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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向南向西-第4部分

小说: 向南向西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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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吴崇礼抬出段纬做挡箭牌,吴老太爷更有话说,才张嘴却见吴大爷脸色苍白匆匆进来。
“六十军奉命保卫南京,正兼程赶去。”
“那崇礼呢?崇礼要去南京吗?”
“那不是送死吗?”
公馆里七嘴八舌炸开了锅。
上海沦陷后,南京政府原计划迁往武汉,11月20号又宣布迁都重庆,表明了将彻底放弃南京。
日本人占领上海后所向披靡,“战绩”越发辉煌,攻下南京是迟早的事,六十军却要去保卫南京……虽说军人上战场天经地义,但再英武的钢铁军人,都是父母宝贝大的骨肉,怎忍心眼睁睁看着宝贝走向死人堆?
吴家公子没心没肺起身,大刺刺交待:“今晚是改良排水系统的最后一堂课,我须得认真听,明天开始学习10吨以上桥梁的修建,没什么大事别再来打扰我。”
他挥挥衣袖走了,剩下的人也无法安坐。
“找个好盒子,把刀昭罕送来的那对镯子给龙夫人送去,老大即刻去办。师团长家里也要打点好……我吴家,我吴家……该舍财时不能小气,钱挣来就为着花得称手。”

公路修筑速成培训班学员多为外省流浪来的知识青年,但也有少数昆明青年,这几位昆明人平日关心窗外事知道点吴家公子的掌故,现在与他同班很是担忧,跑去公路局抗议,生怕他来勾引自己。
吴崇礼正陪段纬在茶室听戏,翘着二郎腿嗑松子,“啊呸!段叔叔,他们也不找面镜子照下自己的尊容,我是连眼角余光都不肯浪费一丝在他们身上的。”
吴公子话说得倨傲,学习讨论时倒还没那么不懂事,再加上军饷断了家里又不提供经济支持,吃穿用度跟普通青年差不多,逐渐地教官同学也视其为同仁了。当初抗议的几位反而失落,不是说吴公子专勾男人吗?
1938年1月,“滇缅公路总工程处”在保山成立,段纬任处长。
滇缅公路最艰难的一段,开工了! 





☆、4。修路

摆夷人的历法比阴历早三个月,阴历正月初一过大年,摆夷历已翻到四月初一。四月用摆夷话说是“冷细”,所以摆夷人也把过年叫做“冷细摆”、“过冷细”。
1938年的冷细摆是阳历1月31日,虽然日本人在南京的禽兽表现让远在边陲深山老林中的猎人也义愤填膺,虽然修路工程进展很慢又苦又累——冷细摆,还是要热闹一下的。
修路的劳工回家过节去了,技术员们还不得闲,依然在反复核对踏勘数据和设计图纸。
段纬年近五旬又有高血压,但依然坚持每一段路都亲自踏勘,积劳成疾也不肯回保山,就在县城医院里躺着。
此刻他左手挂着输液瓶右手还翻着吴崇礼拿来的图纸。
“崇礼,没想到你这么能干。”段先生不吝惜夸赞人,只是这句夸奖也着实暴露出他当初接收吴崇礼只是出于人情。
吴家捐出大笔款子修路,工程处出点白米帮他家养个米虫不吃亏。如今这米虫且不甘心做米虫,要干些实绩出来,工程处还真是做了笔划算买卖。
“段叔叔,再过两天就过年了。”
“是啊,你这一进山就十几天才出来,辛苦了,也好好休息几日,等年后再出去。”
“我想请假……”
段纬抬眼看他:“要回昆明了?崇礼,以前我存着心思看你能在这里耐几天,现在却不希望你走了。你会说摆夷话看得懂英文资料,能把工程师的意图交待给劳工们,工程师都夸你当助理效率高……”
吴崇礼连连摆手:“段叔叔放心,路不修通我不会回昆明,我是想去班宇寨。”
段纬愣了愣,才想起吴家公子似乎背着个荒唐事,名义上跟某位摆夷头人成了亲的。
“你要去退婚?听说摆夷人很重视冷细摆,是大节,这个时候去说这种事不太合适吧?”
吴崇礼也犯愁:“来这里二十多天了,我一直不敢去班宇寨露面,就怕被打出来。下一步我们小队要进刀昭罕属地,我不能因为私人原因妨碍公务,总躲着也不是回事儿,不如现在过去,要打要骂先挨着,免得叫工程部其他人见着扫您的脸。”
“你且宽心,勐达土司赞扬我们修路架桥是大善事,特请勐达总佛寺的僧政长老为我们赐名,叫什么‘趴呷米汤’?前几天总佛寺的佛爷们还专门过来做了赐名法事。”
“真的?”吴崇礼高兴起来,“应该是‘帕噶咪当’,意思是‘修路铺路的善人’,很受摆夷人尊敬,好用!”
“林宽那小子,非说得了这个称呼,以后我们‘躺着趴着都有米汤喝’。哈哈,好用就好!”段纬笑得愉快,“初一,勐达土司要宴请我们工程处,头人们应该都来,我们且择机探探口风。”
看着吴崇礼雀跃而去的背影,段纬止不住高兴。
活泼泼的青年是他最爱结交的,病痛交加的老骨头仿佛也轻松不少,想着清谈客吴四爷居然养出吴崇礼这种爬得山下得箐的孩子,才算是不堕吴家马帮威名。
段纬这边身在病床心系公路,护士进来见他床上又一堆图纸,忍不住唠叨。段纬扮小做低正道歉,忽听外面有急促的脚步声。
“段处长,段处长出事了。”撞进来的是技术员林宽。
“嚷什么嚷什么,这是医院。段处长好好躺着怎么出事了?”护士姐姐不耐地骂道。
林宽绕开护士趴到段纬床边:“段处长,崇礼被人绑架了。就在医院门口。我刚过来就看见几个摆夷人把他架上马车,我追不上。医院的门房都装瞎子,我来跟您说一声,马上去警察局。”
林宽还没说完,段纬也已跳下床,手乱脚乱扯针头。
护士忙扑过来拦着:“段处长,莫不是吴先生得罪了摆夷人?警察局也管不了,门房可能认识那些人,先问清楚再去请土司求情才是正理。”
“小林你快去打听,崇礼到底得罪……”
“段纬,处长?”有个声音□来。
屋里三人才发现门口站着个摆夷黑大汉。
“请问您是……”有人打岔,段纬恢复冷静,心头有点谱了。
“冷细摆,出工的回家,我家太太不回?我们接走。你是大头人,我告一声。”
黑大汉不太会说汉话,但意思表达清楚了,也不等回话,双手合十行个礼,走了。
段大头人小心按住针头躺回床上,想起吴家商帮对吴崇礼的又爱又怕。吴家公子不愧是惹事的主儿,跟在他后面要短命两年呢。
林宽张口结舌犹自想不明白:“崇礼是摆夷人太太?太……太?”

