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的岁月-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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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中午，秦之恒在战神的墓穴里铺上一张狼皮，又把昨天夜里落在墓穴里的槐树叶清了出来，然后满怀悲痛地安葬了战神。战神走了，秦之恒看着那个凸起的小坟，他的心像被人掏空了一样。山谷里空荡荡的，变得有些冷，四周的栅栏已破败不堪。秦之恒好像一下子失去了支撑，战神跟了他十几年，突然一下子就走了，他的内心无法接受，在他的心目中，战神既是他的亲人，又是他的战友，虽然战神不会说话，也许这个世上只有它才了解秦之恒。没有战神，山谷里仿佛又回到了十几年前的情形，秦之恒无限伤感。
秦之恒猛然想起，自己快一个月没去看太行了。他急忙带上一些钱，又上路了。这次是他一个人上路，战神永远不会再陪他了。秦之恒艰难地行走在荒芜的山野里，以往他只需半天功夫就可以走到洋槐镇，可现在他却需要一整天还有些吃力，每走几里他就要歇会儿，这么多年的苦难遭遇严重摧毁了他的身心健康，那些在他身上隐藏了多年的不健康因素，在他的晚年里都统统暴露出来了，尤其是他的左臂比以往疼得更厉害了，特别是天阴下雨时，有时疼得他无法入睡，这些年他的生活极不规律，有时他会在山洞里睡上一整天，也不大吃东西，夜里饿了就起来吃一点剩下来的东西。他打猎更费力了，不但眼神不如以前了，就连把一只较大的猎物拖回山洞也要把他累得够呛，年轻时他可以扛着一只狼一口气走回到他的山洞里。可他还是不能歇着，每天必须出去打点猎物，再到山下换回点钱，除非他哪一天身体不舒服，或很累。有时他会一整天都打不到猎物，生活很艰辛。可他从不会对太行说，他不想让太行伤心，不想让太行在学校里时刻牵挂着他，更不想让太行看到自己晚年的虚弱与凄惨，他只想给太行的心里留下他永远都是一个强者的形象。
天快黑时，秦之恒来到了学校。他先坐在路边歇了一会，然后才去太行的宿舍。秦太行不在宿舍，他问了太行宿舍里的一个同学，那个同学说太行可能去食堂打饭去了。秦之恒就站在宿舍门口等，不停的向食堂的方向张望。大约等了十分钟，秦太行回来了，一手拿着一个馒头，另一只手端着一个小磁缸。他很快就看见了爷爷，即使是个模糊的身影他也能感觉出来，他飞快的跑了过来，显得很兴奋。
“爷爷，你什么时候来的？还没吃饭吧？”秦太行忙问。
秦之恒朝他笑了笑。
“晚饭吃这么少，够吗？”秦之恒边问边看他打的菜，那是一些菜汤，里面只有一些青菜叶，萝卜片。秦之恒心里一阵发酸，但他的脸上并没表现出来。
“您先等一会，我再去给您买点饭去。”秦太行说道。
“等一下，”秦之恒忙说，“我们一块去吧，再买几个馒头就行了，我给你带来了一些腌过的兔肉。”
秦之恒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塑料包，里面有好几块肥大的兔肉。秦太行的心里一阵感动。他们一起又去食堂里买了几个馒头。秦太行坚持让爷爷也吃一块兔肉，可秦之恒不肯。
“爷爷吃了这么多年的肉，都吃腻了，你留着自己吃吧，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应该多吃点。”秦之恒说道。
“我不饿，天天坐在教室里又不怎么消耗体力。”秦太行说道。
晚饭秦之恒吃了两个馒头，又喝了几口菜汤。秦太行也吃了两个馒头，还有一块兔肉。看着太行吃饭，秦之恒的心里无比的开心，太行越长越高了，他真希望自己能多活几年，多陪陪太行。
