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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

倾慕江湖_by春从春游-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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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辈……”沐惜追听了,顿时只剩袖手哑然的份。
“倘若离魂刀真的被盗,我就更没有留在这里的理由了,劝你不要白费唇舌!”
“如果我说,前辈必须留在寒剑山庄,哪里都不能去呢?”沐惜追低低的道。
“笑话。我要去哪里,凭你能拦得住吗!”
“论武力,我确实留不住前辈,但是……今日一别,不知何年才能再相见,前辈真的不念半点旧谊吗?”
“你我之间,何来旧谊?最多,是我曾多管闲事的救你半条命!最多,是你为了私情不思报恩一心只想出谷!如今却来说什麽旧谊,你不觉得虚伪吗。”
自雪见愁口中说出的字字句句,犹如一道道针尖刺在胸口,并不剧烈的疼,却让沐惜追感到隐隐作痛,想要开口解释什麽,最後只是黯然低垂了眸。
“怎麽,没话说了?”雪见愁用惯有的嘲讽语调说著,冷哼一声迈开步伐,“後会无期!”
──後会无期,吗。
乍闻此言,耳畔亟若擂鼓,心脏的位置突如其来一阵抽痛,沐惜追感到窒息的瞬间,眼前光明顿失,下一刻,整个人便颓然软倒……
身後蓦地传来一声闷响。雪见愁回头,恰看见沐惜追无力的昏迷在地,面无血色白发散乱──怎麽看怎麽一副了无生气的样子。
 
烟雾弥漫的荒野上,前方一道影影绰绰的人影正在渐渐消失。任凭如何呼喊、如何追赶,总是差了那麽一步……在空荡荡的虚无世界里,他像个孩子一样,无助得泪流满面。
猛然从过於真实的梦境中清醒,沐惜追下意识的想要伸手将泪痕拂去,不料面颊是干的,而在抬眸的瞬间,却毫无预警的撞进一双淡淡讥讽的眼眸里。
“前、前辈……”心脏简直要从喉咙蹦出来一般,沐惜追刷地自榻上起身,眩晕之感旋即上涌,晃得脑海一片空白。
“你寿元将近,有什麽後事记得趁早吩咐,等哪一天你位列仙班,我会记得给你上炷高香。”雪见愁冷冷的看著他,分明一派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
沐惜追先是被他堵得哑口无言,半晌才喃喃道:“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多谢前辈关心。”
“是啊,差点忘了,你也是位医者,有句话叫什麽?哦──能医不自医,你年纪轻轻,真是可惜了。”
“前辈……你在担心我吧?”
雪见愁倏地眉尖蹙起:“你死了,与我何干!”
沐惜追温言道:“果真如前辈所言,那方才前辈便可一走了之,既然现在前辈还未离开,这就足以说明一切了。”
“你倒是有自信!”
沐惜追心念一转,只捂著心口道:“前辈……啊……好痛……”
“怎麽会?”雪见愁先是把手摁在他的脉搏处,而後狐疑道,“我已喂你服下宁神蛊,怎麽还会痛?”
──原来,前辈你果然是担心的啊。
“我也不知道……”沐惜追硬生生抿紧带笑的唇角,不露声色继续道,“恐怕我时日无多了,这段时间可否请前辈暂且留下陪我?”
“要是你一直不死,难道要我一直待在这里!”
“哈。”沐惜追忍不住轻笑一声,道,“前辈不是说我寿元将近、还让我趁早交待後事吗?我看也就是这一两月的事情了……若以两个月计算,便有六十日,对前辈而言,这点时间算不得什麽吧?”
“你说的轻巧!”
“嗳,前辈是年近百年的修行者,不过区区两月,眨眼就过了。”
“你偷看我放在书房的年纪?”雪见愁的眼眸隐含怒气。
“山中无聊,所以借来一阅,不过时隔七载,我以为前辈早已知晓……”
“哼。”
见雪见愁无意追究,沐惜追松了一口气,继续道:“前辈不反对,那我就当是答应了──”
“你不觉得自己废话太多了吗!”
沐惜追眉眼笑弯,却是久久不语。