要说吴崇礼被绑架,其实不准确。几名摆夷人忽然冲过来时他有点被吓到,待看清摆夷人中的岩吞,他却是相当合作地被“架”上马车的。保卫看他笑得像颗爆米花,那定是遇着熟人嘛,怎么可能出手干涉?
见马车出了城门,吴崇礼有点慌了:“岩吞,这是要去班宇寨吗?我得先跟我们处长告个假。”
“回吴少爷,岩静已经去帮您请假了。”
“岩静会说汉语了?”
“回吴少爷,不会。”
“不会?”
“头人说了,说太多话不好。头人教岩静背熟了,去知会一声就走。”
吴崇礼笑得直不起腰:“岩吞,你一点没变,还是问什么说什么。”
吴崇礼心情委实好。
追来摆夷地区,本意是要来问罪的。任哪个男人,箭在弦上势在必发时被人踢下床,也不可能不动怒吧?尤其那个踢人的,没有一句解释就跑了,是心虚还是后怕?那人明明也起了欲|念,却以踢人下床来解脱自己,实在可恶。
以吴公子的脾性,断不可能咽下这口窝囊气,之所以拖这么久,内情不怎么好宣之于口。他心头确实发誓要报复,身体上却念念不忘那个强健的拥抱。吴公子是好体面的,但也是诚实的。与心理上的尊严相比,生理上的饥饿更优先,既然馋得很,定是要先找到那物什解馋才行,只是寻找的手段需有些变通。直接追来肯定会被踢甚至比被踢还惨,灌醉之类的招数也不好使第二次,必须创造一个机缘,让自己能堂堂正正走到那人面前、要他明白自己的企图偏还推拒不得……
这个机缘便是修路!
摆夷人舍财不舍法,没钱做帕噶摆的人,都热衷于修路、架桥、挖井,以此获得一定的称号,在佛祖那里也排上个座次。所以摆夷人对修路架桥最热衷,对修路架桥的人也最恭敬。
君请看,吴公子才修几天路,高高在上的摆夷头人已经恭敬地派贴身武士来请人了!
吴崇礼虽然得意,内心还是警醒的。他马上意识到自己衬衣腌臜领子黢黑,皮鞋的折痕里满是泥……好吧,这些先不考虑,大不了把岩吞的衣服剥下来换上——眼目下亟待解决的是,十多天没洗澡了,比走马帮还脏。
“岩吞,我……”我想先洗个澡好给你家头人操,这样说岩吞可懂得?
“哦,吴少爷,我家头人交待一件事,务必在你进寨之前让你知晓。”岩吞说着拿出一叠东西,哗啦啦展开。
吴崇礼认得这种东西,是摆夷人的“纸”。说起这种“纸”,制作和写字都十分繁复。
首先要选贝多树柔软强韧的嫩叶,采下后先经水煮、晾干,使叶片变得柔韧不易割裂,再用粗木棒对叶片进行打磨;然后再将叶子截成合适大小,在叶面中间或靠边穿一两个小孔,以备装订;穿孔后的贝叶即可用铁笔刻写,通常每面最多刻写七至八行,叶边刻上页码;用特别调制的墨水涂于叶面;待墨汁干透,再磨掉叶片表面,让字体浮现出来。
(注:《贝叶上的傣族文明》,吴之清,P13。)
“贝叶书”能长期保存,但因为制作写画都不容易,故只用来抄写佛经晋献给奘房保存,或刻写戒律经典存放在衙门。而今岩吞拿出来的……
岩吞面无表情用摆夷话念着贝叶上记载的文字,旁边的侍从面无表情听着,只有吴崇礼目瞪口呆。
——男人在家里有专用的座位,妻子不能坐这个座位;
——经过男人面前,妻子必须低头躬身,双臂下放,两手交叠;
