曳影尘梦-第1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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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绎儿横肱挡住他裸裎的胸膛贴过来,一双惊恐的眸子死死的看着他。
豪格蓦地被她这似曾相识的神情给怔住了,扣住她的手道:“你怎么了?”
“我……”绎儿不由得语嫣,“我……”
豪格扣她的手稍稍松了一些,语气中出现了一丝失望的味道:“你连想我一下都那么吝啬么?”
“不是……”绎儿想要解释,却觉得无力说服他。
“算了。”豪格扫兴的甩开她,自顾自躺了下来,“睡了。”
绎儿半支起身子,侧过脸去,用手去扯他,被他狠狠地甩开了:“王爷……”
“你恨我,对吧?”豪格闷着声音气呼呼的。
“怎么会……”绎儿这样回答着,却又犹犹豫豫的不能那么笃定。
“不要在我面前掩饰了。”豪格打断她的话,“恨我就是恨我,掩饰什么!去了趟关内,杀了那么多的人,你不恨我倒是奇事了。”
“这也不是……”
“别说宽慰我的话!如果你是强颜欢笑,大可不必。”豪格虎得坐了起来,带着恼怒的口气,“想要报仇,就把枕头下的匕首拿出来吧!我不会躲的!”
“你……你怎么知道我枕头下有匕首?”绎儿大惊失色。
这匕首放了三年多了,并没有伤人的意思,不过是放在身边做个念想。
“你放了三年,我怎么会不知道。”豪格轻笑一声,“每次和你在一起,我都在想,你什么时候会动手取我的性命。”
“我没有,我从来没想杀你。”绎儿本能地直起身子,直望着他的眼睛。
“呵!”豪格笑了一声,伸手把枕下的匕首给拿了出来,拔刃出鞘,塞到绎儿手里,将刀尖对准了自己的胸膛,“我成全你。”
“不!”绎儿的手本能地往后抽去,却被他死死地拽住,“我真不想杀你……你别这样……”
“杀了我,你就可以报仇了!”豪格的声音不免大了几分。
绎儿看着他的眼睛,一径在颤抖,如同惊弓之鸟,不知道该如何自处,泪水止不住地滑落下来,酝酿在削尖的下巴上,转成一颗颗晶莹的水珠。
豪格看着她惊惧的模样,手上的力道经不住加了几分,甩开了她手里的匕首,狠狠地将她摁倒在榻上,倾身覆了上去。
这一场狂风暴雨对绎儿来说,不知道是凌迟,亦或是一份宠溺。
她分明在他的身下战栗着,却又不由自主地抱紧了他,微微有些吃痛的皱紧了月眉儿,羞怯地看他,已然消受不起。
他似是被她复杂的神情点燃了,越发疯狂的向她释放着压抑许久的思念,哪怕她早已经快被疯狂湮没了,娇弱的柔荑根本承受不来。
她的一行清泪分明流了下来,不知道是幸福,还是痛苦。
他想要疼惜的为她拭去泪水,却无法抵挡自己涌动而来的冲动,只能抱紧了她,吻她的脸。
绎儿像从高高的云端跌落下来,一阵酥软的痉挛让她差点要昏死过去,轻飘飘的感觉有点腾空的意味,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幻,不由自主的呢喃着幽幽念道:“弘……”
“你说……说什么……”豪格听的不很清楚,疲惫的盯住了她半阖的眼眸。
“嗯……”绎儿还没有从飘忽的意识中醒过来,只是带着疲惫的笑轻柔的喃喃,“我好想你……好想你……”
豪格悸动地抱紧了她,吻得更深:“我也是……很想你……”
这份念想在各自的心底里绽放开来,在各自沉迷忘情的时刻,竟不知道他们自己口中呢喃的现实居然是那么的残酷。
然而,更残酷的现实笼罩在整个关中平原上,撇开一地狼藉的京畿地区,本来已经被打压的喘不过气的流寇又有了死灰复燃的趋势。大明朝内忧外患让里里外外,上至内阁首辅六部堂官,下至府县官员,已经忙得焦头烂额了。远离京师的关中,焦灼的味道四处弥漫着,让人皱紧的眉头无论如何也松不开来。
山野郊外,风景倒是依旧,不过少了几许繁华,多了几多荒芜。
谢弘斟了一杯茶,呷了一口,将目光投向了山间的来路。
这间路边的茶棚生意勉强还过得去,招呼罢几个客人,跑堂的便坐到了茶棚一角,发着呆,时而慵懒的用手驱赶着蚊蝇。
一只狸花的猫咪扒了扒身上的毛,挤到了谢弘的脚边,仰着小脸“喵喵”的叫着。
谢弘弯下腰,掰了一块点心,摊开掌心伸了过去:“喏,吃吧……”
小猫撒欢似的趴在谢弘的手心里,贪婪的舔食着点心,连一点粉屑都舍不得浪费。
“饿坏了吧?”谢弘像是对一个孩子说话一般,满是怜爱。
“将军,你看!”一个侍从拍了拍他的背。
谢弘直起身子:“怎么了?”
