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南车-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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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名老人已经躺在地上奄奄一息,但是士兵们还不停手,不时发出阵阵得意的笑声,不断地用枪柄和脚踢打着地上的老人,老人不时地发出阵阵呻吟。
安妮见状要上前阻止,大千伸手阻止了她:「我去!」
大千随即大声的斥喝,走到这群士兵的面前,用流利的俄语开口:「士兵!你们这是在干什么?你们的司令官要你们这样做的吗?」
「你是个什么东西?敢管大爷我们。」几名俄国士兵举起了枪对着大千。
「我是美国使馆的秘书,也是目前联军的顾问。你们这几个笨蛋!大家都在忙着『发财』,只有你们还呆在这里玩一个老头子。…你们还愣在这里干什么?值钱的东西都快被其它的联军搬光了。难怪我听说俄国人不懂得做生意,所以个个是穷光蛋…」
大千这番威胁利诱的话,显然收到了效果。为首的士兵转头与后头的几个商量一番,随即丢下了老人,扬长而去。
大千及安妮立刻把老人扶了起来,老人显然受到了不小的惊吓,见了大千及安妮两张洋面孔,更是脸如土色,以为自己此番必死无疑。
大千见状,马上以中文开口:「老先生,别担心,您没事了。我们不是军人,不会伤害您的。」
老人的表情稍微舒缓下来。
大千接着再问:「老先生,您住哪?我们送您回去,免得再发生意外。」
但见老人目光呆滞,半天没有回答
「我看我们还是先把他带回教堂去,免得再生意外。」安妮修女提议,大千没意见的点了点头。
老人这时才从口中勉强吐出几个字:「我姓安……麻烦送我…去同仁堂…去…找我兄弟……」
「安老先生…同仁堂早已经关门了…改天我再送您过去。…您伤的不轻,我先带你回教堂疗伤。」安妮修女回答道。
老人没有拒绝,事实上他也无法拒绝,只能不断地虚弱呻吟。大千立即和安妮扶起老人前往保罗的临时教堂。
虽说是临时教堂,但是充其量只是几张帐篷组成的难民营。保罗及其它修士修女、教友们,虽然脱离原先拥挤的避难所,但是联军入京后,随之而来的却是更多的中国难民,将这几张帐篷挤得水泄不通,人满为患。
大千和安妮将老人交给了其它的修士后,大千迅速穿过了层层的人墙,找到了保罗神父。只见他已经消瘦了一大圈,胸前还背负着一个婴儿包裹。
两人默默不语相望了数秒钟,保罗神父这才开口大叫:「大千!你还愣在那里干什么?快过来看看你的儿子。」
大千却还是站在原地,有些犹豫。
保罗于是大步向前,卸下胸前的包裹交给了大千:「我的奶爸生涯,到此结束了。小猪子,快见见你的爸爸。」
大千接过了孩子,心中一时百感交集,不知如何反应,只是依然呆站在原地。他怀中的这个小婴儿,竟也不哭不闹,只是瞪着大大的眼珠子好奇地望着这位初次见面的父亲。在这吵嘈拥挤的教堂内,大千父子二人就这样见面了。
保罗见状,赶紧唤醒大千:「大千兄弟!他可是小菁姑娘千辛万苦为你留下来的骨肉啊!她是我见过最伟大,最坚强的女性。在她最脆弱的时候,还想着为你保下这孩子。你可别再发呆了,赶紧打起精神做个好爸爸。」
大千望着怀中瞪着大眼、不时吐着小舌头的孩子,只见他的颈子上正戴着大千和小菁第一次在教堂见面,定情的白玉十字架。
大千一时哽咽起来:「小菁有留什么话…给我…吗?」
听了大千的问话,保罗神父也湿了眼眶以哽咽的声音回答大千:「有的,她最后要我告诉你,她爱你!」
「她爱我!她说……她爱我…」大千抱着孩子呆坐在地上,反复地重复着这三个字,泪水又再次夺眶而出。
庚子事变结束后没多久,大千便申请调回美国。小菁的事带给他莫大的打击,大千从此再也没有坠入情网,终生维持单身,投身他最爱的外交工作。
