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狐之歌-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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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百四十日烧香祈福,可使亡灵得安宁。
他烧的是最普通的香阵,本意是想要祭奠那些死去的门人。他行事向来自在由心,也没有去弄什么果品供物,讲究什么排场哀荣。在他看来,三炷清香,三盏薄酒,与奇珍果品、山珍海味无异。再说,仙云门人都是真正的方外之士,真的供了那些东西,恐怕他那师父还要从地下跳出来,指着他的鼻子跳脚大骂孽徒不守清规,贪图物欲呢。
可是……眼下从这香谱看来……到底……
徐道子喃喃道:“‘福祸相依,故人归来’……这到底……”
“你们有人还活着?!”徐道子望着变得浑浊的酒液,那是香谱奏效的征兆。他不知道自己是喜是悲,如何去面对。在已经对一切都心如死灰的人心中燃起希望的光芒固然是令人雀跃,但是如果这一切都只能迎来又一次绝望的结局,那么还不如一开始就没望见那线曙光的好。
脑海中稚嫩的童音带着微微的哭音叫道:“小衍!还有人活着!北边的金铃刚刚响了!”
徐道子弯身抱起他,将头脸埋入那热乎乎的绒毛中,微不可见地点点头,这毕竟是一线希望,是几乎算是奇迹的希望!而且他和虎儿还活着——虽然他以另一个方式——但毕竟是活下来了不是吗?这就说明,按照香谱所示,就在这个正北方,有他们心心念念的幸存的门人在等待着和他们相会啊!
徐道子这一松气,再加上祭奠已毕,刚才的结界也悄然逝去。毕竟他现在并非真正的人身,强自将巫力以道法的形式运转,从而使出仙云门的香阵结界,是比从前吃力得多了。
九月却犯了倔脾气,见那一人一猫没有搭理自己,本来被差来做信使就不怎么高兴,要是连把这个玉冥带去缀锦阁的任务都完成不了,王爷主子不一定怎么想他呢,他不可能允许这么落面子的事情发生。
真气运转之下,鞭梢居然生生挺得笔直,夹带着风雷之势朝着结界再次挥去,这一回却出乎意料地没有碰到任何障碍物,九月一愣,心里又咯噔一下子:糟了!
只见那鞭子朝着抱着大猫背对着自己的那少年飞去,那纤薄瘦弱的身体,不消说他这一鞭下来铁定是把人不是打残就是重伤的势头!
九月忙忙收回势子,功力回撤的时候硬生生把他弄得内息翻涌,险些一口鲜血喷将出来,但眼看着是来不及了。
徐道子这才感觉到背后风声袭来,他却不怎么紧张,回过神来的时候站起身体,果不其然,那风声倏然停顿,徐道子呼出一口气,转过身来,那其势凌厉的鞭梢被稳稳抓在一个人的手里,很是轻松的样子。
徐道子望着那人,嘴角微弯:“多谢你了,又救了我一次。”
九月不可置信地睁着眼睛:“夏哥,你在这里干嘛?”
正是夏长野。
第十一章 旧事(上)
九月正瞪着本不应该在此时此地出现的那个男人,从这个院落的门口却轻轻巧巧经过一个竹丝软轿,停在了那里,上面的人却没有下轿,只轻轻柔柔一把动听的声音响起:“九月公子。”
轿上的人一双温柔眉眼望过来的时候,九月也不禁微微一愣,那人一身浅红宫装,头上梳着高髻,看上去清丽中透着几分喜庆,正是高慧琴。
她露出微微浅笑:“时辰快到了,九月公子不过去么?”
九月玩味的目光扫了一下,高慧琴这次倒没有把孩子带出来,只白玲随侍在侧,这个高慧琴手下的头号大丫鬟平日里气焰可不低,但是这回见了九月也只有缄默不语的份儿。
他往旁边一让,眼珠子转了转,嫣红的唇角微微翘起:“这不,过来找夏哥一起过去的么。慧琴夫人,你也来和他打招呼?”
他这一让,高慧琴终于看清了一言不发站在那里的夏长野,依旧是一身暗夜般的服色,半仙半魔的面孔并没有看他,却对着那个一身缟素的少年,低声地不知道在叮嘱什么。
高慧琴面上的浅笑多少显得有点不自然了,白玲在旁边看着气氛不太对,连忙解围道:“我家小姐是顺道过来带玉公子一道过去缀锦阁的。”
“主人都没说话,你多什么嘴?”九月斜着眼睛瞥了她一眼,那艳丽的面容即使带着恶意的笑容也依旧漂亮得惊人,只是菱唇一张依旧没有什么好话:“旧情未了不是坏事,长情的人总是不多的,慧琴夫人,您说呢?”
