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快春秋-第10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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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他回头稍顾,见早没了那个异族女子的影子,知她已然逃远,不易再被这些人追上,于是就想牵马离开。
可彼一时,此一时,对方岂肯放他离开?
就见一闪身间,那名大刀客反而挡住了他的去路,道:“说拦路就拦路,想抽身就抽身,哪有这等便宜事?!”显然,他还在为先头被拦一事怒气难平。
言罢,大刀客回头望向那名中年男子,道:“总要叫这小子吃些苦头,长点记性。你说,是不是?”
那中年男子低头寻想了一阵,微微一笑,迈前一步,道:“这小子虽是公人,但此地并非他的地头,既然他不把咱们放在眼里,吃些苦头也是活该。”
梅初听言,心头莫名一阵说不出的畅快跑掉的女子是追不回来了,但若能瞧见手段高明、冷眉冷眼的黄捕头在这里栽个跟头,于她而言,未尝不是一出赏心悦目的好戏。
大刀客闻言,提刀摆好架势,就等中年男子一起上。
可等了一会儿,也没见他上来,回头疑惑问道:“沈琼楼,你还等什么?”
听到“沈琼楼”的名字,黄芩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之色。
江湖上有句话叫做:‘人生长恨,梦断飞凰。’说的就是这位‘飞凰剑’沈琼楼。
据传,十多年前,他初出道时,以一柄‘飞凰剑’连挑十座山头,之后,借着名声大噪之机网罗人手,成立了自己的帮派。可因为后来的一次失误,惹上了朝廷,一夜之间,他的帮派便被围剿了个干净,只他一人下落不明。别人还道他死在了乱军阵中,却不想是逃到关外落了脚,还纠结起几个同伙,专做些见不得人的营生。现下,他们不知为着什么买卖,和宁王麾下小天师赵元节的女弟子梅初,混在了一道。
沈琼楼哈哈笑道:“对付一个象他这样的无名小卒,何须你我一起出手?你柴恒的‘绣眉雕花刀’,已是绰绰有余了。”
事实上,他从梅初那里听说黄芩的武功十分了得,是以想先利用柴恒,试一试黄芩的武功,所以并不急着马上出手。
听闻‘绣眉雕花刀’,黄芩心中又是一阵疑想连连。
以前,他曾听说书的说过一个故事,讲的是几百年前的皇宫里,有一个精通武艺、天资过人的太监,专门负责替宫妃们修眉描目。时间长了,这个太监有感于修眉的手法,便自创了一套十分厉害的刀法聊以自娱,还取名为‘修眉雕花刀’。后来的人以讹传讹,渐渐变成了‘绣眉雕花刀’。不过这个太监没有子嗣,是以此刀法在他死后便绝传于世了。
当时,黄芩以为此种刀法,是那个说书的瞎编来混口饭吃的,可现在却发现真有人会使,而且使的人还是个毫无阴柔气质、粗莽无比的大汉,立刻,令他对‘修眉雕花刀’更加好奇起来。
柴恒是沈琼楼的同伙,但曾经的江湖地位远不及沈琼楼,加上他本就有心亲手教训一下面前这个阻碍自己办事的衰公人,便决定听从沈琼楼的意思,独自与黄芩一战。
黄芩见状,知道在所难免,于是将马儿牵至一边,复回身来到街当中。
这时候,他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哈欠。
他打哈欠,实在是因为几夜未睡,困倦难耐所至,可瞧在别人眼里却是再明显不过的挑衅。
柴恒顿觉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一边口中叫嚣道:“你奶奶的,当我是泥捏的不成,今日非做了你不可!”一边抽刀纵上。
顷刻间,二人在无人的街心武斗起来。
就见柴恒先发制人,凌空跃起,钢刀抡起一个半圆,扭腰连抽带削而出,斜劈向黄芩的头颈处,刀上精芒闪动,势如奔雷。
黄芩见他不但刀上力道骇人,而且扭腰发力的一连串动作都精准而顺畅,知道对手必定是内力精纯、刀法精奥的硬手,是以不敢有丝毫怠慢,翻腕抽出韩若壁相送的宝刀,用刀背向上一撩。
“锵”的一声大响,黄芩手上一阵巨震,感觉到对方强劲的内力直冲向他的手腕,令他几乎把持不住刀势。
而柴恒则虎口一麻,钢刀被对手弹了开去。由于对手是用极厚的刀背,对上他的虽锋利无比却也轻薄无比的刀刃,柴恒赶紧退开半步,查看了一下自己宝刀的刃口处,幸好刀的品质不俗,没有被磕出缺口来,他这才放下了心。
意识到对手的内力强猛无比,柴恒立时凶性大发,道:“好腕力,敢不敢和我拼上一拼?”
