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昼-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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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见他站着只盯着永明王瞧,忙喝道:“没教你规矩吗?还不跪下!”
永明王摆摆手让总管退到一边,看着那少年道:“叫什么名字?”
少年心中升起一丝希冀,答道:“无影。”
“无影?姓什么?”
“我是影人,影人是不能有姓的。”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机械地答道。
永明王好看的眉毛再次皱了起来。
“你多大了?”
“十四岁。”
“愿意学剑吗?”
愿意学剑吗?那人居然会这样问他,问一个影人愿意吗?从出生以来都是必须做,否则就是皮鞭,影人的心中是不能出现“愿意”这个词的。的确,他从未考虑过是否愿意去做什么。他学过剑,但那块硬铁给他的感觉只有冰冷。可是,可是刚才这人的剑法……
“是的,我愿意。”
永明王转过身,看向那飘洒着雪花的天空尽头,“我这里没有奴隶。想留下来的话,就做我的弟子,以后跟着我姓吧。”
“……”
显然另外两人还没有明了这句话的意思。永明王走向台阶,却听到身后一片沉默。
“?”
半晌无影才反应过来,“我,可,可是我是个,是个奴隶,我……”
永明王不耐烦地打断他:“我说过这里没有奴隶,你若想做奴隶,我这就派人送你回去。”
“不!”无影大惊,跑上去抱住永明王,跪在地上,永明王的青衫上立即留下了两个脏兮兮的爪印,“求求你,留下我吧!不要撵我走,不要再把我给别人!求求你!”
永明王低头看着他,抑制住想笑的冲动,只淡淡地说:“说过的话我不会收回!”
无影抬头看着永明王,呆了半晌,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只觉自己恍惚是在梦中。不,哪怕是在梦中也好啊。他甚至不敢去掐自己的胳膊,生怕一疼梦就醒了。他兴奋地浑身颤抖,一句话也说不上来,只是在结满冰的石阶上“嘭嘭嘭”磕了几个头,连额角磕出了血也没觉得。永明王皱起眉头,看着一旁呆了的总管:“带他去擦点药,洗个澡,再换件衣服。”
“殿下!”一个身影旋风般地冲进来,却是魏长亭,也许是奔得太急的缘故,头发都有些凌乱。
永明王好笑地看着他:“什么事?”
“圣旨到了!宣旨的太监已到城门!”永明王脸上的笑容渐渐黯下来,仿佛一片阴云笼罩在所有人头上。少顷,永明王淡淡道:“是么?早就该来了的。”
那圣旨却是宣永明王即刻回京。一听到消息,诸将都不平起来。云州是永明王等人九死一生夺回来的,当初久经战火,满目创痍,如今刚刚政治清明,百废待兴之时却要永明王回京,让人如何肯服。众将正在愤愤之际却听外面一阵喧哗,却原来是云州百姓闻风赶来。永明王听任众人喧哗,只是笑笑,暗中却布置魏灞带了远征众人回京,自己只带了总管和无影趁夜出了云州。
只是,这一去,怕再也回不来了。
第八节 噩梦
昏昏沉沉一觉醒来已是太阳西斜,坐起身来顺手披上一件银白丝绸外衣,心中每由来地一阵烦闷,永明王顺手拿起几日前内侍献上时下的新曲集子翻看几页便仍在床上,索性倚在床头,透过开着的窗子看满园春色。虽已是暮春时节,却因为气候寒冷的缘故,直到现在才稀稀落落开了几朵桃花。两年前,永明王奉旨回京,武帝拉着他的手道:“诸皇儿之中,唯有你离朕时日最多。以前去唐实属无奈,这次你走后方才知朕心中是如何挂念你。好在如今云州事已了。朕再舍不得你远走。朕老了,你就在朕身边多陪陪朕吧。”索性连原来那所王府也废了,直接命人将永明王的物什搬进靠近御花园中的一所高墙内。从那时起,无论他外出在家,均有专人负责保护,虽未明令监禁,却与软禁相去无几。永明王也不去犯武帝的忌,日里只与魏灞等几个亲密之人往来,闲下来便教无影文史剑法、琴棋书画,那孩子也聪明,根基又好,竟进展神速。如此境况直到半年前武帝病重,众人各怀心思,无暇故他,这边才渐渐松懈下来。他闲暇时想想,自己似乎已做惯这太平王爷,竟有些懒得去理这世事。无奈自从武帝病重,竟有一拨又一拨大臣轮番劝说自己这个皇长子主政。永明王冷笑想,这不是要他出面主政,独揽大权;恐怕是要自己给自己搭绞架。想到这里,心中烦闷又加重了一层。低头却看到腕间的红线,趁着雪白的肌肤,甚是可爱。
总管在外面听到动静,料想是起来了,忙进来,隔着帘子请示通报:“殿下,左都御使韦大人已在外面侯了个把时辰,是否要见?”