夏长野素知九月一张嘴就没有好话,也不去搭理,只低着头对着徐道子:“玉公子,你现在……情况特殊,不要再像从前那般随便轻慢身体,若是有了什么问题,王爷怪罪下来,遭殃的只会是我们。”
不知是否错觉,徐道子感觉到对方的目光朝自己的腹部溜了一圈,他抬头看了看那双似笑非笑的紫眸,一言不发地只好将云履穿上。
突如其来的祥兆令他的心重新开始活络了起来,开始有心情往四周打量。
拂了拂袖口,他抱着猫举步向前,见众人呆愣看他,不禁有些莫名其妙地道:“不走么?”
白玲怔怔问了一句:“走?去哪里?”
“你们不是要去用早膳?”徐道子摸了摸虎儿下颔,眨眨眼睛:“这就去吧,虎……我也有些饿了。”
这才端着药跑出来的绯秋气喘吁吁道:“哎呀我的小公子!药!倒是先把药趁热喝了呀!”
徐道子接过碗一口仰脖喝干,却被小侍女紧紧抓着衣袖,他疑惑望去,小侍女惊恐的眼神令他莫名其妙:“你怎么了?一道去么?”
平日里不是死活都不肯和他同桌用膳?
“你……”绯秋上下扫视着他,像是离抓狂只有一步之遥:“公子您不能就穿这身去!”
以为她是担心他的身体,徐道子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弯起嘴角:“无妨,这点温度我身子经得起。”
绯秋瞪着眼睛看样子是真的急了,徐道子怀中却伸出一只胖乎乎的带着黄色茸毛的爪子往她的方向拍过来,还伴随着一声懒洋洋的“喵呜~”,绯秋现下一听猫叫就反射性地浑身发颤,她惊叫一声恍如白日见鬼,连着倒退好几步险些坐倒在地上。
徐道子无奈地低头望着那只得意洋洋舔着爪子貌似洗手的家伙,歉意地看了一眼小侍女,“我知道了,我加件衣服。”
各退一步吧。
高慧琴望着慢悠悠的徐道子,忍不住问道:“玉公子不坐轿?”
徐道子摇头:“不怎么习惯,也没多远,走走挺好的。”
九月骑在马上俯视这个身材单薄的少年,撇嘴:“病秧子一个,逞能。”
徐道子看他一眼,一边摸着手里的黄猫,一边很真挚地道:“九月,你是个练武的好苗子,但是不要一味地求速,否则易生不测。”
九月最近正是遇到瓶颈,听他这么一说,心里对功力迟迟没有进境的烦躁登时发作出来,性子一起就马鞭一挥,厉斥:“你说什么!”
他本来没使多大力气,只是想教训教训这个病秧子,别以为一时得宠就口出狂言教训自己。岂知这回又是有去无回,鞭梢被凭空出现的夏长野握在手中,九月不忿地嚷嚷:“夏哥!”
夏长野却手腕一振,九月手上那鞭子表面上看来是皮质,其实牛皮内包裹着节节生铁链子,舞动起来呼呼作响气势惊人,拿来教训人是上上之选,也是九月最为趁手的东西之一,却被夏长野不动声色地一抓一拽,寸寸断裂开来,掉了满地。
九月瞳孔微微缩起,显见有些动了火气:“夏哥!我不过教教他以后该怎么说话!”
从前亦有一个恃宠而骄的姬妾,很是在王府内风光了一阵子。却有一次不知怎的得罪了九月这个小魔王,竟被吊在王府内院,当着所有下人的面被剥光衣物,活生生用鞭子打死了。现下两人为了这小狐狸对峙起来,白玲又是紧张又是兴奋,眼珠子都不动了。
夏长野却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紫色的眸子透出微凉的气息,九月竟无端觉得背后有些发凉:“王爷交代了,从一进这个王府内开始,这位玉公子的安全就全权交给我负责。”
言下之意,九月一而再地出手,已经到了不得不给他“回报”的地步,证据就是地上那几截造价不菲的断掉的鞭子。
手里缰绳紧了又松,松了又紧,九月拧起嘴角冷哼一声,双腿一夹马肚,却是策马疾驰,抛下他们先走了。
这回竟平安落幕,不禁暗暗叹息小狐狸命大,白玲回过神来,却发觉那始作俑者满面不在乎,根本不知道自己刚才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他到底有没有想过,要是那位夏将军置他于不顾,这小魔头会将他怎么样啊?
