曳影尘梦-第1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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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好累,这一觉睡了多久,都不曾了解。
梦里,她看见了久违的赵祺,于是忘记了痛苦,大声的叫他,他却不回头。只是唱着花儿,在她的视野里越走越远。她忍不住大声的唱着花儿,想要唤回他,扯着喉咙,却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
突然,那花儿的声音近了,忽又远了,她惶恐地去凌空乱抓,却抓了一手冰凉的眼泪。
梦醒了,她却未醒,张惶地坐起身,嘴里哼着花儿,失魂落魄地去开屋门,迎面竟撞上了豪格。
“醒了?”豪格居然是一副体贴的样子,扶着她的肩。
她懵懂地看着他,一时没有回过神来。
“睡傻了?一路带你回来,睡得那么死,我以为你醒不过来了。”豪格把尚且没有什么意识的她扶到桌边坐下,“想吃什么?”
她下意识地摇摇头。
“一天没怎么吃东西,你自己受得了,肚子里的孩子可怎么办啊?”豪格突然开始良心发现了,“想吃什么跟我说,我让人去做。”
“谢贝勒爷关心,不用了。奴婢不饿。”她缓了下,才发现已经回到了府里,至于如何回来的,则根本没有意识。
豪格看着她,温存地在她的额头上点了一下:“早上的事情,怪我大意,你别跟我置气。”
她有些恍惚,自己是不是在做梦,要不然,眼前这个霸道的主子如何说起了梦话?
豪格把她揽在怀里,小心翼翼地呵护样的:“有身孕为什么不和我说?”
“谁?谁说的?”她乍然吓了一跳,抬眼望他。
“你不说,自然有人说。我去祖家接你,你嫂子说的。”他抚着她柔软的发,恋恋不舍,“为什么瞒我?”
“我是想……”她一下子找不到词争辩。
“因为赵将军的缘故?你不想要这个孩子,是么?”他居然单刀直入。
她一时无语,只是看着他少有的认真。
“你嫂子都告诉我了。”
“你都知道了什么?”她慌了,彻底的慌了。
“该知道的,关于你们的一切,我都知道了。”他平和的语气,根本和以前判若两人,“你早应该告诉我的。”
“包括我早已经身为人妻?包括他战死沙场?”
“是的。”他点了点头,在她的脸颊上吻了下,“其实,我不想瞒你,我一直很在意,在意你身上所有的谜题,在乎你最初是谁的女人。现在知道了,赵将军是个汉子,是个英雄,我心安了。”
“我不明白……”她望着他的眸子,更加的疑惑。
“先前,我对你不住。”他握着她的手,突然间发现她的手上皲裂的痕迹显得如此粗糙,心里莫名一痛,“以后,你什么都不要做了,听见没有。”
“呃?”她被他的反复无常弄得云里雾里。
“把孩子生下来,无论男孩还是女孩,我重新立你做侧福晋。”他孩子气地笑起来,笑里面透着认真的意味,“除了安心做我的女人,其他的任何事情,都不要做了,不许做了。”
她被他的话惹了一丝感动,突然间不想再挣扎了,依偎着他宽阔的怀抱,湿了眼眶。
他吻了她的眉,笑得很温柔,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模样:“贝勒爷……”
“叫我豪格,以后就叫我豪格。”他抱着她,在她的耳边反复的叮咛,“你叫了我一次,我就忘不掉了……再也忘不掉了……”
她含泪无声的笑,可是心里却更痛了,是因为什么,她说不出来。
。cmfu。
第二十一回
关外的一场雪下的格外的大,深深的覆盖了庭院的各个角落,大大小小的房门外已经挂上了厚厚的棉门帘,快到年关了,琐事也陡然多了起来,仆人们进进出的忙碌着,在厅堂里川流不息。
屋子里,华丽的帐幕之后,温暖的炕上,一个富态的女人懒懒地歪在靠垫上咂着水烟,一旁的老嬷嬷小心地伺候着不时递上点着了的纸捻子,一只雪白的猫儿窝在主人的脚边,眯着眼睛睡得正香。屋子里除了偶尔发出了啜泣声,一切都显得很安静。
