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剑当空 一至三部全+番外-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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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苦到了极点,陆小七的嘴角却偏偏挤出一丝残酷的笑意。
名意……你会后悔。
后悔容我活下来。
(37)
倚剑阁。
这几天正涨潮,海船无事,行脚货商也好,海上渔家也罢,和着来来去去的江湖武夫,均聚集在临海这地势最高的酒楼中,吃喝、消遣、谈论。
陡然,楼下嗡嗡的声音静止。
二楼的客人,警觉性高的已然察觉不对,纷纷探头向下望去。后知后觉的还在那里高谈阔论。
楼梯上,一个少年的脚步缓缓,缓缓逼近。
脚步声一听便是练家子。
但当二楼的客人一见到那少年的样子,立即如一楼的客人一般,瞬息鸦雀无声。
少年一身白衣。
与其说白衣,不如说孝服。
孝服衣襟上,绣着一个“名”字。
手持紫色短剑。
白布包额。
从面容看,他本该是个开朗活泼的少年。
但如今他的神采却沉抑,而悲愤。
怒火似每一刹那都可能从他手中,通过那紫色小剑,喷射出来。
成酒楼的来往客人,都曾在绘影图形上见过这少年的样子。
整个江湖道上,亦都知道,是什么人在追捕他,要取他的性命。
江湖中的每一个人,还都知道,若是将他捉住,可以获得一笔多么巨大的财富。
没有人敢动。
满楼噤若寒蝉。
少年亦不看四周,只是缓缓走向窗边的一桌空位,独自坐了下来。
片刻之后,一名虬髯大汉忽然走了过去。
大汉抱拳一礼。
“这位小兄弟可是姓名?”
少年抓住紫色短剑的手指一紧。
他的手指上还裹着白色纱布,显然伤势未愈。
但他抓得很稳。
“是。有何贵干?”
他冷冷答。
虬髯大汉一拍少年的桌子。
少年霍然站起。
虬髯大汉却将手中酒盏举起。
“名少侠,我‘南海蛟龙’申似豹,素敬名剑为人。名少侠既至南海,此地的安全,便由我申某保障。若有人敢动少侠一根手指,便是与我腰间豹头大刀为敌!——名少侠,请了!”
他仰头喝干满杯烈酒,别无二话,转头离去。
名意站在那里,默默无语,眼中微红。
缓缓地,又一对紫衣兄弟亦走到名意面前,也不说什么,只是如那申似豹一般,举杯为敬,仰面喝干,便行离去。
一对中年夫妇亦走过来,那妇人叹息一声,拍了拍名意肩头,便亦双双举杯,饮尽后离去。
愈来愈多人,走来名意身前,喝一杯酒,然后转身就走。
偌大一个酒楼,竟慢慢地走空了。
名意站在那里。
他没有酒,只能握紧手中紫剑。
握得微微颤抖。
直到整个酒楼清空,才见一名清瘦的老者从后厅缓缓走出来。
“可是名意少爷?”
名意点头。
“老朽乃是此处掌柜。”
名意抱拳,“晚辈求见笑三少。”
掌柜仔细打量他装束。
忽然他向后跳了起来。“难道……?不可能,绝不可能!”
名意忽然单膝跪地。
“笑前辈。二叔遗命要我来此……”他肩头耸动,拼命抽吸,仍止不住豆大泪珠一滴一滴落在地面。“晚辈别无他念,唯有一事相求。”
清瘦老者反手撕下人皮面具。
却是笑三少亲至。
他一把抓住名意孝服领口。
“你有种再说一遍。”
名意抬起头,眼神坚毅。
“求前辈相助。二叔的青丝剑流落在郑苏韦荻手中。求前辈助我前往取回,合葬二叔墓中。”
笑三少一声虎吼。
一掌拍去。
名意身前的桌椅,竟被他一掌之下,拍得四分五裂,撞向木窗。
木窗亦吃不住重,窗棂开裂,带到墙体亦现裂痕。
屋顶横梁,亦吃不住笑三少一掌余威,缓缓倾斜,似要倒塌。
名意在掌风激荡、尘土飞扬中,伫立不动。
好似这世间已无任何事情,可以拯救他的孤独。
(38)
一架马车奔驰在官道之上。
春日正好。
柳丝正长。
百花盛开。
江湖路上每一处都透露勃勃生机。
唯一的例外,恐怕便是此处。
中原腹地,此处曾是名都古郡,如今却已繁华不再。
一度有武圣传奇,大一统武林,人人归心。
但如今却是一片禁地。
千里竹林。下植无边花海。
海尽头竖立一块高耸入云的石碑,上书四字:
擅入者死。
朱漆剥落的大门吱然一声洞开。
驼背老仆,颤巍巍地提着花肥,走入竹海,慢慢浇花。
花肥合着花香,奇妙的味道传入门中。
院内一方紫檀木桌,四面坐了两对男女。
居于上首的男子体态略肥,笑容可掬,手中持着一把折扇,一面是名花十种,一面则是四大美女。绘制得惟妙惟肖,风情万种,正是郑苏震慑武林之物。
他下方坐着的女子风姿绰约,一身考究衣裙,从气质隐约可知已年纪不轻,但面上毫无苍老痕迹,一双凤眼,透着七分妩媚,三分心计,若非韦荻,更属何人?
