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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

我不是陈圆圆-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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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暮都浮华
    记得有这么副对联:仗义半从狗辈出,负心都是读书人。
看到冒辟疆,我自然而然就想起了这副联。
早晨,吴梅村、陈子龙二人送我从吴府出来,就瞥见冒辟疆立在门外,后面是顶轿子。他见我出来,立马迎了上来,长揖道:“圆圆,我送你回去罢。”
我冷笑道:“怎么,怕我又跑了不成?”冒辟疆脸红不语。
吴梅村似是对冒辟疆有些不满,但也不便发作,只不拿正眼瞧他,对我说道:“圆圆,还是我送你去吧。”
我想了想,还是拒绝了。万一让田国丈知道我是在吴府落脚,多少对吴梅村有些影响。还是让冒辟疆送好了,也让他“立个功”。我转而对冒辟疆道:“你放心吧,我会劝田国丈救冒大人的。”
冒辟疆抬眼望了我一眼,嗫嚅着想说些什么,终于还是忍住,眼皮耷拉下来,走过去为我打起轿帘。
我向吴、陈二人深深行了个万福,忽然觉得心下一酸。昨晚的把酒夜谈,让我对两位文坛巨豪从敬佩转成了朋友之情。好容易在这里有两个可以掏心的人,今日却要分别,恐怕日后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我自然而然依依不舍起来。
他二人上前又叮嘱了一番,三人心中都不免有些失落。只剩个冒辟疆落在一旁,甚是尴尬。我有些不忍,主动上轿。
身后传来一阵悠扬的笛声,催人泪下……
******
一时,到了陈家,居然见门口停了顶大轿子。
我心下一凛,田国丈定然在里面了。看来他早收到了消息,在此等我;而这个送消息的人,搞不好就是冒辟疆。
我摇摇头,正要进门,鸨母便跳了出来,张口大叫:“圆圆哪,你可回来了。你要是再不回来,老娘只有去见阎王了!”说着,便将我连拖带抱的往里面拉。
田国丈果然在里面等着我。
我已经想好了借口,正要解释,谁料田国丈摆摆手,仍旧是微笑地对我说道:“姑娘不必说了,回来就好。”这话一出,我倒不知如何应对。看来他倒也不糊涂,不过既然他不追究我私逃一事,我也是多说无益了。
田国丈示意我坐下,“陈姑娘,这几日想得如何了?”
我心说这老头的表面功夫还真是做得足,想不答应能行么?但还是忍气吞声道:“圆圆愿随大人上京。”
田国丈道:“好,好。你去收拾一下吧,半个时辰之后,我们就动身。”
“什么?!”我闻言吓了一大跳,“这也太快了吧。”
田国丈早料到我会有巨大的反应,倒不介意我的失仪,反而有些得意的笑笑,“老朽在此也耽误不少日子,是时候返京了。况且,冒大人还陷在军狱之中,多耽搁一日,情形恐怕多一分不妙啊。”
后面这句话,是说给我,也是说给冒辟疆听的。不知这老头讲这话的用意是什么,要离间我和冒的感情么?让我对冒彻底死心?那他也太看得起我们了!
冒辟疆坐立不安起来,向田国丈拱拱手,道:“晚生还有俗事,先行告退。”
田国丈摆着一副和蔼的模样,点头示意他退下。
瞧着冒辟疆萎靡疲惫的样子,迈着沉重踉跄的步子,想着今生也许都见不着他,心中多少生出些感慨,我喊住他,向田国丈请求——送冒辟疆到院门口。
田国丈瞧了我一眼,应允了。
*****
冒辟疆的眼圈红了起来,伸手想牵我的手,停在空中,却还是硬生生缩了回去。
我愈发觉得面前这个男人是多么可怜,想爱又不能爱。在这个时代,像他这样的读书人还有很多、很多,譬如陈子龙,为了“愚孝”放弃了等了他几年的柳如是,而冒辟疆为了救父,换个不保险的承诺,就把我心甘情愿推入别人的怀抱……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努力向他笑道,“男儿有泪不轻弹”随手把手帕递给他。
冒辟疆左手接过,右手便轻轻地摩挲着,一颗泪珠掉了下来,在丝帕上绽开了花。
我不忍再看他,只道:“你好好保重吧。董小宛是真心喜欢你,你以后好好待她吧。不用,不用再念着圆圆了。”说完,飞也似地跑回楼里。
抛下了冒辟疆留在风里,也抛下了这段夭折的情缘……
*****
田国丈让我回房收拾东西的时候,寇白门来了。
一见到她,我就好像见到了亲姐姐,泪也蹦了出来。寇白门关上房门,一边帮我擦拭眼泪,一边说道,“我刚去吴先生那,便听说了你的事情,好妹妹,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命苦……”
如此安慰了几句,寇白门道:“不如我去跟朱国弼说说,让他想办法救冒大人吧,这样你也就不用上京了。”
我苦笑道:“算了吧。象田国丈这样的皇亲国戚岂是好惹的?况且我和冒辟疆是不可能的了,就算我留下来又有什么意思呢?”
