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南向西-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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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崇礼飞他一眼,清清爽爽再吐句酸话:“太太等着你呢,我敢跟她抢?”
刀昭罕笑起来,贴过去爱恋地从眉梢吻到唇角。
只要在一起,委实没有什么可担心害怕的!
☆、29。回程
夜袭很顺利。
这个岗哨的日军小日子过得太舒坦,当刀昭罕他们吊着藤蔓凌空而降时,一个哨兵还机灵地指给别人看:“纱鲁,纱鲁!”(注:日语猴子的意思。)
话音未落,就惊讶地看见“纱鲁”手里银光一闪,同伴的头掉地上去了,他想尖叫,嘴张开却没声音,然后看见自己的身体立在前面,没有头。
纱鲁,杀戮!
远征军们也张开嘴发不出声音。
刀、快刀、夺命刀!
没让远征军们出手,六位武士并一位勇士,几乎同时切完了当班值夜敌人的脑袋。
莫少尉躲开一个轱辘转的人头,拉住刀昭罕:“刀先生,留几个给兄弟们练练枪法。”
尖兵们冲进敌军营房,噼里啪啦一阵狂扫,用屠杀的方式,完成了夜袭。
准备那么久,战斗的对象却如手无寸铁般不经打,刀少爷且没开着一枪,很有些不甘心。
天亮后清理战果,大兵们惊呆了。
在“草棚”下,整整齐齐排列着十二尊重炮。吴崇礼转了一圈,下定论:“正是美国支援我军的。”
“狗R的小鬼子!”班长吐口绿痰。
有人道:“得谢谢这帮孙子帮爷爷们把宝贝运过来了。”
吴崇礼问:“我们要带上这个?”
班长狂笑:“这种宝贝,爷爷自然要带着。”
这里正兴奋,外面忽然起了嘈杂声。
他们蹿出去,只见岩静和依座正与几名远征军争夺一挺重机枪。
“依座?”吴崇礼挤上去,“怎的?”
依座一松劲,远征军乘机抢过机枪。依座瞪他们一眼,双手合十向吴崇礼行礼回话:“头人吩咐把这些东西都毁掉。”
“毁掉?”
吴崇礼还没反应过来,班长挤过来大声问:“做什么毁掉?”
依座照例只对吴崇礼说话,指指身后的棚子道:“头人吩咐,这些没法拿走的全毁掉。”
依座说得太简略,吴崇礼亦不太明白刀昭罕的用意,但依然点头:“好!”
“吴译员,好什么好?兄弟们现在缺枪少炮的,好不容易得着这些……”班长这里嚷嚷,旁边人就附和,乱哄哄地竟是要冲开摆夷人抢武器了。
“且住!住手!”莫少尉大喊着挤过来,“听头人的,我们听头人的。”
“凭什么听他的,他是谁?”“蛮子只会用刀,他懂不懂这些枪的好处?”
远征军们推推搡搡往前挤,岩静和依座“唰”一声拔出腰刀横在身前,吴崇礼急了,拿枪指指这个又指指那个,正乱得没主意,忽然轰隆一声,棚子塌了。
各人跳着跑着躲避砸下来的木头。
待尘埃落定,只见刀昭罕黑着脸站在半截柱子旁,那根半人粗的柱子断口整齐,正是被他砍断的。另外四位武士簇拥在他旁边,端着轻机枪、冲锋枪,推弹上膛对准了远征军。
刀昭罕举起腰刀狠声道:“哪个想抢,先问我这把刀。”
吴崇礼从两根椽子下爬出来,悄悄将枪口指向最闹腾的那小撮人。刀少爷看看这边又瞅瞅那边,一步一步挪到刀昭罕身旁,垂头站好。
僵持中,群龙无首的远征军明显气势转弱。莫少尉乘机跳到一堆杂物上高声道:“兄弟们,兄弟们,且听头人的。我们现在没有骡马没有汽车,自己掂量掂量,扛得动多少东西?”
“这是美国支援我军的。”有人嘟囔。
“以后还有更多的支援。”莫少尉安慰他们。
“滇缅路断了,美国人的东西没法进中国了,这是最后一批援华物资。”
莫少尉苦笑:“这几门炮几挺机枪不够装备一个团的,再则说了,政府定会开辟别的通道来获取援助。”
“前方还有封锁线,我们用得着这些东西。”
“跟着刀头人走,遇着大的驻军,我们便躲开。若是遇着补给站这样的岗哨,又何须动用这些东西?”莫少尉表达了对刀昭罕的极大信任,“我们现在的紧要任务是赶快撤回国内,日本已经打到怒江,祖国正需要军人去守卫。若敌人打到昆明、打到重庆,我们便只能在这密不见天的林子里当亡国奴了。国不存、家不在,守着这些冷冰冰的东西又有何用?”
远征军们沉默了。
刀昭罕挥挥手,依座和岩静收回腰刀,继续拆毁任务。
班长哑声问:“那些重炮怎么办?”
