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相思-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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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公讨厌!”皎皎娇嗔一声,抬起环佩叮当的双手放在那斜搭肩头的罩衫衣襟上,顺着衫边慢慢滑下,滑过若隐若现的胸口,凸凹有致的腹肌,在腰线处急转方向滑到身后,忽然一掀自己裙纱下摆,轻柔的纱像蝉翼,像蝴蝶,像冬天的飞雪一样飘起来,她跨过韩错腰际,衣衫下摆落定,温温柔柔地覆盖住曲线曼妙的身躯……在急剧狂舞的纱帘中,发出了浅断不歇的低吟声。
休整了一夜,才觉得那股戾气退下不少。
她是很容易受到感染的体质,现在有孕在身,相较之从前,想必更加孱弱了几分。颜笑茹看一眼空荡荡的身旁,丈夫素有早起习惯,此刻恐怕在庄子里哪个角落默练功夫吧。
自己是不是也该抽空去拜访一下昨天入住的那位女客,看看她的需求或是……来历?
颜笑茹思忖着起身,慵懒地招呼侍婢近前梳妆。
拾掇完后担心空手拜访不好,又命厨房准备了一些清淡小食让婢女提着,打算以一起进膳的名义和方悦意边吃边聊。
厨房先送来了一次,颜笑茹嫌它油腻,不太满意,又让厨子重做,如此折腾下来竟已过了午膳时间,虽不尽如人意,却没有工夫再准备了。颜笑茹沉着脸,婢女一边将盘碟装进食盒一边笑道:“夫人这是怎么了,方姑娘只是个客人,岂有嫌弃夫人好意的道理?”
颜笑茹一想也对,她向来不挑食物,到底是从哪儿感染的这吹毛求疵的毛病?
缓步来到琉璃轩的水榭前,桓梁上白纱轻舞,平添几分凉意。颜笑茹笑道:“以前只觉得琉璃轩偏僻寂寞,现在却发现它别有灵性呢,等过些时日空出来了,我也来这儿静养。”婢女忙道是呀是呀,安胎须得安静的地方才是。
主仆二人过了水榭和折廊,忽闻一阵悠扬箫声,或远或近,缥缈不定。颜笑茹与婢女对看一眼,放慢脚步轻轻拐过假山,只见一人靠在走廊柱子上,手持一支劣质短箫,神情专注,不是鄢鸿昼又是谁?
颜笑茹怔了一怔,以前从不见鸿昼吹奏任何乐器,也无心搀合什么娱悦场合,还以为他五音不全,为人粗莽,谁知竟有如此柔肠。
乐声骤停,颜笑茹与他目光触及,心知无法回避,上前笑道:“鸿昼今日倒是颇有雅兴。”
鄢鸿昼回礼道:“奉了盛主的意思在此看守琉璃轩,夫人不多多休息,还这样四处奔波,累着可如何是好?”
颜笑茹奇怪道:“看守?”
“正是,方姑娘不喜打扰,所以府内一切人员等都要摒绝在外。”鄢鸿昼顿一下,看一眼颜笑茹,抱拳歉然道,“夫人,对不住。”
颜笑茹意外道:“连我也不能进去么?”
“这也是盛主的意思,夫人见谅。”
颜笑茹脸面上微微有些挂不住,婢女机灵,斥道:“鄢护卫也太不像话了,夫人和盛主的意思不都是一样么,又不是外人!”
颜笑茹咳嗽一声喝住她:“休得胡说,既是无咎吩咐下来的,又岂关鸿昼的事。那我走了,这些小食是我命厨房做的,你交由方姑娘罢,看合不合胃口,有需要但说无妨。”
鄢鸿昼瞥一眼食盒,单手接了,屈身不卑不亢道:“夫人小心,鸿昼有事在身,这就不送了。”
走出琉璃轩,婢女微怒道:“夫人,那位姑娘什么来头,盛主竟派一等护卫看顾?夫人金枝玉叶,屈尊来送午膳都不让见,难道还怕我们害她不成……”
颜笑茹虽是轻轻喝止了她,说些顾左右而言其他的场面话,心里想的和这婢女说的却也差不远。
方悦意,究竟什么来头?
那股难以言喻的戾气又当如何解释?
门扉轻响三下,里头传出清淡声音:“进来吧,没有锁。”
鄢鸿昼推门而入,将食盒放在桌上,抬眼望去,她面朝窗格,一身色调偏灰的黑衣,衬得发丝更加乌亮。
嘴角微扬,鄢鸿昼尽力使自己声音听起来恭顺:“方姑娘,这是夫人亲自送来的午膳。”
“我都听见了。”方悦意淡淡道。
“打扰姑娘清修。”
鄢鸿昼嘴上说着客气话,双眼却丝毫不移地盯住窗前背影,是在盼她转身,一睹艳容吗。
晌午时分,淡金暗光透入,站在窗前的女子如同身披轻纱,一身暗黑被赋予了希望的暖色。
“范无咎说,当日与韩错战至两败俱伤,是你带人助了他一臂之力?”