“那边好像是卢象昇卢大人!”侍从一指不远处的三四个飞骑而来的人。
“不是好像,那就是卢大人!”另一个侍从说道,“可是,卢大人怎么会在这里呢?”
“卢大人刚刚升任了山西宣大总督,也许是刚到任上出来巡查吧。”
谢弘的话音刚落,便看见卢象昇带着几个随从勒马住缰来到茶棚,于是起身招呼:“卢大人,别来无恙?”
卢象昇先是愣了一下,紧跟着万分惊喜:“我刚才还说前面的人好像是谢将军,没想到真的在这里遇见你。你还好么?”
“嗯。”谢弘笑道,“这次是奉命进京城办点事情,这不,刚刚折返回来。巧的很,正遇上卢大人你升任宣大总督。快坐下歇歇。”
“将军你抢了建斗的台词啊。哈哈……”卢象昇拉着他坐定,叫了壶茶水,寒暄起来,“在这里,倒是建斗该尽地主之谊的。怎么样?这段时间曹将军可好?”
“这段时间,只是小范围的出兵,大的行动还算少,所以不算太忙。自从曹总兵殉国后,洪大人对变蛟倒是颇为照顾和器重。朝廷没有追究湫头镇之败,对变蛟也是抚恤有加,升任了大将,委以重任。”谢弘为卢象昇斟了一杯茶,递到他手上。
“曹总兵英名流传一世,却死得如此之惨烈。听到死讯,建斗痛心不已。我大明又失一员上将啊!”卢象昇谈到曹文诏不免伤怀,眼圈忍不住红了个遍,“唯一庆幸曹将军得以生还,也算为他曹家,为大明社稷留了一脉。原先我是打算亲自前往吊唁的,可恰好赶上辫子军进逼昌平,天子调我北上,只好作罢。不知后事料理的如何?”
“已经没有大碍了。”谢弘长长的舒了口气,“这种生活,整天在马背上颠簸,就像粘住了。变蛟说,内乱一日不平,外侵何时才能平息。曹总兵一去,他成熟了不少。”
“何尝不是呢。”卢象昇抿了口茶水,长叹道,“等再过几年,平定了内乱,也就可以腾出手收拾辽东了。”
“我没有大人那么乐观。”谢弘解嘲的笑道,“我的心已经凉了,若不是为了……我早就放弃了。”
“我听人说起过将军和祖小姐的事情,只是不甚详细。将军说的为了,建斗心里很清楚。”卢象昇沉吟了一下,斟酌的字句说道。
“督师一死,我的心便死了。如今,若非是为了绎儿,我早就放弃了。”谢弘点点头,并不避讳,“担负天下兴亡的人已经寥寥无几,我算不上。”
“其实,对于督师,建斗心里也是敬重的。只是逝者已去,不必再牵挂一生。督师一生劳苦,也该好好休息了。”卢象昇有力地拍了拍谢弘的肩膀,鼓劲似的,“将军不要太在意得失。其实,这完全是时局的左右,生死大权皆不在你我手中。大明天空虽然是乌云密布,但是总会有放晴的一天。”
“大人刚从京城来任上,可曾听说了兵部尚书糜饷之事?”谢弘话锋一转。
卢象昇点点头,有些不自觉的惆怅:“略有耳闻。兵部侍郎这些年来利用职权大发国难财,在朝上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只是而今东窗事发罢了。只是办了他个‘糜饷’,没有惩治他的贪墨之罪,已经是发外开恩了。”
“我恰觉得这不是开恩,而是姑息养奸。”
“将军慎言。”卢象昇连忙示意他说话要注意。
谢弘倒是不以为然,继续着自己的愤愤不平:“不治他的贪墨之罪,不是天子的宽宏,而是温体仁的算计。若是提了贪墨军饷,侍郎大人被抄了家,温体仁何处分赃去?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生生寒了将士们的心。”
“不忍卒听啊……”卢象昇沉默了半晌,无奈的叹了一声。
“仅仅是一个不忍卒听么?”谢弘淡淡笑道,一口气将杯子里的茶灌了下去。
卢象昇苦笑了一下,站起身来,缓缓走到了门口。
卢象昇的心里何尝不明白,又何止是一句“不忍卒听”的叹息。自己做了多年的地方官,又带兵在外连年征战,民间的疾苦自己怎能不知?在任上,他要疲于应付周旋于诸多盘根错节的关系,不是原则的润滑好上下同年的关系。在战地,他一路上看到的流民四起,妻离子散数之不清,观之心痛。军中的将士们都是在衣衫褴褛,饱饥参半中,连年征战,而征讨的又是与自己处境相同“饥寒生盗心”的百姓。有多少次,他望着自己剑刃上的血,心里一阵阵的发寒,发酸,生生的痛有多少次了,他已然记不清了。只记得那银白色与鲜红的对比是那么的刺目,让他不敢正视。想起这些,他攥紧了拳头,在暗里咬牙切齿:“高迎祥不是盗贼,温体仁才是名副其实的窃国之人。高迎祥是为了求生,而温体仁是为了敛财和巩固自己的势力。国难当头,却纠缠于党争,终日无有休止,生生将一个国家拖到如斯境地,又当是谁人之责?”
