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问东流水-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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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冥想之际,不知何方传来一阵战马嘶鸣之声,清洛忽然灵机一动,跳起来拉开院门,向外面值守士兵道:“郡王现在何处?我要见他。”
清洛随士兵一路而行,见这清南君所居别院内庭阁雅致,华灯悦目,侍女成群,繁华奢靡之气扑面而来,不禁摇头叹息。
清南君刚从南门外兵营回来,侍女们正准备服侍他沐浴更衣,听禀李小姐求见,他心中竟无端地有些惊喜。见简儿立于一旁浅笑轻嘲,眼珠一转,笑道:“让她进来吧。”
清洛步入房中,抬眼见简儿正帮清南君脱下身上素袍,明亮烛光下,露出他颀长精壮的上身来,清洛猝不及防,不由红霞扑面,“氨地一声惊叫,转过身去。
清南君抿嘴轻笑,伸手搂过身边简儿:“好简儿,这么久不见,可曾想我啊?”
简儿略明他用意,心中又酸又甜,偏被他猿臂搂住,身躯发软,无力抗拒,只得软棉棉依在他胸前柔声道:“郡王便如简儿头上的这片天,不管白日黑夜,时时望着念着呢!只是,郡王可曾有一刻挂念简儿的?”说着伸出手来,纤指轻轻划上清南君胸膛,柔媚缠绵之意溢于眼角眉梢。
清洛再也忍受不了,掉头往外行去。清南君忙松开简儿,跃至她身前伸手相拦,清洛险些撞上他的裸胸,急忙向旁躲闪,惊慌中忘记使出轻功,绊上门槛,向左倒去。
正自闭眼暗叹倒楣时,忽觉被一双强壮有力的臂膀搂住,睁开眼来,见清南君正搂住自己,面容贴近自己脸庞,凤眼中尽是促狭之意,满屋子的侍女也都掩嘴轻笑。清洛羞怒之下,纤掌劲扬,“啪”的一声,清南君俊脸笑容凝结,侍女们也齐声喝骂,围了过来,一时娇声软语,香风扑鼻。
清洛趁乱挣脱清南君双手,跃至门外,俏脸微寒,冷冷道:“郡王,请你自重,不要侮人侮己,污了你自己的品行〃
清南君慢慢站起身来,扬手摒退众侍女,左手叉腰,右手撑住门框,直视清洛玉容,忽闻她身上传来一缕沐浴后的少女体香,眼角不自禁瞟上清洛因生气而微微起伏的胸膛,纵是在花丛中摸爬滚打多年,此时也觉视线迷蒙,唇干舌燥,强自撑着笑道:“小丫头这话可说得无理,是你自己求见于我,又是你自己不慎跌倒,我好心好意相扶,怎么就不自重了?怎么就污了品行了?嗯?〃最后一个“嗯”拖得极长,声调竟似丝琴般婉转悠扬,媚惑至极。
清洛心头一跳,觉此人实是妖邪难言,轻叹一声,迎上清南君目光,镇定道:“郡王,我前来找你,是想献计于你,或许你早有安排,能顺利拿下龙子通,但我想如果能为你尽绵薄之力,减少一些南疆军的伤亡,少造一些杀孽,也不枉我们共了几天患难。只是你这样子,我不说也罢。”说着不再看他,掉头步向院门。
清南君忙拉住她衣袖,清洛回头,他见她眸如寒星,清澈纯净,忽觉自己裸露的上身如此不雅,轻咳一声道:“小丫头别走,是我不对,你等我一下。”匆忙回屋披上外袍回到清洛身前,正颜道:“你说吧,是何计策,我听着呢〃
清洛见他肯听自己劝诫,心中也暗赞他终不愧为清南君,面上却仍是淡淡的,问道:“不知郡王和龙子通北面埋伏的南疆军约定何时发起攻击?”
“正是明日辰时!我刚从军营回来,为的也是作大战前的最后布署。”
“那好,不知郡王可愿在发动总攻时加演一场好戏?”
