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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部分

洗烽录-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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股暖洋洋的气流直透膻中气海。
这时候,龚罗睺又冲了上来,凌冲以目内视,将膻中热气运遍全身,喝一声,迎了上去。这次他单使内家拳,“摆莲转身”、“海底珍珠”、“七星八步”、“双鞭”、“推碾”……一连十数招,内力既然充沛,从来没打得这样得心应手过,逼得对方不住倒退。使到第十七招上,龚罗睺一掌打来,被凌冲矮身化解,随即一式“抱虎推山”,双手如抱石球,打向对方两肩。龚罗睺闪身躲过,抬臂格向凌冲肘底,凌冲不及变招,只好硬生生接了下来,不禁“哎呦”一声,双臂疼痛,向后便退。
龚罗睺本拟这招要震断凌冲的胳臂,却不料这年轻人连退三步,抖抖双臂,竟似乎没有受伤,不禁“咦”了一声。他没发觉陆清源潜输内力给凌冲,心中好生诧异,暗道才数月未见,这小子的功力怎能精进如斯?
凌冲长吸了一口气,再退一步,只觉得又一只手掌贴上了他的后心。这次度来的内力与方才不同,方才的内力柔如蚕丝,绵绵不绝,此次却雄猛刚劲,霸气十足,想必是金星厉铭所输。想不到他手脚虽废,内力之浑厚还在陆清源之上。凌冲只觉得膻中大热,如同火炙,不禁长啸一声,挥拳向龚罗睺冲去。
龚罗睺打点精神,立掌来迎。凌冲此时内力充沛,腐心蚀骨掌已很难对他构成威胁,而仅论招术的巧妙,内家、六花,还在龚罗睺所学掌法之上,只因为临敌经验不足,才堪堪十数合打个平手,没能趁机伤到对方。
然而,龚罗睺的武功终究要高过他甚多,二十合后,凌冲便又渐渐落在了下风。他找个空隙,后退数步,再次接受陆清源传递过来的内力。凌冲从来没和龚罗睺这样的一流高手鏖战过那么长时间,分合之际,得益极大。双方又斗了数十招,凌冲越战越勇,拳法连贯流畅,仿如江水涛涛,他只觉得在自己眼前展开了一片广阔的武学天地,逐渐整个身心都沉浸了进去,杀机消隐,韧力却更悠长。
龚罗睺心里焦躁,又听彭素王在旁边笑道:“龚叔父,已近百招了,你竟连个后辈也拾掇不下,传出去颜面何存?”龚罗睺匆匆逼退凌冲,怒喝道:“待我先宰了你这厮鸟!”双掌聚力,疾往彭素王头顶拍下。
此时,凌冲与陆、厉等人都隔得较远,不及救援,眼看龚罗睺目露凶光,双掌挟着一道腥风,重重击落,彭素王惨然一笑,闭目待死。眼看敌人双掌将到头顶,忽然一个人和身扑来,把彭素王压在身下,用自己的背脊,硬生生接下了这一招雷霆万钧的腐心蚀骨掌。
众人定睛看时,却原来是史计都从床上跳下来,拚着自己性命不要,救了彭素王。龚罗睺大惊:“史兄弟,你何苦……”弯下腰去查看史计都的伤势。凌冲看他伤了史计都,又惊又怒,只感觉膻中热气鼓动欲裂,全身精力暴涨,大喝一声,一招六花拳“天高听卑”,双掌挟风,向龚罗睺迎面劈来。
龚罗睺看他势如疯虎,不敢硬接,向后滑步退开。凌冲扑近前去一按史计都的脉门,只感觉脉相细若游丝,是将死的迹象。这一来,他心中更为悲愤,右腿一曲,跃向龚罗睺,连下三招杀手。但他此时输入的内力将竭,心绪缭乱之下,招式不免破绽百出,才四五个回合,就被龚罗睺寻隙一掌打在左胸。
凌冲被这一掌打得接连倒退了三步,只觉得胸口气血翻涌,难受到了极致。他长吸一口气,内力循环周天,又再回归膻中气海,心中暗叫好险,幸亏龚罗睺仓促之间,毒气未聚,这一掌用的不是腐心蚀骨掌,否则自己如何禁受得起?
龚罗睺逼退凌冲,重又俯身来看史计都的伤势。凌冲只怕他再伤害彭素王,急忙拚了性命,再度跃前。他还没能接近龚罗睺,忽见史计都的身体下面伸出一枚手指来,疾点向龚罗睺的咽喉。龚罗睺大惊,横掌相迎,指掌相交,只听他大叫一声,一个跟头倒翻出一丈多远,撞破窗户,断线鹞子一般往阁下栽去。
众人惊呼声中,凌冲冲到窗前,向外一望,只见龚罗睺在空中又翻了一个空心跟头,踉跄落地,随即发足狂奔,向山下逃去。凌冲正待追赶,只听身后传来彭素王的声音:“我已破了他的腐心蚀骨掌,莫再追了,饶他去吧。”
凌冲转过头来,只见彭素王站起身来,将史计都重新抱回了床上。他急忙扑过去叫:“史大哥!”却见史计都一脸的迷茫,愣愣望着彭素王,颤声问道:“这……这是甚么功夫?”
