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马挥戈-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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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他们不同,段含章却忽然多了笑容,一边让人招待二位,一边打探他们的身份,到底从哪儿来,然而亲自出马,客客气气,连哄带骗,问了大半天,两个人却是能闭嘴就闭嘴,实在不行,言语闪烁,连最简单的从哪儿来都交代不清楚,顿时觉得赵过存心向自己隐瞒,出去收买大冷天被罚站在院儿里反省的路勃勃,希望从他那儿问出点什么,然而问了几句,依然问不出个想要的字儿,勃然作色,又回屋里去了。
李思晴和棒槌回来正赶上,自然也和众人一样想问一问,到底怎么回事儿,两个陌生人从哪儿来的,到了赵过身边儿一问,赵过顿时发火,指着路勃勃说:“你让他说去,看他都干了些什么?!”
说着,说着,他就气冲冲到院子中,当众拍路勃勃的头,一边拍一边问:“你说?!你来说?!”李思晴认识路勃勃,比认识狄阿鸟还早,当时一时怜惜这个孩子,还骗他跟自己一起回自己家,为此,两人还摔了一跤,后来在长月,任他跟在自己和狄阿鸟后面招摇,相比其它家人,内心中总是觉得最亲近,自然有心维护,吆喝一声:“你别打他了。”她一边阻止,一边上前,问路勃勃:“到底怎么啦?!”
她一问,路勃勃就躁毛毛地喊:“我怎么知道会这样?!我以为没事呢。”
赵过这才说:“这小子出去办事,回来骗了两个……”抬眼往两位客人那儿看看,说:“说了些不该说的话,领着人家来做阿鸟的巴牙。”李思晴大吃一惊,“啊呀”一声,不敢相信地看着路勃勃。路勃勃愤然一跺脚,猛地往屋里跑去,拉出一个游牧人,大声说:“你让我阿嫂看看你的本领,来,来。”
那个粗壮的游牧人一改给众人打招呼的模样,毕恭毕敬,单膝跪地,叫了一声“夫人”,说:“您就是博格阿巴特巴特儿的妻子李夫人吧,我叫夺牙扎勿林多歹,仰慕主人的威名,来给主人家看门户来了。”路勃勃冲他使个眼色,他慌忙爬起来,笑呵呵地说:“我虽然能吃,还能干活。”
说完爬起来,一扎腰,“嘿”地一喝,左右看看。
路勃勃连忙到两边抓人,看看人见人躲,也都是女的,没什么重量,就说:“你们等着。”说完,就耍猴一样踢踢那个游牧人屁股,把他赶到院子中央。李思晴从来也没遇到过这样的事儿,顿时不知所措,紧张地看向赵过。赵过也不免挠挠头,咽着吐沫来为她介绍:“这个夺牙扎勿林多歹力气非常大,在绍武那儿,腿上站俩军士,后膀再吊两个人,站起、蹲下十几回。”
李思晴茫然看着路勃勃牵这人到院子的中央,只见路勃勃指着院子当中的磨盘,说:“这个抱得起来不?!”眼角不自觉往下一落,看到没放碾的磨盘底,两臂伸直,都很难抱得过来,骇然道:“你让他抱这个?!”
路勃勃自信地说:“让他试试。”
牙扎勿林多歹这就弯下腰,撅起一个肥屁股,他两臂伸展,抱住石磨,把自己的胡须放在上面擦擦,“啊嘿”一声怒喝,就见石磨离地了,因为他扎的那个姿势不易,就和他一起摇摇晃晃,摇摇晃晃地动。
李思晴家父兄素习弓马,顿时明白路勃勃口中的“力气大”,情不自禁地惊叹说:“我的天哪。”
赵过连忙在一旁提醒:“阿鸟现在的状况,能要他俩吗?!”
他开始给李思晴讲起怎么回事儿,说:“这路勃勃鬼话连篇,把人家领来了,半路上还一齐抓十来个俘虏,统一他们的口径,到了楼关,大摇大摆地跟官兵说都是咱们家的人,经过盘问,是破绽百出。人家这才怀疑他,抓他,抓了他,他不服,让陈绍武给作证。绍武和咱们能一样?!自从混到校尉之后,对朝廷是忠心了,又忠心,不敢跟他一起扯谎,私下骗他,让他说实话,他这才说,大部分是抓的俘虏。陈绍武骗出了话,还由得他?!当时就要把所有的人都送去俘虏营,路勃勃不愿意,刀子一拔,骂他忘恩负义,非说其中的四、五个是咱自家的人。陈绍武得给阿鸟面子,只好让我去认人,我到跟前认,认到最后,认了俩跟他一起抓俘虏的,领着回来了。”
李思晴骇然,上去拽住路勃勃耳朵,拔萝卜一样往身边拽,说:“你个小小孩,胆子怎就这么大?!要不是陈大哥在军营,人家还不把你抓了?!”
