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烽录-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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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冲奇道:“寻他?去哪里寻他?”陆清源推起厉铭的小车:“先往丹枫九霞阁去。”凌冲急忙问道:“前辈们适才不是讲出不去么?”厉铭冷哼一声:“咱们跌下来几二十载,若是不得出去,怎晓得朱元璋何许人也?怎晓得小彭已接掌了丹枫九霞阁?随口敷衍你,你竟当真了。你这娃儿,看似机敏,却是个榆木脑瓜哩!”
凌冲心里委屈,心说这么简单的问题我会想不到吗?只是几次开口想问,都被你们堵回去了。但他现在没心情分辩,急忙跟在二老的后面,匆匆往石室外走去。
三人走到最后一间石室,陆清源在墙角一扳,一面石壁缓缓地向左移开,露出一条长长的甬道来。这甬道布满了阶梯,斜斜向上,阶梯旁边却另有一条平整的缓坡。陆清源推着小车走上缓坡,对凌冲笑道:“我花费三年时间,始凿就了此坡,教这厉老儿乘了车也可上下自如,却不知当日开辟此甬道,共用了多少人力哩。”
黑乎乎的甬道非常长,三人匆匆向上走去,七折八拐,直走了一盏茶功夫,才来到甬道的尽头。陆清源叫凌冲扶住推车,自己用力扳开面前一块巨大的石头,外面隐约有天光照射进来。他扒开覆盖在洞口前的乱草灌木,招呼凌冲推车走了出来,然后返身又重新遮蔽好洞口。
“且随我来。”陆清源大步向东走去,绕过几块山石,前面隐约可以看到雄伟的丹枫九霞阁。三人来到阁边,只见大门紧闭,寂无人声。陆清源也不敲门,双掌往门环上一放,内力吐处,“喀”的一声,已将里面的门闩震断了。推门进去,凌冲把厉铭从推车上抱下来,跟着陆清源走上楼梯,忽听上面传来彭素王的声音:“休听他浑说,我却为何要害了凌冲?”
三人匆匆循声走去,脚步声传入屋内,只听龚罗睺厉声问道:“甚么人?!”隔着房门,就是一掌劈来。陆清源双掌齐出迎上,“哗啷”一声,想必是龚罗睺被掌力震退,撞倒了甚么东西。
陆清源低头看看自己双掌,吸口凉气,道:“老六的腐心蚀骨掌精进恁速!”抬腿把房门完全踢开,领着凌冲走了进去。
只见史计都还躺在床上,彭素王却盘腿坐在地下,龚罗睺则靠窗而立,双掌护在胸前,脸上惊疑不定。史计都一眼看到凌冲,大喜道:“凌兄弟,你原来未死!”
凌冲还没来得及回答,只听厉铭冷哼一声:“老七,你好大胆子,竟敢不招呼我。”史计都仔细分辨,大惊道:“难道是厉大哥?!你怎……你面色怎恁般难看?”陆清源笑道:“我面色却益发红润了,你怎不夸奖?”
“陆……陆大哥,”史计都又惊又喜,“原来你……你尚在人世!”彭素王道:“两位叔父,在下彭素王,新掌丹枫九霞阁,得见两位尊范,不胜之喜。”厉铭一撇嘴:“你当我们是聋子、瞎子么?我们自然识得你是哪个。”
彭素王转过脸来问凌冲:“退思这半日却哪里去了?龚叔父咬定我暗中杀了你哩。”凌冲把厉铭放在一张椅子里,指着龚罗睺道:“便是这……便是龚前辈偷袭于我,将我打落一处崖洞,幸得陆、厉两位前辈相助,我才侥幸得还生天哩。”
史计都皱着眉头,望向龚罗睺:“龚大哥,你这却是为何……”彭素王微微一笑:“既是真相大白了,你且解开我的穴道者。”龚罗睺冷笑一声:“你吃了我的‘断肠散’,中了我两招腐心蚀骨掌,便解开穴道,你的寿数也不过短短两三个时辰而已。”“当真?”陆清源走上两步,就要去搭彭素王的脉门,却被龚罗睺拦住了:“陆大哥,厉大哥,请听小弟讲一句话。”
陆清源停下脚步:“你讲。”“两位大哥身体康健,小弟不胜之喜,”龚罗睺抱拳道,“然则两位十余载匿迹藏形,小弟多方访察不到,想是对当时情事,也已失望到极点了。”厉铭长叹一声:“过去恁久了,还提他则甚?”
龚罗睺双眉一扬:“小弟七岁习武,十八岁艺成下山,只想联络英雄豪杰,做一番大事业,耸动天下。得遇诸位大哥,每日里饮酒舞剑,筹划举义,那时节真好快活也!却不料自周子旺大哥遇害后,赵卓思、修惕尘先自反目,那赵卓思更将众兄弟来出气。李大哥已疯颠了,董大哥被囚整十载,死于将军石旁,境况好不凄惨也!”
