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快春秋-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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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防?”
话到此处,他伸手抚了抚颊上的伤疤,似是权衡了一下,才道:“本不想同你说这许多,可目下看来,还是说清楚得好。”
歇了一瞬,他又道:“以前,不光是在高邮,凡是张士诚的建国之地,陈友谅的发迹之所都布有朝廷的暗哨,随时随地暗中观察不明动向。这些暗哨很管用,微有风吹草动,朝廷就能得到密报,予以防范。可几代下来,朝中如你那样想法的人越来越多,慢慢的也就不再费心布置了。”
话锋一转,他又道:“我可不那么认为,是以,前些年暗中派人又在各地布下了心腹暗哨。”
听到这里,黄芩心中反驳道:你布的暗哨,恐怕不是为防范张、陈余孽,而是多行不益,心中慌恐,为防民心、官心,所以想私下对各地官员、百姓进行监控吧。
他口中道:“照理说,象布置暗哨这样的事不在将军职权范围内,该归锦衣卫管辖。”
江彬不屑地哼了声,道:“锦衣卫管得了吗?钱宁只知收受宁王厚贿,哪里还管得了其他正经事。这宁王,哼哼,绝对是个狼子野心的角色。”他的话语里透着股子不易察觉的不满和酸气。
其实,他说的也许不错,但出发点却是和钱宁争宠生隙,相互视为仇敌,交恶已久,眼见宁王拉拢、厚贿钱宁,而对他却是平平,才嫉恨在心。
黄芩并不关心,应了句:“真有此事?”
江彬收拾了情绪,道:“朝中不少人都预见宁王已有造反的苗头,私下里认为不出这几年,就快有行动了。偏是皇上眼中只有亲情,就算有人旁敲侧击,也只当没听见。再有,宁王每年都会运些财物入京贿赂京官。得人钱财,替人说话,为他打马虎眼的自不在少数,也难怪皇上毫无警觉。”
他双手背于身后,仰天一叹道:“张、陈旧时的领地上一定还有余孽,这些人就象是埋伏着的火种,一旦有了机会,比如宁王有所异动,他们就会借机而动,冒头起事,想办法以火种燎原。到那时,我借着‘青狼’在这些地方布下的暗哨,就可以得知,及时将他们消灭!”
黄芩淡然一笑道:“国事复杂,非我等小小捕快可以涉及。将军此番告诉我这些,是和林有贵一案有什么关联吗?”
江彬踱至他身侧,瞟了他一眼,道:“林有贵一案只是冰山一角,我怀疑负责扬州府地区的那批‘青狼’内部出了问题。因为,到目前为止也没能联系上那十来个江湖高手,除了被杀的洪图,其他人已象是失踪了一般,到底什么状况尚且无法弄清。”
他微微皱眉,道:“虽然‘青狼’是我一手所建,但他们的行动都有着极高的自主权,此时一旦出了变数,想追查也是不易。而我碍于身份不便派更多人手查探,正需要一个能帮我查明真相之人。”
他的手轻轻掸了掸黄芩肩上的浮灰,悠然道:“目前看来,最好的人选便是你了。”
黄芩摇头道:“我只想找出林有贵灭门案的原凶,对‘青狼’内部的变数毫无兴趣。”
江彬点头道:“你若找出了凶手,便等于替我弄清了‘青狼’内部到底出了什么事。”
黄芩道:“此话怎讲?”
江彬道:“紫台自高邮抄录回的那份卷宗,我已让捕快营里这方面的行家里手分析过了。”
黄芩问道:“结果怎样?”
江彬笑道:“他觉得,根据记录中,林家三口的死状,以及伤口形状来看,你们高邮衙门的分析结果并不准确。”
黄芩明知故问道:“何以见得?”
江彬道:“你们推断出的凶器种类是快刀、弓箭、流星锤或狼牙锤。可那位行家得出的结果是刀、袖箭、流星锤。”
黄芩心里不由得佩服起捕快营的行家来。
他心想,如果把韩若壁的验尸体结果再加到卷宗里的话,不知那些行家能不能分析出还有个靠阴柔掌力伤人的凶手。
江彬又道:“所以,他们认为行凶之人中,至少有三人分别使用这三种武器。”
黄芩道:“这和你的‘青狼’有什么关系?”