吃完饭，秦之恒告诉太行，战神死了。太行心里难过极了，竟流下眼泪来。秦太行心中忠诚，勇敢的战神走了，山谷里就剩下爷爷一个人了，以后的日子里爷爷一定很孤独。秦太行忍不住又流下眼泪来。这天晚上秦之恒坚持要走，他不肯住在太行的宿舍里，怕自己夜里的老毛病会影响别人。可太行死活也不答应，他宁可自己在外面站一夜。
“爷爷又不是第一次走夜路，习惯了。”秦之恒说道。
“您年纪大了，不方便，夜里走山路很危险的，再说战神也不在了。”秦太行说道。
“今晚我可以在镇上找个旅店住一夜，明天早上再走。”秦之恒又说。
秦太行才不会相信爷爷的话呢，爷爷根本就舍不得花钱去住旅社。最后，秦之恒只好和太行在宿舍里住了一夜。这一夜，秦之恒睡得踏实，很开心，梦里，他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山谷里，战神还在山谷里等着他，快乐的冲他摇着尾巴。
第二天，秦之恒走了，太行把他送出了老远。秦之恒又给了太行一百多块钱，这些钱足够他两个月的生活费了。秦太行接过钱时，手有些发抖，这些钱都是爷爷平时一点一点的积攒起来的，凝聚了爷爷平日里多少辛酸与劳累。秦太行哭了，哭得很伤心，爷爷却安慰他要做一个坚强的孩子，他还说下次再来看他。秦太行告诉爷爷最好搬到清风寺去住，无尘师父还有静池师父他们都是好人，会照顾他的。秦之恒说如果哪天他的身体不行了，他会考虑的。秦之恒又沿着那条偏僻的小路走了，他白天从不走在洋槐镇上。路上秦之恒也流下了眼泪，他不禁仰天长叹，他乞求上苍再多给他几年的时间，让他把太行养大成人。
以后的日子里，秦之恒很少外出，平日里就在附近打一些猎物，不打猎时就去清风寺和无尘师父聊天。
上四年级后，秦太行的成绩仍是全班最好的，不少老师对他十分赏识。李秋晨一直是他们的班长，成绩也很好，她常找秦太行讨论一些学习上的问题。在别人眼里秦太行就是一个书呆子，自我封闭，每天就知道学习。其实这两年，秦太行一直有两个疑问想问爷爷，为什么爷爷会一个人住在那个荒无人烟的山洞里，自己为什么会和那些师父们生活在山上的一个荒远的寺庙里，而别的孩子却都生活在山下的村子里，但他一直都没去问，他是一个很谨慎的孩子。这个世界越来越令他迷茫。
一天，秦太行丢了二十块钱，他难过极了，这可是爷爷平日里的血汗钱呀！他偷偷地在宿舍里哭了一场，他觉得很对不起爷爷，一连自责了好几天。以后他每次用钱都十分小心，不敢再有一点闪失。
这一年冬天来得特别早，刚过完中秋节，天气就骤然变冷了，人们纷纷穿上了过冬的厚毛衣。秦太行没什么衣服，外面一件外套，里面只有一件很薄的旧棉衣，还有一件已太小了，穿不上。这些就是他过冬的家当。一天，李秋晨穿了一件很漂亮的新外衣来上学，她的那件淡紫色的外套鼓鼓的，里面像充满了气体，有些臃肿，样子有些滑稽。但李秋晨显得很开心。秦太行坐在位子上瞟了她一眼，又低下头看书。
李秋晨到了位子上，忽然从书包里摸出大半个红红的石榴来，然后搬成两块，一伸手，从后面递给了秦太行一块，快活地说道：“给你一块石榴尝尝，很好吃的。”
秦太行忙接过了那块石榴，有些受宠若惊，又道了声谢。秦太行看着这块奇特的石榴，里面全是一些鲜红的籽，密密麻麻的排列着，红得有些发亮，他有些不知所措。
李秋晨看了看他，忙笑道：“就是吃里面的籽，很甜的，然后把吃过的核吐出来。”
她说着自己做了一个示范。
秦太行有些不好意思，也学着她的样子小心翼翼地抠了一个鲜红的石榴籽放进嘴里，轻轻地咬了一下，甜甜的，还有一股清凉，味道好极了。
“好吃吗？”李秋晨忙问。
“好吃”秦太行忙说。
“这是我妈妈昨天在镇上买的，我家还有，明天我再给你带一个大的。”李秋晨快话地说道。
“不用了”秦太行忙说。
第二天，李秋晨又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很大很红的石榴，很快地塞进秦太行的抽屉里。
“带回宿舍里慢慢吃吧。”李秋晨说道。
