相忘于江湖之鱼水盟-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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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江上风大,您还是进舱吧。”子安为孔明披上了鹤氅。孔明转过头,朝这个懂事的孩子感激地笑笑:“好,我们进去。”舱里早被子安收拾得温暖干净,孔明满意地拍了子安的脑袋一下:“小鬼头,会体谅你家先生呢。”
子安得意地笑着:“那当然了。主公不是也经常夸我吗?”说着,子安顿住,将一盏调好的蜜水送到孔明手里:“先生,主公真的不让你去吊孝吗?”
孔明抿了一口:“太甜了些,淡些更好。你竟连这个桃花蜜也不忘带上。”他将杯子递给子安:“你尝尝,好喝吗?”
看着子安美美地喝了一口,他向后仰了下身子,曲了一腿,双手抱住了膝。子安知道,他家先生有正经话要跟他说了。
“子安,你说主公为什么不让我去呢?”
“怕先生出事呐。”
“那子安说,先生会出事吗?”孔明抿着嘴,嘴角上是似有若无的笑意,一双藏着恶做剧的大眼睛半眯着盯着子安。
子安被这种眼神看得不知所措,他挠了挠头:“怎么会,先生怎么会出事?”
孔明持续着这种表情,将子安看得有些发毛,继而开心地大笑起来:“看你那呆样子。以后不许说是我诸葛孔明的书童啊。”
“先生,你又戏弄我。”子安嘟着嘴出去了。孔明目送着他,脸上的笑意没有消尽,却在心上压了一块石头。
此番吊孝真的能与江东重修旧好吗?他是自信的,他相信诸葛孔明有这个能力让走到绝境的联盟重新弥合起来。然而,万一,万一江东的武将中有怀着赴死的决心为周瑜报仇的,那么两家就真的裂了。主公会怎么样?
孔明闭上了眼睛,因为在他眼前已经出现了刘备手提双股剑意欲拼死的画面。
主公能战得过江东吗?曹操再趁虚南下,主公腹背受敌,方方有些起色的事业又要烟消云散了。
不行!!以防万一。不能与江东决裂。就是真的死在了江东,也要阻止孙刘联盟的破裂。
“子安。”孔明直起身子。子安忙走了进来:“先生。”“磨墨。”
孔明提起笔,想了想,洋洋洒洒地在素帛上写了起来。子安静静地磨着墨,欣赏着落在素绢上的工秀的隶书。孔明却抬起头:“去,上外面玩一会儿。”
子安撇撇嘴,出去了。半晌才听到叫他,他走进去,正见孔明将写好的素帛封入锦囊,令子安惊讶的是,他家先生的眼睛竟然有些红了。“先生?”
孔明绷着脸:“你看,这桌子没擦干净吧,灰都吹我眼睛里了。好了,收了吧。”
“哦。”子安收拾着残墨,用手指在案子上抹了一把,绝无点尘。
“先生?”
子安惊奇地回过头,孔明已经踱至窗前,遥望着对江的远山烟树,轻声唤过一名侍卫:“派飞舟过江,知会鲁大人,就说诸葛孔明奉刘皇叔之命前来吊祭周都督。”侍卫应声而退。
孔明转过身,用羽扇向子安招了招。子安走近他,发现孔明脸上竟有一丝难色。
“怎么了先生?”
“唉——可惜呀。子龙将军要随我来,被我拦下了,如今我想想,江东如果真的暗害于我,我这个文弱书生怎生抵挡呀?你说是吧?”孔明的眼神让子安琢磨不透,既像是真的为难,又似乎藏着戏弄,而眼波深处更漾着隐隐的慈爱。
“那……不如这样先生,趁现在没到地方,我们回去就完了。”
这句话将孔明逗得哈哈大笑起来。用扇子啪地拍了子安的脑袋一下:“这个主意真是干脆!只有子安想得出来。”
“先生。”子安不好意思地别过头:“你问人家嘛。我又不是先生你,我有什么好办法。”
孔明止住笑,替子安整了整衣服,面上恢复了平静的表情:“子安,此次江东之行,还是有些凶险的,我怕主公阻拦,苍惶而行,未做准备,一旦出了事,主公那里鞭长莫及,所以我想让你现在就回去,将这封锦囊交给主公,让主公按囊中计策行事。”
“哦,我当什么事。先生放心,我会尽快知会主公的。”听说要为孔明充当信史,子安觉得力能胜任。脸上立刻露出了喜色。
孔明满意地点了点头,将方才写的那封锦囊从袖中取出,子安伸手来接,孔明却没有递给他,拿在手中认真地看了一会,才小心地交到子安手里:“务必要让主公依计而行。”
“先生,主公对先生言听计从,这一点不用先生耽心。”
孔明似乎轻叹了一声,继而又笑了:“嗯,那你快走吧,将锦囊送给主公后,就回府去,与夫人一起等我回来。好不好?”
