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歌·山河曲-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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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得甚快,两人左等右等,只有陌生人穿梭来去,更添焦虑。胡思乱想间,眼前忽然晃出一个黄衫女子,头上编着繁复异常的小辫,大大咧咧地坐在他们身旁。她撇下郦逊之,直直地盯着江留醉,那眼神像是找他算账帐,一脸怨气。
江留醉的眼光总算从街面上收回,“姑娘是?”黄衫女子又好气又好笑,声音尖尖地叫道:“喂,江留醉,你别装得好像不认识我,我找得你好苦!”江留醉认得她便是指使他人追杀自己,要查探他武功之人,当下笑道:“姑娘,我不认得你。你怎知我的名姓?”说着朝郦逊之耸了耸肩。郦逊之仔细打量那女子,不像易了容,心下颇为奇怪。
江留醉不想郦逊之担忧,脑中灵机一动,问:“是不是一位姑娘托你带口信?”黄衫女子不悦,神情顿时凶了两分,瞪着眼道:“江留醉,没几日不见就这副嘴脸,我没工功夫和你瞎扯,你莫非真的不记得我?”
江留醉仔细地打量着这女子。她容貌姣好,个头不高,因身形偏瘦并不觉矮。一双眼圆圆亮亮,有种虚张声势的凶狠,却更显得娇媚。他不知此刻她现身出来有何用意,见她一路跟到了京城,吃惊的同时添了警惕。
郦逊之狐疑地盯着黄衫女子,她眼中的热诚一点点消退,最后化作生气,居然用手敲起江留醉的脑袋来,大声道:“你这臭小子,那时一嘴的蜜说得动听,转眼就忘了干净!是你没记性,还是薄情寡义?你……气死我了!”
一旁的茶客不由都将目光齐齐射过来,皆是看好戏的模样,幸灾乐祸地偷笑。
她没一丝做作,连江留醉也觉得两人本该是熟识,想到花非花至今未到,连忙朝外望去,街上依然有二十多个人影,可无论怎么看,他认识的就只有郦逊之一人。黄衫女子见状更气,高声道:“喂,我在这里,你朝街上看什么?好啊,我非要教训你不可!”
江留醉冷然道:“姑娘,我真的不认识你。你想干什么,敬请直说。”他的脸板起来。那女子道:“你……居然说这样的话?趁这里有你的朋友,让他来作做证,看看你究竟认不认得我。”
郦逊之几乎认定江留醉必是识得她的,只是顾及他在场有些难处。他有避嫌之意,又怕江留醉尴尬,盼着花非花快来,便可拉了她到另一张桌上去。转念一想,不行,花非花若来了,江留醉更不会承认,还是干脆迟到的好。
黄衫女子看着江留醉,吸了口很长的气,像是要把一生的话都说出来,扳着手指一一数来,“腊月初三,我们俩泛舟河上,那日是我们初识之日,当时你还说我头上的小辫好看,要我日后天天都编这样的辫子给你看。”
柔柔的语声里,江留醉的记忆于瞬间拉回到半个月前。他清楚记得,那天他所乘之船无缘无故地破了个大洞,整船的人差点淹死,幸好接近岸边,大伙手忙脚乱避过一场灾难。那天,他没见过她。
他的脸倏地僵了,牢牢地望定这女子,果然从出谷至今所遇磨难都与她有关?
“腊月初四,我们一起赶路,所住的那家客栈叫做源发客栈,你一定忘不了!?里面的酒很有味道,我们干完了好几坛。你说酒逢知己千杯少,又说那天你特别高兴,非要多喝几杯。”
说到那天他更忘不了,客栈的酒里有蒙汗药,若非他觉得饿,只顾着先填几口菜饱肚子,先倒下的绝不会是后来的三位贩茶商人。那天,她在何处?
“腊月初五,我们住在一个孤身的老婆婆家里,她门前门后都是梅树,含苞待放,香气扑鼻。你摘了一小枝梅花插在我头上,说什么比花解语比玉生香,还拉我去看月亮。那夜很凉,你就脱了披风给我盖上,现下披风还在我处,你怎么就忘了?”
那日的确是住在一个老婆婆家,可晚来并无花香也无月光,倒是蓦地里火光冲天,弄得他灰头土脸,救了老婆婆后,又把身上一大半银两都送给她。
郦逊之听她绘声绘色描述,而江留醉一脸阴晴不定,想是有隐情。他一向不愿探人私隐,便径自站起走开去付茶钱,丢下一句话给他,“你们慢慢聊,我去找花非花,回头上我家里再做计较。”郦逊之暗想,得赶紧到路上去截住花非花,同时心底却有另一个念头在问,会不会多此一举?