郑苏与韦荻面容闲适惬意。
另外一男一女,却看来十分紧张,神情极不自然。
一个是清瘦飘逸蓄着几缕胡须的男人;一个是娇小清丽看似未长熟的少女。
“神医请啊。”郑苏敲着手中酒杯,“名剑出殡,武林震动,多少有头有脸之人争着抢着要扶灵,难道薛神医不觉欣慰么?哈哈哈哈。”
薛红叶掩住手中酒杯,垂头不语。
韦荻就娇笑道,“他有子侄送终,又得全尸,已算是个有福之人。原本若是落在了我们手中,还不知是什么结果哩。”
弥千针眉毛挑动,欲想答话,却被薛红叶在桌下狠狠踩了一脚。
于是四人默默无言对坐。
郑苏拿扇子有节奏地敲击酒杯,声响叫人听得心中发毛。
弥千针终于受不住道,“可否静下?”
郑苏啧啧了几声,“弥姑娘如此心烦意乱,是否和郑某一样,也在苦思冥想,名剑究竟死没死的问题?”
谢红叶呛咳起来。
韦荻面色一冷。“若不亲眼看到尸体,怕是谁也不会放心。”
郑苏立即接到,“亲眼见到无误,再鞭尸三百,我才安心。”
今次连薛红叶亦忍不住怒目而视。
郑苏优哉游哉地转头对着半启着门的堂屋里喊,“陆小七,你在名剑山庄待了十几年,你觉得名剑到底死没死呢?”
陆小七慢慢从屋子里,颇为艰难地踱步出来。
不过十几日功夫,他整整瘦了一圈,整个人都落了形,面容亦有改变。
如今怕是站在名意对面,名意亦未必能一眼认出故友。
“名剑绝对没死。”
他嗓音亦变得嘶哑难听。
郑苏点点头,“理由呢?”
陆小七沉默片刻,没有回答,却只是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说话。
“名剑,绝对没死。”
郑苏大怒,一脚踢了过去。
陆小七本就不稳,被一脚踢翻在地,竟是爬不起来。
“装神弄鬼、答非所问!”他大声斥骂,“你皮痒了是不是?”
陆小七从地上,艰难抬起眼神。
嘴唇嗫嚅半晌,却又再重复了一遍。
“名剑,绝对,没死。”
殿门忽然开了。
驼背老奴驮着花锄走入院中,恭敬开口,却非向着任何一人。
“公子,有人投帖。”
坐北朝南的正屋原本紧闭的屋门,无风自开。
暗影恻恻,看不清楚其中布置形容。
但听一个孱弱的声音传出。
“帖上写什么?”
驼背老奴得此公子询问,方才打开手中雪白素帖。
略读片刻,他抬头回禀。
“是笑三少所具,向武圣殿求索青丝剑,说要给名剑陪葬。”
座下数人俱都露出玩味神色。
屋内孱弱声音幽幽问,“此剑现在何处?”
韦荻面色一凛。
驼背老奴已然答道,“剑在三小姐房中墙头。”
屋内人嗯了一声。“别人的东西,似应还给本主。就算人已死了,也有故旧亲朋,睹物思人,可以为念。——师姐以为如何?”
韦荻负气立起。“现在这里你话事,你说了算。”
屋内人轻轻笑起来,笑声轻灵,十分悦耳。
“驼叔,投帖的是何人?”