寇白门还要再说,我只是摇头,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担忧。她说我苦命,她的命又能好到哪里?
听她刚才的口气,和朱国弼的感情已经很不一般了,朱国弼娶她的日子也近了,而她的潇洒日子也差不多到头了。我若劝她离开朱国弼自然是徒劳,只是忽然想起清兵南下之后,朱国弼降清,全家被软禁,他便打算卖了寇白门,她主动请缨回南京筹了大量银两把他赎出——她到哪里去弄了大量银两?问这些姐妹?问吴梅村这些才子?
我眼睛在室内随意扫了一圈,在那个黑漆匣子前停住了。对了!这颗黑珍珠价值连城,莫非就是她那“大量银两”的来源?!
心中不禁一兴奋,拿了直接塞到寇白门手中,“姐姐,你待我恩重如山,妹妹没什么送给姐姐,这个权当作个纪念吧。”
“这是什么?”寇白门正要打开,我一把按住,道:“姐姐别看。只需将它埋在树下,倘若姐姐哪天遇到什么困难,再打开不迟。”朱国弼是国公,家中自有不少珍宝,只是那时家被抄了,才落魄至斯。这个黑匣子若不被藏好,到时也发挥不了作用。
寇白门不以为然,只不便却我好意:“好妹妹,我答应便是。”
不一会儿,田国丈就派鸨母来催了。她收了不知多少银子,又不用再担心我逃跑给她带来什么危害,不知有多欢天喜地。
鸨母帮我收拾了一些衣物,还假惺惺塞了两个镯子给我,乐巅巅地帮我拎着包袱下楼、出门、放上轿。
田国丈走出门道:“先委屈姑娘和老夫同乘一轿,家仆们已在城门外备好马车,稍忍耐片刻便到。”
寇白门一直拉着我的手,送我上轿,只可惜,分别的时候终于还是来临。
望着寇白门,望着陈家大院,望着门外的秦淮水,我心中涌起不知什么滋味。在这里的点点滴滴浮现在脑海:选美,出逃,畅饮,一件件历历在目。尽管,其中很多是苦楚、无助、孤独,但还是让我对这里恋恋不舍。
随着一声“起轿”,帘子缓缓垂下,秦淮的物事就这样在我面前中断了。
然而,秦淮河畔,书生意气,妖姬静女,如梦幻一样,丝丝缕缕,埋入心头……
第一章 京城奇遇
    京城实在是京城。
明朝的北京和现在的北京自然是大不相同的。如果说今天的北京是头巍然的雄狮,一看就知道是一个国家的龙头;那么明朝的北京则是一只孔雀,是最美丽娇贵的地方,却丝毫不能让人振奋。
北京和南京也不同。南京的旖旎秦淮,红烛摇曳,让人一下子就陶醉在女人般的水中,搂着水一般的女人;北京在皇家的荫下,给人却是一种压抑的感觉,以至于每个人的脸上都伴着阴气……
我第一眼看过去,就不喜欢这个地方。
马车拖着我徐徐前行。街上熙熙攘攘,两旁的买卖声,路人的说话声,来往的马蹄声,不绝于耳,让我甚为烦躁。连日的赶路,让我对马车已经是深恶痛绝,再加上现在心情急躁,顿时觉得车内又闷又热,真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我冲了出来,把前面赶车的仆人差点没挤下去。我连声叫停车,众人无奈之下,只好停了下来,都望着我。
田国丈从前面的马车赶了下来,耐心道:“圆圆,出什么事了?”
我不敢发作,只道:“圆圆初次到京城,想下车随意逛逛,可否?”
