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故事的故事-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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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自修回来,三公子在上头嘁嘁促促说笑话,吃零食,听矿石收音机,闹个不停,影响了小洋人的睡眠。虽屡提抗议,无济于事。他想如果自己也有个矿石收音机,不仅可排除干扰,听听确也很惬意。
可是买这么个玩意儿,单耳机也要二、三元钱,靠每月一元零用钱是积不起来的。亨元急中生智,想出了个办法:星期日退伙,取出三毛钱伙食费,一个月就多了一元多零用。
吃饭问题嘛,有两家亲戚家可以去打秋风,难板去吃一、二顿饭是不会遭人家白眼的。早餐难以解决,从学校走到衙门场或穿珍珠巷,沿途各种小吃摊头对他是个强烈的诱惑。买一只烘山芋还是买一块油煎饼,都要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在意志薄弱的情况下,不得不化几分钱买早点果腹,晚上反思往往有一种负罪感,还记载在日记上。
第七回
莘莘学子返校心情无限惆怅热衷爬格投稿期盼文坛名扬
秋高气爽之日,由二姑父出资,衙门场三家庭租游船去木渎灵岩山郊游。在市一中读书的大块头隔天前就通知了亨元,说家里邀他一起参加,同去的还有正在娘家的三姑母及其女儿小妹。这一天是星期日,大家在就近的码头上了船。
船夫有节奏的摇橹声和船体碰撞水面的"拍拍"声组成一曲和谐的交响乐。船行途中,船家洗菜作饭,阵阵炊烟勾起了大家种种遐想。行至枫桥寒山寺附近,饭已经煮好,大家在船上就餐,别有一番风味。
可惜人多饭少,亨元只吃了个半饱。虽然二姑父还买了不少面包和果酱罐头,他不敢多吃,怕别人瞧不起自己。爬灵岩山,有导游一一指点各种值得观看的风景,还讲了许多典故。
在灵岩山的庙宇前,西装毕挺的二姑父为全体参加者摄影留念,后来印出来的是当时颇为罕见的彩色照片。一日游不久,二姑父在"对私改造"中失去太湖面粉厂厂长位置,从此蜗居家中不再外出。
随着紧张的期终考试后,寒假将临,学校里洋溢着一派苦尽甘来的气氛。伙食团把节余的伙食尾子倾注于最后一餐上。
宿舍前的小河浜车干了水,肥美的鲤鱼在一只只木桶里欢快地跳动,厨房里飘逸出煎、炸、烹、蒸的各式香味。平时两块乳腐八个人分的餐桌上,那一天居然摆了一大盆鱼、一大盆肉,还有两个炒菜。
吃过丰盛的午饭后,大家蜂涌到宿舍准备打点行李回家。小洋人忽然想起了什么,急急匆匆走出校门,从人民路走到察院场,转个弯来到苏州百货公司。
摸出袋袋里全部钞票,数了数,留出回去的轮船铜钿,准备孤注一掷买一样东西回家。早在前两天,他已经看中了玩具柜台内的那辆惯性小汽车。
付了钱,取了货,再从学校背起行李来到人民桥轮船码头,等待开往吴江震泽的轮船经过这里。
这是他第一次到已经成为自己第三家乡的陌生小镇去度寒假,心情何等激动,他最想念的,除了纳香人之外,还有尚未脱离女孩子气的小陈三。他要把化尽自己积蓄买来的玩具汽车送给小兄弟,同时给全家一个惊喜。
到了震泽,早有围墙和他的一个同学在轮埠迎接。由码头走到观莲小筑有相当长一段路,围墙兴奋地介绍震泽的风土人情,认为这古镇,房屋建筑和街道都不比同里差,而人口则大大超过同里。
围墙与同学对话,一口"牙、喃、格拉"(我、你、他)震泽话,这小子搬来不过半年时间,语言模仿能力真快。
来到藕河街住处,一个低矮的白色围墙,旁开仅能容一人出进的门洞。走进围墙,是一个破落的小院子,左侧是厨房和柴间。
跨进一道门槛,是类似吉利桥或谢家桥堍的那种大厅,观莲小筑在大厅后面东侧,两扇紫红色的小门上贴着一张门牌,标志着这里住有一户居民。
亨元进了大厅就见这里热闹得很,许多年轻人正在刚搭起来的戏台旁忙碌着。一个梳着一边倒童子头的瘦瘦小小的孩子向他扑来,拉着他的手激动地向周围人群高喊:
";唔牙介介(我的哥哥)来了。这是牙介介(我哥哥),金亨元,哼!"陈三的脑门上突起了青筋,凡是他激动或高喊时就有这个特征,所以又多了个绰号叫"一根筋"。
在两个兄弟的陪同下,亨元进了自己的家。果然,在客厅正上方有观莲小筑的悬匾。估计这个客厅过去面对藕河街前的小溪,小溪里栽满荷花,由此得名。
