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笼爷儿父子的故事-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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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春有点诧异的望了望说:这样也好,妈,我听你老人家的安排,你也舍不得这个小狗狗,我那妈也是懂不得看小孩子的。还有我一个人今后单脚利手,也好去参加工作的。
桂花又苦笑了一下:春儿,你放心,我是不会把小狗儿一直留在这儿的,你回去安排好了,再来接他吧,我给你们收拾东西。
桂花一走,郭春说:你可想好了,回去我妈问起来,你要好生交代的。曾龙也不敢言语。
东西收好后,桂花说:我还要说两件事。第一,曾龙不能再愰愰惚惚的了,已经当爹的人了,凡是要好好想,好好做。要好好照看春儿,月母子是受不得气的。记住了没有?
曾龙连忙点头。
桂花又说:这第二件事,春儿还没有满月,你们人年轻,但是要懂事,万万不可同房,不然,得了“月家痨”,这是一辈子的事,懂不懂。从现在起,我给你们说,春儿就是我的女了。
曾龙说:谢谢了,走以前,我还想去看一下王凰的坟的。
桂花说:你不要做这些假过场了。有什么困难我管不了你。但是,郭春,你有事,这就是你家,我就是你妈。
曾龙从来也不知道桂花还会说这一摊子的话。出门时,他又向桂花磕了一个头。又慌忙火急的去追赶滑杆。
蒸笼爷儿父子的故事(四八)
——苍髯老贼
郭春回到家里,曾龙把各种情况一一的告诉了她。郭春在做出了一番痛苦的状态之后,又表示了一下自己的打算,凭自己的同学关系,她是可能去参加学习,进而穿上灰色列宁装而去当工作同志的。她想,自己并无什么过错的,嫁人,是母亲之命,而原来的与曾龙“欢喜”不过是年轻幼稚,受人引诱的。这种事情,哪怕就算是一个反革命,不是也讲究个胁从不问吗?如今妈死了,曾龙的身份连‘蒸笼’也够不上,只是一个管制分子,而那一个小细娃,不是有老干妈养着吗。于是,她恍惚看见了前面的一抹金色的霞光。
在家里喘了几口气之后,她决定要开始为未来筹划了。当然首先是去读书。
学校已经变成了一个新学校,男生、女生,高中、初中在一块儿,她想,这是肯定好玩的。于是,她径直到了学校教育科要求复学。一个新的主任听了情况,伸出两头指头说:这第一,开学都三周了,那里还收学生,从来没有这种事情,这儿又不是栈房,开学的时候,你干什么去了。这第二,专署有通知,学生都要未婚的,你都当了妈妈,还读什么书,好好回去培养下一代算了。说完,就去看什么课程表去了。
遇见这一家伙,郭春没办法。就守在校门边等。终于看见了一个女同学,她连忙去问,才知道原来学校的规定是有的。她叹了一口气,问了一下英文老师的事。女同学说,快莫说他那一本经了。一个呢,在思想改造学习中,有人揭发她曾经搞过师生恋,现在为人民服务,讲的是为人师表,所以,他已经降了职。这第二,如今哪个还在学这个豆芽课‘英格里息’的,听说明年要学苏文,也就是俄文了,就是人家原来说什么陶斯道的那个国家,如今才知道他的真名是托尔斯泰呢。怎么样,你在想念他。郭春说,不要胡说。
郭春篶梭梭的回家了,半天打不起精神来。想到,如今怕一切都完了罢。
晚上,她突然想起已经满月了,再没有什么‘月家痨’可害了。于是想起了人生易老,还是及时行乐吧。于是返身抱起曾龙,要求开始作业。彼此预想的“久别当新婚”,不知道,曾龙怎么也打不起精神来,过去一再受到彩儿的夸奖的、郭春满足的功夫,总是到不了位。郭春有点生气,问,你精神在那里去了,是不是爱女婿的老丈母不在了,你的功夫也被她带进棺材里去了。