“头人探过了,东北向有个池塘,全部沉进去。”
能带走的,带走!带不走的,也不能留给鬼子!
当最后一门炮没顶,池塘的涟漪慢慢散尽,这支二百来名散兵游勇组成的队伍,又上路了。
经过上午那场风波,乌合之众忽然显出几分军纪,远征军不再坦然享受摆夷人的侍候,他们主动找刀昭罕商议,欲分成两部供摆夷人差遣,或前哨或殿后,全队兵士将同甘共苦同担责任。
刀昭罕以他多年土司护卫练就的眼光,早暗自将远征军们琢磨过,如今也不费功夫,很快将远征军扒拉成前哨和掩护两堆。
为防敌人追踪,他们将往南退半日再转回西北,如此虽要多一天多的路程,但如今是打了胜仗缴了械添了补给,最重要是还缴获了一部电台及密码本,所有人都喜气洋洋。莫少尉乘机提议应连夜赶路,在敌人反应过来前跑到山那边去。
大家都同意。
不停脚跑了两天,刀昭罕示意可以休矣,莫少尉才有空架起电台,直到这时才发现,这群人里竟没个发报员。
吴崇礼正窝刀昭罕怀里打小呼噜,被人揪耳朵捏鼻子整醒,满脸不痛快。
“莫少尉有急事找你。”刀昭罕将他提起来。
二百来人只有吴崇礼是文职,且天天出入师部,应该学着点发报手段罢?
没有!
看着一张张失望的脸,吴崇礼莫名火大,“发不了就不发呗,抑或这电台只能接收日本人的电报,对我们且没用的。”
莫少尉总算彻底相信吴译员是外行了,强笑一下收拾起东西,想了想,把密码本郑重交予他:“吴译员,请用生命保护它。”
方才还嚣张的吴译员忽然露怯了,竟不敢伸手。刀昭罕替他接过来,笑道:“无论如何,你是最安全的。”
……最无用所以最安全,世事多如此!
次日清晨,吴崇礼伸个懒腰爬起来,却见手边有件叠得整齐的白布短衫,上面绘满了曲曲拐拐的文字和图案。他摸了摸那些用特殊颜料绘制的纹样,忽然惊叫:“刀昭罕!”
只要吴崇礼在睡觉,刀昭罕总不会离得太远,听着怪叫不晓得出了什么事,疾步蹿过来。
“崇礼?”
“这个……”这件短衫,是摆夷人的护身衣,有符咒加持过的,作为传家宝代代相传,外人碰不得摸不得。
“哦,你且穿上吧。”
“我怎能穿这个?”
“摆夷人出征都得穿,你看桑乜他们战场走一圈且安然无恙的,全靠护身衣护着。”刀昭罕晓得吴崇礼不太信这些,还待再找些例子说服,见吴崇礼瞪眼,只得笑笑,“崇礼,就信它一回可好?”
“这是你的,你给了我……”
“自然不是专为给你,穿着它,你那密码本也更安全些。”
这个理由,着实让人不忍反驳。
吴崇礼垂下眼:“你给我穿。”
刀昭罕没料着这么容易就说服他,且有些迟疑,见他解军服扣子,忙过来帮忙:“我晓得你嫌弃穿戴这些东西麻烦,以后穿、脱且叫我。”
“你没了护身衣……”
“我出征前做过法事,大佛爷亦会一直为我祈福……”刀昭罕替他拉抻护身衣,又小心把军装穿上,一颗颗扣子扣好,凑近了与他顶了顶鼻子,“崇礼,我不能时时盯着你,你自己定要小心些。”
吴崇礼微微侧开脸,白牙一龇,在刀昭罕鼻子上结结实实咬了一口:“着实啰嗦,我出征百多天,不还好好立在这儿?我也是有帕噶名的吉祥之人!”
刀昭罕摸摸鼻子,只笑。
由于远征军们均训练有素,摆夷人也不藏私,大家伙的教与学进展得和乐融融。
班长从前哨撤下来,瞅着个刀昭罕与岩吞突前的空子,凑到吴崇礼身边问:“吴译员,那天早上兄弟依稀见着你把枪口对着兄弟?”
吴崇礼坦然点头:“说来兄弟也是出征打仗的,却一直没开过枪,着实想练练手。”
“那你也不能打活靶啊。”
“那劳烦老兄下回站成固定靶,你动来动去,我打偏了可不合适。”
这方两人皮里阳秋斗嘴,刀昭罕正好回头来看吴崇礼,见着班长贼眉鼠眼与吴崇礼说话,皱了皱眉。班长感觉到了眼刀,缩缩脖子蹿去一边。
吴崇礼忍不住笑,快步上前与刀昭罕并肩而行。
“班长说你手起刀落不见血就把鬼子放倒了,第一次杀人可顺手?”