“让他侯着!”却见总管边上还立着个人,似乎在踟躇,永明王不禁笑着唤他,“无影,你进来!”
无影掀开帘子进来,见永明王只披着一件单衣倚在床头,衣衫凌乱,头发随意地散着,膝上放着本敞开的琴谱,整个人似乎还沉在梦乡尚未完全清醒。外人何曾见过他这等慵懒模样?无影呆了一呆,只觉脸上发烧,忙低下头去。
永明王见他忽然脸红,却是莫名其妙。
正尴尬间,无影突然见到永明王床头垂帘微动,下一刻他已拔剑在手,大喝一声,刺了过去。他本是练家出身,眼力自是好,方才一瞥,已知帘后有人。却听“叮”的一声,无影的长剑堪堪隔开,垂帘却是被剑风刺破,落了下来,一个黄衫少年出现在帘后,腰佩宝剑,手上分明执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无影大惊,挺剑上前,那少年似要说什么,无奈无影招招凌厉,一时间他只有手忙脚乱地招架,连抽剑的空闲也没有。无影自幼习武,根基极稳,近年来又得永明王指点,剑术已是突飞猛进,不料那少年竟能连连躲开,当下也不禁一奇,下手一缓,那少年却已拔剑在手,身上衣衫早已被冷汗浸透。
两人在室内恶斗,房内桌椅陈设纷纷遭了池鱼之灾。永明王也懒得理他们,只是从床上移到窗前的藤椅上,免得被那两个剑术不精的小子伤了。
这边那少年拔剑出来,方挽回一点劣势,无影一剑刺来,他挺剑架住,大喊:“师父!”
无影心中一惊,却听永明王看着天边的紫霞幽幽道:“无影你那‘白鹤展翅’尚欠火候啊。至于柯羽,我什么时候教过你这么难看的‘落英缤纷’?还有那招‘九连环’,你挽的剑花那可是‘环’?”
无影听说,手中的剑滞了一滞,看向那少年的双眸却还含有无尽的敌意,“说,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那少年委屈地喊道:“师父~~~~”
永明王转过头来笑看着他们两人,“好了!谁让你每次都从窗子里偷摸进来?还不快拜见你师兄!”又向无影,道:“这是你师弟柯羽,是郦尚书家的。”
柯羽却故作委屈道:“我只是想看师父你起床的情景么。”却对着无影深深地拜了拜。
不知为何,无影心中却有一种酸酸的感觉。
永明王刚要讲话,却见珠帘外总管又走了过来,想是方才也惊动了他,问道:“什么事?”
总管进来看到一屋的狼籍和无影、柯羽二人,也不惊疑,只是恭恭敬敬回道:“是那韦大人,还在候着。”
“告诉他,本王今日身体不适,不宜见客,让他明日再来罢。”
*
“岂有此理!他不过是一个无职无权的皇子,架子恁的如此之大!”那泯王是永明王的叔父武帝的弟弟,年纪不小,脾气却很大,知道自己无法坐上宝座,却也不甘心让太子顺利登基,竟保了二皇子庸清王招兵买马意图一博。听了韦尚书的回奏,当下摔了一只玉碗,把一旁的庸清王吓得大气不敢出一下,更不用说堂下站着的诸公,早已汗流浃背。
当下便有一人站出来,道:“王爷大可不必理他,想那凌晔也不会有甚作为。”
泯王横了他一眼,看向堂下。
“大人此言差矣。”这次说话的是礼部侍郎,此人精明强干,甚得皇帝赏识的,“且不说那永明王如何智退幽军十万之师,也不说他如何奇袭白水夺了云州,单单这两年他回来,上至圣上下至一般臣子,想除掉这根眼中钉肉中刺的人怕不在少数。虽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可他这两年却无一点把柄落入他人之手。请问诸公,当今天下又有几人能够做到?这便可见此人精明之处。”堂下一片默然,他扫了一眼众人继续道,“虽然当前情势看来,庸清王占尽优势,既有万岁垂爱,又有诸公扶持,更有泯王千岁垂讯,而看那太子,年纪尚幼,其母韩皇后早已失宠,韩家又人丁稀少,但是诸位不要忘了,时至今日太子仍是太子,皇后仍是皇后。张相国那老儿又冥顽不灵,偏朝中又有一定势力。最近陛下又重新启用倪云歧,此公诸位想必也领教过了,最是令人琢磨不透的。在此情势下,少得一敌便多了一分把握。那永明王是精明之人,自知无福登上宝座,却是打破这均衡之第一人。依臣之见,他今日故作姿态,无非是乘机多邀筹码,以备他日之用。不知王爷、诸公以为如何?”
