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血春秋-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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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五爷向坐在太师椅上的中年人介绍说:“这位就是恒昌贸易行的黄先生。”然后对黄庆祥讲:“过来拜见彭大爷。”
黄庆祥只得上前一步,对彭大驴子一勾腰,双手抱拳地说:“重庆恒昌贸易行的帮办黄庆祥,受老东家之托,前来拜见彭大爷。”
坐在太师椅上的彭大驴子,吸了一口烟后,拖着高高的声音,有点像驴子叫式地问黄庆祥:“细伢子今年多大啊?”
都说彭大驴子杀人不眨眼,可眼下坐在太师椅上正问黄庆祥话的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专干杀人越货这种勾当的土匪头子。倒像是山村的一个淳朴的农民。可眼下这个不怒而威镇湘西的匪首和众匪徒正虎视着黄庆祥,等待着回答。黄庆祥只好老实地回答说:“十九岁,属猴的。”
彭大驴子一口一口地抽烟,瞅着眼前这个脸上还带有稚气,自称是恒昌贸易行帮办的小伙计,半晌才慢条斯理地说:“哦,是当山大王的料,娶堂客没有?”
黄庆祥答:“没有。”
彭大驴子接着又问:“十九岁,玩过女人没有?”
黄庆祥答:“没有。”
彭大驴子接着又说:“小兄弟,今晚就在山上玩一回?”
黄庆祥答:“不敢,这是彭大爷的地盘。我是替表哥来拜见彭大爷,做木材生意的。要是办不好事,今后表哥就不让我出来了。”
彭大驴子问:“出来多久?”
黄庆祥答:“快二个月了。”
彭大驴子问:“从四川到湖南,你们走的是哪条路呢?”
黄庆祥答:“我们是从川东的秀山沿酉水到湘西的沅陵。”
彭大驴子问:“从重庆到秀山怎样走?”
黄庆祥答:“从重庆先到涪陵,然后从涪陵逆乌江至贵州的沿河,走一段旱路至秀山就可。”
彭大驴子问:“恒昌现在还做哪些生意呢?”
黄庆祥答:“除了盐、茶叶、桐油外,现在还做中药材和木材。”
彭大驴子吐了一口烟后说道:“妈哟,天下的钱都让杨三哥赚完了。你们出来时,杨三哥有没有让你们带什么话来?”
黄庆祥答:“出来时,三姨父给表哥说:‘见到彭大爷时,就请彭大爷到重庆走一走,我还欠大爷一桌酒。’还说大爷在湘西有事,可去平江找子惠。”
彭大驴子深吸了一口烟后,吐着烟雾问:“子惠是哪个?”
黄庆祥答:“就是驻平江的二十七集团军杨总司令。”
彭大驴子边吸烟,沉思了一会,对黄庆祥说道:“小兄弟下去吃饭吧。木材生意的事,由五兄弟替你料理。”
黄庆祥答:“是,谢谢大爷关照。”
彭大驴子看似家常的问话,实则透出一阵阵杀机,要是让彭大驴子感觉有诈,那黄庆祥的小命可就没有了。
从安化出来时,刘副师长专门给唐朝和黄庆祥介绍重庆恒昌贸易行杨老板的情况,特别是早年闯荡湘西在常德同彭大驴子的交情,不为一般外人所了解。那是刘副师长上次回四川,恒昌的杨老板,听说刘副师长的部队驻在湖南,便将占山为王的彭大驴子的相关情况介绍给刘副师长。杨老板的目的,是想让刘副师长了解在湘西有这么一个占山为王的地头蛇,日后有什么事好关照。
没想到这些情况都被利用上了,彭大驴子这个占山为王的惯匪,也深信黄庆祥是恒昌的伙计。
熊五爷带着黄庆祥出了大厅,二个年轻的后生举着火把在前面领路,沿着高低不平的小路向熊五爷的家走去,一路上他们这行人谁也没有说话,远处不断地传来一阵阵狗叫声,响彻在这漆黑的夜晚。
在一座房子前,一条大狗猛烈地叫着,突又变得亲密地迎接它的主人。二个年轻的后生把熊五爷和黄庆祥送到家门口,跟熊五爷打声招呼就回去了。这时屋内跑出一个约七八岁的男孩,见着熊五爷和黄庆祥就冲着里屋喊“娘,爹回来了。我们可以吃饭啦。”熊五爷把黄庆祥迎进堂屋的饭桌前坐下,然后冲着里屋喊到:“五伢子他妈,饭做好没有?”
这时,从里屋出来一个腰上扎着围裙的青年妇女,对熊五爷说道:“早就做好了,在锅里热着呢。一家大小都等着你回来开饭。”见着坐在饭桌前的黄庆祥,问熊五爷:“这个大兄弟是谁呀?”
