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南向西-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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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北的山越发高了,河流、沼泽亦多起来。从太太山寨出来时,每人带了半个月的口粮,按刀昭罕的预算,是要沿路打猎添补的,偏巧那日夜袭补给站,竟捡着许多罐头,这一路走来,他们是再不愁吃喝了,故路线选择上不必专注捷径和速度,安全第一。
一路行去,能清楚绘出前头溃败远征军的行军路线,莫少尉沉默着,用小刀把一根毛竹切割得支离破碎。
班长直接嚷嚷:“他们既已拐出来了,为何又往那边去?”
“想是当时这里有洪水。”吴崇礼耐心解释。
“可那边是沼泽啊,进去且出不来的!”
吴崇礼扯嘴角,“昨天还不晓得哪个说那边是通天坦途可以走呢。”
“虽然昨天我不信依旺的非要过去看看,但我一走进去便发现不对了,烂泥踩一脚就没过脚踝……”班长恨恨捶树,“前几天瘴气林子里留下那么多尸体,躲过瘴气又进了沼泽,到底有几个人能回国?”
“不管如何,你能回!”
“我回去顶P用,十万大军出征,未战死沙场却在这魔鬼林里丧了命,死不瞑目啊!”
所有人都沉默了。有心软的,怕听见这笔心酸账,站起来走开去。
莫少尉忽然道:“若我们加紧赶路,或许能再收着些落伍的散兵?”
吴崇礼望向岩吞:“前面那拨人走多久了?”
“他们缺粮,吃的猴子、树根——这块吃剩的树根又发芽了,起码走了十来天!”
虽然他们这里说说便算了,远征军们却有了默契,脚程上明显加快了许多。
莫少尉也问过刀昭罕,怎的前些时走的林子静寂无人,这些天走的却到处是远征军糟蹋过的痕迹。
“想来该是迷路了,在林子里折来拐去耗尽了补给,从这过去,倒是有英国人留下的仓库,只是挨近公路……”
由于远征军们要赶路,刀昭罕也适当放宽了选路准则,偶尔“将就”他们一下,不为着绝对安全绕远路。
这回面对的是一条宽河,按刀昭罕的意思,应顺着河走,到下游再渡河向北。莫少尉听说那样要多走一天的路程,不太愿意,执意在此处即渡河北上。刀昭罕听远征军们纷纷表态,于是从了。
连着三天没下雨,河面虽宽倒不湍急,摆夷人指导大兵们砍毛竹扎竹筏。
刀昭罕取下望远镜,叹气道:“看来是我多虑了。”
莫少尉笑道:“头人小心谨慎是我们的福气。看样子对岸尚无人迹,只要我们渡河过去快速离开,总不至于就碰着克钦人罢?”
“这里是克钦人的地盘,过去些又有翡翠矿,普通克钦人还罢了,就怕遇着独立义勇军,蚂蝗一样叮上来,着实烦人。”
“看对面山林开阔,我们无需费力开路,这样倒节省了许多功夫。”
十多人一个竹筏,五六个竹筏同时下水,两三轮后便全部过去了。
远征军上岸后,刀昭罕执意亲自担当前哨,让岩吞和岩善照顾好两位少爷。
吴崇礼很少见刀昭罕这般紧张形于色,也提起精神,专心听岩吞指挥。行了两个小时,前面忽然停了,二百来人的队伍不算很长,前方的争执很快传下来——
打前哨的摆夷人感觉不对,要求后撤。
“什么不对?”吴崇礼问。
岩吞皱眉:“头人既然担心,我们马上后撤。”说完拥住吴崇礼就转身。
后面的远征军莫名其妙,见他们后撤,有的跟了,有的却跑前去打探。
队伍正混乱,班长和莫少尉急匆匆跑来叫住吴崇礼。
“吴译员,我们已经走到这一步,只能前进了。”
“刀昭罕不是感觉不对吗?”
“头人说觉着有人在窥视我们,但我们查了周遭,未见有人活动的迹象,林子里很多动物,或许把动物错认成人呢?”
吴崇礼没主意,看岩吞。
岩吞坚定摇头:“我们头人不会错。定是有人埋伏,快撤。”
吴崇礼被岩吞夹着几乎脚不沾地,心头还有些转不过弯。
“不要跑,站住!再跑我开枪了。”身后传来班长声嘶竭力的叫喊。
“他要开枪。”吴崇礼提醒岩吞。
“他打不着我们。” 岩吞带着吴崇礼左纵右纵转过树后。
“我们这样跑了,刀昭罕怎么办?”
“没人能打着头人。”
吴崇礼咬咬牙,重复:“没人能打着他!”
