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故事的故事-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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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姐在母亲卧病的最后一二个月,经她要求,由湖滨公社调来震泽邮电局话务室工作,现在家里剩下她和阿判要照顾两个未成年的兄弟。这付担子怎么挑?
家里再穷、再苦只要纳香人活着,就有精神支柱;母亲去世了,一切都变得那么沉闷和灰暗。没有电灯的晚上更是难熬,大家相对无言之下只得默默就寝,可是在母亲逝世的那段日子里,谁能睡得着一个好觉呢。
母亲活着的时候并不觉得十分幸福,当她晚上咳呛不止的时候,甚至私心里还感到厌烦。而一旦失去了母亲,回想她在世时的种种好处,从此一去不复返了,才体会到母爱的珍贵。
围墙已快高中毕业,但鞋袜破了不会自己补。这次办丧事时,咸菜好婆看到他脚趾头伸出了鞋面,掏出两元钱要盆子给他买双象样点袜子,陈三当时只有十二岁,刚刚要小学毕业,失母之痛在他身上反映最强烈。
家里经济情况毫无好转,电灯没有,晚上更显得凄凉。在亨元的竭力主张下,利用丧葬时大家借来的一点钱终于买了个电表,接上了电灯。
哈哈从广西赶回震泽奔丧,已看不到母亲遗体,强忍悲痛,决心与阿佩共同挑起照顾父亲,关心三个弟弟(亨元虽已工作,但未成家)的重担。她放弃在广西财政厅很有前途的工作,割断与那边一位干部的情丝,甘心情愿到平望镇一家木业生产合作社当会计。
亨元回到学校仍然帽顶白布、鞋贴红条,以示对母亲的怀念。这样的装束上课时免不了引起学生的戚戚私议。初二乙班的女学生华英,下课时假惺惺对老师表示同情,实际上是对亨元的戴孝发生兴趣,以问长问短为手段,达到评头论足之目的。
工会里借的一百元糊里糊涂用光了,每个月工资内扣二十元,整个一学期他的收入只能维持自己的吃用开销,毫无积余。
大学的入团申请书早已转到工作单位。移送单位的评语不佳,认为对金亨元的入团尚须“考察”一段时间。
半年后枫林中学教工团支部认为,这个沉默寡言大学生虽然教学水平不高,人倒还算老实,不惹事生非。于是,由团支书云霞主持团员大会,讨论通过了他的入团志愿书。
期中考试后,学校停课十天。全体教职员工集中到浦江去,住在县一中,进行意识形态方面的教育。
秦东、胡虎及皮旦三位党员看中了亨元清贫的家世和简单的经历,因而列为骨干之一,在小组里担任记录工作。也就是说他不是被“教育”对象,而是“教育”他人的工具。
在汇总揭发材料中,他了解到平时道貌岸然的为人师表者,在国家困难时期也难免做过一些有失体统的事。如"牙牙牙",即亨元的顶头上司杜行,深夜在办公室“偷”用电炉煮胡罗卜吃,被体育教师拉兹当场“捉”牢,从此逢人便谈:政治教师他最看不起。
但是,令教师们愤慨不已的是县里某位领导的小舅子,一个鼠目獐眼、瘦瘦小小的干瘪男子,曾安排在伙食科管理饭菜票。居然利用居室邻近女宿舍洗澡间之便,经常偷看女学生裸体。意识形态教育结束,学校请他卷铺盖回家。
与亨元同一办公室,且坐在他对面的地理教师江言,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平时以长者的身份对亨元很照顾,看到他思乡情绪很浓,暗暗记在心里。
不久,亨元收到从吴江佛庙中学寄来的信,信中告知:自己是佛庙中学的教师,毕业于枫林中学。很想调回母校工作,苦无机会。江老师告诉她,最近调来一位吴江籍的新教师,也很想回家乡任教。真是天赐良缘,"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亨元不知佛庙在何地,写信回家一问,阿判和几个姐姐都认为从上海调回江苏很不值得。他自己也觉得在枫叶林中学的生活已逐渐习惯,才对佛庙来信冷淡起来。
暑假即将临近,亨元所教的初三年级也面临着毕业考试和升学考试的检验。这个时候,浦江文教局又组织了第二次意识形态教育。绝大多数教师都去了浦江,秦东因亨元身负升学指导重任,在初三年级组中就留他一人负责学生的升学考试报名手续。
亨元未免有些洋洋得意,对工作还算负责。他发现初三乙班女学生安琳在报名单宗教信仰一栏填上佛教,觉得有些惊奇:十七八岁的少女怎么会看破红尘,吃素念佛呢?