现在一道高墙将它与客厅隔绝,而且小溪里已无荷花,只能淘淘米,洗洗菜,甚至还有人偷偷地往溪内倒马桶。
客厅后面还有一个小房间,空间六面都铺设木板,北窗通邻居小天井;西边还有呈长方形的半间,进宅即是。这么多的房间当时仅阿判、纳香人、围墙、陈三等四人常住。
(哈哈一年后考取武汉食品学校;盆子仍在同里粮库,不久辞职,后去吴江湖滨公社当接线员。)
这是相当宽敞的,且房屋结构极好,都是广漆地板,包括楼上的天花板,也漆得亮堂堂。围墙领着亨元观看一个个房间,脸上流露着喜悦的神情。
回到客厅,亨元拿出送给陈三的那辆崭新的红色惯性小汽车,小兄弟爱不释手。两个长兄用竹竿、门扇、矮凳搭成车道和小桥,惯性汽车发出"呜呜"的象警报一样的声音,沿着车道逶迤前进,居然还有力量爬上小桥。
这玩具也引起阿判和纳香人的兴趣,此时正好盆子回家过春节,又参加了游戏的行列。只有哈哈忙着与街坊青年排练节目,很少在家。
她是饱经沧桑的待业青年,在同伴中很有威信,在节目彩排中担任类似导演或舞台监督那样的角色。大兄弟刚回家,她就邀他为一只舞蹈伴奏。
亨元吹着口琴,几个女青年载歌载舞,在大厅后面另一家住户的客厅里活动。纳香人挤进来看自己儿子出风头。
姑娘们为这个高中生不看乐谱能随口吹出各种舞曲敬佩不已,亨元看见母亲过来有点不好意思,纳香人笑恼着说:”儿子长大了,嫌老娘碍手碍脚了。”
哈哈为了排演一个日本人扫荡的话剧,向陈三借去惯性汽车当警报器道具。全家人很不以为然,围墙和亨元天天问哈哈,他们借去的小汽车什么时候还?三阿姐说等到春节演出完毕才能归还。
三个兄弟在自己家里听着大厅里传来惯性汽车发出的一阵阵"呜呜"声,心里象猫抓一样难受。盆子说:"这辆小汽车终有一天要被他们弄坏"。
亨元觉得没有义务为街道青年提供演戏道具,但碍于还要在另一个节目中上台伴奏,不敢正面去和他们发生冲突,只得逼着哈哈去讨回小汽车。
三阿姐认为既然借给他们了,就不应该"懊门痛",兄弟们与哈哈发生了激烈的争吵,惊动了正在排练的街道青年。他们很不情愿地归还了惯性小汽车。
从此,哈哈不再提邀亨元上台为舞蹈节目伴奏之事,三兄弟玩惯性小汽车也腻了味。不管怎样,在震泽度过的第一个寒假还是十分幸福的。纳香人的精神比在同里时好得多了。
不久前,镇政府为接待新西兰一进步作家,看中了观莲小筑,准备作他来震时的临时居住处。很买力地组织人员清扫屋子。
见客厅的落地窗窗纸破了,统统裱上新的;见没有电灯,临时接线、通了电,还搬来了架收音机。可惜后来外国客人没有来,又一切都恢复了原样。
寒假结束,纳香人煎了一锅"又香又甜"(用面粉和糖捏成象耳朵般大小的一个个面团,在稍加菜油的锅中烤制而成的食品)装在土布缝成的袋里,给大儿子带到省中去吃。
阿判买了张到苏州去的汽车票,并在震泽汽车站送儿子上车。因为经常有业务上的来往关系,与站长很熟,居然开了"后门"让亨元坐车上第一个位置。小洋人带着无限惜别之情,离开温暖的家来到犹如牢笼的学校。
因为提前一天到校,没有开课,在冷冷清清的宿舍里,他一面吃着"又香又甜",一面看着从家中带来的旧版《红楼梦》,异样的惆怅袭上心头。
亨元偶然从阅报栏内发现,北京出版的《民间文学》目录预告中有奶油瓜子署名的作品《杏婵姑娘》,勾起他又酸又甜的回忆。
还是在某一个暑假,经常要向各种报刊投稿而从来没有发表过一个字的亨元,根据纳香人讲的一只故事,写了篇民间文学故事,题为《杏婵姑娘》,投寄江苏文艺杂志社。
过了约半个月,江苏文艺退还了稿件,稀罕的是已经过编辑进行了修改。亨元猜测,原来可能准备采用的,后来不知什么缘故"枪毙"了。
把这件事讲给大姐听后,奶油瓜子说,题材不差,就是写得太枯燥了,应该加些浪漫色彩,不如让我来写。现在她写出来的东西居然被《民间文学》用上了。
不久,接到阿判来信说:"三月份你母亲和我还有你大姐夫妇要到苏州来白相几天,你如果有空,可以到穿珍珠巷来与我们相见。"
恰好省中在三月份要放几天春假,他即复信给阿判:"你们最好在我放春假的这段日子来。"
这一天来到了,亨元在学校理发室剃了个头,还特意多化五分钱吹了吹风。从学校步行到周五郎巷的路途中买了两个烘山芋放在手巾包里。
到了寄娘家,只见阿判和纳香人笑容满面地在等他们的大儿子来会面。寄娘一看寄伲子头发梳得贼亮,装腔作势地对他发问:"贵公子真是一表人才,不知今年青春多少?"