熊五爷大概是肚子饿了,不耐烦地回答说:“快把饭菜端上来吧,这是重庆来的客人。”然后对黄庆祥介绍说:“这是伢子他妈。”黄庆祥见状立即从凳子上站起来,冲着这位妇女叫一声“五婶。”说罢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五块大洋,对妇女说道:“五婶,不好意思,出来时没给你和小兄弟带什么礼物,这五块大洋拿去给小兄弟买点东西吃吧。这几天在这里多有打扰,请五婶多关照。”
这位腰里扎着围裙的青年妇女,伸手就将五块大洋接过来,乐呵呵地说道:“哎呀大兄弟,这么客气。”然后对着厨房喊到:“英妹把菜和饭端上来。”又对坐在饭桌前的五伢子说道:“五伢子快去把你爷爷奶奶他们喊来吃饭。”话音刚落,一个年龄大约十三四岁长得水灵灵的姑娘便从厨房端着一大碗腊肉放到桌上。被称着伢子他妈的青年妇女边放筷子边对黄庆祥说道:“不知道兄弟要来,没有准备什么菜。”
熊五爷吩咐其女儿:“把酒拿来。”
黄庆祥见五婶在饭桌上摆了八双筷子和八个碗,就知道这一家子人可不少。果不然,一会儿熊五爷的小儿子,就把他爷爷奶奶和哥哥姐姐喊过来吃饭了。
见有二位老人进来,黄庆祥忙起身让座。老人伸手示意黄庆祥坐下。熊五爷对黄庆祥讲:“这是我爹、娘。”又指着一男一女二个小孩说:“这是老二、老三。”黄庆祥见状又起身对二位老人叫了一声:“大爷、大娘。”熊五爷把黄庆祥拉下来坐下,用筷子夹了一块腊肉到黄庆祥碗里说:“兄弟快吃,没有啥子好吃的东西招待兄弟,真不好意思。”
黄庆祥见五婶和英妹还未到,客气地对熊五爷说道:“等五婶和英妹到齐了再吃吧。”
这时,熊五爷的老婆和大女儿把饭菜都摆好了,黄庆祥看桌上摆好的饭菜是腊肉、炒酸豆角、粉条、苞谷粑和红苕。就知道山区可真穷,像熊五爷这种匪首家里吃的都是苞谷粑和红苕,哪一般百姓家里的日子就可想而知。
熊五爷见饭菜都摆好了,就端起一碗酒对黄庆祥说道:“来大兄弟,干。”说着一饮而尽。
黄庆祥也只得端起酒来,对熊五爷的父亲说:“大爷一起干。”
熊五爷的父亲回答黄庆祥:“小兄弟不管,我自己慢慢来吧。”
这时,熊五爷的小儿子五伢子伸手去拿苞谷粑,被熊五爷的老婆打了一下手,对五伢子说道:“吃红苕吧,这是给你爹和叔吃的。”
黄庆祥见熊五爷一家大小都在埋头吃红苕,不见有夹菜吃的,就对熊五爷的老婆说道:“五婶,让弟妹们吃菜吧!我和五爷中午刚吃了酒席,还不饿。”说着,举筷子给每人夹了一块腊肉,并将几个苞谷粑分给每人一个。他问熊五爷:“这山里粮食是否很紧张?”见熊五爷只低头喝闷酒,就没再问。回头对五伢子说道:“下次叔给你们带大米来。”
晚上睡觉时,熊五爷的老婆安排黄庆祥给她二个儿子睡一张铺,这三个人睡一张床,盖一床被子确实有点挤,加上天气冷,黄庆祥虽然感到有点困,可在床上怎样也睡不着觉,想了许多,自己现在深入这匪巢里,万事都得小心谨慎,如若不然,则满盘皆输,不但自己送命不说,还会影响独立师的剿匪计划。可要完成侦察进山的路线,查清土匪的数量和被土匪抢劫的军需物资下落,不知从何入手啊?看来只有见机而行,利用砍伐木材的机会,去侦察地形,这办法要隐蔽,千万不能露出破碇,哪就前功尽弃了。
第二天吃过早饭,熊五爷就带着黄庆祥到森林里去看楠木的材料。在这云遮雾绕的大山里,黄庆祥真正领略了雪峰山区这些大山的雄伟和苍莽。雪峰山由于地处我国地势第二阶梯东缘,从南向北横卧在湖南的西部,南面同贵州接壤,地势起伏较大,加上亚热带季风气候,山里一年四季很少能见到阳光,这就有利于许多阴生植物生长。山上除有楠木这样的好木材外,还盛产许多珍贵的林木。其他林特产如桐油、生漆、白蜡及中药材杜仲等,也是国内需求量较大的原材料,可谓物产丰富。
熊五爷陪黄庆祥在山上转了半天,向黄庆祥介绍各种木材,最后问黄庆祥要哪种规格的楠木,黄庆祥想了想问熊五爷:“出山的路好不好走,以前是怎样运出去的?”