“李小姐,李军师,请入内详说。”清南君弯腰长揖,面色恭谨端方,严肃至极,清洛盈盈一笑,步入房去。
驻守叶州的南疆军与东南两面的龙子通部沿叶州城外的虎跃沟对峙多时,零星交战,谁也没有先行发动总攻,但谁也无法驰援本方主力。龙子通军为青王属下精锐兵力,趁着地势,于几日前终打通沧碧山防线,直通信州,只是信州栗陶之一直坚持中立态度,并不卖龙子通的面子,所以至今无法对叶州城形成合围之势。
六月十九日,辰时初,龙子通银衣盔甲,例行每日清晨的战营总操练,他本是宗室子弟,性格暴燥,剽悍勇猛,与清南君数年前在王都因某事结怨,所以一直受青王重用,压制南疆兵马。他前日收到青王传信,说清南君已被逼于‘鬼哭峡’前进行最后决战,青王着自己力守虎跃沟东线,压住姚启垣部不能攻击王都或前往救援清南君。
他这两夜一直睡不踏实,总是惦记着‘鬼哭峡’前的战事,虽知青王兵力占优,但知清南君素有鬼神莫测之才,惧他能以少胜多,击败青王。这日早上起来,他的眼皮更是跳得极为厉害,强悍如他,也不由有一丝忧虑。
晨光普照之时,龙子通立于战营高台之上,俯视将士操练阵容,忽闻虎跃沟西北面的叶州城传来震天的欢呼声、锣鼓声和鞭炮声,龙子通心头一紧,属下各将士也纷纷停下操练,转头向叶州城望去。
只听叶州城内锣鼓喧天,城头上、城外军营中彩旗蔽空,鞭炮声“啪啪”连响,城楼上甚至还放起绚丽烟花来,只是晨光已现,烟花稍嫌暗淡而已。这种种声音传至龙子通耳中,他不由暗暗惊讶:叶州城究竟发生了何事,军民如此大肆庆祝?他属下将士也成群结堆聚拢来,交头接耳,低声议论。
鞭炮声渐渐散去,叶州城内和城外营帐内传来的欢呼声越来越是清晰,纵是隔着虎跃沟,龙子通及属下也听得十分清楚,各各面色大变。只听数万人高声欢呼:“清南君万岁!清南君胜了!昏君战亡了〃“昏君授首了!南疆军胜了〃
龙子通见部下面面相觑,军心有些涣散,忙怒喝道:“这是敌人惑敌之计,速速结队,准备战斗〃同时他急步迈向虎跃沟前的瞭望台极目望向叶州城头。这一望,不由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眼前发黑,险些掉下瞭望台来。
他属下将士忙将他扶住,众人齐向叶州城头望去,只见城头上悬下三具男子尸身来,中间一具身着团龙黄袍,头戴九珠金冠,虽隔得较远,却也可依稀辨认出正是那曾至高无上的一国之君青王,旁边两具则较为年轻,身着紫色王族服饰,看上去极象是青王的两个儿子。
众人正在惊慌失措之际,忽听得西南面铁蹄震天巨响,烟尘满天,似有上万精兵奔腾而来,叶州城外南疆军营中再度爆出欢呼:“栗将军来了!信州城投诚了〃
龙子通此时刚缓过气,见西南面信州方向黄土滚滚,旌旗招展,当先大旗上绣着一个“栗”字,不多时,旗下将士欢呼着奔入南疆军营。他额头汗珠滚滚而下:难道王君真的在‘鬼哭峡’前被清南君击败战亡了吗?难道信州栗陶之真的决定向清南君投诚吗?
正在六神无主之时,又听得部下惊呼:“将军,快看,清南君出来了〃
霞光万道中,一白衣人出现在叶州城头,龙子通看得十分清楚,正是那与他结怨甚深的清南君,晨风将他的乌风吹得高高扬起,他中气十足,高声喝道:“龙子通,昏君已经败亡了,你速速投降吧,本王承诺:凡投降者既往不咎〃说着从身边部下手中接过金丝巨弓,利箭穿云破风,呼啸而来,双方阵营相距有上千步,但他箭势越过虎跃沟却丝毫不减,直射向龙子通阵营主营帐,“嘭”的一声没入营帐顶部旗杆内,箭尾白羽兀自“嗡嗡”颤抖不休。
这一箭射得龙子通和属下心惊胆寒,放眼青国,只有清南君才有如此臂力如此准星,再无他人。龙子通心向下沉去:王君必是败亡了,这可如何是好?究竟是顽抗到底还是弃械投降呢?惊慌之下,他一时也没有想到清南君纵是从‘鬼哭峡’大胜归来,又怎么得过自己防线去到叶州城头?
