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军工传-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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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明【溪鸟】先在密歇根大学攻读结构工程研究生,一年就获得结构工程硕士学位。第二年他又转到伊利诺依大学,1938年获理论与应用力学硕士。周明【溪鸟】的导师布鲁克是位正直的荷兰籍教授,他劝说急于回国参加抗战的周明【溪鸟】,“你要是在这里学成了,你就代表着科学,你对自己祖国的作用就大了!”
周明【溪鸟】此时已失去家里的接济,他正为如何生活而着急。于是不容多考虑,他接受布鲁克教授的邀请,又返回风景秀丽的大学城安娜堡,进入深褐色的密歇根大学应用力学系大楼。在布鲁克教授的指导下,他于1940年完成《薄壳结构分析》的博士论文,获应用力学博士学位,并留任密歇根大学工学院航空工程系讲师兼研究员。
深秋的安娜堡,落叶给大地铺起一层软软的金黄色地毯,小松鼠在丛林里自由地跳跃嬉戏。此刻有两个年轻人正在林间小路漫步,男的是一身西装,仪表文雅,谈吐轻柔的周明【溪鸟】,女的是一身中式旗袍,齐耳短发,文静清秀的叶惠兰。他们在同学们的撮合下,由相识到熟悉,经过两年的相处,他们深深相爱了。
“惠兰,钱学森来信了,他说冯?卡门教授同意邀请我去加州理工学院古根海姆航空实验室工作,做客座研究员,你说,我去不去呢?”
叶惠兰没有马上回答,她低着头,用脚尖踩着金灿灿的落叶。叶惠兰是广东台山人,1936年毕业于燕京大学,1938年获留美奖学金到密歇根州立大学学习,两年后获“巴巴奖学金”,转到周明【溪鸟】所在的密歇根国立大学生化系学习。叶惠兰这个娇小单薄的侨乡之女,竟蕴藏着巨大的能量,在美国学习期间,只有在整个学期各门成绩全优的学生才能获得学校奖励的一把“金钥匙”,而叶惠兰竟得过七把。她理解周明【溪鸟】的追求,暑假时他为自己设计了一架小飞机而欢喜若狂。如果周明【溪鸟】不去加州,他们在密大的地位和生活都将不断提高,但不免会很快结婚,那样,双方的学业必将受到影响。科学救国是留学生们最朴素的爱国情感,不能因为儿女柔肠而耽误了人生抱负。
“你去吧!”叶惠兰终于开了口,没有多少牵肠挂肚的惜别情话,外表温和的叶惠兰,内心的刚强不让须眉。1942年她因严重的左肾脓肿,不得不接受肾切除手术,她只是平静地给周明【溪鸟】打了个电话,就由同学代签字,自己坦然地走向手术室。
就这样,一对情侣暂时分开了。周明【溪鸟】踏上漫长的旅途,来到阳光灿烂的加利福尼亚。
钱学森开车接回周明【溪鸟】,两个人负笈海外不觉过了七八年,年轻小伙子变成了中年人,岁月如梭,人生易老,老同学之间有说不完的话题。
在加州理工大学,周明【溪鸟】结识了一大批中国同学,如卢嘉锡、袁家骝、林家翘、郭永怀、钱伟长、胡宁等,这些才子们在几十年后,都成为闻名于世的大科学家。
钱学森的导师冯?卡门教授是诺贝尔奖获得者,世界级的科学大师,他在20世纪20年代提出的漩涡尾流的理论,科学界称为“冯?卡门漩涡”。此时,冯?卡门正和钱学森合作,进行
火箭与航空技术的课题研究。每个星期三的晚上,钱学森都开车带着周明【溪鸟】、郭永怀、钱伟长等同学去卡门教授家开学术沙龙,他们倾听过爱因斯坦、索思?韦尔等科学巨匠的高谈阔论,大大开阔了科学视野,这是中国留学生获益最多、特别开心的一段时间。
1942年夏天,周明【溪鸟】和几个同学一起,到美国大型飞机制造企业——道格拉斯飞机厂工作,担任应用力学工程师。他为自己能间接地参加中美共同的抗日行列而兴奋不已。不久,他因优异的学习成绩和认真苦干的表现,被工厂任命为高级工程师,而且一干就是五年。
二战结束后,周明【溪鸟】因长期劳累病倒了,而
国民党政府的腐败,使他的心情变得很坏。只身对影,四壁萧然,心灵上感到无尽的空虚。幸好叶惠兰修完生化博士学业后赶来加州,爱人的细心体贴和安慰,使他身体逐渐康复,重新投入冲击式超音速飞机的设计和试制工作。
12 寒风砭骨 老教师冰城过三关(5)
美国联邦调查局对不肯加入美国国籍的周明【溪鸟】总是不放心,接二连三地找他的麻烦。1947年初,周明【溪鸟】下班回到寓所,发现书籍和生活物品零乱地散落地上,箱子也被打开翻过,这种侮辱性的抄家搜查,深深刺痛了他的自尊心,他下定回国的决心,正好叶惠兰接到上海江湾国防医学院的聘约,他们俩商量好,2月中旬结婚,然后以新婚夫妇探亲名义申请回国。
简单的婚礼是由善良的老房东夫妇主持的,新婚燕尔,夫妇俩却没有度蜜月的兴致,他们已经办好离美手续,正紧张准备着行装和逐一向友人告别。
4月的旧金山海湾,白浪滚滚,寒意凛然。“麦基号”客轮正徐徐穿过橘红色的金门大桥,向深蓝色的太平洋驶去。甲板上,周明【溪鸟】和叶惠兰紧紧依偎着,心中涌起无限的感慨。阔别祖国十二载,等待他们的前途是好是坏?
