曳影尘梦-第1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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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下来。
“怎么了?”绎儿去问对面的尼思雅。
尼思雅仔细听了听外面的传令声,回答道:“哦,是要扎营了,让车马停下待命。”
“扎营?”
绎儿将头伸出窗外,去看前队的状况,正见着德希纵马往这边来,先是在呼吉雅的车窗边说了点什么,而后便越过雅木步云的车帐,径直来到窗前在马上行礼:“小主,贝勒爷请您下车,到前面去。”
“到前面去做什么?”绎儿问道。
“属下只是奉命行事,贝勒爷的用意,属下并不知晓。”
绎儿长出了一口气,打帘子下了马车,随德希到了队伍的前面。
豪格在马上回头看着她近前,整了一下身上的弓箭,将侍从背着的迷鲁铳扔了过来:“给!”
绎儿扬手接了来:“做什么?”
“德希,牵匹马来。”豪格一边吩咐绎儿身后的德希,一边略略倾身对绎儿道,“一会儿开拔了跟着我吧。”
绎儿正要说话,身后一阵马嘶声,吓了她一跳,回头过去,正看到一身猎装的多尔衮兄弟,心下明镜似的:“我不想去。”
豪格倒是误会了她的意思,以为她惧怕跟着皇太极的禁军狩猎,好言安抚道:“别担心,父汗的队伍已经开拔了,不跟我们一起。”
正说话间,德希已经将马牵来了:“小主,请上马吧。”
绎儿有些进退两难,有些话又无法明说,正在犹豫,便听见多铎玩笑的声音:“我说豪格,女人可不是像你这么宠的。他们汉人孔夫子可是说过的,天下惟女子与小人为难养,近则不恭嘛。”
豪格的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口气硬了些道:“都等着你呢,快点!”
绎儿不能再辩驳推辞什么,硬着头皮上了马背,方才坐稳,放下了箭袖,牵住马缰,一声号角起来,前面的侍从官们便纵马冲了出去。绎儿胯下的坐骑也跃跃欲试地不很老实,昂头嘶嘶的叫起来,绎儿费了老大的劲儿,才让它安静下来。
一旁的多尔衮轻策马鞭,来到她身侧,笑道:“看来多日不曾上马,骑术已经有些生疏了。”
“还好。”绎儿冷冷地甩了一句话,紧跟着豪格,扬鞭策马冲了出去。
听着耳畔冽冽生风,绎儿隐约有一种疯狂的念想,心中涌起的冲动,恨不能快马加鞭,跃过边关、长城、冷月的阻隔,飞回到朝朝暮暮思念的故土。她的身后,鹿哨声迭起,猎手们一个个风驰电掣,耳边不时传来箭驽的呼啸声,紧跟在豪格的猎队后,默默无语地看着他左右开弓的驰骋,方才的一腔豪情很快变成了惆怅,淡了下去。于是,迷鲁铳成了她身上的一个摆设,显得与这个充满猎杀气焰的队伍格格不入。
她的面前,不远的地方,两只鹿正在惊惶失措的逃命,殊不知身边早已经被猎手们围的水泄不通。她看着鹿的眼睛,那带着恐慌和无助的神情,突然间产生了一种同命相连的哀伤,自己不也是一只鹿么?一只被大明朝遗失在关外,走投无路的鹿。她也是这样,拼命的跑,总以为只要足够的努力,背水一战,就一定能找到一条出去的路,殊不知,自己的出路根本就是无望的,围猎她的人,从来就没打算给她留出路。她一直拼命的跑,拼命的挣扎,直到累得精疲力竭的倒在地上,临死的那一刻,才知道自己其实是一个地道的傻瓜。
不由得,脸上纵横起了滚烫的泪水,在这北国的十一月,面对一对走投无路的小鹿,绎儿觉察到了她人生最大的悲哀。她努力的不让自己哭出声来,狠狠地捂住了自己的嘴,耸起肩膀,蜷起背来,把绝望留在自己的怀里。
豪格丝毫没有察觉到身后绎儿的状况,这一刻,他的眼中只有他的猎物,他大声地命令着自己的部属将包围圈尽可能的缩小,防止猎物走脱,自己则拉弓上箭,屏住呼吸瞄准了跑在后面的鹿。
“嗖——”的一箭嚣叫着冲了出去,带着狠劲,深深地扎进了鹿的身体里。那只鹿正在奔跑的四蹄一紧,翻到在了雪地上,红色的血几乎是在一瞬间染了出来,雪白的大地上,多了一抹朱砂的鲜红。
看着在雪地里抽搐垂死的同伴,另一只鹿居然放弃的奔逃,原地站着,回首去看身后的同伴,发出了呦呦的悲鸣。这是一种同情么?还是一种殉难的决绝?绎儿分不清楚,怔在了原地。
忽然,一只海东青从她的身侧飞过,她本能的闪身躲开,却看见了身后的多尔衮。
多尔衮纵马来到近前,拉弓上箭,剑尖在光亮的扳指上闪耀了一下,便狠狠地穿过包围圈的缝隙,射在了那只吊唁同伴的鹿身上,那只鹿垂倒在一旁,血汩汩的流了出来,红了一片。
绎儿转脸狠狠地看着他,带着脸上的泪痕,却不说话。
豪格回头笑道:“十四叔好箭法啊!”