田国丈犹豫了会,点点头,对旁边两个家仆道:“你们陪着小姐大概走走,早点回府。”又对我道,“老夫不便相陪,你若中意什么,只管让他们买便是。京城是是非之地,你要小心些。”想是他自恃身份,不愿走路。这样更好,连日来对着他实在是累,难得有点时间轻松一下也好。
他自是带了车队前行,我也是乐得开心。只是那两个家仆想着要早些带我回府,又怕出事,总不能尽兴。想着不能白走一遭,逛不了多久,就多花点银子。
这下便进了一个“锦绣庄”。名为锦绣,卖的也确实是锦绣——尽是些绸缎,布匹,以及绣好的成品,象帕子,衣服之类。看装潢,看货物,老板应该是个比较殷实的富人。
我正挑着,突然听到身后有个极其轻佻的声音道:“小姐看中了什么啊?”竟然有一手拦腰而上。
我大惊之下,慌忙前进几步,反头一看,一个瘦高个子的泼皮流氓冲我淫笑,瞧他衣着华丽,想来不太好惹,我心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忙放下东西,便要出门。
哪料到他一脚跨到门口,用身体挡在我面前,继续笑道:“怎么,什么都不买,就走吗?爷的东西不够好吗?”
说着,用恣意的眼神看我。这样的登徒子我还是第一次碰见,我心说京城果然是个是非之地,但想着我们有三个人,我壮着胆子往他身上拼命一撞,哪料得他还真是弱不禁风,真被我撞了出去,跌倒在地。
我一时得意,道:“就凭你,也要打我的主意不成,也不撒泡尿照照!”
后面两个家仆也凑上来道:“就是,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就在我们刚开始得意时,一下子从里面冲出十几个壮汉,把我们团团围住。我的心立马凉了半截。
他们将那泼皮扶了起来,我心知完了,这个泼皮要发飙了。
果然,那泼皮咬牙切齿道:“你敢瞧不起本少爷?啊呸,也不在这里打听打听。本少爷瞧你有点姿色,想给你个机会服侍本少爷,那是你的福分!”
我看情势危急,忙把田国丈搬了出来:“当今田国丈是我义父,你敢把我怎么样?”
哪料他听了之后,非但不胆怯,反而笑得更狂了,“我当是什么?田弘遇他算哪根葱?莫说他只是你义父,他就是你亲爹,爷要收你做妾,他也不敢怎么着!”
他的随从也旁边掺和着,“在京城里混的人,谁不是有头脸的?”还有人狐假虎威道:“我家少爷可是王公公的亲侄子,这紫禁城内外,谁不给我家少爷面子?”
我又犯了个错误,张口问道:“谁是王公公?”这下可把他们惹毛了,连田家仆人都为我着急,忙附耳道:“是司礼太监王承恩,皇上身边的大红人!”
我仔细一想,莫非就是那个日后陪着崇祯在煤山上吊的王承恩?那看来是有些势力了。
泼皮道:“你连我叔叔都不知道,看来,本少爷要好好教教你了。”此话一出,我心知不妙,忙往家仆中间退。
那两家仆忙跪倒求饶道:“王大爷,刚才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还请你放过我家小姐……”
泼皮道:“要放,这是自然要放的。不过,得爷教过她什么是权势才放啊!这么标致的姑娘,田国丈收着做女儿?恐怕是藏着自己享受吧……”
两家仆看我不能保全,磕头如捣蒜,然而那个泼皮除了得意,只道:“你们赶快滚回去,否则爷把你们打死了也不用偿命。”
他二人面面相觑,一齐起身向我小声道:“我们回去告诉老爷,回来救你。”说完,也不等我发话,一溜烟跑了。
泼皮大笑:“看你那两个奴才,溜的多快?等救兵到了,你也就是我的人了。”
我心中不禁有些害怕起来,陈圆圆命中还有这样的插曲么?
眼看着那些人龇牙咧嘴把我越围越紧,泼皮更是动手动脚起来,我一时六神无主,看街上还有这么多人,便大喊起救命。
哪晓得这些人都在旁边远远看着,但都是袖手旁观。唉,各人自扫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啊!泼皮道:“别把嗓子喊哑了,乖乖和我进去吧,小姐此举实在白搭啊!”话音刚落,他居然惨叫一声,飞了出去。
我还没明白怎么回事,本来围着我的人竟全部散到几丈外,而伴着一声长笑,一个人影从天而降,落在我面前。
虽然只看到他的背面,但他一身戎装,身材魁梧,尽管满身尘土,却丝毫不显倦怠。只听他说道:“谁说白搭了,这不就有人响应了吗?”
说完,回头冲我一笑,但见他是个四方脸,眉如剑,鼻如松,本是极有男子气概的一张脸,却因他的一笑,反添了一丝和蔼,乃至傻气。
我点头回应,见有个大救星出场,瞬间稳定下来,整理了一下头发。
那泼皮再次被人扶起,两次摔倒,已让他受尽屈辱,“你是从哪里蹦出来的?敢在太岁爷头上动土?”
“你头上有土吗,我又没在你头上动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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