把安琳叫到办公室来,询问之下才知道:这位娴静淡雅的女郎竟是双亲亡故的孤儿,和一个弟弟均为姑母收养。因姑母信佛,故宗教信仰一栏填了佛教。
他振振有词地对他的学生进行了政治启蒙:"你知道不知道,你年纪还轻,将来要争取入团、入党,如果真的填了佛教,在政治上就没有前途了。"
安琳感激地望着这位年轻的政治教师,赶紧用橡皮将"佛教"两字从志愿表中揩掉了。
后来,安琳与高中毕业生一起选送到新疆建设兵团农垦师,不多久传来喜讯:她被评为全师的植棉能手。
在这位娴雅女郎未升入高中、在家待业的时候,亨元在被头筒里曾设想过娶之为妻的可能性。也许对方不会拒绝,但要一个贫穷的家庭再去拖一个更贫穷的家庭是难堪重负的。这些因素不考虑,作教师的去向学生求爱(即使她已不在学校),也难以启齿。
已届二十四岁的亨元确实很需要一位异性伴侣,但是,到哪去找呢?求学阶段无缘与女同学接近,现在虽然工作了,却身处异乡,孓然一身。有谁能为自己尽月下老人之责呢。
同室校团总支负责人、外语教研组长皮旦,虽然外貌不及亨元,年纪也比他小一岁,但照样有人为他的终身大事操劳,红娘是他组内的海嬷。她过去的一个学生罗倩,初中毕业后没有升学,就在附近大队当乡校教师。这位女学生家道富裕,与海嬷过往甚密。
那年中秋节,海嬷在她那枫林镇算得上考究的住宅内设宴招待皮旦,借此机会将罗倩介绍给他。皮旦把同室的亨元拉来当陪客。亨元第一次来到枫林中学颇有势力的海嬷家里,有受宠若惊之感。
宴席设在楼上几乎四面环窗的小客厅内,大家围坐在铺着桌布的小圆台旁。海嬷炒出一只只可口的菜肴,皮旦一面津津有味地品尝着佳肴,一面打量着坐在其旁的罗倩。她,除了下巴略有特色:微微向上翘起外,是并不出色的农村姑娘。
从海嬷家出来,皮旦要亨元为罗倩"打分"。亨元为不使他扫兴,大大夸张了那位农村姑娘的优点,说她简直就是《芦笙情歌》里的女主角。说得皮旦心痒难熬。
在他与"芦笙情歌"幽会了好几次后,为了不使“同室”感到寂寞,觉得也应该给亨元物色个对象。一天晚上,他对亨元说:"罗倩有个女友,面孔比她还好看。要不是我已敲定了前者,很有可能会移情别志于后者。"
亨元不相信皮旦的鬼话,要他拿出美人的照片作证。"照片没有,约她们来吃顿饭如何?"亨元起先不赞成,怕这样一来铸成事实,脱身不得。皮旦保证:若是看不中,此事到此结束,决不纠缠。
星期天,罗倩带了她的女友来到东一号宿舍。亨元根据皮旦的指示,正在教工食堂与炊事员商量加菜的问题。
回宿舍一看,坐在"芦笙情歌"旁的另一个女士竟然与皮旦的面孔十分相配,只是肤色略白些、雀斑略多些而已。他头脑里第一个反应是:我决不能要这个姑娘做妻子。
那女子对亨元颇有好感,因而在这次聚会中表现出很大的热情。午饭后,自告奋勇去楼下小河浜洗刷碗筷。乘其短暂的离开,皮旦急于向亨元征求意见,答复是:下次不要再见面了。
第十九回
情书飞入农家避嫌暗度陈仓动员流生得法书记慧眼相马
晚上,两人拥被倾谈,皮旦似对罗倩逐渐产生厌烦情绪,可是怯于海嬷的权威,不敢公然断交,思想处于苦闷之中。两个人感到:找对象应该自己去追求的,才有味道,经人介绍总有委曲求全的成份。
原来,皮旦在高中女生中已有相互倾慕的对象;亨元也不得不招认自己所教的女生中哪几个是看得上眼的。对安琳,皮旦与他的观点相同,认为犯不着为个女人给自己拖一个包袱。
亨元在原初三、现已升入高中的女学生中还有一个比较看得入眼的叫林芬,她是那个班级的班长,而且坐在靠近讲台的第一排位置,他上课时能清楚地看到她的面貌。
使亨元难以忘怀的是有个星期天,他借了教工会的一辆自行车出游离枫林约七、八里的查里,公路两旁绿油油的庄稼惹人赏心悦目,途经赵家桥附近,见一农家少女在开垦公路旁的荒地。
车子逐渐靠近时,看清楚是初三甲班的林芬。那时候,自行车是时髦的交通工具,正在辛勤耕作的林芬不禁抬起腰来朝驾车者望了望,彼此认识,心照不宣。