秦太行很不自然地笑了笑，不知该说什么。秦太行还是平生第一次吃到石榴，看到这个红红的石榴，他忽然想起了爷爷和无尘师父，如果他们也能吃上几口，那该多好！他默默地把那个大石榴装进了书包里。
两个星期后的一天，突然刮起了东北风，寒风呼啸着吹过校园，宿舍的窗户被风吹得噹噹乱响，天冷极了，学生们纷纷穿上了过冬的厚棉衣，秦太行还是那件薄薄的旧毛衣，那还是两年前爷爷给他买的。在寒风中秦太行冻得有些发抖，不上课时他就立刻躲到宿舍里。风整整刮了大半天，黄昏时分，风慢慢停了，然而天空却开始下起雪花来。雪越下越大，很快，校园的路上全白了，一些学生在校园的小路上缩着头匆匆赶路。夜里，秦太行躺在宿舍的那个角落里，身上有些冷，他想起了爷爷，爷爷一个人住在山洞里，他会不会冷？爷爷的身体又不好，万一他生病了谁来照顾他呢？他躺在床上焦虑不安地乱想一通。外面的雪还在拼命地下，一个查夜的老师走了过来，他用手电筒向宿舍里照了照，看看大家都睡了，他又转身走了。宿舍里马上又有人开始说话了。这些人就是这样，一听见查夜的来了，都立刻假装睡着了，屁都不放一声，装得比死猪还像，可是查夜的刚一走，他们立刻就复活了，什么话都讲，他们最爱谈的话题就是女人，他们总爱谈论班里哪个女生最漂亮，有时还讲一些粗话。说起女生，秦太行到想起了他们的班长李秋晨，她不仅长得好看，而且人也善良，很值得让人信赖；她很活泼，但决不是让人感到厌烦的那种。他只是这样想想而已。他们还谈论一些电影里的奇特故事，比如：战争、爱情。秦太行几乎从不参与他们的讨论，他从没看过电影。他们平时还在宿舍里偷偷地打纸牌，秦太行对那些花花绿绿的东西没有一点兴趣。宿舍里的人差不多已换了一遍了，旧人走了，新人又来了。只有秦太行还是雷打不动地睡在那个角落里。
外面的雪花如同他无尽的思绪，飘扬在这个寒冷的冬夜里。夜里，他又梦到了山谷，爷爷穿着他那件已发黄的旧军大衣，扛着猎枪，走在森林里的雪地上，战神机警地在他身边窜跳着。
第二天天刚亮时，雪还在下，校园里的积雪已有半尺深。同学们在校园里的路上小心的行走着，雪地上留下一个个深深的脚印。人们都说好多年都没下过这么大的雪了，由于雪太大，学校决定让低年级的小学生停课一天。这一天雪直到傍晚才停了下来，地上的积雪已有一尺深了。次日，许多低年级的小学生都是由父母送着来到学校的。上午，学校组织了大规模的除雪活动，每个班为一个单位，各自清扫自己区域内的积雪，小学一二年级除外，各班的班主任担任指挥。除雪用的工具有扫帚，大铁铲，校园里忙成一片，男生们最卖力，尤其是在女生面前。秦太行正用一个铁铲子吃力的铲雪，他的身子很瘦弱，穿的也很单薄，显得有些费力，不一会他就有些喘气。
这时，李秋晨走了过来，关切的问道：“你穿的这么少，冷不冷呀？”
“不冷，活动几下就好了。”秦太行忙扶了扶眼睛说道，他的脸马上就红了。
“小心别把鞋子弄湿了，化雪时冷得很呢。”李秋晨又说了一句，然后就到别处去了。
秦太行的心跳有些加快，他脚下穿的还是夏天时的那双旧运动鞋，他还没有过冬的棉鞋。他有些感激她，但他更希望大家都别注意他的穿着。然而，事情却偏偏不像他想的那样。扫完雪后，大家又回到教室里上课，坐在教室里，秦太行开始觉得身上渐渐冷起来，背后有些发凉，还有些疼，脚也冻得有些麻木。下课时他就到外面的走廊下晒太阳。
“你冷不冷呀？”一个同学走到他身边问道。
“不冷。”秦太行笑了笑。
“你真厉害，冬天穿这么少也不冷！”许多人都向他投来赞叹的目光，他们都围着秦太行看。
秦太行不再说话，转身又回到了座位上。外面的那些人还在唧唧喳喳的议论着，尽是一些赞叹之声。
上课时，教室里全是嗒嗒的跺脚声，老师一转回身，教师马上就安静下来，再一转身，声音马上又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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