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快春秋-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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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因为他生得俊?
只怕未必俊得过自己。
是因为他武功高?
只怕也未必高得过自己。
那是因为。。。。。。
韩若壁不愿再自问下去。
对自己,韩若壁向来不喜欢问为什么,所以无论面对的人谁,只要令他“兴奋”了,他都习惯于不问缘由,直接采取“行动”。可偏偏面前这人的危险性、相斥性都毋庸置疑,而自己的内伤又还未痊愈,莫说是霸王硬上弓,就连伸手占点便宜的资本都没有,若是“行动”不慎,性命不保事小,“命根子”不保可就事大了。
暗里咽了口吐沫,韩若壁勉强将目光移向那根铁尺,以便令自己冷静下来。
他必须不露声色地克制。
由此可见,他的极不自在不是因为黄芩的注视,而是因为自己的克制。
其实,对别人,韩若壁从小就有着极其强烈的好奇心,总希望看透别人,弄清别人是什么样的人。这种好奇心使得他在这方面的成长快得惊人,能力也远远高于常人,以至于在很久以前,这世上就已再没什么人值得他花心思研究了,直到遇上黄芩。
黄芩就象是个看不到底的黑洞,在他身上,韩若壁嗅到了兴趣的味道。也许,开始时,他接近黄芩还有着攻利的因素,但事实上“感兴趣”才是黄芩吸引他的真正原因。
当你想彻底了解一个人的时候,最容易了解的地方,当然就是他的身体。
所以,韩若壁对黄芩的身体,产生的种种幻想都是基于他好奇的天性。
这会儿,韩若壁十分庆幸水床很大。
水床很大使得二人间的距离也很大,同时烛火很昏暗,否则正盯着自己的黄芩说不定就能发现自己身体的变化了。
“看得到,吃不到”对韩若壁而言,实在是一种极其痛苦的事。但眼下的这种痛苦他又不得不忍受。
韩若壁觉得,应该说些什么以便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于是他道:“你放心,我不会半夜溜出去兴风作浪的。”
黄芩道:“最好不会。”
韩若壁又没话找话,道:“到底你为何要做捕快?其实做捕快真没什么好,对于至高无上的皇权而言,你实在渺小到不值一提。”
黄芩道:“和皇权相比,我的确很渺小。”他淡淡笑了笑,又道:“知道我最喜欢什么吗?”
韩若壁道:“不知道。”
黄芩道:“马蜂。”
韩若壁嘿嘿道:“那小东西有什么用。”
黄芩道:“马蜂虽小,却会蜇人。没有人愿意轻易惹它,只因被它蜇一下虽不会死,但绝对会疼。”
韩若壁眼睛亮了亮,立时变得感兴趣起来。
黄芩道:“和皇权相比,我就是一只马蜂。”
韩若壁道:“我喜欢你的解释。知道我喜欢什么吗?”
黄芩道:“什么?”
韩若壁表情认真道:“貔貅。”
貔貅又名天禄、辟邪,是传说中的一种神兽,龙头、马身、麟脚,形状如狮。它凶猛威武,喜吸食魔怪精血,并转化为财富,吞万物而不泻,可招财聚宝,只进不出,神通特异。
黄芩先是翻身坐起,而后满脸惊讶地定定瞧着韩若壁,似是在努力强忍着什么。
韩若壁也跟着坐起,迷惑不解道:“你若不知晓貔貅是何物,我可以解释一番的。”
黄芩终于忍不住了,哈哈大笑不止起来。他一边笑,一边道:“我当然知道它是何物。只是,你怎会喜欢上这种只进不出,没有□的东西?”说完笑得更加前仰后合,整张水床也随着波浪起伏了起来。
虽然尴尬,这却是韩若壁第一次瞧见黄芩笑得这么畅快、这么任性,这么没有距离感,这么孩子气。。。。。。所以他并不急着解释,只感受着面前难得的和谐时光。
待黄芩笑完了,韩若壁才道:“我喜欢貔貅,是因为喜欢财富。这世上,什么都是假的,只有财富才是真的。”
黄芩沉吟了一阵,道:“世上喜欢财富的人极多,但能毫无遮掩地承认的人却不多。”
韩若壁笑道:“这算是夸我?”