彭素王笑道:“是沛若神功第七段的功夫,我已将击中你身体的腐心蚀骨掌吸入己身,并化解了也。”旁边陆清源问道:“沛若神功,哪来的第七段?”彭素王转过身去,深深一揖:“倒教陆叔父笑话,那是愚侄自创的。”
凌冲看史计都的面色并不算难看,急忙再搭他的脉门,只觉得脉息强劲,与先前大不相同。史计都长出一口气,笑道:“那腐心蚀骨掌已被素王接了去,我本待救他,却不料反被他救哩。”彭素王笑道:“我按住史叔父的脉门,暂闭了他奇经八脉,教他如中掌将死般,这才能使龚叔父惶急,趁机出指将其逼走。”凌冲望他一眼:“你……你可曾受伤么?”
彭素王掸掸衣袖,“哈哈”笑道:“他诬我害了你性命,我为看他究竟为何施此诡计,假意吃下断肠散,又硬接了他两招腐心蚀骨掌,容他点了我穴道,倒叫各位担忧了。我却无事,这些须小伎俩,如何伤得了我?”
史计都道:“怪道你如此听话,为求辩诬,又服毒又接掌的,我劝也不听,原来根本便不在乎!”彭素王急忙作揖:“教史叔父为某担忧,愚侄好生过意不去。”史计都“哈哈”笑道:“你的智计与胆量还则罢了,这份功力,真个可比大罗神仙哩,凡人谁可伤你?”
凌冲心底更是敬配无地,忽听身后厉铭冷冷地问道:“你方才使的,可是‘峻极指’么?”彭素王急忙回答:“厉叔父所猜不错,正是峻极指。”厉铭冷哼一声:“果然日帝将毕生绝学都传了于你。只盼你休要似他般踏错了步,便武艺天下无双,难免众叛亲离,郁郁而终。”彭素王正色道:“叔父们放心,愚侄省得。便日帝临终时,对其十余年前所为,亦好生的愧悔。前鉴是在,愚侄又怎敢不日省其身,终夜悚惕。”
事后,彭素王告诉凌冲,日帝有两门自创的绝学,一名“沛若神功”,一名“峻极指”,名称来源于他自己少年时代所做的一首五律:“百辰居峻极,旋拱不稍停。休向喧嚣问,还从静谧听。渊兮宗万类,沛若塞沧溟。大道谁传说,尘心一鹤翎。”
彭素王把这首诗写在纸上,送给凌冲,并说:“这峻极指乃是腐心蚀骨掌的克星,料龚叔父半年内不得再用那毒掌也。”
凌冲反复诵读这首名为《大道》的五律,只觉其中深意,来源于师父从启蒙开始就督促自己诵读的老子《道德经》,两相印证,似乎想到了一些甚么,可是模模糊糊的,又如水中之花,灯下之影,把握不住。
彭素王看他发愣,只道他刚才一番恶斗,实在劳乏了,就劝他先去休息。凌冲恍恍惚惚地离开史计都养伤的屋子,忽然听到身后脚步声响起,转头望去,却原来是陆清源推了厉铭走过来。
厉铭的坐车,早被彭素王招呼仆役搬上了楼。此时只见他端坐车中,面色更为灰败。凌冲急忙问道:“厉前辈,您的脸色……”厉铭摇摇头:“输了恁多内力于你,岂三五日所能补回的。哼,小子,你可知我跟将出来,要对你说些甚么?”
凌冲虽然聪明,但此刻根本没有考虑这些问题的心绪,于是摇了摇头。厉铭一瞪眼睛,低声道:“你若敢泄露了咱们兄弟隐居的所在呵,我必要抽你的筋,剥你的皮,你可仔细了!”凌冲一愣,急忙问道:“两位前辈真的不愿留在丹枫九霞阁中么?”陆清源“嘿嘿”笑道:“咱们已是风烛残年,武艺也搁下了,留下来何益?”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卷纸来,凑近递给凌冲:“这是沛若神功的精要,今赠于你,以为你守诺之报。休泄露咱们藏身处者,不然我必要讨回的。”
凌冲不敢接受,连连摆手:“这是丹枫九霞的秘技,在下岂敢贪图。两位前辈放心,在下定不会泄露两位的行踪。”陆清源却一定要把精要塞给凌冲:“日帝当年传授于我,也未曾讲说不得再传他人,我自与你,非是你向我讨的,怕的甚么?且收下罢。可惜,只到第五段,日帝曾练至第六段,小彭年纪轻轻,竟能自创第七段——他哪里是人,定是天星下凡哩!”