江彬道:“扬州府的‘青狼’里就有三个高手分别使用这三种武器,这么巧的事怎能不令我生疑?刚开始联系不上他们时,我曾担心他们被我的对头一锅端了,后来巡检司来报,出了林有贵一案,我心中难安,于是让紫台前去摸查,想办法私下弄到案子卷宗,方才发觉是这批青狼出了问题。事到如今,我仍是没查出他们为何要杀掉同伴林有贵,又因何不肯与我联系。”
黄芩心中一亮,可偏故意道:“武器只有那么多种,用武器的人却极多,也许那三个高手只是碰巧和凶手用了同一种武器。”
江彬微微一笑,道:“又碰巧同时联络不上了?”
黄芩站起身,问道:“扬州府的‘青狼’里,是否还有擅长阴柔掌力的高手?”
江彬慢悠悠道:“自然有,‘青狼’里各种高手一应俱全。”
黄芩低头瞑想。
江彬知道他还有问题,也不催促,只在一旁等他发问。
不多时,黄芩抬头问道:“你那失去联系的十几位‘青狼’成员中,是不是有个化名‘林文卿’的?”
江彬微愣了愣,道:“你怎会知道?”
黄芩俱实道:“我在林有贵家门口见过他。”
江彬微微颔首,道:“他就是扬州府地区青狼的首领。”
黄芩严然道:“原来他如此厉害。”
江彬笑道:“不瞒你说,他在江湖上还有个绰号‘百里见秋毫’。”
黄芩大惊道:“林文卿就是‘百里见秋毫’的‘秋毫针’!?”同时心想:原来就是他杀了杨福!
江彬道:“一钱,二圈,三针的名头你也听说过?”
黄芩不置可否,而是问道:“将军最后一次同他们联系,是什么时候的事?”
江彬道:“最后一次联系大约在两个多月前,我交代了一件任务让他们去完成。”
☆、第21回:权谋互斗机心重性意迷,柳暗花明蛛丝展马迹露
说着,江彬踱回主座复又坐下,无奈道:“那之后就没能联系上了。”
黄芩皱眉思索了一瞬,问道:“莫非将军交代的任务十分艰巨?”
江彬摇头道:“和以往的任务相比,简直易如反掌,不过是传递消息罢了。”
黄芩大为疑惑,道:“还请将军仔细言明。”
江彬点了点头,道:“说到底,这任务和宁王有关。宁王的野心,之前已向你提过,就不再多说了。每年,他都有财物私运入京,用以行贿,近两年更有愈演愈烈之势。至于他为何大肆收买京官,我觉得无外乎寄望起事时,京里的阻力能小一些。朝中的有识之士都觉不妥,我也深感有必要节制一下宁王的此种举动,免得到时京城动荡。但他贵为皇亲,又深得皇上信任,不便与之正面冲突,没有充分的理由,也不能禁止他运货入京。。。。。。”话到此处,他微顿了顿,又以手抚了抚面上的疤痕。
黄芩猜想这一定是他的习惯性动作。
转而,江彬诡秘一笑,道:“明里不行就暗里,所以,我交代了南昌那边的‘青狼’,搞到了宁王此次运送财物的具体路线和时间,再让扬州府这边,以‘秋毫针’为首的青狼负责把消息不着痕迹地传到江湖上,让那些有能力做大事的黑道组织得知此事。”
黄芩恍然道:“你是想借江湖黑道之手,劫了宁王这趟货?”
江彬道:“不错,没有财物到京,我看他还拿什么贿赂钱宁等人?”
他得不到的好处,自然也不能便宜了政敌钱宁。
黄芩微微一哂,道:“宁王广结四海能人,财物必由硬手押运,平常剧盗、豪强、零星劫匪哪里敢动他的货。回头想想,这计划虽好,可万一黑道中根本无人敢动宁王的货,岂不白忙活一场。倒不如让‘青狼’直接劫下,来得十拿九稳。”
江彬听言,怔住了,微疑道:“你这想法真不似公门中人,倒象是江湖上混的。”
黄芩淡然避开了对方直视的目光,低头道:“将军莫怪。”
江彬瞧见他移开视线时的一脸清冷,腹内竟象是被摩擦出了几颗小火星,窜来窜去地,挠得人又痒又热。
他以舌尖舔了舔唇角,转而似笑非笑道:“我说说而已,哪忍心真的怪你。你身为捕快,想必要与江湖人打交道,难免受他们些影响,这点我岂会不知?。”
黄芩低着头拱手道:“在下姑妄言之,还让将军见笑了。”
江彬微叹道:“其实,我倒情愿如你所言,反倒简单有效。只不过,官场上关系复杂,万一被人抓了把柄去,就不妙了。‘青狼’出手,一旦暴露了,极可能牵扯上我,是以绝不可如此操作。”
他暗藏贪婪的目光,在黄芩低垂的侧脸上稍作停留,又道:“而且,我的计划从不会浪费,只要利益够大,杀头的买卖也有人做,‘北斗会’不是已经劫了宁王的这趟货嘛?”