路勃勃叫着疼,说:“我不小了,阿哥都说我不小了。要不是那个王八蛋出卖我,我能领回来好些人,不是有人到咱家欺负人吗?!我要是真领他们回来,哪个还敢?!”
李思晴只好丢了路勃勃,看着眼巴巴等着自己许口的牙扎勿林多歹发愣,还在犹豫,这两个人到底能不能要,背后突然传来段含章冷冷的声音:“把他给我留下,谁敢说个不字,看我怎么着?!”
原来她也看到了牙扎勿林多歹的壮举。
路勃勃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偏偏与她唱反调,吆喝说:“你说了不算,我听李夫人阿嫂的。”
段含章说这话摆了身份,没想到,路勃勃第一个不买自己的账,气得浑身发抖,又一个转身,回她屋了。
李思晴还是拿不定主意。
这个人,从气力上讲举世无双,从性格上说,光看对待大伙,对待自己的态度,让路勃勃踢着屁股赶着走,就已经区别于恃勇凶残的那种,再从要求上讲,要求也不高,而且低得让人无法接受,一开口就是我能吃也能干,无非图口饱饭吃。
她自然知道收下这样的人,即能耐又忠诚,自然知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的道理,可是,阿鸟现在无法自保呀,收下一个这么厉害的人,带在身边,会不会惹出什么事端?!所以,还是拿不定主意,连忙朝赵过脸上看去,希望他帮自己拿个主意。
赵过就说:“这个事儿咱们都做不了主,还是等着,让阿鸟自己做主吧。”
李思晴想到狄阿鸟,连忙说:“相公的毒已经解了大半,那就让他决定吧。”
这会儿,她很想问问路勃勃,另外一个人什么本领,却害怕自己还不知道要不要收呢,让人家再来表演一场,有耍人之嫌,就说:“那就让他先留下,吃的准备了没有?牙扎勿林多歹,你敞开肚子只管吃哈,别管我家相公做啥决定,都是有苦衷的,不是看不上你,啊,多吃一些,咱家不是那种吝啬的人家。”
一说完,她就要赵过跟自己到一旁,代阿鸟向他安排事儿,末了说:“别的事,你先办着,发丧的路费,要是还能借,先借点,别那房的夫人不答应给钱,回头没法瞒阿鸟的,生出什么大事。”
赵过点了点头,看没了人,说:“李思晴。刚才我和路勃勃是在演戏,另外一个人,是阿鸟阿弟那儿来的,你可别不知道,盘问他起来了。这楼关不好进,路勃勃就想了个鱼眼目,珍珠放一起的法子……”李思晴更正说:“是不是鱼目混珠?!”赵过就接着往下说:“对。对。鱼目混珠。他抓了些俘虏,让人混在俘虏里,假装贪便宜,要俘虏,其实是为了掩盖咱自家人的身份,让咱自家人混过来,见一见阿鸟。咱家有朝廷的眼线,也亏这小子跟猴一样,来了这一手,一开始把我也骗了,后来一说,我才知道他的用意,领了俩回来,这俩,别人肯定也仍然以为,是路勃勃骗回咱家,一直是能拽回来几个,拽回来几个,最后还是在骗人。”
李思晴刚刚吃惊完,又吃一惊,一惊一乍,点点头,忍不住说:“博小鹿这么贼?!”