泯王原也不是蠢笨之人,当下摸着胡须想了半天,道:“如此,明日再劳烦韦大人跑一趟。”
*
傍晚还是漫天红霞,谁知一片云飘来,当夜竟下起雨来。卫国这时节,即便是下雪也不为奇,只是这雨一下,人自然感觉冷了几分。
永明王站在窗前,任凭寒风卷了冷雨进来,打湿了他的衣裳。曲折的回廊中,几盏红灯笼摇摇摆摆。一个人影,全身包在黑衣里,也不提灯,从黑暗处走来,走到门房上向那总管交代了几句,那总管忽然急匆匆向这边跑来。
“殿下,有位贵人求见。”总管说罢递了一件物什进来。
永明王低头看了一眼,正巧冷风吹过,他禁不住打了个冷颤,低头看那东西时,只觉全身都凉了。那是一枝凤钗。永明王没有接那凤钗,一手挑起珠帘,对总管道:“快请!叫无影看一下周围有没有人。”
那人一进房中,刚刚脱下面罩,便跪倒在地,泣不成声:“求王爷救小儿一命!”
永明王看她凌乱的青丝乱颤,想是忍了很久了,当下心中一痛,竟久久不能散开,忙扶起她,“皇后,我已知你来意。”
韩皇后不顾满脸泪痕,直直地看着他,仿佛她一生的希望都在他要吐出的这个字中。
永明王只觉有剑刺在心头,别开脸去,只说了一句:“我发誓!”
他不忍去看她的眼中伴随泪花涌出的狂喜,只知道在他身后她又跪了下去。这次,他没拦着。
韩皇后走后他又在原地站了良久,方推开门唤来无影,“明日,那韦大人,他再来时,你要亲自,你一个人把他迎到,我书房里的密室。”他挥挥手让无影退了下去。那一句话,仿佛耗尽了他一生的力气。
那一夜,他做了一个漫长的梦,他梦到自己一个人在无尽黑暗的地狱里前行。他身上,原本最喜欢的白色锦袍上沾满了血,有韩皇后的、庸清王的、姐妹们的、武帝的、定帝的、楚太子的、弘盛太子的、柯羽的、魏灞的、邬诚师弟的……还有他自己的,那些认识的不认识的人一个个倒在他身边,只有他一人向着地狱的最深处,黑暗中唯一光明的地方前行。
只有那里,一片火光。(第三章完)
第四章 兄弟
昏昏沉沉一觉醒来已是太阳西斜,坐起身来顺手披上一件银白丝绸外衣,心中每由来地一阵烦闷,永明王顺手拿起几日前内侍献上时下的新曲集子翻看几页便仍在床上,索性倚在床头,透过开着的窗子看满园春色。虽已是暮春时节,却因为气候寒冷的缘故,直到现在才稀稀落落开了几朵桃花。两年前,永明王奉旨回京,武帝拉着他的手道:“诸皇儿之中,唯有你离朕时日最多。以前去唐实属无奈,这次你走后方才知朕心中是如何挂念你。好在如今云州事已了。朕再舍不得你远走。朕老了,你就在朕身边多陪陪朕吧。”索性连原来那所王府也废了,直接命人将永明王的物什搬进靠近御花园中的一所高墙内。从那时起,无论他外出在家,均有专人负责保护,虽未明令监禁,却与软禁相去无几。永明王也不去犯武帝的忌,日里只与魏灞等几个亲密之人往来,闲下来便教无影文史剑法、琴棋书画,那孩子也聪明,根基又好,竟进展神速。如此境况直到半年前武帝病重,众人各怀心思,无暇故他,这边才渐渐松懈下来。他闲暇时想想,自己似乎已做惯这太平王爷,竟有些懒得去理这世事。无奈自从武帝病重,竟有一拨又一拨大臣轮番劝说自己这个皇长子主政。永明王冷笑想,这不是要他出面主政,独揽大权;恐怕是要自己给自己搭绞架。想到这里,心中烦闷又加重了一层。低头却看到腕间的红线,趁着雪白的肌肤,甚是可爱。
总管在外面听到动静,料想是起来了,忙进来,隔着帘子请示通报:“殿下,左都御使韦大人已在外面侯了个把时辰,是否要见?”
“让他侯着!”却见总管边上还立着个人,似乎在踟躇,永明王不禁笑着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