黄芩心知北斗会劫船一事还有不少疑点,却不愿言明,只道:“宁王派人正在查这案子。”
江彬接口道:“由此可见‘青狼’确实把宁王这趟货的路线、时间等消息传到了江湖上需要知道的人耳中,否则那批货不可能被劫。”转念,他又不解道:“但我不明白,他们既然完成了任务,却为何不与我联络,来领取相应的赏金,却反而杀了洪图。黄捕头,你说这是为何?”
黄芩心底一动,面上却摇头道:“将军不知,我岂能知道。”
江彬道:“只要你抓到林有贵家灭门案的原凶,就等于找到了我要的答案。”
黄芩漠然道:“我缉拿凶手只为还枉死之人一个公道,而将军要的答案还烦将军自己去找。”
听闻此言,江彬不但不怒,反而哈哈大笑起来,道:“说的好!要的就是黄捕头这句话。”
他本来就不希望出了问题的青狼成员牵扯上他,所以黄芩的话反倒令他心中稍安。
黄芩淡淡笑道:“我一向不喜欢多管闲事,这次要查的只是林有贵的案子。”
江彬站起身,转至黄芩面前,笑意有些轻狂,眼波如丝飘向他,同时缓缓伸手,仿佛是想抚平黄芩衣裳胸襟处的皱褶。黄芩则看似随意地侧过一边,伸手端起书案上的一杯茶,恰恰避过了江彬伸过来的手。
江彬的手掌落了空,也不介意,啧啧了两声,笑道:“黄捕头要武艺有武艺,要相貌有相貌,我多年没能见着似你这般武艺绝伦,同时又俊秀端正的人物了。无论是这身便服,还是捕快吏服都衬不得你,不如换一身官服穿穿看,也许衬得。”
见黄芩没有回答,他逼前一步,目光闪动,又道:“你是有才之人,与其埋没在高邮那种小地方,不如帮我,好处良多啊。”
黄芩喝了口茶,又将茶杯放回案上,直接了当道:“升官发财之事,在下从来不想。”
江彬问道:“是不敢想?”
黄芩答道:“是不愿想。”
江彬双眉一耸,悠然道:“哦。。。。。。不愿升官发财,那就是想做事了。没关系,我身边一样需要真正做事之人。有人做事,我们想升官发财的,才可以更好的升官发财。”
黄芩很想冷笑,却忍住了,绷着脸道:“对不住将军了,在下向来只做自己觉得应该做的事,不做别人吩咐的事。”
“哦?这样特别的捕快,我倒是头次见到。”江彬有些失望,却又微笑道:“你是武人,必然醉心兵器,如果我将‘铁冠道人’的那把玉尺相送,你会不会改变主意?”
黄芩想不到他竟舍得将如此宝贝赠与自己,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江彬以为他心动了,又道:“所谓红粉赠佳人,宝剑配英雄,那玉尺正配得上黄捕头,我送给黄捕头,只为交个朋友,如蒙收纳,也是那把玉尺的福气。”
黄芩面上泛起冷傲之色,道:“不必了,在下委实配不上那样的宝贝,还是配发的铁尺更合用。”
江彬见他如此决绝,心生不满,眼光收缩,愠道:“我好意频频,你却不住推委,是何用意?”
黄芩施了一礼,道:“将军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只是人各有志,强求不得。”
“强求不得!?”江彬阴沉地静默了一阵后,冷哼了几声,道:“没想到我堂堂四镇兵马统帅,还有交不得的朋友,强求不得的人?!说出去岂不叫人笑掉大牙?!”
他语带威胁,盛气凌人,若换作旁人必要捏上一把冷汗,可黄芩只平淡道:“在下来京师的任务业已达成,还请将军准许就此告辞,以便回高邮向徐大人复命。”
江彬眼中闪动着狡诡冷酷之光,道:“我若不准,你待怎样?”
黄芩默然无语。
江彬的面上露出一丝讥讽的似笑非笑,调侃道:“是不是想先挟持我,再闯一闯我这将军府?”
不知不觉中,黄芩的眼神变得冰冷凌厉起来。
骤然间,屋内的空气好像被拉紧拧成了一条细绳,悬于一线。
稍后,黄芩忽然笑道:“将军若是不准,恐怕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更何况我一个大活人?就算在下胆大包天,也不敢冒犯将军神威,就更别提什么硬闯将军府了。”
江彬面色稍缓,点头道:“还算你识得几分实务。”
说着,他拉起黄芩的右手,似是表示亲近,却猥琐地摩擦了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