“那先生,你自己的饮食起居要注意了。
孔明伸开两臂,自己低头看了看:“你家先生还是能照顾自己的,放心吧,何况还有兵士。”
看着子安从大船上跳到小船上,小小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线里,孔明微微出了口气。
你太小了,何必让你去跟着我担惊受怕。只是,那一封书信到了主公手里,不知主公能否听得进去。就算听得进去,我若真的不在了,主公的霸业又有何人辅助?
想到此,长长的眉锋锁在了一起。羽扇背在身后快一下慢一下地扇着,登云履踩着甲板,发出“吱吱”的声音。
“前方何样船只?且请停下。”
军士的喝问声打断了孔明思路,正待发问,见一军士上前施礼:“军师,前方有一小船,船上有一人说是军师故人,特来一会。”
“哦?”孔明想了想,这里已是江东地界,怎么会在小船上有我的故人?他微微皱了眉:“是何等样人?”
小校嘴边晕开一波笑意:
“回军师,这个人……长得极为丑陋。”
“极为丑陋?嗯,那是怎样打扮?”
“葛巾布衣,穿着一双草鞋,尤其是那个鼻子……
小校说着已是忍俊不禁。
“鼻子?”孔明歪着头看着他,忽地眼前一亮,紧接着用羽扇拍着他的肩:“好好,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小校好奇地打量的他,而孔明已然大步迎向船头,口中大笑着:“好你个庞士元!!让我好找!!”
龙凤江中晤面,一番长谈,庞统已有了辅刘之心。答应去荆州效命于刘备。孔明望着一江风吹去庞统的小舟,他的心里豁然而开。好了,即便是身有不测,主公霸业也绝无差错了。
他望着越来越近的江岸,那上面,鲁肃派的迎接官员已在码头等候。孔明精神一振,将扇儿一摆,稳步走出舱门。
他想着:好,我可以心无旁置地完成这个艰巨的使命了。
江崖上等候的官员又看到了当年那个永远面带微笑,从容潇洒的卧龙先生正衣袂飘然地朝他们走来。
而子安所持的那一封锦囊也正在奔往江陵的路上,当它平静地展开在刘备眼前时,刘备正如被一座冰山罩住,没有了任何思维,耳边只觉得有一只秋蝉在高鸣,脸上凉凉的不知是什么淌了下来,叭叭地打在那封信上。
立在一旁的赵云与孙乾不知何故,忙凑近前去看,那素卷上一行字虽不大,而却直直地扎入人眼里:
亮若不幸…………
孙乾赵云面现惊惧地互相望了望,又同时将目光投向他们的主公。
刘备表情呆滞,双眼死死地盯着漆案。只有冷汗小溪般顺着花白的两鬓淌下来。孙乾忙俯下身子,凑近他身边:“主公。”说着握住了刘备的手,只感到仿佛是握住了一块冰。孙乾眼睛一红:“主公,不会有事的。军师神算过人……”
赵云却是仔细地看着孔明的书信。他若有所思,半晌也屈身安慰刘备:“主公宽心,军师只是怕事出意外,才写了这封书信。主公不要多想啊。”
刘备抬起头,感激地望了望两个人,无力地挥了挥手:“公佑,子龙,你们也累了,下去吧。让我静静。”赵云还想要说什么,孙乾悄悄拉了拉他的袖子,二人施了礼退了下去。
刘备一下子用双手抱住了头,身子仿佛被掏空了,轻飘飘地游荡着。那只秋蝉还在耳边顽强地鸣唱。
记得这种感觉好像还有过一次,但是没有这次那么强烈。那是徐庶说出要北行许昌的时候。那一次是深深的失望,可是没过多久,徐庶就送给他一个天大的希望。而这次,他的感觉不是失望,而是绝望。他可能会失去什么,不仅仅是一个军师,而是他的精神支柱。一旦失去,也就等于回到了几年前他寄人篱下的生活,他茫目无所适从的奔走。尽管有了荆州,就像是有了一座豪宅,而没有了人气。一切都是那么灰暗了。再没有人让他对任何事都安之若素,再不会有人让他在遇到难关时从容的渡过了。他可能再也看不到那个白衣羽扇飘然若仙的身影,那抹藏着恶做剧的睿智的微笑了……