熊五爷回答到:“这里山路太陡,很难运出去。以前没有人到山里来直接采购木材。我们这里一般是在春天或冬天将木材砍伐后,从山上往山下的小溪堆放,待夏季有山洪时,利用山洪将木材漂出山外,在桐木溪附近再将木材捞起来。”
黄庆祥对此不解地问:“这不是要损失许多木材?还有要是其他地方的人也砍木材往小溪里放,怎样分辩是谁的呢?”
熊五爷说道:“这山里的一草一木都属于彭大爷的,哪个敢来抢哟。卖木材的钱都归彭大爷,由彭大爷来安排。”
彭大驴子就是用这种原始的方法来控制山里的村民为自己打砸抢服务,同时又对这些村民进行奴役和残酷的剥削。黄庆祥想到这里,便佯装着急地对熊五爷说道:“五爷不是答应我们少东家在在七天之内交货吗?要是运不出去怎么办?”
熊五爷回答黄庆祥:“我也在想办法,时间急,恐怕太大的木材不好运,只有选择中小型的楠木往外搬运还好办点。”
黄庆祥回想起自己在家乡时,也随家族的亲友砍伐过木材往外搬运过。不过家乡的山路要比这雪峰山要好走的多。脑海里闪过一念头,何不利用砍伐木材和往外运的机会,侦察地形,把进出山的路线标明,查清军需物资下落。于是,便用商量的口吻对熊五爷讲道:“五爷,要不我们沿着山路的两边往外砍,这样快些,还可以省点人力。你看要得不?”
熊五爷点头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一千立方米,若砍这种楠木树,大概需要三四百棵才够。”熊五爷指着一棵不大不小的楠木树对黄庆祥讲道。
黄庆祥问熊五爷:“要砍几天?”
熊五爷想了想,说道:“寨子里的青壮劳力全部出动,也要四五天时间,往外运还需要一至二天,七天内交货估计问题不大。”然后又对黄庆祥说道:“看好树后,还要彭大爷同意才能砍伐。”
下午,熊五爷带着黄庆祥来到彭大驴子居住的院子里,这回没给黄庆祥上黑布条,就让黄庆祥和熊五爷进到大厅等候。让黄庆祥有机会能观察这院子里的情况和整个山寨的情况。
这个山寨,是沿着二个山垭的半坡建的。寨内的民居都是用木材搭建的房子,住着大约二百多户老百姓,没有修筑任何工事。坡上坡下,是一片片山民开垦出来种庄稼的山地,整个地形并不复杂。
彭大驴子居住的院子在整个山寨的最高处,有点像座庙,用石块垒建的围墙将整个大院围了起来。大院是紧靠着山边修筑的,门口放了二个岗哨,前院平时除二个站岗的哨兵外,还有几十个背着步枪的土匪在院子里进进出出。一会儿,彭大驴子手上拿着一根大烟杆,在一个青年妇女的陪同下,来到大厅的太师椅坐下,熊五爷见状,忙上前对彭大驴子和青年妇女说道:“大爷、八妹,今天我领着黄先生到后山各处去了,黄先生对所选木材没有什么意见,我看明天就可以安排砍伐,不知大爷意下如何?”
彭大驴子吸着烟问黄庆祥:“黄先生感觉这山上的风景怎样?”
黄庆祥见彭大驴子不回答熊五爷的话,反而问自己对山上风景的观感,觉得彭大驴子有诈。于是,便回答彭大驴子说:“上午同熊五爷在林子里,转了一圈,只顾选木材,没怎么看风景。这林子太大,一进去就全是参天大树,路很难走。怕耽误东家的事,一直在和五爷商量如何早点把木材运出去。”
彭大驴子欠了欠身子又问黄庆祥:“办法你想好了吗?”
黄庆祥回答说:“我是第一次进山做木材生意,在这方面不懂该怎样做,全靠彭大爷和五爷作主。”
不待彭大驴子回话,熊五爷便对彭大驴子说道:“黄先生这批木材要得急,数量大,我想明天就组织砍伐,边砍边运时间就快点,要不然会耽误黄先生的事。”
彭大驴子吸着烟,想了一会儿才冷冷地说:“好吧。在木材没有出山前,让黄先生再到这里来,我有事要办。”
黄庆祥对彭大驴子道谢:“多谢彭大爷,大爷有事尽管吩咐。”
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