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昼-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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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可听说过雪鹿园?”
“可是在大唐境内?”
“当然。里面的白鹿才是天下一绝,只配神仙有的。……不过,”
定帝正听的入迷,凌晔却突然顿住,定帝急道:“不过什么?”
凌晔笑了一下,“没什么,陛下可命人捉来。”
定帝知其必有隐瞒,大怒。凌晔只好道:“陛下若信得过我,臣可为陛下献上最美的白鹿。”
定帝淡淡笑道:“朕道什么事,原来如此。只要你不出国界,随你去哪。朕醉了,要回去休息……”
半晌,凌晔方似回过神来,向着定帝离去的方向慢慢跪倒:“谢、主、龙、恩”
第二日皇帝起床的时候太阳已升得老高,早朝时候是过了,他仍觉得头疼欲裂。却见一内侍急急过来,道:“陛下,大司空大人已在门外侯了一个时辰了。”
这个大司空,原是前朝的状元,为人甚是忠直,平日里连皇帝太子都对他又怕又敬。此时他一见皇帝,也不客套,竟直接问道:“陛下为何放卫凌晔回国?”
定帝被问得云里雾里,“朕从未允许他归卫。”
“可今晨城门守卫来报陛下手谕令其去雪鹿园。”
定帝记起昨日之事,隐隐感到哪里不对,“不错,朕是下过这道手谕,那又如何?”
“陛下啊,那雪鹿园原在北卫国!”
“什么?”定帝呆坐在龙椅上,半晌才缓过来,只觉一股无名业火冲上脑门,“啪”的一声,却是手中的玉碗碎了,玉屑溅了一地。饶是大司空见过无数世面,也不禁吓出一身冷汗。
“卫凌晔,你竟敢……”定帝的眼神一瞬间变得冷酷无比,“传令下去,截击卫凌晔。必要时,杀无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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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完
第一节 信物
沧浪河,依旧是浊浪排空、乌云翻滚,依旧是寒气逼人,风雪怒吼。即便是在这初秋之季,江水仍然冰冷刺骨。它的滚滚气势仍让人胆寒。十年前的那个夜晚,他从河对岸取走了故国的土壤,放在贴心的地方,整十年;十年前的那个夜晚,师父魏景之亲自送自己渡过沧浪河,由无忧无虑的皇子成为失去自由的人质,整十年。同样是沧浪河上的夜晚,如今仗剑而立的白衣少年已不是当初那个无助的孩子!
身后追兵的声音越来越近,已快进入他们的射程。
永明王立在船头,傲视一个个扑面而来的浪滔,眼神冷酷一如万年寒冰。浪滔已把他全身的衣裳打湿,却洗不去剑上的淡淡血痕。一路奔来,他已记不清剑上饮过多少个有所怀疑的守将的鲜血了,直到颤抖的心开始麻木,双手能够熟练地将剑送入对方的体内。只有一个声音在心中叫嚣“速回卫国”!十年来他从不知道自己的愿望竟至如此地强烈,强烈到能够支撑着他日夜不息地向北狂奔。侍卫们立在他的身后,将他与追兵的视线隔开,为了同一个信念,这些青年誓死相随。
南唐水军精湛的船技使得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已经能够听到箭声从身畔“嗖嗖”地擦过。永明王没有得到水军的合作,只有一个老渔翁在长剑的寒光中屈服。老渔父在嗖嗖箭声中再次吓破了胆,跪在甲板上不肯掌舵。夜渡沧浪河本是极危险的事,然而此时看着抖成一团的老人却无计可施。北岸的城楼突然亮起了火把。这使老渔翁重又获得了站起来的力气。
城头守军却一视同仁地一齐放箭,魏灞大怒,冲着城墙大声吼叫,“是永明王!休得放箭!”自从几日前得知父亲的死讯,小狮子没有流一滴眼泪。永明王知道那伤痕深入骨髓,这能从他布满血丝的眼睛中看出。可他的怒吼只换来守军的一阵嬉笑,他们竟没有听过永明王其人。没有人看到永明王此刻的眼神,但他知道守卫没有说谎。直到一个长官模样的人来,只问了一句:“可有信物?”