回到上海,周明【溪鸟】还心存一点“参加战后建设”的想法,等他去南京资源委员会,见到以绘制地图而闻名于世的翁文灏先生之后,他的心凉了。这位国民政府的大员唉声叹气地抱怨:“民穷财尽,百业凋敝,哪里还需要像周先生这样的高级人才?”周明【溪鸟】满身本事无用武之地,他心一横:去教书吧。恰好老同学来信,约他去
武汉大学当教授,周明【溪鸟】再次与叶惠兰依依惜别,溯江西去,在林木葱郁的珞珈山下重拾教鞭,第二年,叶惠兰到武大与周明【溪鸟】团聚。
1949年6月,周明【溪鸟】和武大的师生一起,加入欢迎解放军进城的人群。他那多年都紧绷着的双颊露出难得的笑容。解放了,不久大女儿又“呱呱”落地,真是双喜临门哩!他受到武汉大学的重用,多次代表武大出席全国性的会议。他参加在哈工大召开的全国高校学习苏联教学经验会议不久,周祖同拿着周总理签署的调令来找他。
周明【溪鸟】和周祖同一见如故,他看着这位身穿军装,精神抖擞的“学者干部”,有几分新鲜感。
“哦,哈尔滨是个漂亮的大都市呢。”夏天去过哈尔滨开会的周明【溪鸟】对哈尔滨印象颇佳,他慢悠悠地和周祖同聊着:“这所大学有航空系吗?”
“有的!”周祖同如数家珍地说:“这所大学可能包括目前中国所有最新的军事科技呢,我看你在美国所学的专业,都可在军工学院大展拳脚呢!”
“好,好!”周明【溪鸟】点点头,“我还要和爱人说说,要准备一下吧!”
夜深了,叶惠兰仔细地看着周明【溪鸟】拿回来的调令,这可是周总理亲自签发的呀。周明【溪鸟】俯身看看熟睡的一双小女儿,思忖着说:“现在全国高校处于调整之中,钱伟长邀我去
清华大学,中山大学的老同学又请我南下广州。现在军工学院又派周祖同先生三顾茅庐,诚恳相邀,我考虑再三,既然国防建设需要我,周总理都发了话,我还是去哈尔滨吧。虽然我对军事工程不感兴趣,还是服从组织吧,实在不行,我再回来,只是,只是我一走,你和孩子……”
叶惠兰是个遇事不慌的人,丈夫的事业,她从来都愿意让路,尽管她自己就是高水准的生物化学专家,她的专业对新中国也十分重要。
“您去东北吧!”叶惠兰沉静地说:“咱们听周总理的。孩子我带着,你别挂在心上。”
1952年12月21日,周明【溪鸟】和孙本旺教授,还有湖南大学的李宓教授,同车抵京,住在总参招待所。两天后,从哈尔滨来北京开会的陈赓和张衍特地来看望他们。陈赓一身旧的棉军衣,笑容可掬地向他伸出手来……
周明【溪鸟】从沉思默想中转过神来,重又抓起那本书,慵懒地坐到桌子旁边。“咚、咚、咚!”是谁在轻轻地叩门,他站起来开门。“啊,是陈院长!”周明【溪鸟】一脸惊诧,忙说:“请进,快请进!”
满身雪花的陈赓跺跺鞋子上的雪沫沫,回头对王序卿和警卫员说:“你们先回去吧,我和周教授聊聊天!”