江留醉全身戒备地看着黄衫女子,他不想郦逊之被牵进自己的事中,这一走正合了他的心思。等郦逊之消失在街角,江留醉一字一句地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黄衫女子托腮凝视他,“我要你陪我练剑。”
“陪你练剑?”
“不错。我知道你的‘叠影幻步’走起来很好看,不知道若是配上了‘无始无明’和‘过客’剑法,会是什么样子?”
江留醉大为吃惊,问道:“你为何熟知我师门功夫!”他心里明白,他并没练过“过客”,那是三弟公孙飘剑一贯所使的剑法,纵然如此,对方究竟是何方神圣,竟对他们的功夫如数家珍?
等他惊奇够了,黄衫女子轻描淡写地道:“我就是知道,你若能赢过我,我就告诉你。”江留醉道:“若是我不想陪练呢?”黄衫女子斜斜地望他一眼,“好啊,那我回去找你的朋友练剑,反正也是一样。”她慢悠悠站起身,并不急着走。
江留醉吃惊地按住她,道:“你再说一遍!什么朋友?”
“嗯,”黄衫女子拖长了音,乜斜着眼望着茶坊外的夜,“让我想想……她是个很美的女子,武功也不错。你的架子既然这么大,我只好去找她。”想到花非花,江留醉的手不觉已握成了拳,“好,你要练剑,我陪你便是。我赢了,你就放了她。”
黄衫女子头也不回地朝街上走去,江留醉忙跟上去。她左绕一圈右绕一圈,行路却极快,如风行水上瞬息无踪。江留醉不禁佩服起她的轻功,猜想她的身份来历。过了一个街角,黄衫女子的身子滑了几分,忽地溜进一条窄巷不见。江留醉心中诧异,快步追上,却见巷口空荡荡的,半个人影也无。他生了警惕之心,站立原地细心地听了听,一点动静也无。
突然,半空里飘来那黄衫女子的声音,“你找不到我了吗?”江留醉一怔,听出这声音是由“飘尘寄音”的内功心法所传出,那黄衫女子的功力的确不可小觑。
他曾听师父说过,“传音入密”的心法共分三等,一般的内功高手修炼到一定程度,即可将声音凝成一线,以旁人觉察不出的极低音传入他人的耳鼓,是谓“蚁语传音”。蚁语传音也分高下,高明者可将声音同时送出给几人而不为旁人所知。
比蚁语传音高一招着的为“飘尘寄音”,传音者可将声音掠过重重障碍,寄往数丈开外。此法也分好几等,只有高手中的高手方能练成,其中的高明者可凭声音搜索到数里外欲寻之人,或将声音寄出数里之遥而不被身边人所知。
最厉害的传音入密心法,则莫过于“天地同声”。据说极难练成,一旦通过此关,则天地万物之音皆可随心去听,他人若在数里之内使用蚁语传音或飘尘寄音,也可一字不漏听个清楚明白,而更高明者甚至可以中途截音,或是以隐秘之音摄人心魄,控制百畜生灵。此等境界,世间却难有人能达到了。
江留醉练飘尘寄音已有数月,总不见成效,就懒得多练,更以为“天地同声”是师父杜撰出来吓他的。一听她的声音,知她人实际在两条街以外,想不到这黄衫女子传音的功夫竟然远胜于他。他心有不甘,出声问道:“你会飘尘寄音?你师父是什么人?”他随声音来处掠过两条街,依旧不见她的身影。
“你想问候他老人家?日后自会知道。来找我,姐姐给你糖吃。”声音又远了,飘忽来去,时东时西,说完两句再无声息。好在江留醉曾练过这门功夫,当下快步移到北面另一条街上,低低地哼了一声,将一根手指朝着一扇门指了过去。
“哎呀!”黄衫女子叫了一声,很快又是一片寂静。江留醉朗声道:“你不用装神弄鬼,出来说话。”过了片刻,黄衫女子笑道:“我偏爱装神弄鬼,有本事就逼我出来。刚才那招是云行风的‘穿金指’,你怎会认识那个老头子?为何不用你师父教的武功?”