——妻子要管理稻田、瓜田、菜田,做饭做菜、养猪喂鸡、洗衣裳、照看孩子;(吴少爷,头人说了,这些事情侍从会做,您可以不亲自动手。玉蒽小姐也大了,您不用费心!)
——妻子对男人的一切用具、物什都要持恭敬心,要像男人就在跟前一样充满敬意地躬身行礼;
……
(注,以上归纳自田汝康著《芒市边民的摆》和褚建芳著《人神之间》。)
吴崇礼很想打断他,质问“刀昭罕TMD当是我什么?”张了张嘴,把话咽下。
岩吞念完,小心收拾好贝叶书,尽责地问:“吴少爷听明白了吗?头人原打算让我用汉话读的。”
“那你为什么不用汉话?”吴崇礼努力保持交流。
“回吴少爷,头人自己念了一回,汉话不好读,头人都读不好,我也不敢读。吴少爷懂得?”
“让我想想!”
这个时候跳车离开固然爽快,但实在不甘心,吴家公子怕你几句话?
“岩吞,你刚才说什么北上南下?”
“回吴少爷,头人交代一定要教您知道东南西北。在我们摆夷,北边、东边为上,是尊贵的。男人的座位一定要设在北边。吃饭、睡觉时,妻子更不能占北侧方位。”
吴崇礼恍然大悟,回想昆明土司寓所的布置,原来自己被踢下床的唯一原因,是上床躺错了方向。
情何以堪!
他长叹半口气,憋住半口惩罚自己内伤。
什么欲念什么馋念,都消弭了,不重要了。
吴公子能勾得人为他争风吃醋,不只靠一副好皮相,还因为他知情识趣擅揣摩人心,他会认真对待每一个想勾的人,送钱、送物、送心情。至于刀昭罕,吴公子也投其所好(投摆夷人所好?)去卖力修路架桥了,如今却发现完全勾错方向……回味过去两月,为谁辛苦为谁忙?
罢罢罢!
吴崇礼翻身跳下马车,旁边人没反应,竟没人抓他。他打个趔趄后站稳了,笑得风度翩翩。
“岩吞,回去禀告你家头人,我从来不是他妻子,也不可能做他妻子。他要不明白,去问土司和印太。当初我们只说是成亲,没说他是夫我是妻。我现在就休了他。他要认,从此各走各路。他要不认,那只能劳烦他做我吴少爷的妻子。我们吴家也有一套治媳妇的家规,不过是用汉文写的,我不欺他,等我翻译成摆夷文再给他看。”
“吴……吴少爷?”
吴崇礼掉头往来路走去,几乎是踢着正步走的,石头路也欺负人,透过鞋底硌得脚掌发麻。
他红着眼但不是想哭,他嘲笑自己,浪荡子也有被人荡的一天。
没有哪个男人舍得踢他下床,但也没有哪个男人能让他两年以后还馋得心乱如麻。
忍受苦累策划两个月,如今才晓得碰上个没缝的鸡蛋。自己这只苍蝇,原本也只与臭鸡蛋臭味相投。
吴崇礼忽而愤怒忽而自怜,一会儿想大骂刀昭罕,一会儿又恨不得自己吃两耳光。路也不用修了,还是上前线吧,听说蒋委员长让六十军去武汉,那且方便,直接坐飞机过去。还是军队里便宜,大家看对眼了就一起滚,不乐意就一拍两散,他们要争要抢自去解决,从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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