亨元到了查里,既无熟人可访,又无市场可逛,甚为无聊。在小店里吃了些点心,就骑回枫林。途中,他期望在赵家桥再遇到这个农家少女。其实,人家早已劳作好了,岂有此理在马路旁等待游春回来的政治教师。
皮旦听了亨元的一番叙述,知道他对那个身材矮小的女生动了感情,就毛遂自荐表示愿为之牵线:"她现在是高一甲班的团支部负责人。我团总支开会经常能碰到。一方面,我可以逐渐向她介绍你的情况,另一方面我派你到她那个班去指导团的工作,借此机会和她接近。
放寒假了,那日,亨元准备回家过年。牵挂着谈朋友的事尚无眉目,隔夜曾到高一甲班的教室转了转,见林芬正与班里的一位男干部一起值班,两个头凑得很近,不知在说些什么。亨元感到有点酸溜溜,更激起了追求这个农家少女的决心。
在震泽家中,他经过几个不眠之夜后,写了一封信寄往浦江县枫林公社某某生产队,指名由林芬同学亲收。一个多礼拜后,阿判从邮电局下班回来,取出一封信交给儿子,并且莫名其妙地说:"这个姓林的不知是什么人,会从乡下给你写信。"
盆子从笔迹上分析出自女性之手,亨元连忙粉刷:"这确是一个女学生从家里寄来的信,她是团支部负责人,因我指导她们班级团工作,所以来反映有关情况的。"此时盆子孙已经与湖滨公社秘书张林结为夫妻,对兄弟的事也就不再多加盘问。
他即上楼急拆来信。林芬写道:"收到金老师的信,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在我的印象里,你是个好老师。现在,你提出要与我作永久的朋友,我是十分愿意的。"林芬还描述年初一在家里喝糖茶,吃青豆,团坐在堂屋里拜年的欢乐情景。
寒假在感情生活的种种憧憬中度过,枫林中学以一种从未产生过的吸引力,使亨元按时回到了岗位。这是他第二年担任初三的政治教师和一个班级的班主任。
已经是下学期了,学生都是熟悉的。他别出心裁地在班级组成了个"乐队",除口琴、笛子、胡琴等杂牌乐器外,还配之以算盘、面盆和木拖板,演奏当时颇为流行的伊拉克民歌。
亨元要这些小罗卜头到高中部各班去循环演出,目的无非是想在林芬面前显示自己的组织才能。却不料此举引起了许多教师的非议,认为将面盆、木拖板当乐器是对战斗音乐的亵渎。亨元怕发展下去会牵涉到政治问题,连忙解散了这个拉圾乐队。
通过皮旦的协助,总算把林芬动员到东一号宿舍楼上,与亨元幽会了几次,后来被伙夫头兼电工的曹元开门撞见,才放弃了这个地点。他开门进入教师宿舍,名为检查电灯线路,实质是受命于秦东和皮旦,怕亨元控制不住自己。
亨元感到自己的恋爱活动,似乎处于许多人的监视之中,心里十分不快,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脑海产生:何不等到暑假,把林芬带到震泽。有十天、二十天的时间相处在一起,便于相互了解。
恰逢平望木业社的哈哈给他来信。三姐对兄弟找对象不讲门第,不畏世俗偏见的精神深表同情,很想与亨元的女朋友见见面,问能否利用暑假将这位农村少女带来平望?
他把这个计划说给林芬听,并拿出了三姐的信以示证明。她勉强接受了邀请。双方商定在那天碰头,然后登上了西去嘉善的公共汽车。然后乘十点四十分的沪杭普客到嘉兴。
林芬是第一次乘火车,而且跟着比他大六岁的男人一起旅行,未免引来一些好奇的眼光。不仅她显得紧张,他的心也加大频率不安地跳动着,唯恐碰到枫林的熟人。
在嘉兴吃了顿简单的午餐,买到下午一点经过平望的长途汽车。两点半左右踏上了吴江的土地,亨元才显得自由自在起来。
小兄弟陈三暑假放得早,已来平望多日,与哈哈的男朋友同铺。现在又来了一男一女,哈哈巧作安排:请男友让出铺来,给金家两兄弟睡;林芬则与她同卧。
晚饭前,喜欢摄影的哈哈邀请林芬和她们金氏三人到照相馆合影。这张照片把亨元和林芳的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