陈赓关上房门,摘下皮帽子,拍打着雪花,再脱下大衣抖了抖,随手搭到椅子背上。
“这么晚了,我还来打扰,周教授不见怪吧?”陈赓一边擦拭着眼镜片,一边笑着说。
“不,不,欢迎您来……”周明【溪鸟】有点拘束不安,他忙给陈赓搬椅子,等陈赓坐下来,他才坐到床边,两个人面对面,差点膝盖碰上膝盖。
陈赓环顾着房间,简陋的木桌、木椅、木床,还有周明【溪鸟】没有打开的木头箱子。
“委屈你了!”陈赓指指房间,“现在的条件还不很理想啊。”
周明【溪鸟】忙摆手:“哪里呀,我们一来,就看到床上摆的皮大衣,军被褥和军毯,暖气又热烘烘的,条件不差呢!”
“毕竟这个寒冷的气候难以适应哦,我也不太习惯。”陈赓坦率地说:“前几天咱们在北京见过面,我今天刚从北京赶回来,再来看看你。我了解过你,从你1947年回国,从你拒绝到台湾并由上海滩奔向珞珈山,我就认为你的心和咱们党和军队是一回事了!我们现在已经成为国家的主人公了,咱们一起干吧!”
“主人公?”周明【溪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在心里重复着陈赓这句话,心头阵阵发热,嘴上却说:“惭愧得很,我长期滞留在美国,对革命没有贡献啊,那个时候你们在打日本人,而我们这些海外游子……”
12 寒风砭骨 老教师冰城过三关(6)
陈赓打断周明【溪鸟】的话,“不能那么比较,前些日子我们开过老教师座谈会,我讲过,既要承认老干部的‘二万五’,也要承认老教师的十年寒窗苦嘛!建设现代化国防,没有文化是不可想象的,今后,咱们的军工,咱们的军队,就靠你们这些大知识分子喽!”
两个人越谈越投机,周明【溪鸟】讲起自己在国外的经历,讲飞机设计的乐趣,讲美国白人对有色人种的歧视,讲乘坐美国客轮横跨太平洋……陈赓听得津津有味,他插话说:“你们都是乘着大轮船漂洋过海去留学,又乘着大轮船学成归国。我们的国家刚刚解放,条件还不好,我想等条件好了,咱们自己也造它一条漂亮的大轮船,把我们学院的科学家都请到船上,船上有音乐,有鲜花和好酒,让这条大轮船在大海上漂它一漂……”
陈赓说到这里,自己先笑起来,似乎他正在驾驶自己憧憬中的那条大船,破浪于碧波之中。陈赓的热情和真诚,深深感染着周明【溪鸟】,这位很少流露感情的学者,眼睛湿润了。
陈赓又和周明【溪鸟】谈起老教师的一些思想问题,紧接着就委以重任:“你在老教师中有威信,为了把教师们团结起来,咱们计划成立一个教师协会,或者叫教育工作者协会,你就来当这个协会的主席如何?”
周明【溪鸟】感到有点突然:我来学院没有多少天,院长竟这样信任,人生最难得的就是信任啊,“士为知己者死”,我就在军工干下去了!军工本身就是一条大船啊,现在它正要起锚出港,向着波涛汹涌的大海驶去,陈院长是船长,我就当他的水手,为他献智献策,流汗出力,我周明【溪鸟】这辈子就不下军工这条船了!
陈赓要走了,他和周明【溪鸟】握手道别:“哎呀,我们一聊就过了半夜,耽误您休息了!明早你多睡一会儿,我告诉食堂给你留着早饭!”
周明【溪鸟】握着陈赓的手,使劲摇着,不肯放开。他喃喃道:“谢谢院长,谢谢你来看我……”他把陈赓送出宿舍大门,大雪还在静悄悄地下着,他目送陈赓宽厚的背影消失在朦胧的夜色中,街口传来吉普车的发动声……
回到房间,周明【溪鸟】连抽了两支香烟,想让激动的心情平静下来。他找出信笺,他要马上给叶惠兰写封信,告诉她,快点带孩子来军工吧。
40年以后,从国防科技大学副校长岗位上退下来的周明【溪鸟】教授,耄耋之年仍清晰地记着当年陈赓与他雪夜谈心的情景。他在一篇回忆录中写道:“那时邀我去哈尔滨工作,说实在话,当时我的心里是矛盾的,一方面,深深感到党和政府的信任;另一方面,又舍不得离开武汉,因为,我的兴趣和爱好不完全在军事工程上。但是,我还是踏上了北去的征程。到哈尔滨后,我心里的矛盾被一颗心融化了!被昔日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将军——陈赓的心融化了。从陈赓将军身上,我看到共产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