白玲瞪着眼睛看着徐道子抱着大黄猫徐徐前进,见他们没跟上,还好心地回头叮嘱道:“别让你们王爷等急了。”
说来他也奇怪。因为他住的地方在王府的最深处,更有一座小山坡将他住的曦园和其他院落隔开来,是极其幽静的地方,他还挺满意的。平日里没什么人会到他的地方去走动,因此他其实不怎么清楚王府内到底都有些什么事。
只是这么一走出来,这才发现每盏白纱宫灯都蒙上了一层红纱,白石甬道两侧的松树也都系上了祈福的生辰彩幡,如果说他前面还有些不明白为什么绯秋让他换衣服的话,现在也多少懂了一些。
瞥了一眼不动声色的高慧琴,徐道子摸了摸虎儿,心里暗叹。
缀锦阁离他的曦园其实不远,走一段就到。又过了一道垂花门,花团锦簇中簇拥着的一处精巧楼阁出现在眼前,两边游廊上妆容淡抹的女孩儿们来回灵巧地端着盖着纱巾的托盘快步走过。
高慧琴在白玲的搀扶下下的轿来,又呼啦围上来几个女孩儿围在她身边,行礼的问安的,高慧琴一一微笑地答了,斜着眼角望了一眼那一身白衣的单薄少年抱着黄猫站在一侧,看上去很是孤单无依的样子。
“原来是慧琴姐姐到了,怪不得左眼皮总是跳个不停,姐姐不要怪失迎之罪啊。”
香风拂面,温言软语,高慧琴抬起眼睛,见得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女袅袅婷婷朝她迎来。且不说容姿,光是那走路的姿势都宛如舞蹈,纤腰一束,粉色的长裙拖曳及地,外披一件狐裘,头发梳了留垂的苏妆,耳上明珠摇曳,艳色照人,那看上去如仙般清丽却又透着三分娇嗔的面容,一股透在骨子里的柔媚。
“璎珞妹妹。”高慧琴也笑了起来,两人手挽着手,一派亲热模样。
“姐姐这次陪着爷上了元洛城,可有带回什么新鲜物事?”璎珞眨着翦水明眸,声音软软糯糯中带着几分天真娇憨,实在叫人讨厌不起来。高慧琴笑道:“哪里有什么。这次出去可不是去玩的,倒是带了点吃的玩意儿,你要是喜欢,等会儿去我房里拿。”
璎珞挽住她的手,雀跃地靠了靠,这才眼睛往旁边一转,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徐道子,“姐姐,这是你新收的小厮?那么单薄,能做什么呀。”
高慧琴笑而不答,白玲在一旁哧地笑道:“他可不是小厮。”
不是小厮还能是什么?还非常没有眼力劲儿,在这样的日子穿的浑似要奔丧一般。璎珞噘噘嘴,“怎么一身白的?好晦气!”她想要斥责又不怎么敢,那个夏长野在那站着,离那少年那么近。
对于这个浑身煞气的男人,她既提不起勇气去招呼,也没有忽视的胆量。
正巧朱寒从里间走了出来,璎珞眼睛一亮,“朱寒,来得正好!你看看这小子,一身缟素的,又不是来奔丧。王爷生辰大喜,赶快叫人把他赶出去。”
朱寒却不理她,难得地面露喜意,一把拉住徐道子,“主子等久了,快进去吧。”
徐道子却顿住了,他举目环顾,确实周围的人,除了夏长野和朱寒之外,无不穿着鲜艳喜庆的服色,他这一身白是刺目了点。还没等他说话,朱寒已经将他迎了进去,大声禀告:“主子,玉公子他们来了。”
想来是不甘沦为朱寒口中的“他们”,璎珞扁扁小嘴,也拉着高慧琴不甘示弱地跟了进去。
屋里却赫然是严肃有法度的场景,南窗之下,邹王爷坐在铺着虎皮的热炕上,大马金刀地靠着银鼠皮引枕,一身青色大蟒长袍,穿的也是单薄,只是在外面披了一件狼皮大氅,浅灰色的皮毛从领口处翻涌而出,紧贴着他看不出表情的面容。
他头上戴着的那个鹿皮小冠上缀着的点点晶石耀目,将他深刻五官更是衬得华贵明亮,北方朴拙简单的衣物让他看起来不再留存南方贵公子般雅致风流,不苟言笑的表情望上去只觉威严沉穆,周围往来伺候的下人轻手轻脚,迥异于外面的喜气洋洋,屏声敛气的样子。
徐道子一进来便感觉一股热流冲了过来,室内温暖如春,让他赫然发觉自己在外头冻了许久。许是外面阳光已经开始炽烈,一进来徐道子竟觉得眼前黑了片刻,他定定神,站稳了。
那日之后,他和五郎终于又一次见面。
第十二章 旧事(中)
杨轩手里执着杯盏,身边美婢带着恋慕的眼神小心翼翼地用酒壶为他斟酒,他也恍然不觉,不如说,这满室的春光烂漫美人如云,还不如那人出现的那一瞬间带给他的感觉来得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