自知连续几夜不眠不休,此刻身体已是极其疲惫,耐力也大大不如气力完足之时,是以黄芩并不愿意和对方硬拼。他淡然一笑,道:“我为何要与你硬拼?你就当我不敢好了。”
柴恒口中咒骂了一声“孬种!”,手中的红穗大钢刀又是一刀猛力劈出,威猛至极,大有气吞山河之势。
黄芩也不着恼,舞刀相迎,刀上的底子虽也走的是同样的刚猛路数,但招式变幻莫测,常常施展‘缠’字决和‘粘’字决,拉扯拖动柴恒的钢刀,令柴恒猛力劈出的刀,不痛不痒地就被化解掉了。而当柴恒以为黄芩会用这种借力拆招的游走方式应对,而保留余力以期后发制人时,黄芩却总能识破他的心思,突然化刀势为硬打硬碰,反而让柴恒因此吃亏。如此,柴恒的刀发力也不是,不发力也不是,一时陷入了两难之境。
他生平对敌,从未遇到如此难堪的敌手。
来来往往了十几个回合后,柴恒手上的刀总也施展不痛快,一身力气憋在全身经络之中,打得一头恼火。终于,他忍不住了,暴吼一声,不顾危险挥刀猛力砍去,声似霹雳,刀如闪电。
这一刀,乃是柴恒用尽平生之力砍出的,又快又狠,力求和黄芩硬拼。
黄芩此时的刀法重在控制对手,目的就是要让对手的刀舞得难受,怎肯遂了柴恒的心愿?只是,这一刀的力道比之前的要强劲许多,普通的‘缠’字诀、‘黏’字诀已是难以化解。
明知难以化解,黄芩却依然不肯硬接,双足一点地,直向后跃开,以闪避柴恒的钢刀。
柴恒见状,心下大喜。
他这一路刀法素以刚猛凶悍见长,气势最是勇猛,是以对手若是和他硬拼,他不怕,对手若是后退的话,他更喜欢。因为对手一退,他的气势就会得以增长,刀势便会愈发凶险。可以说,敌人不退则已,一退即难免一败涂地。
说话间,柴恒飞身窜上就准备连环猛击,给黄芩以致命的一击。
却见黄芩似乎早已料到了他的连贯招式,是以,就在他的连环猛击将发未发之际,黄芩的手腕一发力,‘刷’的一刀劈出。
这一刀的反击,也是力道刚猛强劲,且出刀的时机恰恰卡在柴恒即将出手,前功不得,后守不能的时刻!
当然,这一刀最难的地方也就在于出手的时机卡得极准。
原来,刚才的一番交手已令得黄芩把握住了柴恒刀法变化的要领,是以刚才的后退,正是诱敌之策,而这一招反击,实是凶恶无比,只要柴恒稍有不慎,难免血溅当场。
在此危急时刻,终于显现出了柴恒的真正实力。他眼见落入了对方的算计之中,立刻健腕急翻,刀势突变,一改方才大开大阖的路数,以一记非常巧妙而精准的‘拨’字诀,将黄芩的刀向侧面拨开,而自己同时向另一侧闪避。
这一次的拆招之势,当真精妙无比,让人拍案叫绝!
转眼间,柴恒的刀法突变,从刚才的威猛无俦,变成了如同女子绣花描眉般小巧、细腻。他的招式精妙繁复,连绵不绝,看似轻描淡写、挥洒自如,可是出刀的角度小,位置低,刀刀皆是冲着对手的裆部,真正是又凶险、又歹毒。
原来,虽然柴恒的外貌凶恶,
手中的一把钢刀看起来也很威武刚猛,可他的压箱底绝活,却正是这套阴柔毒辣的“绣眉雕花刀法”!
黄芩一边应付,一边暗道:只看他能以如此粗长厚重的大钢刀,施展出这般阴毒小巧的刀法,此人的武功绝对不可小视,而且心性也必然毒辣难测,以自己目前的状态,切莫要一个不小心阴沟里翻了船。
此念闪过,他一个旋身,缠在腰间的铁链便落在了左手,却把刀纳回了鞘中。
之前,柴恒的钢刀一直受到黄芩的牵制,无法施展,可谓棋差一招,缚手缚脚。此刻,他施展开了压箱底的绝技“绣眉雕花刀”,而黄芩也换了一根铁链来应对。
在恶战之中换兵器,那真是柴恒从来没有遇到过的事情。实际上,就算一个人能同时精通多种兵刃,但是刚刚用熟了一种兵刃,就突然换用另外一种,手还是冷的,必定难以施展得好。但是,黄芩偏偏就在激战之中换刀为链了。
这一变化,简直让人匪夷所思。
只见黄芩一抖铁链,那条铁链便象是一件活物一般,‘呼’的卷了起来,以小巧对小巧,以繁复对繁复,和柴恒的绣眉雕花刀斗作了一团。
但是,黄芩的铁链长,柴恒的钢刀短。
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黄芩已把柴恒逼在四尺之外,令得他根本无法近身,所以他的刀便无法直接攻击到黄芩,而黄芩的铁链却是灵活如蛇,能刺能抽,还能点穴,招招不离柴恒要害。
柴恒全然被动挨打,正待换回先前刚猛的刀势贴身上去硬拼时,只见黄芩象是早已察觉到了他的心思,铁链一抖,口中喝了一声“着!”
