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快春秋-第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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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紫台不明白他这么说是何用意,但还是连连点头称是。
江彬面色稍缓,向他使了个眼色,转身行至案桌边。
江紫台识颜辨色,连忙跟了上去。
二人站定,江彬随手拾起最上面的一本小册子,在手中翻动了一下,面色阴沉道:“真是好东西。”
江紫台瞧着案桌上垒得高高的十几本小册子,疑道:“这些是什么?”
江彬道:“是从捕快营出来的所有捕快的签押册。”
江紫台小心问道:“要这些来,有什么用?”
江彬没有回答,而是将手中那本签押册翻到其中一页,再摊开来,以镇纸平压着,放回到案桌上。
江紫台探首看去,只见纸质虽有些泛黄陈旧,但那个大拇指沾上墨汁,摁在纸面上的印迹仍清晰可辨。
他目光上移,又见这页的页头上以工整的小楷,写着‘黄芩’二字。
江紫台抬起头道:“这是黄捕头的签押印?”
江彬点了点头,而后又将案桌上那张白纸推至他面前。
江紫台粗粗扫了眼纸上的拇指印,愣了愣道:“这又是谁的?”
江彬踱开几步,冷冷道:“也是黄捕头的。”
江紫台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江彬道:“那日在府里见他武功高的出奇,我便对他这人有了些兴趣,想给他在我这儿留个底。所以,他走后,除你之外,我还另派了一名轻功极高的客卿,暗地里跟着他。”
江紫台不免疑惑地想,义父明明已派了自己去监视黄芩,怎生又派别人,莫不是对自己不放心?
象是瞧出了他的想法,江彬笑道:“我并非不放心你,而是以黄芩的身手,派去跟踪、监视他的人纵是轻功再好,也很难不被察觉,是以才留了这一手。他既知我已派你去跟踪他,那么,大半的注意力必然放在你身上,而相应的,对其他人的注意力就会有所下降,如此一来,便很难注意到还有更厉害的轻功高手也在跟踪、监视他了。而那个人,才是我真正筹码。”
江紫台恍然,口中道:“义父行事当真滴水不漏。”
江彬道:“那一晚,他在如意坊里输钱、灌酒,被人抬进厢房时,已是滥醉如泥。我派出的高手趁机潜入,轻松地套取了他的指印。”
他一指桌上的那张纸,面无表情道:“你且仔细比一比,瞧瞧可有特别之处。”
江紫台依言,认真比对了一下,惊呼出声道:“他不是黄芩?他是何人?!”
江彬阴冷地笑了笑,伸手撕下册中黄芩的那张签押印,意味深长道:“谁说他不是?我说他是,他就是。”
江紫台彻底糊涂了,不知该说什么。
江彬将撕下的签押印和那张印着拇指印的白纸重叠起来,转身,放入了后面的橱柜暗格中。
江紫台实在不解,道:“义父,您这是。。。。。。”
江彬笑得令人发寒,深不可测,道:“你记着,从这刻起,他就是黄芩。”
江紫台实在无法猜透江彬的意图。他换了个思路,试探问道:“义父对他莫不是早有怀疑?否则,怎会想到留下他的指印,拿来与捕快营的记录对照。”
江彬摇头笑道:“直到前几日,我才偶然听闻,但凡完成学业,从捕快营出去的捕快,在离营前,都要留下一份签押印备存。向捕快营讨要这份东西,原本只是我无意间的多此一举,却不料竟有了惊人的发现。”
他为人城府极深,行事最忌被别人瞧出真实用意,是以,虽然意在黄芩的签押印,却把捕快营内所有的签押册都要来了。
江彬轻轻合上那本签押册,道:“这不,捕快营还算买我的面子,今日一大早就送过来了。”
江紫台疑问道:“那义父前次为何留下这人的指印?”
江彬悠悠然纠正道:“不是‘这人’,是黄捕头。”
江紫台忙点头肯定道:“是黄捕头。”
江彬得意道:“你也说我行事向来滴水不漏,这便是滴水不漏的好处。”
他眯起眼睛,继续道:“有些事看起来只是无用且麻烦的规矩,可一旦出了事,这些规矩就变的无比有用起来。我有个规矩,那就是不管在哪方面,只要能提起我兴趣的人,都会想法子留下他们的指印。那时,留下黄芩的指印,就是依着这个规矩。”
江紫台问道:“对这人。。。。。。哦不,对黄捕头,义父有何打算?”
江彬无视他的问题,皱起眉头,道:“你说,黄捕头现在是不是已经到了哈密,正在着手查案?”