凌冲推却不过,只好暂时收下了。当晚,彭素王就在史计都床前摆下宴席,为陆、厉二老接风。他频频举杯敬酒,请几位星君复归丹枫九霞阁,共商反元大计。史计都跃跃欲试,连和龚罗睺的决裂,也抵消不了他现在兴奋的心情,但陆、厉二老却总是含糊其辞,或者故意东拉西扯,把话题岔开了去。
第二天一早,二老不辞而别,消失了影踪。凌冲知道他们又回到地下秘室隐居去了,但在彭素王问起的时候,却坚决不肯透露他们隐居的所在。彭素王也不追问,摇头叹道:“看二位叔父昨晚席上的神情,我难道还不明白他们心意么?人各有志,岂敢相强。”凌冲从怀里掏出陆清源给他的沛若神功的精要来,说明原委。彭素王道:“既是陆叔父赠与退思的,你便收下罢。若有甚么不懂的,可来问我。”
这沛若神功,是源自道家采气炼神的一套内功心法,和凌冲自小所学的内家心法路数相近,因此他一连几天苦读试练,没怎么请教彭素王,就已经练到了神功的第三段。自觉内力修为大有提高,配合着拳脚功夫,威力增大何止一倍。
腊月底,在凌冲和彭素王的细心照料下,史计都的伤势痊愈了七八成,平常行动,已经和常人无异了。彭素王对他说:“愚侄医道不精,史叔父伤愈后,功力怕要打些折扣。”史计都倒看得开:“这性命本是捡回来的,我岂敢有太多奢望哩!”
彭素王和他们商量,先赶紧动身,前往山西清源,去找卢扬。他的意见是,趁着过年各地罢兵的时候,赶紧把这件事情给解决了,等到说服了张士诚归顺小明王宋龙凤政权,此后汉人北伐,建立新的统一王朝,种种事情压在身上,要等到何年何月才有机会前往清源,揭开“剑圣”之谜,就很难说了。
“只是年节不得在庄中过了,”彭素王对凌冲和史计都说,“要二位冒寒行路,甚是过意不去。”史计都没有二话,赞同了彭素王的提议,他说:“是我自招惹那卢扬哩,他虽伤了我,我岂敢怨恨于他?但自来无怨无仇,他却为何下此毒手,不揭开了这个谜团,我连觉也睡不得安稳哩!”
于是,十二月二十七日,彭素王、史计都和凌冲三人离开了太白山中丹枫九霞阁,来到亚柏镇。木星李树坤就在镇上褚大户家里养病。原来这个褚大户名叫褚平,字长宁,是日帝至正十三年以后新收的仆佣。新老两派相争,原本有仇,史计都见了他就吹胡子瞪眼睛,却被彭素王递一个眼色,褚平倒头便拜:“小人年青时不晓事,有得罪了诸位星君的地方,求史星君看在主人面上,饶恕则个。”
对方既然是这种态度,史计都也就不好发作,伸手扶他起来。他们一起去看李树坤,就看木星躺在床上,气色还好,只是精神有些委靡。史计都坐在床边和他攀谈,李树坤看到老兄弟,大为开心,笑道:“小彭讲我有病,要我在此间静养,好不烦闷杀我也。我也知自身头脑或有些不清爽,却算甚么病了?”
互道别情,唏嘘感伤了一番。出门后,彭素王对史计都和凌冲说道:“我封了他膻中周边经脉,教他不得动武,在此间好生调养者。好不易哄他每日躺了静养,探问消息,他这些年来四处漂泊,好不可怜煞。但究竟是何人教他前往刺杀扩廓帖木儿的,他却坚不肯透露。”
史计都道:“偏你逞英雄,不肯杀了那鞑子丞相,若杀了他呵,天下可得太平!”彭素王苦笑道:“则史叔父你也这般说?倘扩廓帖木儿死了啊,北军必要大乱,骤起纷争,流血漂橹,苦的是中原百姓。你不看前些年察罕帖木儿父子与孛罗帖木儿父子争斗,杀得河北十室九空,好不凄惨……”
史计都摇摇头,不能完全接受对方的想法,可是也暂时不表示反对意见了。他们在亚柏镇仅仅停留了一夜,第二天跨马启程,延着黄河,向东方走去。春节是在奉元路治所长安城中度过的,中原多年鏖战,关内却相对太平,军阀李思齐、张思道等势力间的大规模战争,从至正二十一年开始就基本停息了。长安城中街市繁华,百姓富足,虽还远比不上大都城的热闹,和历经兵燹的关东地区,却不可同日而语。
只是,到处传说扩廓帖木儿将以拒命之罪讨伐关中诸将,因此即便在过年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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