面对这段伤心的往事,他对心爱的儿子-张搴却只字未提。年幼的张搴在祖父母的照顾下长大,之后随着父亲的工作,周游列国。对于自己的母亲,除了知道母亲死于难产,和身上那只白玉十字架外,一切都在父亲的伤痛脸庞下化为沉默。
而后,大千带着破碎的心和襁褓中的婴儿,申请调职离开这个令他痛失至爱的国度。这段刻骨铭心的爱情,让大千的心房再也容不下其它的女人,他终身未再婚,也未再重返中国。这个在乱世战火下出生的婴儿,就是张搴。他被送往位于新英格兰的祖父母家中成长,渡过童年。稍长回到父亲大千的身旁,开始伴随父亲周游列国的青少年生涯。
第43章 冥冥天数
天津 1942年九月
教堂里的时间好似被冻结了一般,当安妮修女、张搴和金玉珍重新回到现实时空,金黄色的阳光恰巧穿过教堂上一片片的彩绘玻璃,投射在教堂内的地板上,形成好一幅五颜六彩的浮世美丽景象,彷佛方才从安妮口中的故事就像是一场人生浮梦。在眩目光影下,看不清每个人的表情,但是在安妮修女断断续续的陈述中,张搴和金玉珍的眼眶数度泛红,哽咽的声音也依稀可以听见。
尽管事情已经过了四十二年,张搴的情绪还是在阵阵的波动中无法平复。他终于可以体会到父亲那种无法启口的深沈伤痛,也感受到自己父母亲在动荡年代下那份坚贞伟大的爱情,更骄傲自己正是那伟大爱情下的结晶。
「安妮修女!谢谢您告诉我这一切,现在我终于能够了解父亲的伤痛。幸好…这么多年来我都没有追问父亲这段往事,这对他…的确是太残忍了。」张搴强忍泪水说道,眼神不经意地飘过金玉珍的脸上。
「张搴,你不用看我。我没有必要为上一代的事情道歉。」金玉珍虽然依旧高傲响应,但却无法掩饰她那略带哽咽的鼻音。
「原来…那日教堂梦里头的女神是…我的亲娘。」张搴这时恍然大悟地自语。
安妮修女关心地问道:「小猪子…你说什么?什么教堂女神?我听不懂?」
「那是我在前门教堂里一个奇妙的梦境。」
张搴立即将那日梦中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安妮修女。
「这真是不可思议…,小猪子。一定是你母亲成了天使,在天上守护着你,把你引来这和我相见。感谢上帝!感谢主!」安妮修女听的咋咋称奇,不断虔诚地对着教堂十字架划十祈祷。
张搴的右手紧握着那块母亲临终前交给他的白玉十字架,这一刻他头一回感到自己和母亲是那么地贴近。
「人生真是永远无法预料!」张搴长长的呼了气。一场意外受邀的中国寻宝之旅,一只看不见的手,巧妙地将这趟任务和自己的身世串在一起。张搴这才发现,自己和这片土地,竟然有着这般深密血亲的关系。
「小猪子,你的母亲是一位坚强伟大的女性。当年要是没有她的坚强,也就没有今天的你。不过,希望你能了解,那是一场时代的悲剧,每个人都是悲剧下的受害者。」安妮修女悲天悯人的胸怀,让张搴的心头也为之一宽,顿时开脱了萦绕他心中多年的阴霾和疑问。
「我知道,我不会怪任何人的。安妮修女…」张搴点点头:「谢谢您解开了我心中多年的疑惑。我…回去…会告知我父亲,您还在中国,希望战后有朝一日可以和他一起再来拜访您。」
「上帝…希望那天为我们和所有的世人早一点到来…」
因为担心会给教堂和安妮修女带来麻烦,张搴婉拒了修女留他们过夜的盛情,和金玉珍一同起身行礼,告别了安妮修女,随即离开了教堂。
第44章 八字真言
北平 1942年
江龙亦步亦趋随着张搴的脚步,从北平到天津,又回到了北平,只是他一直未现身和伙伴们相见。
江龙怀疑江宁镇的袭击并不是一个偶发事件,在这场多方角力的复杂任务中,至今尚无从得知神秘对手的来历。他担心曝晒身份会自己及和同伴们带来立即的危险,所以决定暂且不和张搴见面,先行隐身在暗处观察,等待潜伏的敌人现身。
这趟天津之行对张搴和金玉珍二人,于私于公都可说是成果丰硕。不但找到了他们殷殷期盼的线索,更解开了纒绕张搴心头多年的困惑。
两人回到北平的临时落脚处,张搴拿着安公公的遗书,反复推敲着:「玉珍…我认为这份遗书,应该……是张地图。」
金玉珍没有回应,只抬头望了张搴一眼。张搴只得自说自唱:「这八个字的首尾,我猜…应该是指两个地标,紫禁城和明陵。紫禁城这个目标很明显,也符合安公公当时所处的地点……皇城应该就是指紫禁城。」
