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快春秋-第2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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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过来,自然是为了相助韩若壁,但真正瞧清楚了,却又不知如何相助才好了。
韩若壁忙道:“这等地狱里逃出来的魔物自然不怕寻常刀剑,但所有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魔物,能够出现于此,必然因为和这个世界有某种联系。而那种联系,我相信是可以被刀剑所斩断的。”
黄芩用力握了握手中的刀,更觉迷惑,道:“什么联系?能瞧得见吗?”
韩若壁摇头道:“那种联系无形无相,肉眼不可见。因而,在出刀前,首先,你要感知到那种联系的所在,其次,你的刀剑要有足够的杀伤力。”
这番话听在寻常人耳里,只怕是云山雾罩,不知所云,但黄芩武功既高,见识自然也不低,心里虽说不
是完全明白,可明白个七八分还是有的。
他双手郑重地握桩火焰刀’刀柄的同时,却把双目闭上了。
在他看来,既然那联系是肉眼无法瞧见的,不如干脆放弃掉‘眼识’,专心以‘心识’来寻找那瞧不见的联系。
说来奇怪,闭起双目后,黄芩自然瞧不见韩若壁和周围的景物了,可那只被匝匝烈焰缠绕周身,团团红光笼罩躯体的旱魃,和那六十四支围绕在旱魃周围,掷雷划电的‘滚雷剑’却依然闪闪发光,有如目视!
黄芩努力地用心识之力四下寻找,猛然间福至心灵,感应到不远处有一股若有若无、飘忽不定的气机,自旱魃身上延伸而出,再埋入大地。
那一定就是旱魃和这个世界的‘联系’!
忽然,黄芩濒临崩溃的身躯不知从哪里迸发出了无限的气力。他依然紧闭着双眼,‘忽’地向那股气机的方向跃出丈余,掌中的‘火焰刀’猛地挥出,刀光如电,往那道看不见摸不着的‘联系’上狠命地劈砍了下去!
刀光一闪即灭,如同划过了空气,没有任何阻碍,也没有任何变化。
这一刀,显然是落空了。
知道以黄芩的为人,如是没有感应到那种联系的所在,绝不会轻易挥刀,所以定是找到了那种‘联系’,韩若壁又是惊喜,又是着急,张口喊道:“不成不成!不能这样挥刀。这一刀,必须要和上天地的节拍。如果节拍不和,是无法斩断它们的联系的!”
就在他分神说话的当口,只听半空中传来一阵‘吱吱吱’的、尖利的惨叫声,几枚‘滚雷剑’已被旱魃身上吞吐的火舌卷住,通体燃烧着跌落到尘埃之中了。
‘八卦伏魔阵’已破!
韩若壁大惊失色,知道转瞬间所有的‘滚雷剑’都会被旱魃消灭,再无能够束缚旱魃之物了,当下没有别的法子,挺剑一跃,落在了黄芩身侧。
黄芩正好睁开眼,二人四目急急相视一眼,顿时心领神会。
下一刻,二人同时闭上双目,以心识感应气机,刀剑齐举,一并挥下!
毋庸置疑,他们是欲以刀剑合璧之力,斩断旱魃同阳世间的‘联系’。
火焰刀和寒冰剑,一阳一阴,一火一水,互相对应,刀剑之间形成了一个阴阳小周天,和天地宇宙间形成的阴阳大周天恰好和谐共振。
二人的刀、剑斩落的速度并不算快,但也不算慢,过程中和着天地的节拍,踏着死亡的韵律,感觉着完全共振的大、小周天,把能量源源不断地自天地之间汲取到刀剑之内。
这一刀一剑合璧斩下,其实轻松无比,没有消耗黄芩和韩若壁一丝一毫的力气,完全是借助天地之力,只不过是经由他二人之手,把刀剑落下罢了。
挟天地之威,令神鬼变色!
刀剑劈落至那股气机时,二人只觉掌中一阵剧震,一种无以为比的巨力掀体而来,令人无法抵挡,只得齐齐翻身摔倒。而这刀剑合璧上所引发的种种阴阳和谐共振之妙,也令得二人得窥天人合一之无上门径,虽然不能让他们就此达到那般无上境界,但光是得窥门径,已足够使二人心花怒放,欢喜得不知如何是好了。
刚刚瓦解了‘八卦伏魔阵’的旱魃,明明没有被刀剑劈砍到,却发出了一声震天撼地的长啸。若是听得仔细,就可以辨别出那声长啸里竟有几分惊恐,几分无奈。
但见,二人刀剑所落之处的半空中,陡然撕开了一道狭小的‘裂口’。那裂口无形无状,既无长宽,也无高低,简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但黄芩、韩若壁二人都能清楚地感觉到那‘裂口’的存在,以及‘裂口’之后无法窥探的神秘莫测和难以名状。
韩若壁目瞪口呆,口中念了声:“鬼门开了!”