多尔衮淡然的笑着寒暄:“你也不差。”说着一伸手臂,一只纯白的海东青从天上俯冲下来,稳稳地停在了他的手臂上。
多铎纵马到了多尔衮身边,冲着豪格嚷道:“旗开得胜的,手气还不错,打鹿不算能耐,咱们找厉害的打去。”
“十五叔若是兴致好,豪格愿意奉陪。”豪格兴致勃勃地接受了他的挑战,一副不甘示弱的口气。
“那还废话什么?走吧!”多铎猛抽一鞭,坐骑撒开四蹄奔了开去。
豪格回头对绎儿道:“你别跑远了,我一会儿就回来。”
绎儿不好扫了他的兴致,于是淡淡一笑,点了点头。
大队的人马冲了出去,速度非常的快,溅起了一地的雪沫,扬开在风里。
绎儿瞥了多尔衮一眼,拨马回头:“是你有意的吧?”
“算是吧。”多尔衮抚摸着海东青雪白的羽毛,“我有话跟你说。”
绎儿略一低头,策马要走,被多尔衮拦住了去路。
“绶儿好么?”
“他很好,谢谢十四叔关心。”绎儿冷冷地看着他。
“你就不能换个称呼么?这里现在没有外人了。”
“你不是外人么?我对你而言,不是外人么?”绎儿故意拉开距离道。
“你我还算外人?”多尔衮如有所指的一笑。
绎儿有些恼了:“你是叔,我是侄儿媳,怎么不算?”
“那绶儿呢?”多尔衮单刀直入,“他又算什么?”
“你什么意思?他是你的侄孙,你不知道么?”
“他是谁的孩子,只有你我最清楚。”
“我听不懂。”绎儿回避他的眼神。
多尔衮轻笑一声:“上次见面,你的眼神都告诉我了,绶儿是我的孩子,他身上流着我的血。”
“绶儿身上是流着爱新觉罗家的血,但不是你的。”
“绶儿哪一处像豪格?”
“那绶儿哪一处像你?”绎儿冷笑道。
这一句话问的多尔衮语嫣,他很不自然的解嘲一笑:“你说呢?”
烧红的石头被扔了回来,绎儿捡也不是,不捡也不是,一下子僵在了原地,咬着嘴唇道:“你想怎样?”
“要你一句实话。”
“我不想跟你纠缠。”绎儿强自纵马要冲突过去,却随着海东青扑棱棱的窜上天,被多尔衮横臂挡过来的同时,挟离了自己的马背,挣扎道,“放开我!你干什么?”
“话没说清楚之前,你不能走。”多尔衮将她摁在自己的马背上,死死的盯着她的眼睛,“我本来也不想再见你,可你居然怀了我的骨肉。”
“我跟你说了不是,绶儿不是你儿子!”绎儿歇斯底里地叫道,“放手啊!”
“你再说一遍!”
“我再说一遍,绶儿不是你的儿子!不是!”