江紫台计算了一下时日,点头道:“应该是了。”
江彬叹了声,道:“既然他不是捕快营里的黄捕头,便
不能保证会遵循捕快的规则去查案、抓人。”
江紫台道:“不错。”
江彬道:“我见这个黄芩能力非凡,是可造之才,这才授意刑部,调他去查倒卖军器一案。可任是千算万算,也算不到突然生出了这样的变故。眼下对他,我不得不做一些防范。”
他转向江紫台,道:“我说有件任务要交给你,是要你即刻出发,跑一趟哈密。”
江紫台念头转动,道:“义父可是想让我前去取代黄芩,查这个案子?他来路不明,原就当不起义父的信任。”
江彬微微一笑,道:“不管他什么来路,仅以为人论断,查案子还是信得过的。更何况这案子是他自己要查的,定会全心全意查出倒卖军器之人。而以他显示出的能力,加上力挫我门下三大客卿的武功,我相信,他做得到。”
他绕过案桌,走到江紫台身边,拍了拍他的肩,含笑道:“紫台,不必急着在我面前表现,以后有的是机会。你并非捕快,义父怎会委屈你去查什么劳什子的案子。”
江紫台问道:“那义父派孩儿出关,为的什么?”
抚了抚脸上的伤疤,江彬道:“上次,黄芩夜闯巡检司单华昭的居所,胁迫朝廷命官一事,我当时只以为他急功进利,不喜按常理出牌,可现下多方联想起来,只怕不是那么简单,或许那才是他的本性。我突然担心抓到人后,他不按大明律令把人押解回京,而是一意胡来,手起刀落。。。。。。那样一来,死无对证,要是钱宁真如我想,与此案有所牵连,我就痛失了一个绝好的、扳倒他的机会。”
想了想,他又道:“为防有失,我才要派你出关。找到黄芩后,你名义上是助他,暗地里则是监督他。等他抓到人犯,不管用什么法子,以什么借口,你都要避免生变,尽快安全地将人带回京城来。至于如何取得黄芩的信任,则与我无关,是你需要琢磨的事。”
在惊叹江彬的思虑缜密之余,江紫台也明白了此次出关的目的那就是一旦黄芩抓到了倒卖军器之人,自己就要小心看护,不能让人有什么闪失。
他望向江彬道:“请义父放心,孩儿定会督促黄捕头,把疑犯安全押解回京的。”
江彬面孔寒了下来,道:“确切的说,不是押解回京,而是押解到我面前。之后,我自会把人转交至刑部。”
何不依令直接押至刑部?
江紫台心中疑问重重,可嘴上只道:“谨遵义父之命。”
江彬问道:“你不想知道我因何这么决定?”
江紫台诚实地点了点头道:“孩儿确是好奇。”
江彬道:“对你,没什么可瞒的。这桩案子,我之所以授意追查,是因为正如你所想,钱宁掺上一脚的可能性极大。但我毕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是以,到底会牵扯上朝中何人,并不确定。而此等倒卖军器的大案,在弄清之前,千万不能由着犯人随意乱咬,否则,一不小心,咬到自己,就收不了场了。”
江紫台立刻明白过来,江彬是怕万一估计失误,参与倒卖军器的并非钱宁,而是在朝中另有其人,就不合意了。再如果,参与的人根本是,如安边伯许泰、左都督刘晖等,这些个江彬手下的将官,说不定反被钱宁利用,倒打一耙,胡乱把江彬也牵扯进去。那样一来,就真是不好收场了。所以,江彬要在刑部之前,先审一审犯人。
他凝想了一阵,道:“孩儿明白其中的轻重,定不会叫义父失望。”
江彬点了点头,道:“好吧,你马上收拾一下,即刻准备出关。另外,今日我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不可泄露给其他任何人,包括黄芩。”
他阴恻恻一笑,又道:“难得他这么喜欢做捕快,我岂会不成人之美?”