“人骨不如野猪粗壮,挥过去才晓得力气使大了。”刀昭罕回忆起那几招凶神恶煞的手起刀落,晃了晃手臂。
吴崇礼体贴地给他捏捏,硬邦邦的肌肉且掐不动的。被掐的人还没吭声,掐人的先嘟囔:“手都捏疼了。”
刀昭罕好笑不住,恶作剧地在吴崇礼腰上快速捏一把,然后若无其事继续往前走。
吴崇礼哼一声,假装生气故意不跟上,看着刀昭罕在林间纵跃的矫健身影,心底的柔情熏熏然晕开,慢慢洇红了脸。
刀少爷走过来,见吴崇礼站着不动,问:“吴叔叔走不动了?”
刀少爷的腿伤虽已结痂,行动上依然不便,刀昭罕给他弄了滑竿,他抵死不上。刀昭罕以为他怕远征军抬滑竿起闲话,欲让岩善和岩静撤回来专门抬他,他亦不坐,就拖着腿慢慢走,竟也没掉过队。
好手好脚的人被个伤残人士关怀,吴崇礼乘机把脸红透,揉揉面颊道:“前些天疲于奔命,守卫同古时且没这么紧张的。”
“守同古时叔叔没来打前锋,你且不揪心的。”刀少爷自以为是地眨眨眼,“你没跟叔叔打过猎,叔叔是第一勇士啊,补给站那种夜袭算什么?打野猪更凶险。野猪是丛林的主人,且比日本人机灵多了,隔着老远它们就能闻着人味,更不好偷袭。”
吴崇礼听得咂舌,顺手把刀少爷揽过来,让他靠着自己少用点伤腿。刀少爷也不客气,踏踏实实倚舒服了。
“你叔叔当年真是一个人打了两头野猪?”
“这还有假?勐达第一勇士呢!”
“没用枪?”
“怎么能用枪?自然要用腰刀才算本事!”
刀少爷乐意炫耀刀昭罕的英雄事迹,吴崇礼亦乐意听,两人玩“三只脚”游戏般配合默契,晃晃悠悠穿行在遮天蔽日的林间。
刀昭罕刚才与吴崇礼开个玩笑,半天等不着他来撒娇,以为自己手劲过大惹他生气了,回头来寻人,却见叔侄二人勾肩搭背有说有笑。
“崇礼,让岩善来扶他。”
刀昭罕欲喊岩善,被吴崇礼止住。
“你们且忙去,我和刀少爷两个闲人,这样说说话挺好。”
刀昭罕见他坚持,也不强求,只对刀少爷瞪眼:“实在走不动,便让岩善背你,莫压着吴叔叔。”
刀少爷忙站直了:“我能走,能走!”
待刀昭罕走远了,刀少爷身子一歪又靠到吴崇礼身上。
“吴叔叔,待回到勐达,我就去跟阿爸说,我要过继给你当儿子。”
“我拿你来做什么?”吴崇礼还真是不屑。
“玉蒽以后总要嫁人的,你和叔叔老了,我服侍你们。”
刀少爷一片赤诚,吴崇礼当笑话听,笑着笑着,心头直发闷,“待回去后,跟你阿爸说,给你叔叔张罗门亲事,他该纳个妾生儿子。”
“这事只能吴叔叔你张罗。”
“怎的要我张罗?”
“叔叔若愿意,不晓得纳多少人了,阿爸阿妈给他说了多少姑娘,他且不要的。阿爸为此告去土司衙门,土司老爷和印太也劝不动他。我觉着他只听你的,你让他纳,他或许会纳一个。”
刀少爷是少年心性且未经过情事,以为纳妾就是打开门点点头,把人迎进来,一起吃饭聊天。
吴崇礼真不晓得如何接他的话了,四处张望一下,打个哈哈道,“走这么久,可累么?要歇息么?”
“不累……吴叔叔你累了?”刀少爷忙站正了,“我压着你了?”
“你才多大点人!”这话一语双关。
刀少爷自然没听懂,“我身量且有你高了,也比你壮……”
“是啊,出来几个月,越发像大人了。”
是夜,躺在芭蕉叶和树枝搭成的窝棚里,吴崇礼几次欲言又止。刀昭罕觉出他有心事,耐心地抚摸亲吻。
“刀昭罕……”
“崇礼!”刀昭罕以为他想要,伸手往下探。
他夹紧腿摇摇头,整个人缩进刀昭罕怀里。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那混小子没规倒距,竟敢让你扶他,你莫再那样惯着他。”
吴崇礼轻笑:“他还是娃娃。”
这娃娃要我给你张罗门亲事,好让你生儿子,否则他就要过继来给你当儿子……
吴崇礼心里百转千回,终究觉得这个时候说这些太无趣,待安然返回人世再计较那些世俗之礼罢!
往北的山越发高了,河流、沼泽亦多起来。从太太山寨出来时,每人带了半个月的口粮,按刀昭罕的预算,是要沿路打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