这种类似于逃命的奔跑,持续半小时后所有人都觉着后继无力了,岩吞停下来休整,一数人,除去他们四个,还有17位远征军,最让人意外的是,班长也在其中。
“你也打不着活动靶,追过来打固定靶?”吴崇礼掂着手枪斜眼瞅他。
“对不住了,为兄倒没有练枪法的癖好,不过来监督你是真的。你若这般跑了不跑回去,以后刀头人估计就要把我们扔了。”
“老兄深谋远虑,佩服佩服。”
“过奖,过奖。”
这边两人皮里阳秋哈拉得无话可接,岩吞与岩善也商议定了,过来请示,“吴少爷、刀少爷,我们应该马上过河回对面去。”
“那就走。”
吴崇礼干脆,远征军们也不黏糊,马上开拔。
没跑几步,岩吞忽然停下来,“有人追来了。”
“刀昭罕他们也来了?”
岩吞嘘了一声,示意远征军们上树。
这边才蛰伏停当,打南来的脚步声已经清楚得毋庸置疑了。
八个缅甸人拖着枪过来,一面走一面叽里呱啦。吴崇礼听得皱眉,推推岩吞示意他下去,岩吞摇头,表示应该潜伏着。
吴崇礼扯扯嘴角,顺手折断一根枝条,“咔哒”,清脆的声音在林间回响。
岩吞无奈叹气,纵身跳下树。
远征军们听着那声响以为是信号,也行动了,下去后自动两人对付一人,捂嘴钳制一气呵成。
“吴少爷,怎么处置?”岩吞抬头看树上。
“杀!”吴崇礼看看下面,不敢跳,示意岩吞过来接住。
班长问:“不问口供?”
“他们刚才嘀嘀咕咕的我们且听明白了,不必再浪费功夫。”虽有岩吞接着,吴崇礼跳下来还是软了两步,“快动手。”
远征军们也不多说,或扭或拗解决了义勇军,拖到一边用枝叶挡住。
“现在有两种方案,一则回去救莫少尉他们,抄义勇军后路,我们胜算很大。二则退回河边,不过竹筏已经被这些人毁了,你们自己去扎,扎的时候难保不会有义勇军来查看,危险很大。”
岩吞听他诱哄,直皱眉:“吴少爷……”
吴崇礼也不隐瞒,直接道:“刀昭罕进了包围圈,我必须回去找他。”
刀少爷也爬下树来,把刚才缅甸人的对话给远征军们翻译了。
“这么说,前面有埋伏?”
“这几个是来断我们后路的,亏得吴叔叔手快,断了他们的活路。”
吴崇礼不受吹捧,只盯着远征军问:“你们如何打算?”
班长与远征军们挨个对视一遍,朝吴崇礼盯回去:“且听老弟吩咐!”
岩吞头大,干脆退后一步不说话。岩善也无奈,扯个笑强劝:“吴少爷,你若安全了,头人自会找着我们。你又……你这样是羊入虎口,若缅甸人抓着你,头人一着急,更危险。”
“这些设埋伏的是人不是野猪,你们头人面对的是枪不是獠牙。我定要见着他才安心。”
吴崇礼说完转身就跑,远征军们自动散开跟在他身后,刀少爷急了:“等等我,等等……你们两个死了么,快架着少爷追啊!”
☆、30。分道扬镳
刀昭罕他们暴露行踪,说来是因为那座补给站。
日军发现最安全的巢穴居然被毁了,震怒可想而知,但对手未留一点痕迹消逝在丛林里又让他们着实心虚,于是把追缴“凶手”的任务派给了丛林的主人——克钦人。
远征军们往好的方面打算时,显然缅甸人也在诚心祈福,冥冥中猜拳的结果,缅甸人胜!
吴崇礼他们赶到半途,便遇上突围出来的远征军。班长一看己军的逃命阵仗,坚决不前突了,配合岩吞把吴崇礼架起往后撤。
兜兜转转跑了一天,总算甩掉追兵退到河边,做好了随时撤去河对岸的准备。
天边遥遥传来雷声,霍闪扑棱一下,闪得林子群魔乱舞。
“吴译员,我们必须马上过河,若来大雨,这条河就没法渡人了。”有人再次进言。
“岩吞,你怎么说?”
“涨水前必须过去。”
刀少爷忽然嚷嚷:“我要留下。我叔叔还在这边呢,我不走。”
有人鄙夷:“找死!”
“我叔叔为掩护你们才落后,你说哪个找死?”
“屎尿娃娃……”
“有用得着的时候就贴着我们,大难临头就把我们抛了,狼心狗肺的汉人!”
吴崇礼怒了,“闭嘴!”
班长也吼:“说了听吴译员的!”
远征军嘟嘟囔囔安静了,吴崇礼刚要说话,却被岩吞扯了扯,原来刀少爷已经赌气缩回林子里去了。
吴崇礼叹气,一面命岩善去追刀少爷,一面招呼远征军:“你们马上过河。”
在吴崇礼的“逼迫”下,远征军们扎了两个简陋竹筏,乘夜过河,只有班长死活不上竹筏,留了下来。
看着消失在茫茫河面的黑影,吴崇礼追问班长:“你真不过去?”