赵过扭头看了看,说:“陈绍武这人现在心在朝廷,根本不认阿鸟的账,幸亏路勃勃有这手防备。我看牙扎勿林多歹太有力气,他留着心想要走呢。咱家要往武县发丧,从情理上讲,他一定抽空来,要是张口向你讨要牙扎勿林多歹,你可别说让他向阿鸟讨要,不然,他会觉得阿鸟知道这件事,怕真要认为牙扎勿林多歹是阿鸟老家来的人了,你得跟他说:‘这个大力气的人,跟在阿鸟身边我放心,顾着阿鸟的安危,我不能把他给你。’”
一个被骗进家的战俘,阿鸟自然还没见着,当然不能在陈绍武面前推诿给阿鸟,李思晴点了点头,想起回来时,半路遇到的事儿,说:“粮行的钱咱还没付,干脆你带着他一起去付钱,要是再打架,好好给咱家出口气。”
赵过也有驱使、驱使这家伙的意思,回屋看了一眼,说:“我还是先给路勃勃安排那事儿,这个粮钱,等他上门要也不迟。”
话音刚落,李思晴看到几个粮行的人来,头疼地说:“来了。”
赵过不禁勃然,觉得欺人太甚,大步走过去,还没来得及吭声,就见为首的账房先生,昨个儿打人的打手,“扑通”,“扑通”往下跪,个个高呼:“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呀。”赵过一问,听他们说不要钱了,只求原谅,没有防备之下,不禁呆了一呆。
李思晴却觉得他们一定是迫于邓家的势力,想想都觉得恶心,背过身,准备不加理睬,不理睬,却又怕他们乱说,而邓平挟恩,下次再见面,更是理直气壮地纠缠自己,干脆不给他们机会,把自己准备好的钱拿上,到跟前一扔,一回头,边气冲冲地走,边大声说:“阿过,你快让他们拿上钱走人,不走,赶走。”
路勃勃也赶了出来,随手又一招自己带回来的两个人,抓个长长的马鞭,赶上一半就挥。最前面的账房只觉得什么闪了一闪,自己脸上就是一片钻心地疼,伸手一摸,像是血,在地上打了个滚,就往回跑。
赵过弯下腰捡钱,要让他们拿上走,不防路勃勃一挥鞭,就把为首的打跑了,张开手,还没有决定拦不拦,别的人也跟着跑了,路勃勃持条鞭子,从他们推倒的那堵墙上蹿出去,他要去阻拦,又见两条大汉也捋着袖子冲上来,只好不管前头的路勃勃,先将后面的他二人拦下再说。
棒槌太欣赏路勃勃了,跑出去观看,大声吆喝说:“打得好。”她追了几步,见路勃勃一个人往远里追了,有违“穷寇莫追”的道理,连忙回来往前捅手:“你们别愣着呀,赶快追呀,博小鹿一人追去了,非吃亏不可。”
她一说,两条大汉说什么也要跟着追,赵过来不及解释,只好左拉一把,右抓一个,来来回回跟他们拉锯,自然也顾不得喊路勃勃回来。
路勃勃就舞条单鞭,追了十好几,赶上谁,往脊背就抽,慢上一点的,都感到自己脊背上的棉袄“哗啦”被人抽开,怎么也无法把他当成一个少年人,再加上来前,“伸白鹤”交待得有话,只是一个劲儿往前跑。
账房渐渐跑不过打手们,听得一声鞭子,只感到腿一沉,被鞭子缠了脚脖,当即抱了脑袋,在地上打了个滚。
路勃勃见别的人都跑了,就猎了他一个,赶上几步,鞭子一丢,骑到他身上去。
账房从胳膊缝里看过去,只见这少年格外高大,相貌前所未见地凶恶,再回忆那神威无比的鞭子滋味,不敢掉以轻心,连声哀求:“我是代东家来道歉的,你别打我。少爷,小爷爷,别打我了,我上有小,小有……”
路勃勃是油盐不进,拔了腰中牛角刀,狞笑说:“不打你?!且割你一只耳朵,烧给我阿哥尝尝。”
账房魂飞魄散,却还有一丝侥幸,威胁说:“你敢?!”
刚刚说完,就觉得脸边一凉,也没觉太疼,只是觉得确实被割走点东西,当下用手一捂,耳朵果真不在了,血流得整个脸都是,因为天冷,热气腾腾的。他只叫了声“妈呀”,就失声了,腿敲着往后急挪,惊恐地朝对面站着的少年一看,只见对方插了软鞭,一手提耳,一手提刀,刀尖上还滴着血,正满意地大笑,更是惊到极点,当即在地上打了个滚,捂了耳朵,带着惨叫飞逃。
路勃勃还真想把他的耳朵送到狄阿鸟面前,甩干血,拿块布裹裹,放腰里给收好了,若无其事地回去。
第一卷 雪满刀弓 七十一节
当街割耳,比当街杀人更让旁观者震撼。杀人者或者愤恨压心,或者拼搏力敌,或者仅仅一个不小心,将人打杀了去,总让周围的人觉得是一时失了轻重,而割耳大不一样,割耳者从容不迫,游刃有余,以惩戒为目的,杀而不死,残忍得让人高山仰止了。
恶人自有恶人磨,这“刮地皮”跟着“伸白鹤”,狼狈为奸,没少祸害人,今儿被一个少年刮了只耳朵去,不可谓不让人拍手称快,暗暗道奇。一两个心惊胆战的旁观者等人走远了凑一块儿,都觉得“刮地皮”不会善罢甘休,可能要带着人回来,即使不带人,也要去衙门报官,让官府抓人,所以在两路等着看结果,这一等,人慢慢多了。
大伙看看路勃勃进出的人家,相互一问,都知道了,那少年进的那一家姓个什么,哪天搬来的,如何,如何……据说,他们家来头不小,和“刮地皮”结怨是昨个儿,“伸白鹤”领着人,进他家打了一场,气得家里的人都上吊了,昨天晚上,人家家里的人跟一个当兵的走了,喊了自己弟弟,还喊了两个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