永明王下意识地摸向自己颈中的荷包。那一刻他的心突然变得冰凉。周身上下他竟没有一件证明自己是卫人的东西,更何况是自己王子的身份。他突然明白了在十年前他就已经被抛弃,被自己的父亲、自己的故国、以自己的自由去换取苟延残喘的人们。他听到自己冷漠的回答:“没有。”随即城头上响起一阵大笑。他不知道,那个时候,剑柄上的花纹,已烙入他的掌心。
追兵已近,城头却放起箭来,他听到身畔有人倒地的声音,是一个侍卫为救渔父而中箭。永明王推开众人扑过去,他看到红色的液体从身体中流出,年轻的生命在他眼前消逝,他不敢相信自己失去的第一个亲如兄弟的侍卫竟是死在自己的国土上。
下一刻他重拾自己的意识的时候已经身在城头,守城的将领在森然的长剑下瑟瑟发抖,没有人看清他是如何飞身跃上城头,只有一直以来不曾干涸的血迹在剑身上映着火把闪着殷红的光。看着跪在地上那张委琐的脸,永明王恨不得将他也一剑杀了,可是听到熟悉的乡音见到梦中萦绕的装束后手臂却似不再听从指挥。
“没有信物不可以过关吗?”
“可以,可以,……”跪在地上的人早已将守城的职责忘却,只求面前这尊神赶紧离开。
永明王冷笑着撤回剑,下一刻却感到无尽的疲惫。
一行人趁着夜色离去。原本指望回到卫国可以好好休息,然而此刻却不敢有一丝停留,故土那无尽的黑暗中有远比追兵更致命的冷箭,无人知道它来自何方。永明王看着身边那些疲乏狼狈却依然紧紧追随的青年,心中涌起万千涟漪。
松竹山,老松虬绕,修竹参天。
魏灞已先一步赶回报讯,永明王数十骑出现在崎岖山路的尽头。
走在前头的永明王忽然勒紧缰绳。黑夜银霜中传来阵阵杀气。一道道银色长索忽然贴地移来。
“下马!”
“啊……”一声惊呼,后面的侍卫坠马而死。未及细想,凌晔已听到四面风声,却是长箭万千。他并不拔剑,只凭空而抓,将十几支箭抛回原处,却听黑暗处一阵惨呼。
众人不敢怠慢,围在永明王周围。只听他冷冷道:“不必管我。”
话音未落,却见黑暗处,数十名,不,是几百名黑衣蒙面人杀出。饶是永明王身怀绝技,见到那千百银光舞成的剑网也知此劫难逃,被杀只是时间问题。
侍卫们却无惧色,一个个视死如归。又一个人倒在了他的脚下。
永明王知道有人不希望自己回去,他心中忽然涌起无尽的怨气与不甘,冷冷的杀意在他眼中慢慢聚焦。一股倔强左右了他的意志,速回卫国!今夜此时,挡我者死!剑花起处,血流如海!有无尽的剑光横在面前,无数的尸身横在身后。没有多余的话语与招式,所有敌人均一剑毙命!
敌人却是不怕死般扑上来,妄图以车轮战压死那个单薄的少年,车轮滚过却无人生还。
不经意间回首,却见到侍卫又倒下去一个,所剩无几的几个人还在顽强支撑,甚至死也不哼一声来分他的心。他的心忽然一阵剧痛,他们的目标是自己!那又何必……?!
胸前一阵剧痛换回自己的思绪,饶是武功盖世他也觉手臂沉重到无力举剑。身上的衣裳早已被鲜血浸透,敌人的、亲人的和自己的。
即便要死也要死得明白!一个声音在心中叫嚣。不!我不能死!
突然之间他双足一点,掠过高大的修竹,冲出包围圈,向前方发足奔去。
……
浓云破开一条缝隙,东方的青天洒下一丝曙光在红色的霜上。
又一批人倒下!
永明王只觉全身虚脱,已无力举剑,跪在尸身旁边,他用最后的气力揭开蒙面人的黑衣。尸体的左臂上,赫然是双箭的徽章。那是禁军的标志!
凌晔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身后的剑风却在此时铺天盖地地袭来……
重阳节尚未到来,菊花却是先开了。定祥的天气寒冷,菊花也开得早。宫中定例的观菊节,照样是皇帝与百官同乐。今年较之往年不同,却是邻国来了几株奇花,供在有“奇葩园”之称的灵丘离宫四春堂中。却说这几株菊,流光溢彩、芳菲满堂。武帝虽不是风雅之人,却对它们爱不释手,与百官在此宴游已有十数日。
这日武帝照旧与群官在花园中赏菊。快到晌午,突然之间心中一寒,他猛地抬头,却见花园尽头山石上,坐着一个少年,正冷冷地盯着自己。
那少年,年龄不过十七八岁,容颜精致如玉雕,眼神却冷酷胜冰雪。他坐在一块山石上,全身裹在一件华丽的猩红色大麾中,冷冷地直视着武帝,不带一丝感情。一行众人,竟无人知道他是何时到来的。
武帝感到全身发寒,他指着少年,颤声道:“你……你是谁?”