寄娘和他的丈夫龙生平时爱听评弹,经常用弹词里的说白相互戏惬。亨元见大家今天的心情特别好,就问起奶油瓜子发表作品的事,纳香人说:
《民间文学》给你大姊寄来的稿费有八十八元八角,你父亲一个月的收入也没有这么多。所以她把这笔钱拿出二十元来给我用,一起到苏州来玩。他们小夫妻俩住在衙门场,我和你父亲就到你姨母家来。
龙生见卖文字如此赚钱,跃跃欲试地说:"我也要写点东西到报馆去投稿"其实,龙生的才学有限,只能记记账和看看半文不白的旧小说。
当夜与父母亲同住一室,纳香人粗糙的手爱抚地摸着他的脚背,亨元感到阵阵温暖。次日,在姨父母家吃过中饭后,父母子三人一起上开明戏院观看滑稽戏《济公活佛》。
著名演员龚一飞等人维妙维肖地模仿各种和尚的神态,使他们三人在两个多小时的观赏过程中,捧腹大笑不止。
出得戏院,走进朱鸿兴面馆,每人一碗小馄饨,再加一笼大肉馒头,亨元从来没有吃得如此津津有味。这一天是自他来到苏州读书后过得最开心的一天。此后,盆子一个人也来过苏州,住在衙门场。她因父母兄弟都离开了同里,逐渐感到耽在粮库工作越来越没有乐趣,于是就打了辞职报告,得到退职金100多元钱。
到苏州来的目的是想报考中等专业学校,征求大兄弟意见,亨元建议买些参考书先自学起来。
姐弟俩走到饮马桥附近的一家旧书店,没有什么可供学习的书籍,亨元凭自己的兴趣给二姐买了几本纸张很好的俄文杂志,钱当然是盆子出的。她没有学过俄文,把书又送给了他。
他无聊时读读,大多看不懂,只有一首俄语歌因为出自苏联电影《三个拖拉机手》,亨元读初中时曾在同里人民广场看过这个电影,又读了点俄语,所以略能翻译。
第八回
治癣母爱无价脱考险遭留级晨昏围帐观图期盼脱颖而出
在宿舍里,某某很不讲卫生,自己满手是湿气,还要乱用别人毛巾。小洋人生活上粗心大意,成了第一个也是唯一的受害者。临近学年考试前,他不仅脚底脚背都是水泡,连手背,手指缝也不能幸免。
初时到医务室讨些药膏敷涂,不见效。水泡穿孔,脚掌溃烂,鞋子也穿不进了。只得赤脚套木拖板去上课,一次在食堂上大课,竟然眼睛黑了下来,晕倒过去。
于是学校同意他离校休息,亨元借了陈保国的自行车,卷了几件替换衣服和一把蒲扇塞在车座后的书报夹上,穿着木拖板蹬着车子飞驰而去。
他去休息的地方在临顿路邮电支局,阿德当时调在那里任局长,包括咸菜在内的家眷也一起搬到邮局后面的家属楼居住。之前他们得知亨元的情况后,曾表示可以让他去休养。
亨元骑车技术欠佳,尤不擅长转弯和停车,好在从三元坊到临顿路只要沿着人民路一直向北跑,可是经过察院场十字路口时,遇到了红灯,若停车势必摔到;若继续行驶怕交通警纠缠。
他只得不顾一切加快速度闯过关去,在这紧要关头,只听";擦";的一声,手朝后一摸,蒲扇掉地上了,小洋人岂能顾一把蒲扇而停车受罚?于是,象漏网之鱼那样,继续往前飞驰。
到了临顿路邮局,将车子交给大块头堂弟,关照明天踏到省中交还陈保国。阿德和眼镜婶婶看到侄子的湿气这么严重,既不能推出去不管,又怕传染给全家人,好不为难。
只得一面在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