冷汗不知不觉地止了,脸上却又爬满了滚烫的液体。刘备用袍袖拭着眼睛,努力地站起了身。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是眼睁睁地失去还是做最后一拼。最后一拼,是如何的拼法?起兵吗?没有理由,江东并没有犯境;派人前去交涉要回孔明吗?目前并没有听到东吴有什么举动。
可是刘备就是觉得,这一次要出大事了。要失去孔明了。
他拖着灌了铅似的腿回到了内宅。
“爹爹。”
三岁的阿斗正由婢女哄着玩儿一只被拴了角的天牛。见了刘备张着两只肉乎乎的小手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他的大腿。刘备并没有像往日那样将他高高地举起来,只是低了头慈爱地摸了摸他的小总角:“乖,找你娘去啊。”
话一出口,刘备忽然愣了。阿斗的娘?阿斗的娘是……
孙夫人。
刘备停下脚步,呆站在原地。直盯着正房的珠帘,从那里已传出了姣笑俏语,环佩丁当。
刘备猛转身复向外大步走去。贴身的侍卫不明所以,看了看已经接出来的孙尚香,赶紧追上了刘备。
刘备的脸色变得毅然决然:“去,传夫人的侍女莫邪来见。”
刘备急匆匆坐在案前,笔杆子像是失了火,莫邪好奇地瞅着他。少时,他将信写好,坐直了身体,一边将墨迹吹干,一边将信封好,交与莫邪。
“你速回柴桑,将此信交与孙将军。给他报个平安。然后再回告老夫人一声,就说夫人安好。”
莫邪笑了笑:“主公,不年不节的。这是为何?”
刘备也笑笑:“哦,问候一声也是应该的。”
望着莫邪纤细的身影轻盈地退了下去,刘备唇边泛上一抹苦笑:岳母大人,舅兄,千万不要逼我。我只是提醒一声,尚香在荆州。那个孙坚唯一的女儿。
他又偏过头,略含愧意地向着后面望了望:尚香,对不住了。
以后的数天,他不再回内宅安寝,而是睡在书房,完全没有心思处理公事了,只是一心一意地等着去往江东哨探的情报。
仿佛是上苍有意的捉弄,送回的密报没有一件好消息,先是说东吴将士群情激愤,皆欲杀军师而后快;再是说未亡人乔氏坚决不同意诸葛孔明去祭奠周瑜;最后的消息竟说孙权已派人将军师住的馆驿封锁住了,只待军师吊孝时若有不妥,便依众将为周公瑾报仇。
刘备只觉得头疼得快要炸了,在屋里如困兽般地游走着。从江东回来的哨探跪在地上望着他,忧心忡忡地等着他决断。刘备停下脚:“周瑜丧仪在何日举行?”
“五日之后。”
“好,你下去,传赵子龙来见。”
无多时候,赵云快步走进:“主公。”他抬眼望着刘备,数日间,两鬓竟添了几缕霜白。
“子龙,你马上调集军马,到长江岸口驻扎,通知益德,水军前进三十里下寨;派人往襄阳告诉云长,守好荆北防务,如若与江东开战,让他随时待命。”
赵云保持着揖手的姿态,却是原地未动。刘备疑惑地看着他:“快去。”
赵云犹豫着:“主公,这样贸然与江东开战,恐怕于我大大不利。”
刘备苦笑着:“这也是迫不得已,给江东一点威胁,否则……”
“主公,如果真的与东吴交恶,曹操大军南下,与孙权前后合围,我等危矣。”
刘备笑望着他:“你的口气真像他呀!”
赵云低下头:“结好东吴,是军师的一贯主张。只有如此,主公才可图霸业。”
“没有军师,哪会有霸业?纵有霸业,知己凋零,又有何趣?”刘备笑望着赵云,眼睛里浮上了泪光。赵子龙也觉得一阵酸楚,但是他还是执拗地望着刘备:“主公,不可重情义而忘天下!”
刘备有些恼怒:“鱼水之情,岂是子龙能晓?速去准备,不得再劝!!”
赵云仍未动身躯:“主公!!军师若在,也不会同意主公这样做!!”
“你!!赵子龙!平日里你对孔明言听计从,奉若神明,诸人之中,他也是最看重于你,没想到,你是如此薄情寡义之人!!!”刘备十分激动,他从来没有对赵云发过这么大的火。今天却如火山崩发一般。
赵云也是犯了牛劲:“赵云蒙主公、军师看重,以死为报,唯主公、军师之命是从。但是军师一向教导末将,行事要以大局为重。”
刘备不耐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