这个啜泣声的来源,正是一旁暖凳上坐着的呼吉雅,她正苍白着脸,攥着手绢儿哭个不停。往日的威风和要强全都不见了,只剩下弱不经风的模样,可怜兮兮地看着炕上的女人,她的母亲哈达公主莽古济。
伺候吸烟的老嬷嬷偷眼看了看正合着眼睛吸烟的莽古济,转脸冲着呼吉雅安抚道:“格格,别哭了,主子是您额娘,怎么可能放着您受委屈不管呢。”
“那她倒是说话啊……”呼吉雅含着眼泪抽噎了一下,“我原先就说,让这个小狐狸精进了府,府里能安生么?这后门的虎还没弄走,前门又进了狼。当初额娘还说不妨事,让我坐山观虎斗,现在斗到你女儿头上来了,额娘您又怎么说。”
炕上的莽古济这才睁开眼睛,深呼了一口气,推开了老嬷嬷手中的水烟,坐正了身子:“现在你知道着急了?当初额娘怎么跟你说的?叫你嫁了豪格就安生待着,你不犯错,以你额娘的地位还是能压得住他的。可是你偏偏不听,你非要动手给人灌堕胎药,咱这一开始可就是理亏了。”
“我那还不是为了阿济尔。”呼吉雅气乎乎道,“有一个卓洛就够了,再弄一个出来,我还活不活了。”
“男人三妻四妾是很正常的事情。”莽古济习以为常的样子,“我们就不说男人见一个爱一个的心性了,就说为了笼络人心的联姻,你看看你周围还少么?咱们不说远的,你表姐在府里,周围的姬妾少了?她不是照样稳稳地坐着当家的位置么!这就是手段,就是策略。当初,额娘倒是想让你嫁个没这是非的男人,你偏不要,非要嫁给豪格。为这个,你纳克楚(舅舅)气了好几个月。唉,如今这般,不是你自找的么?”
“我打小就喜欢的阿诨(表哥),额娘你是知道的。”呼吉雅咬着嘴唇,皱着眉儿去看莽古济,忽又气恼道,“原指望他和纳兰宝寅那个死丫头只是一时的贪腥,女儿也没怪他,他现在反倒是变本加厉了。早知道是这样,女儿当初死也不嫁他了。”
莽古济星眸一转,爱怜的微笑着伸出手去:“来!坐过来,额娘跟你慢慢说。”
呼吉雅抹了一下眼泪,起身挪到炕上,挨着莽古济坐了下来,将头靠在了莽古济的怀里:“额娘——”
莽古济用尖尖的护甲梳理着女儿的头发,又轻轻拍了拍女儿柔嫩的肩膀,慢条斯理的说道:“你呀,就是性子太急,气性太大。现在已经是这样了,你跑来哭闹,去跟豪格寻死觅活的,又能怎么着啊?有几个孩子倒是无所谓,你自己不能先在气势上输给别人。你是一家的女主人,她们就是再得宠,在你面前也是要低头的不是?既然她怀了孩子,你非但不能难为她,还要好生的对她,让豪格看到你的胸怀,这才是为自己将来打算。”
“我才不觉得是为将来打算呢!”呼吉雅打开母亲的手,恨得咬牙,“母以子贵的,谁知道将来是什么样的。额娘你帮我想个法子,除了她肚子里的孽种吧。”
“你这个念头在府里可千万别表现出来。”莽古济扳过她的脸,认真的告诫道,“你一定要做出一副很关心体贴她的样子,你这样做,豪格会觉得你有胸怀,自然就会敬你,只要你坐稳了福晋的位置,就是再生十个八个孩子,也都威胁不到你。重要的是,你要抓住豪格的心,他的心在你这里,一切都不用担心。只要你这样做了,不用你动手,就会有人坐不住替你动手的。”
“替我动手?”呼吉雅一下子来了精神,瞠大了眼睛。
“你是福晋,又有孩子,她撼不动你的位置,也要为她的儿子着想。”莽古济若有所指,“所以,你不动手,那个人也会动手的。到时候,你的手上不用沾血,你的心愿也是可以了结的。一箭双雕,有什么不好?”
“如果……如果雅木不动手呢?”呼吉雅还有些狐疑。
“那就要看你透什么风给她,你怎么做了。”莽古济如释重负,“你没事多进宫去陪陪你宫里的额娘,在她面前说些话,让她去压豪格。”
“您和纳克楚不帮我么?”呼吉雅不放心,“让纳克楚去压祖家的人,让他们知道利害,告诉他们家的那个小狐狸精,不要跟我作对。”
“这就是你嫩的地方了。”莽古济笑她的单纯和孩子气,用手指轻轻点了点她的小鼻尖,“你纳克楚是要做大事的人,他做事总要考虑大局。你可知道为什么祖家现在这么得大汗的赏识?”
呼吉雅摇摇头,只看着母亲一脸迷糊。
莽古济勾着唇角一笑:“大汗现在要取中原,祖家在这辽东世代为将,对于辽东的情况了如指掌。有了他们帮忙,就等于打猎有了猎狗。大汗需要的,你纳克楚将来也需要,纳克楚压了祖家的人,对他将来的大计有什么好处?”