鄢鸿昼答:“职责所在。”
女子回身,曲线曼妙的脖颈露于眼前。
“这样说来,杀韩错的人其实是你,不是范无咎?”
鄢鸿昼又答:“盛主与他缠斗在先,将他拖疲,鸿昼不敢居功。”
方悦意道:“你如何确定他死了?”
鄢鸿昼抬眼:“方姑娘不了解疏情崖是一个怎样的地方,那种天堑之险,人掉下去岂有活命之理?”
方悦意道:“如何确定他掉下去了?”
鄢鸿昼道:“疏情崖壁上遍生青苔,触手极滑,至于大棵的植物是一株没有,所以绝不可能攀住什么;而崖底全是硫磺药池,融肌化骨,连尸体都找不到。”
方悦意直视他,半晌“哦”一声,抬手放在食盒把手上,淡淡说:“你去吧。”
鄢鸿昼答应一声,尽管还想再看她几眼,最终却只是微微一笑,随手带上了门。
方悦意目光落在食盒上,片刻,空中再度飘起忽近忽远的悠扬箫声,断断续续却不曾完全停下,一直持续到日落西山。
之二:盛世烟花 第五章 对敌思
烛光一点微豆,月色清练如洗。
看一眼铺好的床褥,颜笑茹问拾掇完毕要退下的丫头:“盛主还在书房么?”
丫头答应说是,颜笑茹叹口气,当即命人掌灯前往:“一点也不知道爱惜身子,我去叫他。”
行至书房附近,只见前方花园影影绰绰的有人闪过,一晃即逝,颜笑茹起了三分警惕,喝道:“谁?”
自然无人答她。颜笑茹身边随行的全是府中女眷,只有自己略懂武功。这山庄博大,一时半刻若发生什么事,遇上难缠角色,还真有些远水不及近火的感觉。
好在下一刻便有巡夜护卫经过,听说府中出现不明黑影,立即表态要四下搜查,颜笑茹唯恐是自己眼花,只说了些“小心便是”的话,匆匆离去。
刚踏进书房,见着了范无咎伏案的样子,还未及开口说话,便听到有人高喊着一路奔来:“有刺客!有刺客啊!”
范无咎倏然抬头,颜笑茹失色道:“果然是……”那喊着有刺客的人的声音直直传来:“大家快跟我去,刺客不止一人,切不可让他们逃脱!”
“无咎——”颜笑茹甫一开口,立刻被丈夫推进房内:“呆在里面别出来!”
“你——”颜笑茹语塞,“你要去哪里”这句话,根本没机会喊出口,丈夫身影已经没入夜色深处。
混乱中夹了杂乱无章的声音此起彼伏:“是闲邪王的余党!大家撑住——”范无咎扯住一人喝问:“在哪里发现刺客的?”
那人瞪大眼睛,见是盛主,松了口气道:“在琉璃轩附近!贼人见那里人少,防备松散,全都撤过去了……”一席话毕,只见范无咎脸色阴沉,拂袖便追。
越近琉璃轩,喊杀声越盛,范无咎怒容乍现,翻手几掌拍入混战中的人群,山庄子弟见主人来到,士气大盛,勇猛杀敌,只道是与主人并肩作战,却不想范无咎几个起落来到水榭前方,直接去拍那琉璃轩的门扉:“方姑娘,你没事吧?”
里头不声不响,范无咎面色微变:“悦意——你答我啊!里头是否有歹人侵入?”他最担心的莫过于闲邪王的余孽冲进去胁持了她,救,势必顾虑甚多,损失惨重,牺牲的人要置于何地?不救,自己更是万万做不到的!
说到底,在他私心里,方悦意的命早已不知不觉间重于一切,只是立场教他无法直视罢了。
悦意啊,悦意,你千万不要有好歹!范无咎拍门不止,预备再无反应就强行冲入。
面临生死考验的又何止方悦意一人?另一边,颜笑茹的情况也是危如累卵。
女子笑魇如花,完全不似死神所有的阴霾鬼魅:“盛主夫人,夜半打扰,皎皎失礼了。”又道:“可是夫人您的丈夫害皎皎失了心上人,夫人你说皎皎是不是也该以彼之力、还施彼身呢?”后半句,语气忽然无限哀怜凄怨。
颜笑茹微微后退,这名唤作皎皎的女子浑身散发出的,正是前几日自方悦意那里感觉到的戾气,只是强过她百倍千倍罢了。
身为人妻,而且丈夫又是万人敬仰的盛主,颜笑茹怎么也不会给他丢脸,当下强自镇定道:“闲邪王作恶多端,是罪有应得,你们邪门歪道相差不远,早晚会下去陪他!”