第十七章 浪风起江湖乱

路远平既为青云堡首席弟子,自然也是继承堡主之位的有力人选。他原是年轻有为的青年侠士,交游甚广,成名後人际圈子又比往昔大了许多,结交之人可谓良莠不齐,後终日与一些只懂阿谀享乐的同辈厮混,渐渐失却初时的秉性,变得浮躁而气盛。那日在天波楼,他见雪见愁长得俊俏非常,眉目顾盼,自有一番与姑娘相别的清奇妩媚,当时就动了心思,不料竟被暗地里摆了一道,整整在客栈昏迷了三日,醒来又发现赴会的请柬被盗,心里登时就气得像著了火。
後来刀剑盛会进行到最後一天,突然凌空降下一人要夺离魂刀,纵有那麽多英雄豪杰在场,路远平也一眼就认出了他来。那人的衣裳是摇曳多姿的水兰色,戴著弯月形的珠饰抹额,黑耀的杏眸和不言自魅的唇瓣自动在脑海里织成了一组异色的美景。短暂的冲突过後,那人与另一道白色的人影相携离去,几乎就在同一时刻,他恨死了那两人并肩而行的背影,心里叫嚣著要报复,他发誓定要看那人乖乖臣服於自己的模样。
人在江湖走,何处不恩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换作小人,难免要行事激进、急不可耐,哪怕最後只能扳回一成。偏偏,路远平就是这样一种人。
对他而言,没有比与寒剑山庄联手调查离魂刀下落更好的机会了。於公,离魂刀是青云堡志在必得之物,若他能寻得带回,继任堡主之位便固若金汤;於私,只要雪见愁困在山庄的一天,他便有足够的机会滋事,再借助众多武林人士推波助澜,终能一雪天波楼之耻,说不定还能……然诸如此类妄想的前提是──雪见愁其人必须要如他想象的那般弱小,而他所倚仗的後台也要如想象中那麽强大。
因而当路远平来到雪见愁房前、并肆无忌惮的推门进入时,并未想过会遭到怎样的回击。他只是目不转睛的盯著那道侧卧软榻的修丽人影,不无贪婪的咽了咽口水。
“滚出去。”没有人喜欢被莫名打扰,雪见愁尤其不喜欢,但他懒得与外人周旋,因而只是闭著眼冷斥。
路远平分明被这样冰冷决绝的声音激怒了。在他的想象中,被软禁的疑犯应该是卑屈的、怨愤的、可怜的,但眼前这个人却比他还要骄傲轻慢、还要盛气凌人。
“上回天波楼一事我不与你计较,只要你说出离魂刀的下落,我可保你周全!”
路远平等著雪见愁示好讨饶,但雪见愁根本不理他。
“被软禁的滋味不好受吧?何不据实坦白,还能早日换取自由!”
雪见愁嗤笑著自榻上起身,斜睨著他道:“说了这麽多废话,我们很熟吗?”
“你……”
路远平一时气结,偏又想不出话来反驳。明知道他在讥讽自己,但从他微弯的眉眼流露出的风神韵致却十足魅惑,几乎要让人心甘情愿的沈溺其中。
“口口声声要我说出离魂刀的下落,你就一定是清白无辜的吗?青云堡的传统美德不就是欺世盗名?或许你根本就是监守自盗,该换我来质问你离魂刀的下落吧!”
雪见愁素来言辞犀利,此番更是极尽冷嘲热讽之能,直把路远平堵得面色发青、口不能言。两人僵持半晌,路远平忽而激忿的拔出佩剑,道:“比毒舌,我不如你。但我劝你别为了逞口舌之快而赌上自己的性命!现在有两条路给你选,要麽交出离魂刀,要麽跪下求我!否则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求你?哈哈。”雪见愁轻藐道,“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你的自信真是来得莫名其妙。”
“你……你……”路远平死死瞪著他皎美的容颜,心里蓦地蹿起一股邪火,想把他身上的傲气撕碎、想将他的自尊踩在脚下、想要看他流著眼泪苦苦求饶的样子!
“啧,好犀利的眼神,但是……”雪见愁慢悠悠的拖长了尾调,“小子,难道你不知道眼神是杀不死人的吗?”
啪──
脑袋里绷紧的神经瞬间就烧断了一条,恨火燎原,路远平无力再思考什麽,他挥剑朝雪见愁斩去,却扑了个空。
“不够,还不够!难道你的怒气就这麽一点点吗?”
雪见愁的挑衅无啻於火上浇油,路远平杀红了眼,几乎拼尽全力。
他不知道──雪见愁要杀一个人根本无须刀剑,如果他肯对敌人动刀动剑,又或者没有在第一时间杀人取命,甚至还出言挑衅,那代表他的心情不错。无可否认,杀人有时候会让雪见愁产生快意,但快感若总能如此轻易就得到,未免教人厌倦。
渐渐的,路远平的剑挥不动了,咸涩的汗湿了眼,视线一片模糊,他看到雪见愁的身影朦朦胧胧,仍是那样轻盈、干净、魅惑,像天上的云纤尘不染。
“游戏到此该结束了……”雪见愁冷眼看著路远平狼狈的喘息不止,一字一顿道,“而你,将为刚才的无礼付出代价。”
代价。什麽代价??
路远平先是浑身剧颤,蓦然间拔腿就跑。
静夜。沐惜追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心神不宁。他从行书苑出来,不知不觉的走到客苑,恰瞥见雪见愁的厢房灯光忽灭,里面似有异动。
“前辈,发生何事?”
心倏地揪紧,沐惜追疾行上前,刚想抬手叩门,门扉却吱呀一声自己开了。
“救……唔……命!……”
一个面部扭曲的人绝望的嘶喊著,迎面扯住沐惜追的衣裳,身体抽搐数下,便直挺挺的倒落地面,发出了咚的闷响。
有一瞬间,沐惜追周身动弹不得。他不敢置信──路远平死了。就这样挣扎著死在自己的脚下。
“嘁,来得真是时候!”雪见愁不以为然的冷哼一声。
沐惜追的视线缓缓上移,最後定格在雪见愁身上:“前辈,是你杀了他?”
“是又如何!”
震惊。不解。难过。沐惜追不知该如何形容这种心情,他无意识的揉了揉额角,疲惫道:“为什麽?”
“杀人需要理由麽。”雪见愁慵懒的斜倚在榻上,眼眸高傲的微阖。
“不需要麽。”第一次,沐惜追素来温柔的眼渗进了些许冷意,语调波澜不惊,却教人不寒而栗。
“你这是在质问我?”
“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雪见愁猛地翻身坐起,恼道:“你在怀疑我?”
“这是两回事,前辈不要混为一谈。”
“哼。”
沐惜追深吸一口气,道:“路远平奉以青云堡之名,与寒剑山庄共同调查离魂刀下落,此事众人皆知,前辈在这种敏感时刻杀了他,不是正好落人口实?我可以无条件相信前辈是无辜的,但别人会怎麽想?再者,青云堡与寒剑山庄素有罅隙,如今路远平死於寒剑山庄,消息一旦传出,会惹来什麽样的後果……凡此种种,前辈考虑过吗?”
“我不像你这麽深思熟虑!别人怎麽想又与我何干?你说来说去不过是担心我连累寒剑山庄。”雪见愁看起来气得不轻,“明日我自会昭告外界──杀路远平的人是我碧云谷主雪见愁!与寒剑山庄没有任何关系,这样你满意了吧?”
“不满意。”
“你……”
“无论前辈说什麽,都已经无关紧要。正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人们要惹事,总是可以找到理由的。”沐惜追淡淡道,“前辈若此时离开,不仅於事无补,还会陷我於不义,所以这段时间,请前辈好好的留在寒剑山庄──没有我的命令,哪里都不许去。”
如果说出这番话的人不是沐惜追,而是别的什麽人,下场绝对比死还要凄惨。
但是在雪见愁眼里,沐惜追早已是半个死人,杀与不杀的结果都一样。
所以沐惜追把话说完之後,非但没有死无全尸,甚至还能平静的招来仆卫将路远平从房间移走,离开时顺手替雪见愁把门掩上,轻轻的道了声:“时辰不早了,前辈早点休息吧。”