江紫台得命,转身正要离去,江彬又追加道:“顺便叫罗先生来。”
江紫台点头,加快步伐而去。
书房内已无旁人,江彬看着那叠签押册,慢悠悠地自言自语道:“握在自己手里的才叫‘把柄’,丢在大街上,有可能被别人寻了去的,只能是失误。”
说完,他不紧不慢地从案桌上的那叠签押册中,随便挑出五本,一本本看了起来。
说起来是‘看’,但他的看法却很特别,不似寻常人一页一页地翻读,而是随手翻到一页,便把那页签押印无情地撕扯下来,丢至一边,就象刚才撕下黄芩的签押印一样。
当然,也有不一样的,那就是有些是整张撕下,有些却是撕了一半,还有些撕了个角,撕法五花八门,各不相同。而这五本签押册中,有的被撕了一页,有的被撕了两页,等江彬全‘看’完了,合上时,面前已有了七八张大大小小,或零或整的签押印。
这些都是他随机撕下来的。
江彬把五本签押册放回去,而后点起烛火,仔细地瞧着那些被他撕下的签押印,变成了灰烬。
回头瞧向身后的橱柜暗格,黄芩的那两张指模印就收纳在里面。
望着暗格抽屉上冰冷的铜制拉环,江彬好像望见了里面的指模印,更象是透过指模印,瞧见了它的主人。他的眼前浮现出那个武力强悍之人力战三轮的场面,还有那张无论何时都俊朗、坚定、冰冷的脸。
黄芩的脸。
其实,自从将军府一见,江彬就对黄芩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和见不得人的私欲,可碍于用人之际,虽然心中不爽,理智却让他按捺了下来。
黄芩,黄芩,黄芩。。。。。。在心里,江彬默念了这个名字好多遍,每一遍的语气都不尽相同。因为,每念一遍时,他的心意都在发生变化,这种变化复杂到连他自己也捉摸不透,把握不住。
不过他总算可以清晰地捕捉到其中唯一一点不变的感觉:那就是,每多念一遍,对名字的主人就更热烈、更沉迷、更想把他控制在掌心。
眼下这个无意间对黄芩身份的发现,可能会导致之前江彬对黄芩的评估全部都错了,也可能导致倒卖军器的案子不能按照他的预想发展下去。
这本该是个极坏的消息,可江彬却只觉忧喜掺半。
他忧的是,这个来路不明的黄芩难以把握,极可能会坏了他的案子;而喜的是,这样的‘黄芩’仿佛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而藏在这层面纱下的人,以及他那双明明很清澈却无法看清的眼睛,却变成了对江彬的一种致命吸引力,令得他那多年以来越来越难激起的欲望瞬间萌发,欲罢不能起来。
这一刻,他好想撕扯开那层面纱,肆意地看清那个人,尽情地折磨那个人。
他想将那人囚进‘观鱼阁’的卧房,把自己所有费心收藏的珍奇‘玩具’,在他身上一一试过;他想在那张冰冷的脸上看到羞愤、屈辱、迷乱、痛苦,乃至崩溃的表情;想从那张紧闭的嘴里,听到惊呼、怒骂、诅咒、哭泣,乃至求饶的声音;他更想把那个人压在身下彻底征服。。。。。。
江彬忍不住一阵意马心猿,下腹一紧,腾地烧起一团难以扑灭的火来,同时,目光也跟着变得淫邪、猥琐了起来。
这一次,算不算碰巧‘握’住了那个黄芩的要害?
下次见面时,能不能借此逼他就范?
亦或反而会激起他对自己的杀心?。。。。。。
没人知道。
正因如此,江彬才能感觉到危险,也才能感觉到令他兴奋到战栗的刺激。
只有强烈的危险刺激,才能带给他乐趣。
象他这样体验过多的人,表面上无论多么雄壮,内腑中都已经不得不去习惯萎靡了。
也许,这个黄芩可以令他再次雄壮起来那是真正的雄壮,不是和武宗一起,靠着道家丹药得到的虚假雄壮。
江彬狂热地哈哈大笑了起来,左半边脸上那个巨大的,有结有瘤的疤痕随之抖动,令人悚目惊心。
☆、第9回:流连集市盗魁大快朵颐,镇堡为敌情侣遭际驱逐
罗先生在门外出声通报的时候,江彬已正襟危坐在案桌后,有滋有味地细细品着手边的香茗。
得准入内,罗先生立于桌前,深施一礼道:“将军。”
江彬道:“不必多礼。我让你留意查探之事,怎么样了?”
罗先生的那双细长眼中透着特有的谄媚之色,道:“近期,安边伯许泰除多纳了几房小妾外,没什么别的大动静。”
他偷眼瞅了一下江彬,继续道:“但左都督刘晖此次的征兵人数虚报了不少,我查到大概有三分之一的人头,都是挂名的空额。”
江彬微微颔首,呷了口茶,摇头思索道:“心思放在了这些上,他二人参与倒卖军器一案的可能性,不大。”
罗先生问道:“刘都督这么做。。。。。。将军可有指示?”
江彬道:“刘都督七窍玲珑,摆明是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