由不得他细想,己方阵营之后忽传来震天杀声,几万南疆军由东北两面杀出,叶州城外军营也号鼓齐鸣,上万人马奔腾如虎,夹攻而来。龙子通再强悍,此时也已失了主见,只是强喝着手下结队迎战。
但他手下各将领却均于此时打起了小算盘,眼见青王战败,清南君造反成功,又承诺既往不咎,他们顾虑身家性命,纵是迫于龙子通余威,纠合手下士兵结队迎敌,也是毫无气势和章法。
龙子通见南疆军蜂涌而来,声势震天,杀气沸腾,己方将士虽人数不少,但军心涣散,士气低迷,全无抵抗之意,知大势已去,悲叹一声,跺跺脚,跃上战马,带领数百名亲兵向沧碧山退去。
见他逃走,也不知是谁率先呼了一声:“投降吧!反正王君已经战亡了,清南君说既往不咎呢〃“呛啷”声接二连三响起,众人纷纷抛下手中兵刃,双手举过头顶,齐声高呼:“投降!投降!别杀我们〃
清南君与清洛立于叶州城头,见叶州南疆军以虎狼之势迅速攻过虎跃沟,与早已埋伏在龙子通身后的数万人马会合在一起,铁蹄席卷敌方阵营,敌方士兵丢盔弃甲,纷纷投降,己方这一仗竟是如摧枯拉朽,赢得极为痛快和轻松,禁不住大笑道:“小丫头,你要我演的这场戏真是妙到极致啊〃
清洛低头望向城门上那三具尸体,微笑道:“可惜我易容之术学得不精,也只能弄几具假尸体来远远的吓吓他们。要是有我二哥那等本事,还可推着活的‘青王’出来直接招降龙子通呢〃
六六、收取青疆十六州
清南君听清洛提起‘二哥’,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却见她已将目光投向远处天际,正是沧碧山方向,她眼波盈盈,明亮清澈,似那寒星闪烁,令漫天晨霞都为之失色。这一刻,他猛然想起两年前巫神爷爷替他卜的那一卦“曲径通幽处,天水寒星来”,顿觉耳边嗡嗡作响,周围一切杀伐欢呼之声悄然退去,心儿狂跳:是她吗?命相中的那个人真的是她吗?
正在出神之际,清洛转头向他说道:“郡王,以现在的形势,不可拖延,需得抢在青王得到讯息之前攻占王都才行。”
清南君清醒过来,冷哼一声:“不用小丫头提醒,我自是知道的。”拂拂如雪白衣,向城楼下行去。行得几步,回头道: “小丫头,你别尽想着去会你大哥,你还是乖乖地随我去王都吧,到了王都我再给你解药〃
晨风轻拂下,南疆军这一仗赢得极为轻松漂亮,清洛建议演的这场戏十分成功,将找来的三具尸体易容成青王父子的模样,派一批骑兵假装栗陶之来降,又做足欢庆戏份,彻底瓦解了龙子通部的军心,不费吹灰之力便拿下了号称青王精锐的龙子通部。更令清南君高兴的是,信州栗陶之听得龙子通败逃,便马上前来向自己投诚,终将南疆六州尽数掌控在手中,北上王都再无后顾之忧。
辰时末,便有士兵来报,龙子通已于沧碧山被南疆军骑兵赶上,生擒活捉,清南君更是意气风发,知机不可失,下令姚启垣率两万人马驻守叶州,收拾战局,其余八万人马即刻出发北攻王都。
麟驹骏马,雪袍乌发,金戈铁马,气吞万里。清南君以迅雷之势横扫息州、芷州、华州、易州,终将青国大部分国土踏于脚下。只是越近王都,他越感到矛盾,曾经的他是那么执着于仇恨与屈辱,可现在,复仇成功在即,他却夜夜辗转难眠,骨髓中竟找不到一丝复仇的痛快淋漓。
王都的城门巍峨雄竣,远高过其他州府的城门,城墙历经几百年,呈现出一种阅尽沧桑的黑青色来,城门上古朴的“王都”二字透着霸气与威严,城墙根却长着无数或粗或细的常青藤,碧绿晶莹,纠缠着,喘息着向上攀延。
由于到处谣传青王已被清南君在‘鬼哭峡’之役中击败身亡,龙子通部全军覆没,息芷华易四州投诚,王都守军已毫无抵抗之意,听得南疆军铁蹄踏来,留守诸臣鱼列出城,披发负荆,伏地请罪,恭迎清南君入主王宫。
清南君勒马仰望城门,乌发被风高高吹起,几年的隐忍图谋、翻云覆雨换来现在的铁骑雪恨,猛然间一股悲怆直冲心头,这一刻,他宁愿不要这如画江山,不要这万众臣伏,他只想能回到十多年前南疆那个温馨的郡王府内,回到与哥哥嬉戏的岁月里,回到母妃温柔的笑容里。
这三日应他之命,清洛一直带着小鱼儿与他并骑而行,见他面色日渐苍白,眼神愈发空洞孤寂,深切感受到他心中的悲凉,此时见他徘徊伤感,不由柔声唤道:“郡王〃
清南君从未听过她如此温柔呼唤自己,心头一颤,转过头来轻笑道:“怎么了?”
清洛唤他一声,却又不知说什么才好,见清南君一直含笑凝望自己,忽然忆起一阙词,便轻声颂了出来:“日如霹雳月如弦,梦里山河二十年,流水岂无言。繁花落尽萧瑟日,莫叹人生无永年,且待青山前〃
“繁花落尽萧瑟日,莫叹人生无永年,且待青山前〃清南君喃喃念了一遍,抬头望着清洛眼中怜惜勉励之意,心头纠结的痛楚终慢慢平息下去。这一瞬间他明白,这一策马入王都,自己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