驼奴点头,“是个穿孝服的少年,人还在林外,说是要求一个回复才走。”
地上的小七眼中光芒暴起。
郑苏韦荻亦是惊疑地对视一眼。
“名意竟敢来此?——驼叔快把他抓进来。”韦荻随口发号施令。
驼奴却听若罔闻,只垂首等待屋中人的吩咐。
屋内人沉默片刻。
“既来此地,遵足礼数,便是贵客。驼叔不妨请这位少年英雄入前殿稍歇。”
“是。”
驼背老奴转身垂首而去。
(39)
破败的武圣画像挂在墙头。四处传来霉湿气,地上的青苔几乎爬上椅腿。
名意端端正正坐在小客室内。
陆小七颤抖着站在门口。
一面的袖子空荡荡的,在风里吹来吹去。
另一只手托着一个简陋的木盘,盘里放着一个旧茶壶,一个缺了口的茶杯。
郑苏迫他来送茶。
陆小七托着茶盘,只觉得右臂的伤处,比当夜遭名剑砍断时还要疼痛。
他咬着下唇,慢慢走进来。
名意抬眼望着他。
不久前,他们还曾经是推心换命的好兄弟。
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练剑。一起骑马。
一起喜欢了平生第一个女孩子。
再隐秘些,连少年的首次情动梦遗,亦曾经是两人一起经历。
如今四目相对。
名意坚毅的脸庞上竟起了一丝不忍的神色。
“伯母……还好?”
陆小七手中的茶盘颤起来,发出轻微的瓷器相撞的声音。
“她自缢了。”
名意啊了一声。
陆小七的脸从苍白到涨红,慢慢又变得铁青。
他将茶盘放下,姿势怪异而小心。
“请贵客饮茶。”
他转身欲要离去。
名意在他背后,却忽然开口。
“小七,跟我回去。”
陆小七停住脚步。
背影无可阻止地颤动,他大笑起来。
“——跟你回哪里去?”
名意眼神复杂到近乎透明。
“回家。”
他简短地说了两个字。
陆小七的肩头略微晃了晃,尔后,大步走了出去。
院中郑苏已等候多时。
“如何,那小子可露出什么破绽?”他折扇摇来摇去。
陆小七摇头。“以名意之聪慧,无论他对我还有真情或是假意,都不会露一丝破绽。”
郑苏嗤笑。“真如你说的那么聪慧,又怎会轻易踏入纸刀笼中,差点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陆小七冷冷望他。“那是因为他曾经全心信我,毫无防备之心。”
郑苏嘻嘻去捏陆小七的脸颊。“……背叛人的滋味,可比我在床上干你,更不好受?”
陆小七闭上眼睛,任他掰扯。“正是因这种滋味太过难受,所以我一刻也不能容他在世上活下去。你可能帮我?”
郑苏的抚扯一刹那变为扇子啪地一击。
陆小七面上顿时横起一条红痕。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郑苏狞笑道,“名意必定要除,但不是为你。你莫仗着与我贴身相戏,就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滚吧!”
陆小七默退了一步,躬身受命,退了出去。
面上红痕浮得老高,脸颊处隐隐冒出血珠来。
火辣辣的伤痕,却似令断臂之处那常年不减的抽痛,不再难熬。
韦荻正被两名侍女伺候着入来,见到陆小七蹒跚抚着脸颊的身影,不禁留意。
远望他身影消失,韦荻才坐下来,秀眉微蹙。
“此人将来恐怕也是个祸害。二哥你最好莫要沉迷,以免如名剑一般,被自家鹰犬反咬一口。”
郑苏笑道,“师妹莫要咸吃鸭蛋淡操心。这种玩物能掀起什么波浪来?——倒是名意,我先前远远遥观,气度沉稳,深藏不露,竟好像是被哥几个逼着赶着,历练了出来。”
韦荻轻叹,“老四坚决不肯在武圣殿下手杀人。照你看,他此来真为青丝剑?”
郑苏沉吟,“若是名剑未死,此时正应隐姓埋名,避过风头再说。但这一招破釜沉舟,倒真有点像悲痛决绝时的作为了。”
韦荻咬住下唇。“但莫要忘记,他帖上具名的,乃是笑三少。”
郑苏哈哈一笑。“名剑都可以死在我们手下,笑三少不过是又一枚扑火的飞蛾罢了,何足为虑?”
韦荻叹口气。“二哥,我看你是被男色女色蒙住了心窍。名剑是为何会惹上我们的,你还记不记得?”
郑苏一怔。“我想起来了。名剑下手对付老大,本就是为了笑三少。而老大之所以要找笑三少的麻烦,实则是因为笑三少手里有炮。”
韦荻幽幽道,“老四执意不许我们去名剑山庄遗址一探名剑死活,便是因为诡丽八尺门的人已经赶到。炮摆在那里,是轰不着咱们;但若对头布下阵法、严阵以待,我们也没有自投罗网的道理。”
郑苏一叹。“若那日咱们再周密些,真能逼名剑出手杀了笑三少,才叫高枕无忧。”
韦荻唇角微笑冰凉。“现在我们已经知道了,他宁愿先杀了自己,亦不会如此选择。”
“走吧。”郑苏不以为意地摇摇扇子。“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老四要在上殿见名意——你收的那把剑呢?”
韦荻笑意盈盈。“已经涂好了三层罂粟之毒,还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