“哈哈哈哈——”皎皎笑得花枝乱颤,“伶牙俐齿,真是伶牙俐齿啊。范无咎大概就是看中你这一点罢!否则既不能打,又无才干,长得还不算貌美,又是凭什么做盛主夫人呢?”说罢身影一晃,颜笑茹还没看清,她已欺身上前,制住颜笑茹双臂,一字一顿道:“像你这种什么都没有,运气却好过世间太多女人的贱货,是皎皎最最喜欢杀的类型!”话音未落,已提掌拍下。
“啊——”颜笑茹面露惶色,连高喊的力气都流失殆尽,那一掌却迟迟没有拍落。非但如此,耳畔还传来一声低低的痛呼。
她试探着睁眼,只见皎皎掌悬半空,面容扭曲。肘部被人牢牢钳住,正是鄢鸿昼。
“鸿昼……”
“提不上台面的妖女,也妄敢近夫人的身!”一声沉喝,那名叫皎皎的女子身躯有如断线风筝,被击出门外。
皎皎捂肩,口角溢红冷笑:“哼,鄢鸿昼,你最好小心以后的每一日!”
“夫人可安好?”
眼下危机解除,鄢鸿昼半转身,单膝跪地,颜笑茹惊魂未定,却不受控制地在心底生出一丝暖意。
这样关键时分,竟是他在我身畔……不是无咎……若没有他及时出现……
思绪猛地刹住,转念。
“无咎在哪里?”
鄢鸿昼头也不抬:“盛主在琉璃轩歼敌。”
“琉璃轩?”颜笑茹声音有一丝苦意,“是么……”
“因为那里人少僻静,防备又松,所以歹人受阻后全部退向那里。”
“噢……”颜笑茹淡淡道,“你不是受命在那里防守的么?怎么——”
鄢鸿昼抬头,迟疑一下道:“本来是留在那里守卫的,但眼见盛主赶到,心知方姑娘应该安全无忧;府中生力军又全部集结琉璃轩,夫人你身边岂不是空无一人?当下赶紧赶来。还好没有迟一步,否则万死难辞其咎。”
颜笑茹笑一下,道:“你怎么会有错呢?是我不济,劳烦你两头奔忙了。”
“夫人千万别这么说。”
说来奇怪,以前的鄢鸿昼,很少与她视线对接,总是匆匆忙忙,一心一意只将范无咎的命令当作第一要务,决少沉溺于任何娱乐,见了她,恭敬有余,亲切不足。
而此刻他的目光仿佛带了温度,每每射来,眸子黑白分明,深邃得紧。五官轮廓并无任何改换,怎么突然就觉得俊逸许多呢?纵使双唇紧抿,嘴角弧度并无任何不妥意义地扬起,也能教她心中不安。
情人眼里出西施?颜笑茹蓦地一惊。怎地想起这句话,太诡异了!
“夫人,可要鸿昼送您回去就寝?”
回过神来,鄢鸿昼再度低下头去,单膝跪地,声音淡定问道。
“悦意——我这便进去了,如有冒犯请见谅!”
范无咎咬牙,正待推门而入,门扉却轻轻后退,吱呀一声,悠长委婉。霎时万籁俱静,山庄子弟不解的是这生死关头,盛主竟还顾忌良多,进入尚需再三请示,这里头住的是何等紧要人物!
出来的人却令他们失望不已。
范无咎定睛一看,面有歉色道:“对不起,我以为——”
方悦意戴了一顶斗笠,黑纱覆面,只听面纱下传出清淡声音:“里面没有人,你进去看吧。”
“不了,你没事就好。”范无咎在她开门那一时间意识到自己对她的称呼由“姑娘”改成了直呼其名,心下赧然,也就无心其他了。
虽然蒙着脸,众人仍感到她的目光透过黑纱打量在场境况:“这是怎么了?”
范无咎道:“没什么,既然里头没事,你且进去歇着吧,别开门出来就行。”
众子弟听得又是一愣,盛主这是怎么啦,竟然对一个女子这样温言软语。下一刻教他们更愣的一幕发生了,方悦意只说了一字:“好。”便转身退入,门缓缓地干脆地阖上。
有没搞错啊,即使身为女流,即使只是作客,也没见过袖手旁观到这等程度的!众子弟大眼瞪小眼,几乎没反应过来这是事实。
范无咎却觉得再自然不过似的,而且全没了后顾之忧,沉喝一声,虎威再现,勇猛程度竟是教先前有过之而无不及,不消片刻便将侵入者全数制服。
那一袭黑衣,坐在夜色中的女子,如暗夜之花,寥寥盛开。月光若有灵性,穿窗格入朱户时目睹这一幕,是否也会更加空灵三分来配合?
门扉吱呀一声,代表有人进入。她也不回头,只是耳畔垂下的珠子轻晃了那么一下,不知是被风吹起,还是心有所动。
来人径自走到旁边,随意靠窗站了,遮住大半月光,面容模糊。但那身气息,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