陆清源和厉铭两人都是神情惨痛,长叹不语。史计都问道:“董大哥过世时,你可见着了么?”龚罗睺微微点头:“我也曾潜入将军石旁山洞,见得董大哥最后一面。昔日性烈如火的荧惑星君,枯瘦得只剩了一副骸骨,须发三尺多长,肮脏纠结。囚禁他的所在极为隐秘,我整整打听了十年,才得寻到,却无法救他出来。我看每日送与他的食物呵,只有浅浅一盘,连狗食还不如,他直是被活活饿杀的哩!”
彭素王长叹一声:“我至今不知他老人家埋骨何处,当日若知啊,便拼着违拗日帝,也必要救他出来。”龚罗睺恨恨地骂道:“你少惺惺作态!若非宠信你们这班少年奸邪,老兄弟们怎会吃恁么多苦?杀的杀,囚的囚,走的走,七曜天幸还余下五个,其余老兄弟,恐怕已均无孑遗了!”
史计都道:“素王十年前才入庄,须怪他不得。”龚罗睺跺脚道:“都是一般,有何分别?!自看了董大哥的惨状啊,我便立下誓言,必要杀了赵卓思,毁了丹枫九霞阁,才销此血海深仇!赵卓思死得早,我未能杀他,但定要将此阁一把火烧作了白地!”
厉铭怒道:“血海深仇?你父母兄弟都为鞑子所杀,这血海深仇还未报哩,你却单记这个为血海深仇?”龚罗睺道:“父母遇害时,我不过六岁小儿,懂得甚么?便父母的相貌,也都浑忘记了。但赵卓思的所作所为,却已深刻在我心中,董大哥临终时的惨状,我一辈子也忘不得哩!”
作者按:关于内家拳和张三峰
张三峰,或作张三丰,是传说中内家拳承先启后的一代高手。内家拳(后来孕育出中华武术瑰宝的太极拳),传说始创于梁代韩拱月,韩拱月传程灵洗,下传至唐有许宣平、李道子、胡境子、宋仲殊等高手,至宋有俞清慧、俞一诚,至元有张三丰,至明有王宗岳、陈州同、张松溪、俞莲舟、殷利亨、单思南等,至清由单思南传王征南,王征南传黄百家,黄百家传甘凤池……到清末,陈长兴始从内家拳中,开创了太极一脉。
其实这套传功系统,自张松溪以上基本无据可考,从张松溪到王征南间,也疑问很多。其中,张三丰的身世来历更是众说纷纭,扑朔迷离。
有关张三丰是内家拳法高手的说法,最早见于黄宗羲于清康熙八年写成的《王征南墓志铭》,说张三丰是宋代人,“为武当丹士,徽宗召之,道梗不得进,夜梦元帝授之拳法,厥明以单丁杀贼百余。”然而其后的《明史·方伎传》却说他是元末明初人,“张三丰,辽东懿州人,名全一,一名君宝,三丰其号也,以其不修边幅,又号邋遢张……太祖故闻其名,洪武二十四年,遣使觅之不得。”文末却又说:“或言三丰金时人,元初与刘秉忠同师。”此外,关于他的姓名,还有拙作中提到的,“名通,字君宝”一说,关于他的籍贯,则还有平阳、猗氏、宝鸡、天目、龙虎山等多种说法。
张三丰其人其事,史无定论。金庸先生在名著《倚天屠龙记》中,干脆说他活了一百多岁,上迄宋、金,下达明朝,活过了整个元代,不能不说是一种高明的文艺手法。虽然连此人究竟是不是会拳都在未知之数,但作为武侠小说,似乎讲到元末明初,就不能不提一下张三丰。可是怎么提呢?金庸先生塑造的武当开派祖师张三丰这个人物实在是太成功了,别的小说如果讲法和金先生一样,未免有抄袭之嫌,讲法和金先生不同,又怕金迷们无法接受。万般无奈之下,在下只好耍个滑头,在文章缝隙里略提一笔——其实象他这种高人,也正应该这样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不是吗?
第三十七章 家仇国恨孰为先
此时丹枫九霞阁中,史计都挣扎着坐在床上,彭素王盘膝坐在床边地上,距他不过两尺远近。凌冲和陆、厉二老都在门边,龚罗睺却一个人站立在窗前。
听了龚罗睺咬牙切齿的说话,陆清源长叹一声:“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日帝既是故去了,前仇也尽可销解,你还耿耿于怀则甚?这丹枫九霞阁乃是咱们的故居,反元的圣地,你一把火将他烧作白地,不恁可惜么?”
龚罗睺冷笑道:“有甚么可惜?二位隐居起来,自不知我与史兄弟漂流江湖之苦。当日因李大哥疯颠了,失手害了华山、峨嵋两派高手的性命,咱们兄弟为他上少林去求情,遭中原豪杰的围攻呵,直杀得血染征袍,险险埋骨头嵩山!追本溯源,都是那赵卓思害的哩!”