旱魃又是一声嘶吼。
就见那‘裂口’似乎有着无法抵挡的吸引力,旱魃周身漫天彻地的离火红光、狂烟烈焰尽数被吸了进去。随后,那‘裂口’闪了一下就消失不见了,仿佛从来就没有存在过一般。
这时,化为原形的纸剑多半已被烧成灰烬,剩下来几枚完好的也坠落在地上,被风一吹就四散开,飘向远处了。当中间的‘旱魃’终于现出了原形,却原来是一具裸体的女干尸。它全身焦黑干枯,不知已死了多久了。
这具女尸就是谢古让旱魃附身的躯壳。
眼见旱魃就此消失,真气耗尽、孤注一掷的二人的意志终于松懈了下来。随及,力竭之感便如潮奔浪滚般席卷至他们全身。顿时,二人只觉四肢酸软,再无半点力气站起身来,只能坐在地上歇息。
不待他们喘上一口气,天空中的旱云氤氲变幻了起来,颜色越来越深,顷刻间连成一片无边无际的黑云,笼罩住整个山头,乌压压得叫人喘不过气来。紧接着,一连串的霹雷从天边隆隆而至,一声赛过一声,一声强过一声,仿佛滚雪球一般,越来越重,越来越响。到了最后,轰鸣的雷声掩盖住了一切,震颤大地的同时,也震动着头顶上浓厚的黑云,仿佛一群雷神就站在猫头山的山顶上鼓腹狂叫一样。刹时间,随着一道道雷龙之火穿云而过,狂风怒吼,大雨倾盆,势如山崩地裂。
这场大雨猛烈之至,像是要把积聚、憋堵了许久的天上之水一股脑儿全部倾泄而下一般。与此同时,久违了的太阳却从天尽头露出来半个脑袋,静静地守望着这片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样的景象,若是落在旁人眼里,怕是要坐不安稳,寝不安席了,可黄芩却于瞬间形成的一片浅浅的水洼里,放声大笑了起来。他笑得很痛快,很肆意,以至于脸颊被黄豆大小的雨滴砸得生疼,头发衣袍尽数湿透,身下的裤管吸饱了一地的泥水,都一点儿也感觉不到似的。
黄芩大笑,当然是因为开心、快意。
在雷声的间歇中听见黄芩的笑声,韩若壁转头向他望去,却因重重雨帘阻隔在前,虽然近在咫尺,却是形容难见。
稍后,雨势略减,雷声渐息。
韩若壁挺了挺腰,终于能站起身了。
他好奇问道:“你淋雨淋傻了吗,刚才为何大笑不止?莫非是因为替苗疆解除了大旱,大感成就非凡?”
黄芩摇了摇头。
韩若壁又问道:“难道是因为驱走了无比强大的魔物旱魃而庆幸不已?”
黄芩又摇了摇头。
韩若壁故作了然之态,再道:“那不用说了,定是因为打败了少年时的偶像‘火焰刀’,忍不住自鸣得意了。”
黄芩还是摇了摇头。
韩若壁抹了把颌下不停流淌的雨水,道:“别卖关子了,你到底因何大笑?总不会是因为我这副狼狈样吧?”
黄芩道:“前面你说的三种感受,其实我都有一点儿,但开心到令我大笑出声的,还是你和我刀剑合璧斩断旱魃与阳世的联系,令我窥见了战斗中的、真正的天人合一的无上境界。难道你没有吗?”
在此之前,他只有在完全不被外界干扰的情况下,行‘胎眠之术’时,才能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
“怎会没有?无论是武功,还是道术,‘天人合一’都是修习者们终身向往的。我还在想,如果有能力一直保持刚才挥剑时的状态,便可达到嘘为云雨,嘻为雷霆,通天彻地,出幽入明,不生不灭,无毁无坏之境界啊。”韩若壁嗟叹一声,道:“只可惜,那样的境界能感受一刻已是奢望,想一直保持,当真是异想天开了。”
黄芩没有说话,凝望向方才挥刀的方向,目光中显露出无限向往之色。
眯着眼仰望了一下头顶上的乌云,又如同观赏风景似的四下里望了望,再低头瞧了瞧紧贴在身上的湿衣,韩若壁笑吟道:“这真是‘贪看白雨掠地风,飘洒不知衣尽湿。’啊。”
伸手拉一拉地上的黄芩,他又道:“黄捕头,下山吧。再不走,你我就都要变成落汤鸡了。”转而,他又伸手撩了撩落下的几缕湿漉漉的头发,笑道:“不对,你我已经是落汤鸡了,再不走就该变成浑水鱼了。”
黄芩也站起身,道:“好,下山。”
☆、第42回:愿欲所钦长在侧,三生石上仍驰情(第三部完)
下山之前,黄芩拾回铁尺,将火焰刀留在了管天泰的尸体旁。他觉得,火焰刀只能属于管天泰,也只有管天泰才是火焰刀的主人,不管是生是死。对于能把武功练至管天泰那般境界的绝顶高手,无论是善是恶,是敌是友,他总会留有一份诚敬之心。
下山的路上,被淋得如同泡在水里的韩若壁索性也不在乎雨水了,边走马观花般东望西看,边‘唷’了声,道:“明明和上山时同一条道,怎的感觉特别陌生,完全不一样了呢?”