第十八章 英雄不谈古今

论英雄。何谓英雄?武功造诣独步天下,威名霸道震慑江湖,万世敬仰,千秋万古,曾经这就是莫问天笃信不疑的江湖英雄路,且自始至终践行不悖。
今为青云堡前堡主的莫问天出身名门,虎据北武林极北之地,生来便承袭了天之骄子的头衔。少年时走南闯北,结交好友三两,惹上仇家百十,历经战事无数。最惨烈的一次,要数那次遭南武林十大杀手埋伏,逼得他不得不跳崖以求取一线生机。崖下的山谷与世隔绝,救他的谷主虽为男子,容颜却惊为天人,他曾一度怀疑那人是山精妖物,否则怎会冷心薄意到那般境地。那人传他至高刀法,授以稀世宝器,独独不允他踏出山谷半步,然在其看来,纵有凌云壮志、盖世武艺若不能伸展,无异燕雀鸿鹄。人生短短数十载,他对那人心怀感激,却从未想过以陪葬余生作为报答的方式;但想要出谷,就不可避免必须走上恩与义的两极。
人的情感最是反复无常。朝夕相处间,对那人的感恩之情在不知不觉中已悄然变质。让莫问天无法接受的是那人对待感情的态度──那麽迟钝那麽冷感,仿佛整个世界都与他无关,就连他对他好,似乎也只是为了稍解山居乏闷,掩藏在那美丽外壳下的不过是个无情无爱的残忍灵魂。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莫问天不止一次开口要那人放他回青云堡,每每得到的总是毫不留情的拒绝。
既然不爱,为何要留?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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