刹时间,柴恒但觉右耳一阵奇痛无比,伴着嗡嗡的耳鸣声,犹如天崩地裂了一般。他大呼了一声,抛下钢刀,下意识地以右手掩住耳朵,踉跄退至一旁。
黄芩没有追击而上,而是收招立于原地,目光直射向沈琼楼。
沈琼楼缓步行至他面前,杀气逼人。
看来,他有意出剑。
黄芩故意嘲问道:“尝闻飞凰剑客也曾在江湖上所向无敌,地位甚高,如今却是要向一个无名小卒出手吗?”
他风尘仆仆、披星带月而来,本就疲倦不堪,武功、反应均打了个大大的折扣,加上又和‘绣眉雕花刀’柴恒恶斗了一场,更是疲上加疲。这种时候,如果剑法高深难测的沈琼楼再上来相拼,对黄芩而言则十分不利。如此,黄芩才会故意出言抬高对方,借此令沈琼楼明白,和一个无名小卒比拼,赢了,无甚光荣,若是不巧输了,就是大丢颜面的事了。
其实,不欲与沈琼楼相拼,并非黄芩认为自己的武功不如他,而是不愿轻易把自己逼到极限。
但凡高手都明白,无论对敌手,还是对自己,极限的时候往往都是最危险的时候。
沈琼楼手抚剑柄,沉吟了片刻,道:“阁下的武功,当真高明之至,若说只是一个无名小卒,实在令人难以信服。”
黄芩笑道:“我一介地方捕快,不是无名小卒,还能是什么?”
沈琼楼面上阴晴变幻不定,道:“你以为这么说,就能逃过杀身之劫吗?”
显然,他以为黄芩虽能赢得了柴恒,却仍不是他的对手。
黄芩以眼睛的余光瞟了眼远处,突然,面上的表情变得轻松起来,道:“何以不能?”
沈琼楼按剑待起,却见一队维吾尔勇士正朝这边巡街而来。
他当即收了步伐,立于原地。
‘大树沟’之所以能够吸引关内、西域往来的大客商,不光是因为它明里暗里的集市种类繁多,且长年开放、食住条件优越,更是因为这里平安少事,利于携带大量货物,或大量银钱的商人们安心地进行交易。所以,霍加极看重当地生活环境的安稳平和,任谁在他的地盘上胡乱生事,不被他知晓便罢了,若是被他知晓,便等于大大的得罪了他,必被驱逐出境,以后也休想再来‘大树沟’做买卖。而在哈密,想要赚银子,不管这银子是黑是白,都少不得和‘大树沟’扯上点关系。是以,鉴于此点,极少有人愿意在霍加眼皮子底下生事。
沈琼楼也不愿意。
那队维族勇士经过几人身边时,打量了他们一下,便继续前行巡街去了。
见天色亮了起来,街上也开始有人了,沈琼楼知道已不方便再与黄芩相拼,只得无奈地回头瞧了眼柴恒,见后者还是捂着一只耳朵,眼里尽是愤愤之色,于是皱眉道:“伤的如何?怪只怪我小瞧了他。”
他心里清楚,若非他之前不肯一起出手,柴恒也不至于被黄芩击伤耳朵败下阵来,所以必须在口头上自责一下,客气客气,也免得对方暗中怀恨。
柴恒伤得不算重,咬牙道:“与你无关。这笔帐我记下了,日后定要讨回来!”
他输了武功,却不能输了心气。
沈琼楼转而警告黄芩道:“今日算你运气,他日若在别处撞到我手里,哼哼,定以你的狗命来偿我兄弟的耳朵!”
黄芩只摇摇头,牵了马,心里暗道:待我睡饱一觉后,你们再来惹我试试。
想罢,他自往前找客栈去了。
见暂无他事,沈琼楼对梅初道:“梅姑娘,快去盯着你买来的那一屋子妞儿吧,若是不慎再跑掉几个,我们兄弟可担待不起了。”
梅初不悦道:“那些女子在家里连饭都吃不饱,巴不得出来,跟我到关内去过吃饱饭、穿好衣的日子,怎会无故逃跑?”她瞪了一眼沈琼楼,道:“我不说,并非心里不知,若不是你们心生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