“我是谁?”少年轻声冷笑,跳下山石,步步逼近。
“我是你的儿子。”
第二节 强盗
“你是谁?”武帝颤声问道。
“我是你的儿子!”
“你,你是……你是凌晔?”
永明王只是冷冷地看着自己的父亲,武帝觉得那道目光直冷到心里,身上却大汗淋漓。就在他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下去时,永明王忽然慢慢低头跪下:“儿臣见过父皇。”
武帝本能地呼出一口气。
直到这时百官才回过神来,纷纷跪下向已经忘却了十年的主子请安。
永明王跪在地上,心里盘算着接下来武帝的千百种反应和责问。良久,才听到一声:“平身吧。凌晔,你走了这许多日,也累了,先下去休息吧。”武帝挥挥手转过身,却是不愿意再见到他。
永明王抬起头,看到武帝的缕缕白发。他是真的老了。
“儿臣还有一件事要禀告父皇。”
“你说。”
永明王却突然掠开血红的大麾,将一团物事抛在地上。武帝只听到周围的人一阵惊呼,都向后退去,转头一看,不禁惊出一身冷汗。
却只听永明王冷冷笑道:“父皇受惊了。地上这些是那些保护儿臣的侍卫们的衣物,儿臣无法带回他们的尸骨,只能带回他们的衣冠了。”
武帝这才明白永明王为何穿一袭大红的大麾,只见他里面的描金白锦袍上上下下溅满鲜血,竟无一处无血污之处,而地上的衣物则更是如血水里浸出来一般。那些整日里只知享乐,对朝事指手画脚的文官内侍哪见过这等情景,早吓得手脚冰冷,一句话也说不出。
好在武帝也是沙场上驰骋了半生的,当下强自压下惊恐,怒道:“南唐欺朕实在太甚……”
却听永明王轻轻笑道:“南唐追兵虽强,陛下,这些侍卫却是儿臣在北卫遇袭时丧生的。若不是遇上开往幽国的军队,儿臣怕再也见不到父皇的面了。”
一袭话讲得武帝半晌答不上话来。幸好一名近臣回过神来,上来媚笑道:“近来因为卫幽两国交战,一些地方的蟊贼便不安分起来。想来是殿下遇上强盗了。”
永明王看着他油光可鉴的脸就觉得恶心,但终于只是淡淡道:“希望如大人所言。不过这些侍卫跟随我在南唐为质已有十年。如没有他们,一百个凌晔也活不到今天,不料他们竟没能回到故里。望父皇念在父子之情的份上,还他们一个公道。”
“这个自然。皇儿长途奔波,又受了惊吓。先去换洗休息,待晚上朕设宴亲自为皇儿压惊。”
第二日武帝便回了宫,只留下一帮大臣每日酒宴与永明王周旋,竟是不愿再见他。
那日傍晚接风的酒宴倒是壮观。永明王冷眼看着围在武帝身畔的都是些陌生的面孔。十年不见,倪云歧仍如当年一般优雅洒脱,只是他也远离了那喧闹的中心,只捡个下首的位子坐了。武帝拉着永明王的手一一与众朝臣认识。寒暄过后,话题不觉又转到永明王遇袭一事上。
当中便有人道:“这两年盗匪越来越重,那些地方的官吏确是失职的。“
于是一应众人纷纷附和起来,也有说地方官监守自盗、也有说江洋大盗天生凶恶。永明王由着他们去说,只管自己吃酒。
却听武帝忽道:“皇儿认为如何?”
永明王笑道:“诸位大人高论。儿臣离家已有十余载,对家国之事已是疏松,儿臣只求一个公道,凡事还请父皇做主。”
武帝见他又把球踢了回来,道:“既如此,让刑部来理此事吧?”
卫仿唐朝吏制,刑部掌管全国大小案件,但对朝臣要员查办却需大理寺和都察御使。武帝命刑部掌管,是把此事作一般的强盗闹事而已。
当下,永明王也不点破,只从怀中取出一块布片,道:“儿臣也不知这是何物,只是从那强人身上取下,想这符号必有深意,或许可为查办此事的大人提供一点想法。”
众人一看那布片上双箭徽章,一时都呆了,痴痴地看向武帝,竟没有一个敢说话。禁军的统领更是恐惧地几乎无法坐稳。武帝咳嗽一声,尴尬道:“这是禁军的徽章……”
永明王故作惊奇道:“这倒奇了。禁军如何与强盗连在一起?”
武帝脸上红一块白一块,甚是阴沉。
座中便有人站起来打圆场:“想是禁军有人落草,也是有的。”
众人一听,似乎有理,纷纷附和,也有说前年何日禁军中出过盗者,也有人说去年某某,被捉住通奸,或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