“你最好别逼我!”多尔衮一把擎住了她的脖梗子,让她半分动弹不得,只能盯着他鹰隼一样的眼睛,恐惧的发抖,“如果你要逼我从头开始,我求之不得……”
绎儿看着头他逼近的脸,带着威慑的眼神,想要挣扎,却根本动弹不了:“我说了,绶儿不是你儿子……”
多尔衮狠狠的收紧了臂弯,轻而易举地掠获了她的唇:“是你逼我的……”
“你……放开……”绎儿竭力逃避他,奋力地捶打他,却无能为力。双手扑腾之际,忽得触到了一丝冰凉,于是扬手拔了出来。
多尔衮听见刀锋出鞘的声音,不等说话,只觉得背上一凉,被狠狠地抵住了。
“你信不信……我一刀杀了你!”绎儿喘息着瞪紧了他,一字一句咬牙道。
“如果你舍得。”多尔衮不甘示弱。
绎儿手上的力气更重了几分,依稀能听见他背上的绸料被刺破的声音。
“怎么说,我们也算是半个夫妻吧,为了绶儿,你应该也不希望我死吧。”多尔衮似乎料定了她的心思,不紧不慢地说,“若是你希望我死,我半分也不会挣扎,你动手吧。”
绎儿想要用力往里捅进去,脑子里却有一个声音在警告她:鱼死网破的,你死了不要紧,可是祖家要怎么办,以后绶儿要怎么办,风言风语的,小孩子怎么承受的住。豪格呢,要怎么办,你一死身败名裂,身后的一切谁来收拾。还有袁郁,你答应过督师的,怎么能丢下她不管。
多尔衮见她迟疑了,于是背过手去,将她手中的匕首给缴了下来,同时松开了她:“你清楚该怎么做,说明你还不算太糊涂。”
绎儿颓软了下来,放弃了挣扎。
多尔衮从怀里掏出了一挂小银锁,抓过她的手,塞在了手心里:“给绶儿吧。”
绎儿想要推拒,却听见他说:“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希望他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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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回
已经到了大雪的节气,黄河两岸一片饱受战火蹂躏的荒芜,枯败的叶子和干瘪的树干在北风的呼啸中飘摇动荡着。兵马践踏过的土地上,一队人马拖着略显疲惫的身躯,在尘土飞扬的山路上蜿蜒的行进着。队伍和旗帜也还算是整齐,只是都染上了硝烟弥散的味道。远道上,几朵翻飞的马蹄渐渐慢了下来,并辔往中军的人马中赶了过去。
山路很窄小,曲曲折折的,把个中军挤做了一团,远远看去,有些凌乱。几个俾将牵着马缰,站在土坡下,照看着将军们的战马。而坡上,几个背对着行进队伍的背影,在这个被孤立了的原野上,显得格外的突兀和鲜明。
曹文诏背着手站在坡上,远眺着周围的地形和山势,不时回头对身边端着笔墨伺候的助手分析记录着什么。他的两个侄子曹变蛟和曹鼎蛟抱着手,站在他身后的不远处,和谢弘一起讨论着局势的变化。
“现在我军已经成合围之势,纵然贼寇有通天彻地的能耐,也无法越过黄河天堑。我不明白,所谓的招抚之说,让朝廷吃尽了苦头,而今为何还要抱这种幻想。”曹变蛟憋了许久的窝囊气,终于经不住这些天的连天行军,此刻全都发作出来。
曹鼎蛟暗下里扯扯兄长的袖肘,示意他谨慎点说话,目光往曹文诏旁边一个穿着考究的人身上看去。
曹变蛟扫过去一眼,没好气的嘟囔了一句:“大明朝少了咱们都无所谓,可是少不得他们的。”
谢弘哑着嗓子道:“你少说两句吧。本来就是个麻烦,你还嫌曹总兵不够乱是吧?”
曹变蛟气乎乎的,经谢弘一说,也不敢再继续发作,只黑着脸死死盯着曹文诏身边的那个身影,泄愤一样的眼神都快将那人点着了。
一阵风起,卷起了灰黄的沙土,谢弘眯起眼睛,迎着风远远看去。跃过前面的几座连绵的山峰,就是扼守黄河天堑的重镇了。最近一段时间,贼寇的八大营残部由高迎祥引领着,在这一带密切的活动着。因为他们已经向朝廷递上了请降书,朝廷也下诏抚恤,不再追究他们谋乱的罪行,所有参与剿杀的军队暂时不得与他们发生冲突,让他们收拾残部准备朝廷派遣的钦差收编。于是,这些残部借口收聚部属,修整军备,除了向朝廷索要饷银外,还在整个关中地区屯积军备和粮草,在百姓中游说流蹿。这一切全不像将要受降的架式。
曹文诏节制关中诸军,见此情境,颇多担忧,几番上书朝廷,但都如石沉大海。难得洪承畴也对张献忠和其头目上书请降的说法报以怀疑,竭尽周全,才勉强说服朝廷放曹文诏部南下尾随张献忠残部,以备不测。
追随着高迎祥残部的行动,从入秋开始直到现在,鞍马劳顿,十几昼夜不解甲胄已经成了家常便饭,几天里,身上出几层汗衣上就是几层盐霜,人都已经麻木了。累到倒下去就睡,还不敢睡死,有一点动静手中的刀便应声出鞘。朝廷只当他们个个是金刚不坏之身,缺粮断饷更是稀松平常之事。倘若恶劣仅仅如此也就罢了,天子又从来不信任掌权的大将,伴随着曹文诏节制关中诸军的进升,天子的家奴也紧跟着来到了关中。
大明朝从太祖那会儿起就定下了,文官节制武将,太监监管军队的规矩,二百多年没人敢说个不字。因为这个规矩,将帅下决策之前,进退之间,都不得不考虑天子派来的监军太监的意向。先前跟随袁崇焕在辽东,袁崇焕虽是封疆大吏,节制蓟辽两地,督师关外驻军,统筹平辽全局,这么大的权,却也要将天子派来的监军太监伺候舒舒服服,才能没有后顾之忧。在大明朝,你的官做的越大,权位越高,天子布在你身边的眼线就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