“怎么?纳克楚决定了什么大计?”呼吉雅有些好奇。
莽古济沉吟了一下,决定还是守口如瓶:“其他的你不要多问,只消坐稳了位置,回头你纳克楚的大计成功了,你想要豪格怎么样,他都会乖乖的任你摆布。”
一路抱着手炉窝在马车里颠簸,呼吉雅的脑子里一刻不停歇的琢磨着母亲莽古济的话,翻来倒去,出现最多的,却是豪格在自己面前看祖绎儿的爱怜眼神,心里顿时一阵阵的醋意丛生。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豪格对那个丫头是动了真情了。
其实在当初嫁给豪格之前,她就告诉自己,类似的政治联姻是不可避免的,她的丈夫将来绝不可能仅仅属于她一个人,她只消守住女主人的位子就可以了,情爱之事在这样的家庭是不可遇也不可求的事情。但是,她还是投入了太多的心血进去,她只希望他能忠实的为自己守住一份感情。
她用权势和霸道将纳兰将军的女儿纳兰宝寅从准福晋的位置上赶下来,将她远远放逐,她满以为自己可以从此独揽他的心。不料,祖家这个小妮子不知天高地厚地扯了进来,硬是不晓得上了什么手段,将心爱的表哥生生迷住。她和表哥之间的狭隙从这个女人出现的那刻起,变得越来越大,她已经控制不了了。现在就算她甘愿放弃心中的那份感情,也不得不为儿子的前途考虑。世子位只有一个,女真人不像汉人,没有立长立嫡的传统支撑,相反的倒是有立幼子的习俗。如果祖家的小妮子真的生个儿子,又子以母贵,那世子之位轮不到自己的儿子,自己守着女主人的位置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想到这里,呼吉雅的手攥得更紧,甚至是一紧再紧,她不能再放任糟糕的情况继续恶化下去。
就在呼吉雅为了自己目下的境况如坐针毡之际,绎儿也将思绪停在了这件事情上,手上的活计不知不觉得停了下来。
马上就是冬至节了,家家户户的都要祭祖,这些日子因为有了身孕,豪格又格外宠着,呼吉雅倒是不曾为难她,分给她的工作完成了,便放她回到娘家去省亲。这一天风和日丽的,用罢了午餐,她被沅娘和几个妯娌婶子拉到院里折祭祖的纸钱。缘是难得回来,几个妯娌婶子的话自然难免多些,说到了朝上的事情,她不便多说,只是敷衍着应付罢了,也正因她们总说到朝里祖家在汉臣里的地位,不知觉的多少要扯到她在贝勒府的身价,让她隐隐觉得有几分市侩。
豪格的心性是她捉摸不透的,她似乎已经习惯了他风云突变的性情,总是谦恭沉默的面对,为下一刻他说来就来的雷霆震怒做着有条不紊的准备。在这府中,她什么也不奢求,只要能安身立命,也就足够了。豪格却误会她识大体,所谓“不争者,故天下莫能与之争。”,因而格外爱怜她。随着腹部一点一点的隆起,她的恐慌也越来越重。她很清楚女真人立幼子的习俗,通常贵族的男子都会立自己最宠爱的幼子为继承人。眼下她是府中最炙手可热的女人,又怀了孩子,自己是被众目睽睽的推到了风口浪尖。她在府中孤立无援,连个亲信的人都没有,唯一能拼命抓住的只有豪格的手。她死不要紧,可是祖家的老小要怎么办。
她不由地皱了眉,与此同时,听见了沅娘叫她的声音:“三妹……”
“啊,什么?”她回过神来支吾道。
“你二嫂的话,可曾听见了?”
“刚才走神了。二嫂你说什么?”她一面应着,一面继续折着手里的锡箔纸。
“我让你在府里别太软弱了,如今抓得住男人的心,就要多为自己打算。殊不知,这女人间的争斗,从来都是在男人身上定胜负的。”祖可法的妻子说道,“男人要的不过是女人的心。其实天下男人可不都是一样的,真心对你好,你还要讲价钱,那就是你的矫情了。”
绎儿低头苦笑了一下,手指间的锡箔翻成了一个漂亮的元宝:“二嫂说的是。”
话虽如此说,但是她心里却无法释怀,敌人就是敌人,就算她心里也觉得豪格并非曾经以为的那样坏,可是抵触的情绪却减少不了多少。她只要一想到死在战场上的人,她就无法放下防备和抗拒。
这时,祖府的管家匆匆进了院子来:“三小姐,接您回去的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