黄芩未有所觉,道:“既然是同一条道,哪里会不一样。”
韩若壁笑道:“久旱逢甘雨,万物皆以嘉,当然不一样。不信你再仔细瞧瞧。别光用眼睛瞧,还得用感觉瞧。”
如他所言,黄芩稍作驻足,透过一帘帘雨幕,仔细环顾四方,只觉触眼所见的景物还是上山时的模样,但感觉确实已大为不同原本一片死寂、火烧火燎的不毛赤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沉浸在雨水的滋润中,生机盎溢、焕然一新的猫头山。
他恍然而悟,不由得欣然一笑,道:“说的也是,倘若下次再来,怕就要不识得了,迷路了也说不定。”
韩若壁‘嘿嘿’一笑,微显得色。
转而,他抬手接了把雨水,口中嘟囔道:“老话说,三伏要把透雨下,一亩地里打石八,不过下归下,要是下个没完没了,来个先亢旱后洪涝,却是糟糕了。”
黄芩抬头看了看天,道:“少乌鸦嘴。”
天气不冷,但许是湿得久了,说完这话,他微感一阵恶寒,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也不知是韩若壁眼尖,还是他貌似左顾右盼,却一直在黄芩身上留了心,总之一下子就有所发觉。他关切道:“这雨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不,我们先找个山洞避雨,等雨停了再下山?”
黄芩摇头道:“这雨一时半会儿怕是停不了。而且,我腿上的伤被雨淋着感觉挺舒服。另外,经过刚才的那一战,我仍是亢奋不已,一时不愿静下来,淋雨行路反倒痛快。”
见他执意下山,韩若壁侧靠上来,一臂搂住他,且行且道:“那就这样下山吧,挤一挤,暖和些。”
黄芩道:“我又不觉得冷。”
虽然这么说了,但他并没有挣扎开,显然对韩若壁的此一举动未觉不妥。
韩若壁喜不自胜,咧嘴而笑,唇上流下的雨水不免落进了嘴里。他不以为意,‘咕噜’咽下雨水,大咧咧道:“既然黄捕头喜欢逞强,就当是我觉得冷好了。”说着,他一面更紧地搂住黄芩,一面假装打起哆嗦,口中还不停道:“真冷,冷死了。。。。。。多亏有黄捕头这个火炉帮我取暖。。。。。。”
黄芩心头一热,由他紧紧拥着,没再出言反驳。
二人如此这般冒着瓢泼大雨,双脚泥泞地往猫头山下去了。
这时候,韩若壁既不瞧风景,也不管前路了,只顾紧挨着黄芩,一边跟着他迈动脚步,一边歪头细瞧他的侧脸。
就见,那双不停扇动的睫毛上有雨滴连续不断地落下,渐渐汇聚成两股细小的、晶莹透亮的水流,好似滑落的泪水一样,在黄芩的面颊上与更多的雨水汇聚一起,再往下巴处流去。
瞧着瞧着,韩若壁‘啊’了声,如梦初醒般道:“一双寒星映冰河,两道清泉涤我心。。。。。。”
黄芩停下脚步,转头瞧他。
“莫非。。。。。。那时候。。。。。。”韩若壁凝视着面前深如潭渊的眸子,无比讶异道:“你竟哭了?”
‘那时候’三个字,他说得极轻,几乎不可耳闻。同时,他的目光紧紧锁定在黄芩的眸子上,期待以自己的这一顿悟引出话题,把黄芩同小捕快之间的事情弄个清楚明白。
微微失神了一瞬,接着,也不知是客意躲开他的注视,还是另有原因,黄芩抬头望了望天,又低头眨了眨眼,平静道:“是雨水。”
韩若壁怔了怔,心想也许他并没有听到‘那时候’三个字,只以为自己问的是此刻,但又也许他是故意如此以为,只是为了逃避这一话题。
当然,他大可以再问得更清楚明白一些,令黄芩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但是,这样就一定能得到想要的答案吗?
韩若壁没有把握。
他知道,如果黄芩不想说,没有人能让黄芩开口。
所以,如果问得更清楚明白,得到的也许只能是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