“那东西不经事,他们也没个会划的,我怕翻河里去了,留这边脚踏实地还安心些。”
说话间,只见刀少爷别别扭扭地回来了,径直爬树上去窝着。
吴崇礼上树后也琢磨,若真涨了水渡不了河,缅甸人杀个回马枪这几个人就被一锅端了。
“岩吞,若敌人杀过来怎么办?”
“头人晓得吴少爷在这边,定会把敌人往别的方向引。”
岩吞不说这个还好,他一说,吴崇礼更乱了。
雨点摔下来,锲而不舍地打击着遮挡他们的芭蕉叶。吴崇礼蜷起身子,告诫自己不要乱想更不能哭,要睡着、睡着……
好像一直在听着雨声,又好像进入了梦境,迷迷糊糊中被人摇醒,“吴少爷,刀少爷又溜了。”
“追回来了?”
“岩善跟上去了。”
不是追回来而是跟着……吴崇礼听出岩吞话里意思,清醒了,“他去哪里?不是去找刀昭罕么?”
“下午突围时,刀少爷忽然发了疯要往前蹿,被岩善死活架出来的。”
“我且不晓得……”
“直到刚才刀少爷偷偷溜下树去,岩善才与我说……他怕刀少爷是着了魔障,吓着吴少爷……”
“走多久了?”
“吴少爷刚睡着时走的。”岩吞嘟囔一句,又连忙补充道,“我谋着不该瞒着吴少爷,还是把您摇醒了。”
“瞒也是你在瞒,说也是你在说!”吴崇礼觉得简直操不完那么多心。
班长也醒了,凑过来问:“那混小子走路且不利索的,他这不是拖累人吗?”
吴崇礼冷冷回一句:“对不住,岩吞、岩善就专为着保护他受他拖累的,阁下是哪位?”
“吴译员,你有气别冲兄弟发啊,现在怎么办?”
“下这么大的雨,能怎么办?”吴崇礼大声吼,只把眼泪都吼出来了,才觉着解气了。他偷偷擦掉眼泪,蒙头趴下,“睡觉!”
趴了五分钟,他又跳起来,但见那两人已做好出发准备。
几位手脚齐全的人要追个伤残人士比较轻松,更何况沿路还有人做标记。
三人很轻易赶上岩善,然后跟着刀少爷兜兜转转。
天亮后隔着雨幕看周围,班长很老道地说:“这里发生过枪战,应该就是昨日先头部队被伏击的地方。”
吴崇礼皱眉:“他来这里做什么?”
岩善却道:“刀少爷其实晓得我一直跟着他。”
“那他知不知道我们也跟来了?我去吓吓他。”班长说完也不等其他人反应,噔噔噔蹿上前拍刀少爷一掌。
吴崇礼隔着雨幕看那两人,见刀少爷似乎早料着他们跟来了,但与班长对峙着就是不服软,只得叹一声走上前去。
刀少爷白天逃难夜里又不歇气奔走,伤腿早支撑不住,见着他们过来,一屁股坐雨里。
吴崇礼叹气,过去揽住他:“你叔叔不会有事,他定是逃出去了,你看这里不见尸体……”
“吴叔叔,我见着他了,他在这里,他没有死。”
“谁?”吴崇礼耐着性子问。
刀少爷嘴唇翕动,用摆夷话低声道:“林先生。”
“谁?”
“就是他。”
“在哪里?快!”吴崇礼吼完人已射出去。
“吴叔叔,这边,他跟缅甸人一起。”刀少爷忙撑起来,半跳半跑跟上,“他昨天追着我们,我回头见他,他也见着我,于是他没开枪,跑回林子里了。”
岩吞等人莫名其妙看着那互相搀扶着、一步一滑还拼命乱窜的两叔侄。
“怎么办?”岩善问。
“这林子真他娘邪门,疯一个且不够,又疯一个。”班长呸呸吐痰,“能怎么办?那是你们太太,你俩敢不追?”
往北去,雨水的颜色就变了,浅粉、粉、浅红、红,一脚踩下去,鞋帮处就嘎吱吱冒血泡,着实体验了一回淌血海。
刀少爷拖着伤腿坚强地走着,绕过一具具尸体。班长已顾不上骂娘,忙着把牺牲的远征军拉一处,再砍些树枝、芭蕉叶覆盖。
吴崇礼边收拾尸体边赶路,着实疲了,问刀少爷:“你没看错?”
“就是他!”
吴崇礼又累又怒,张牙舞爪的密林,下不完的冷雨流不完的血水掩藏不完的尸体……他不敢想刀昭罕是否已完全突围,也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