黄芩摇头道:“我只是告诉你,别人虽然爱财,但仍知铜臭气不好闻,须得遮遮掩掩,你也算秀才,却已如此肆无忌惮,真正辱没了秀才之名。”
韩若壁叹道:“家父为官清廉,却因参了一本皇上宠信的某位中官,就被贬为庶民,遣返原籍,再不复用,因此郁郁而终。若是他当官时多捞些银钱傍身,也不至于晚景凄凉。你若是挨过落差极大的日子,就会明白钱财的好处。”
黄芩扫了他一眼,道:“我挨过的,只怕比你能想象的,要多得多。”
韩若壁想了想,道:“不错,比起我,你的身世更为可怜,所以我才越发看不透你。”
黄芩沉默不语地坐了一会儿,又侧躺回水床上,道:“爱财不算坏人,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则可。”
韩若壁笑道:“这点我自问倒是做得不错。”也随着黄芩一同躺下。
黄芩道:“天快亮了,你还不睡?”
韩若壁知道自己不睡,他也绝不会睡,于是闭起了双眼。
韩若壁睡脸的线条有些倔强,黄芩瞧在眼里,忽然想起了一个人,不由温柔地笑了笑。
接着,他也闭起了双眼。
也许,他自己都没能觉出,他一直“看”着韩若壁并非纯粹为了防范他,而是潜意识里喜欢看他这个人。毕竟二人同躺着的并非寻常木床,而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水床,任何一人哪怕有再轻微的动静,另一人都能通过水流的变化来感知,是以并不需要用眼睛盯着。
这一夜,二人表面都闭紧双眼,心下却思绪纷乱。
正是,窗外月华霜重,屋内困龙情种。
☆、第8回:弄巧成绌龙蛇齐聚高邮,明争暗斗白梅初泌异香
朝阳带着几许温情洒入这间“妙不可言”,格子窗已被人打开,外面一丛丛牡丹花开得极是娇艳,微风送进缕缕幽香,沁人脾腑。韩若壁精神一爽,霍地坐起身来,蓦然间发现身边的水床上空空荡荡。
‘走了最好。’他心喜道,同时目光迅速扫过四下,却遗憾地瞧见黄芩仍在屋内,只是默不作声地站在门边的阴影里。
暗地里叹了一声后,韩若壁那点侥幸的喜色,顿时付之东流。
他悻悻然道:“你起了,怎不叫我也起来?”
话虽如此,却见他懒洋洋地靠坐在床上,根本瞧不出起来的意思。
黄芩走出阴影,徐徐道:“你有心装睡我何苦拆穿,倒不如看你能装到几时。”
也许他说的不无道理,可韩若壁眨了眨眼睛,回道:“我可不是装的。”
黄芩道:“装没装,你心里有数。”
照理说,纵是寻常不通武功之人在这张水床上同榻而眠,二人中的一人起身,另一人也不该毫无察觉,更何况他们都是武功高强,相互提防的高手,所以黄芩这么认为不无道理。
但事实上,韩若是真的没有察觉,原因可能有二:一,黄芩的轻功高过他很多;二,昨夜他心神已乱,对外界的感知变弱了不少。这两种原因,韩若壁是一个也不愿承认。所以,他随口道:“想是睡得沉了。”
黄芩“哦”了一声,看上去并不相信,但似乎也不在乎。
他的此种反应令韩若壁顿感落了下风,莫名有些不自在起来。
不过,韩若壁的‘不自在’从来都是过眼云烟,而且,还是那种‘一眨眼就过的云烟’。是以,他张口便调侃道:“出门在外,能睡得这么沉,该归功于水床,还是归功于黄捕头你?”
人只有安心,才能睡得沉。昨夜,韩若壁身边多了个对他疑心重重的黄捕头,又岂能真睡得安心?
黄芩走到床边,道:“你睡得沉吗?只怕未必。心中无亏才得夜夜好睡。”
韩若壁仔细打量了他一番,瞧出他的眼圈有些发黑,于是嘲笑道:“你睡的好象不太好,不知是否心中有亏?”
没有理会韩若壁的话,黄芩催促道:“醒了便起来洗漱,也好跟我走。”
韩若壁摇头,往水床更深入滚了滚,道:“我要多享受一会儿,你若有事,自可先行。”
黄芩道:“贪图享受不是件好事。”
韩若壁侧卧着,以手撑头,笑看他道:“那什么是好事?整日奔波劳累?”
见对方没甚反应,他又指了指身下的水床,笑意盈盈地问道:“敢问黄捕头,这床,昨夜睡的可舒服?”