史计都长叹一声:“当日不得已而杀人,使九曜的名头,在武林中仿佛妖魔鬼怪,今日反思,小弟好不痛悔……”“痛悔甚么?”龚罗睺大声打断他的话,“若要痛悔,便当初悔不该识得了赵卓思那贼厮鸟!”
“放肆!”厉铭大怒,花白的胡须倒竖起来,“你再敢直呼日帝赵大哥之名,我当下便取你性命!咱们都是为了反抗鞑子暴政,走到的一处。日帝自三十岁上传教息州,掀起惊天波澜,此后棒胡、彭莹玉、周子旺大哥,乃至韩山童、刘福通、徐寿辉、明玉珍、张士诚、朱元璋等,哪一个起兵不是拜他的白莲教?他又联络天下豪杰,呼应各处义军,倘无日帝呵,今天中原,岂有如此轰轰烈烈的局面?他便害了咱们一干老兄弟,却救了普天下无数的汉人,功过两分,但身为汉人便不可怨怼于他!”
龚罗睺冷笑道:“两位大哥难道便全无怨怼之心么?”陆清源回答:“咱们也甚想捉了他,好好打他一顿,出了憋在胸中的鸟气,却不想取他性命,更不想毁了丹枫九霞阁。少年时锐气已销,日帝开创的大事业,咱们是不再与闻了,然则却也不容他人毁伤。毁伤日帝,便是毁伤驱逐鞑虏的大业哩!”
凌冲在一旁不说话,心中却不住鼓掌,对这两位老人的敬意油然而生。龚罗睺摇摇头:“两位大哥好胸襟,好气度,小弟却是个偏狭人,这等深仇大恨,今日便要报复——待我先杀了这彭素王,教丹枫九霞阁无主者!”说着话,迈开大步,双臂一振,向彭素王当顶拍下。
陆清源清啸一声,纵身上前阻拦。两人倏忽间连交三招,龚罗睺抵挡不住,向后一跃,跳回窗前,口中却不禁“咦”了一声。
凌冲看陆清源虽然胜了半式,却眉头微皱,还没明白过来,龚罗睺猱身又上。他一掌拍向陆清源面门,陆清源翻掌来格,却被龚罗睺突然变掌为爪,叼住了他的手腕。陆清源还没来得及退缩,“喀”的一声,腕骨已脱,他疾步后退,却早被龚罗睺进步追上,重重一掌印在他的心口。
陆清源“噔噔噔”倒退三步,跌倒在厉铭的怀中,但随即翻身站起,自己接上了腕骨。
龚罗睺笑道:“陆大哥想是二十载隐居山林,功夫都已经放下了,小弟连番在江湖上恶战,近来进益却多,还请陆大哥多多指教。”陆清源长长吸了一口气,面色由红转青,又由青转红。龚罗睺道:“嗯,陆大哥的沛若神功倒是精进不少,可惜小弟最恨与那赵卓思有关的事物。却不知你能接我几招腐心蚀骨掌?”
说着话,掌随声到,一招“风雷疾变”,打向陆清源左肋。陆清源迈上一步,横臂来格,双方战不十合,又被一掌狠狠打在胸口。他后退半步,面色青红不定,紧锁双眉,似乎已经受了内伤。
龚罗睺第三次扑上。厉铭突然翻手从凌冲腰下抽出钢刀,疾斩向龚罗睺左肩。龚罗睺用右手格开陆清源的来招,左臂一缩一抬,已将钢刀打飞,随即大袖一扬,喝道:“你个废人,也敢出手!”“咕咚”一声,厉铭连人带椅翻倒在地。
凌冲扶起厉铭,随即拧腰错步,一招六花拳“虎饱鸱咽”,击向龚罗睺腹部。龚罗睺退了一步,凌冲又一招内家拳“挂树踢脚”,右腿飞起,踢向对方左肋。龚罗睺不慌不忙,身体一侧,避开来招,同时化解了陆清源的一式进攻招术,又是一掌,印在陆清源胸口。陆清源大叫一声,再也站不住,翻身倒地。
凌冲连使三招六花拳:“地狱变相”、“天保九如”、“龙潜于渊”,堪堪把龚罗睺逼退。他俯身扶起陆清源,低声问道:“陆前辈,你伤得重么?”陆清源勉强笑笑,摇摇头,也压低声音对凌冲说道:“内家拳法博大精深,单论招术,你与那厮相差有限,只是功力不及耳。我们两个老的,多年来罕出山洞,功夫都耽搁下了,但每日炼气,内力却在那厮之上。且待我们助你一臂之力,你去拾掇下那厮。”说着话,把左掌抵在凌冲后心,凌冲只觉得一股暖洋洋的气流直透膻中气海。
这时候,龚罗睺又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