他毕竟不是袁崇焕,他不会像袁崇焕那样,把一腔的愤懑不满喷发出来。恰恰相反,他把这一切深深的埋藏在心底,不让人发觉。不,确切的说,这一切不是不满,而是悲哀。以往只是在书本文章里见过,他也曾嘲笑过屈原的《离骚》无病呻吟,可现在,他在现实的残酷洗礼中体味了一种“无病呻吟”,一种失望。好在失望不是绝望,对于现实,他只能让自己再努力抱着一丝妄想,哪怕只是一点点的萤火,也要坚持下去。
“就远离这一切权利争斗吧!昔年督师以皇太极为平生劲敌,而今我若能与皇太极交锋一次,纵使战败殉国,又复有何憾矣……”想到这里,他挺直了脊梁,好像负载着大明朝的山河之重,仰面苍天,默默的祈祷着……
就在卢象昇默默祈祷的同时,皇太极这一边却完全没有搭理他的意思,在七月的丰收之后,他们已经有了足够的物资后备可以前往朝鲜决战了。盛京城中的所有人都翘首期盼着冬日的到来,以及这一年的第一场大雪。
天空已经有些阴霾了,灰黑的云头已经将原先晴朗的天空严丝合缝的包裹了起来,一场大雪眼看着就要降临在这个北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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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都笼罩在汶川地震的悲伤中,更新晚了,大家请原谅。
这场灾难是民族的灾难,但是我们要有信心克服,大家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尽心就好。
第十六回
供奉堂外的雪已经下了有一个时辰了,地上铺了一层打底的白色,纯粹的一尘不染。
袁郁跪坐在一旁的蒲团上,凝神看着绎儿手中的白色纸钱和银亮的元宝在火盆中化为黑色的蝴蝶,随着上旋的空气翩翩纷飞。
绎儿换了一身汉装,白色的孝衣在灰暗的屋子里显得格外醒目。她垂着眼帘,沉默了片晌,只是淡淡道:“去给你爹爹上柱香吧。”
袁郁小声应了一句,向着袁崇焕的神主磕了三个头,缓缓起身,动作轻巧的仿佛担心会不小心打扰了屋子里的亡灵。她依言取过供案上的香,在供烛上点着了,恭敬的插进了香炉里。
绎儿将手里的最后一叠冥钱放进了火盆中,长出了口气黯黯道:“如果你爹爹还在世,看见你现在的样子,一定很欣慰。”
“没有姐姐,哪有郁儿呢?”袁郁复又低下身来,将小脸靠在了绎儿的肩上,环臂抱住了她,“姐姐,今天是什么日子?我们来这里,是为了我爹爹么?”
绎儿拉过袁郁的手,牵着她坐下,仰脸看了看赵祺和赵率教的神主,有点伤感:“不是。今天是十一月初四,是我的丈夫和公爹的忌日。”
袁郁对于这段过往并不清楚,不由得发疑:“弘哥哥不是活着么?”
绎儿张了张嘴,不知道当如何向她解释这中间的种种,犹犹豫豫道:“你弘哥哥和我并没有夫妻的名分,有缘无份罢了。”
如此模糊的解释让袁郁无法完全明了,于是追问道:“名分?”
绎儿长叹了一口气,点点头:“对,我和他有情有缘,却没有名分。你之前不是问过我,为什么天梧师父会叫我‘少夫人’么?”
“是啊。”袁郁疑惑的颔首道,“我一直觉得很奇怪。”
“天梧师父是我夫君的部下,夫君临终前嘱咐他代为守护我。”绎儿望着赵祺的神主,眼眶不由得湿润了,“他总是这样……总是很照顾我……”
袁郁顺着她的目光将自己的视线定格在赵祺的神主上,已然明白了一些,抬手点着了三柱香,凝神拜了拜,插入香炉中:“姐夫,你已经仙去多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