言下之意,水床你也睡过了,要说‘贪图享受’,你也没落下。
黄芩想了想,道:“若非你说,我真没觉出这床有甚特别之处。”
他的表情瞧着不象说瞎话。
韩若壁讶然道:“你是公人,该说实话。”
黄芩摇了摇头,道:“实话就是‘没觉出’。”
韩若壁怔了怔,抚额自语道:“。。。。。。能麻木不仁到黄捕头此种境界,也算极致了。”
黄芩没有丁点儿怒意,只眨了眨眼,象要把睫毛上的灰尘抖掉似地,道:“今日,你须得陪我。”
他的语气很温和,但也很容易让人产生歧义。
韩若壁听在耳中,几乎已经产生了歧义,但黄芩那清澈坚定的眼神又让他明白,这话不过是令他快些起来,好跟着一起出去。
他一边没精打采地起身,一边心中怨念道:只盼有朝一日,你能落在我手里。。。。。。。
然后,他抬起俊脸,冲黄芩友好地笑了笑。
这一笑看来单纯且毫无心机,恰如春雨,润物细无声。
黄芩没来由地感觉一阵心头鹿撞。
二人走在琵琶街上,感受着周围喧闹的市井氛围。
这时,迎面匆匆忙忙地跑过来四、五名捕快,看神色俱是一脸凝重。领头的周正瞧见了黄芩,立时松了一口气,象是终于找到了救星一般。他抢上几步,急切道:“总捕头哪儿去了?昨日晚间起,兄弟们就一直在寻你。”
转眼,他瞧见黄芩身边多了一人,吃惊不小,又脱口而出道:“这位是。。。。。。?”
黄芩平静道:“他姓韩。”
大家都知道黄捕头素喜独来独往,闲时身边决计不会多带一人,可今日却带了位风姿绰越的翩翩公子,令人不得不对这位公子心生好奇起来。
周正拱手道:“韩公子好。”
韩若壁点头回礼。
黄芩道:“你们寻我何事?”
周正道:“宁王出了天价花红,要悬赏捉拿‘北斗会’的几位当家人。昨日晚间起,告示就铺天盖地地张贴开来了,听说各州府都会陆续贴满。我觉得这事可大可小,所以急着寻你。”
黄芩剑眉微锁,道:“头前带路,一起去瞧瞧。”
一众人很快来到附近的十字路口,只见一簇好奇之人已围在东墙下的一张告示前看榜。
前面几个捕快吆喝道:“让条路,让条路。。。。。。 ”
人群见是公人来了,自然挪至一旁,让出条道,直通告示下面。
当先来到悬赏告示下,黄芩只见上面白纸黑字写的明白,大意是‘北斗会’胆大枉为,恶行累累,实乃江湖中无视法理的凶徒,前些时候更是在距樊良湖不远的运河上劫了宁王的船只,杀死无数护卫,血债累累,是以,宁王花费自家银子来捉拿这些贼人归案,接着更载明了北斗会七位当家人,以及相应的悬赏花红数目。最下面的署名是宁王府,而非州府衙门。
黄芩知道宁王这么做,是为了尽快抓到北斗会的人,追寻被劫货物的下落。只是,此举在他看来却是弄巧成拙了。
对着告示指指点点了几下,韩若壁道:“怎么下面这六位都有名有姓,有特征,有武功,有绰号,而排在最上面,花红最高的这个‘天魁’却什么也没有?”
却原来,这张告示上的内容,乃是出自李甫之口。李甫曾被邀入伙‘北斗会’的前身‘聚义会’,所以,从娄宇光开始往下,六名当家人的情况,李甫都略知一、二,虽然不能画影图形,却可将特征等等尽数写明,但偏这‘天魁’十分神秘,连李甫也是一无所知,是以无从描述。
黄芩正凝眸寻思,哪有工夫理他。
见没人应答,韩若壁又道:“这下面六人,一人就是一百两,恐怕俱是江湖上的厉害角色。”
他瞧了眼黄芩,见他两眼虽望向告示,心里却不知在想些什么,便以手肘捅了捅他,道:“发什么愣?”
黄芩转头瞪他一眼,道:“你管我作甚?”依旧不予理会。
韩若壁伸手点了点告示上的“天魁”二字,咋舌道:“这人一定是立在风口浪尖上的人物,否则哪值得了五百两。我若能把他抓住,便是抓住了五百两银子啊。。。。。。”说着,他眼中露出艳羡之色。
娄宇光等六人,每人的花红为白银一百两,而‘天魁’一人的花红就是白银五百两。
黄芩这才搭话道:“你想抓他们?”
韩若壁道:“有谁不想啊。他们的命太值钱了,尤其那个‘天魁’。”
黄芩冷声道:“他们的命一钱不值。”
韩若壁怔住了,道:“你凭什么这么说?”
黄芩想了想,点头道:“是我说错了,他们的命不是一钱不值,而是只值一钱。若由我出钱,他们的命,每人我只出一钱。”
韩若壁眉尖一剔,嘴角一挑,语带几分讥讽道:“好大的口气。”
黄芩转向周正,肃穆道:“马上加派人手至州内各处,观察摸底,谨防生人,更需昼夜巡逻,小心防范。另外,把周边村镇的民壮统统聚集起来,协助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