张搴看着金玉珍,等待她的意见,见金玉珍没有回话,于是又开口:「只是…这明陵可就有点复杂了,不知道是指南京的明孝陵,还是北京的十三陵呢?两者可是相距千里啊!不过,依我推测应该是北京西北近郊的十三陵,因为安文说,他家是到了他父亲那一辈,才迁居南京。……当年的安公公应该没有到过南京。所以…这明陵指的应该是明十三陵。」
张搴见金玉珍依然不发一语,只得继续自己的自弹自唱:「但就算我们猜对了…那也是个麻烦事。十三陵…可是有十三个明朝皇帝的陵寝,若真要一一确认堪察起来,只怕没个一年半载也查不出什么头绪来。」
张搴自言自语继续分析:「至于中间四个字,所指为何?就比较抽象了。根据首尾的线索推断,我想…应该也是两个地点……至于指哪?我一时还没法子参透。不过…我大胆假设…这是张地图…一张连接紫禁城到明陵的地图。妳觉得呢?」
金玉珍依然没有不作声,张搴便继续说道:「八字谜语之首既然是在紫禁城中,我们下一步,就从紫禁城着手。…玉珍小姐!妳看如何?」
这回金玉珍终于开口给了张搴一个冷淡但正面的答复:「反正目前也没有其它的线索和选择,我就…暂且同意你的看法。」
张搴并不介意金玉珍时冷时热的反应,至少在下一步的行动上,他俩已经暂时取得了一致的看法。「好吧!那我们过几天等江龙到了,就一起进紫禁城去探探。」
金玉珍不发一语,只是坐在那里若有所思地发着愣。张搴没有再打扰她,让她一个人静一静,毕竟金玉珍知道了她阿玛和张搴父母亲的那段三角关系之后,更为她和张搴原先忽冷忽热的伙伴关系,投下了些许的波澜。
金玉珍静坐在窗前,看着外头的月光,外表一如往常的平静,但她的心情却犹如大海般的波涛汹涌。
张搴实在捉摸不透金玉珍的心思,虽然她也不是那么地难相处。就拿上回在南京电厂的经历来说,并不是每一位女性,都能在那种情形下,沉着地给予伙伴们那么多的及时援助。但是,从上海到北平,到天津,再回北平的这趟路途中,金玉珍似乎有意无意地和自己保持着距离,总像是隔着层纱似的,而她时冷时热飘浮不定的态度,更是让张搴难以适应。
张搴心中所想的并不是男女间的肌肤之亲,而是工作和心灵上的契合。对于经常须要涉险的张搴而言,伙伴间的信任及默契絶对必要,这不仅关系着工作的成败,更牵涉到伙伴的生死。所以她阴晴不定的性格有时候还是令张搴颇为困扰,困惑和担心。因为跟着这样一个不确定的伙伴,总是不免令人担心下一步会发生什么?意外虽是这份工作中所最期望,但同时也是最不碰上的。
信仰这东西在张搴的工作中是个相当重要的因素,去探索那些已经不存在,或是根本就不存在的东西,对于没有信仰的人来说,是既辛苦、烦人且又挫折的事。张搴心知肚明,眼前这个伙伴对「张搴的信仰」这东西,可不像她的阿玛,愿意花一生的时间及生命去追寻。要不是金王爷意外遇难,她可能还在上海过着浮华亮丽的日子,根本会像现在一样随着张搴东奔西走到处涉险。
张搴想到这里,心里舒坦许多,转过头去正准备入睡时,屋子的另一端传来话声。
「张搴…」
「怎么…有事吗?玉珍小姐。」
「你相信…我们能找到指南车吗?」
「老实说,以前…我不确定,现在…我相信。」
屋子的另一头又是一阵沉默。张搴只得自己又道:「我知道…我没法子说服妳,玉珍小姐。不过经过了这些奇奇怪怪的遭遇…或者该说是巧合。现在,我相信…我一定能完成老王爷的遗愿。」
「叫我金…或玉珍吧!张搴…你真的相信我阿玛说的故事?」
这回换张搴沉默了,过了一段时间他才续道:「玉珍…这没有信或是不信的问题,这是个信仰。……或许可以这么说,你阿玛和我有着相同的信仰。…这世上的事本来就有许多不是用相信不相信…可以这么简单划分的…」
「…我知道这不是妳要的答案,但是…如果妳坚持要我给你一个答案,我…」张搴犹豫了片刻:「我的答案是…肯定的,玉珍。我相信有指南车,也有信心我们可以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