“你认识穿金指?”江留醉曾有机缘得大侠云行风传授这门功夫,造诣已不一般,此时顺手使了出来,没细想是否是师父所授。那女子回道:“是呀,云行风云大侠的成名绝技,总该多少晓得。我连你的绝招不都一清二楚?你认输罢。”
语音未毕,江留醉忽地指向西南方的一棵合抱大树,厉声道:“出来!”指力过处,老树上“噗”地被穿出一个小洞,直通树后。
黄衫女子尖叫一声,一块黄衫破裂,从树旁飞舞出来。她身形如梭,嗖地蹿窜出,当头一掌朝江留醉打去。她在风中飘飘然无所依托,掌力来势却极猛,至刚至强,不像女子所为。江留醉惊讶于她内力之强,溜溜转开尺许避其锋芒。正待再用“穿金指”时,黄衫女子娇喝一声道:“用你师父教的功夫!”忽然双手开合,慢慢悠悠地竟使出一套江留醉极为熟悉的掌法。
但见她双掌过处,空中似仍留有掌痕,一招数式之后,掌痕如河似带,划出一道道曼妙的弧迹。江留醉虽不大会这门功夫,却从小看二弟南无情练这“佛音掌”到大。他使起这套佛音掌来,比黄衫女子要高明许多,舞时玉练当空,彩桥架云,对手稍许碰到一星掌痕,便同中掌般吃痛。
佛音留痕,千古遗恨,这是他师父的独门功夫,黄衫女子如何会使?
江留醉满心疑惑,等多看几招后又发觉,黄衫女子的掌法看来极像佛音掌,关键处却含糊拖沓,似而似非。他断定她学了个皮毛,脚下施展开叠影幻步的身法,双掌扬起,喝道:“看你识不识得此招?”
他翩然如飞,忽生出七八个化身,似幻似真,那一掌劈来,仿佛有七八掌招呼。黄衫女子嬉笑之色顿敛,退开数步,袖口钻出一条红色长绫,像有灵性般抖了抖,直直地袭来。
红绫如浪涛汹涌,一个个浪头夹着风声水声,惊涛骇浪转眼间把他围住,从四面八方挤压着他,揉搓着他。靠着叠影幻步,江留醉巧妙地寻找着空隙,天大地大,即使波涛起伏也依旧有容身之处。
他随手打出一套掌法,乃是江南一带众人皆知的“燕家掌”。此掌为嘉南王所创,让百姓强身健体,全是入门功夫,并无甚花哨利害之处。这也是他赌气的缘故,见那女子识得师门功夫,偏不使出来。黄衫女子看了两招便认出,笑道:“你当我是三岁小儿?”红绫忽散,化作做七八条长索,迎面朝江留醉的几个化身打去。
燕家掌一共三十六式,招式简单至已极,配以叠影幻步身法后高妙许多,却仍是不攻难守的寻常武功,遇上劲敌还是无用。那红绫来势甚猛,一瞬间里江留醉心念一动,要救花非花须得擒住此女,怎能和她胡乱比试?双掌就势合一,一道剑气自指尖刺向红绫。但见利矢破空,锋刃穿云,红绫吃不住穿金指的劲力,“吱呲”的得裂开一条大缝。
黄衫女子微微一笑,口中说道:“你师父的功夫那么宝贝,竟然不愿使?好呀,让你见见我师父的功夫。”说话间红绫就势破开,散作做漫天红雨,纷纷扬扬当空罩下,她却如晚霞中突现的一轮烈日,刹那间耀出万丈光芒。
虽在黑夜,江留醉竟觉眼前大亮,不可逼视,一阵眩目之下看不清她的招式。无奈只得疾退,人似飘絮轻舞空中,瞬间退后数步开外。那烈日却流星般追至,“砰”地吸附上来。
江留醉只觉一股大力推来,眼前红得发黑,当下不假思索,双掌四指两道剑气左右开弓,穿金指如两把金色利剑,“刷”地刺出。他这一击使出九分气力,自忖可以挡住她的攻势。果然那红雨一遇他周遭数尺登时散开,黄衫女子“哼”了一声,身形荡开几分。
得此一缓,江留醉信心大增,却依然不使师父教的功夫,将指化掌大开大合阖,用的仍是云行风所传的“须弥掌”。云行风的武功刚柔并济,风华绝代,这一套“须弥掌”也不例外,庄严中有华美,那黄衫女子神情凝重起来,又退开丈余,屏息瞧他的招式。
江留醉刚打出一招,脚心忽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似的,一股麻麻痒痒之感顺着脚底板爬上小腿腹。他整个人如被施了定身法,被牢牢地拴在地上。
那麻痒上升极快,黄衫女子一招击在他胸口,他看到自己凌空飞出,身子在空中翻了个圈,重重落在一边。眼看他的脸往地上狠命贴去却毫无办法,全身麻痹不堪。好在连脸皮也立即麻了,倒是免去痛楚,样子狼狈已极。
他向了地面伏着,知道姿势难看,无计可施。黄衫女子咯咯笑起来,收了手道:“唉,真扫兴,正想好好玩玩,麻药居然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