曾龙说:你说什么呢,那儿有棺材,听说是装在一个火匣子板板去埋的。你以为她是谁,人家说她是自绝于人民的呢,是畏罪自杀,逃避交代,逃避‘清算’的。如果不死,肯定要进班房的。
郭春说:我今后怎么办,反正你要想法,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你说是不是。
曾龙说:锅铺没收了,小码头房子没收了,幸亏这儿还有一个房子住,从明天开始,我就去上班了。
郭春说:什么班,哪儿上。
曾龙说:在煤建上班,给人家送煤炭的。只是别人一担百十斤,我怕只能担三十斤的。反正多走几回算了。不过,你不用耽心,下了班,我到河边去钓鱼,我已经做了一副鱼杆,总要钓几条的。
郭春说:只好这样吧,快睡。
虽说快睡,但是哪里睡得着,心想,这不是长远之计的。于是心想,人不能被尿憋死,明天就是撞大运,我也要去撞一撞的。
郭春是个有见识的人,第二天,她就在曾龙去挑煤炭的时候,一人跑到了县解放委员会去,说有情况反应。
一个说“猫话”的女工作同志接待了她。郭春就一把鼻汁、一把眼泪的讲述了自己不幸的婚姻,又说了不少在一本叫做《共同纲领》的书上说的那些新名词。不知是新的名词令人悦耳,还是眼泪赢得了同情。那位‘猫话’女工作同志说:你的情况特殊,我给你写一封介绍信,你去北门外的“革大”分校,找一位姓杜同志说说,看怎么样?
郭春听不明白,就问:去什么“疙瘩”,那是一个什么地方?猫话女工作员说,是革命大学分校,你不是说要摆脱封建,追求革命吗,应该给你个机会嘛。你去吧,杜同志是我的爱人,我会打电话给你的。
回到家里,郭春万分高兴,看见曾龙在家里一副勾腰舵背洗煤灰的样子,就说:我是要去革大学习了,你好好在家想你的前途吧。
曾龙问了一下情况,也是喜出望外。说:好,好!现在起码我一个人把自己养得活了。郭春说:谁要你来养活,现在是讲究自食其力的。于是,就收拾打扮,提了一包东西,就冲冲的走了。
差不多有二十多天的样子,郭春就被人送了回来。据来人向曾龙说,郭春是被遣送回来的,现在,把人交给你。至于情况,你去问派出所吧。走了。
曾龙说:郭春,究竟怎么了。
郭春说:我没有什么,还不是因为我妈,因为你们的关系。他们不要,我有啥办法,只是那儿伙食好。上午上课,下午劳动两小时,就教唱歌,我学会了几个了。于是就唱起了:“旧社会,好象那,黑古隆冬的古井,万丈深,妇女在义层……”
曾龙说:你休息一下吧,想一下今后咋办。
想了想,曾龙又急忙跑到派出所,先是汇报了近来的情况,说是可以担四十斤的煤挑子了。派出所的工作同志说,那就好,那就好。
曾龙问:我们那口子郭春在革大学习好了的,怎么回来了。
那位工作员皱了一下眉头说:有点儿反映不好,说是想拉革命干部同志下水的,具体情况我们不了解,反正你叫她向你学习,好好劳动,改造自己吧。
回到家里,曾龙问:郭春,你说是因为我才被辞退了,其实,你是被开除了,谁叫你去勾引革命干部的。
郭春说:谁说我勾引了人,我不过是想感谢那个杜同志,是他听老婆的安排,才叫我去的。我只是觉得杜同志一副相貌堂堂的样子,怎么去讨一个黄脸老婆,就想让他吃吃豆腐什么的。谁知以后他就说我是一个居心不良的女人,想拉人下水,是一个糖衣裹着的炮弹。你看他们胡说些什么,我一身细皮嫩肉,花容月貌的,那儿会象那什么炮弹。看来,都是我的命不好。说吧,又调声妖妖的哭了起来。
吓得曾龙忙说:莫哭莫哭,如果隔壁有人去反映了,不知又要发生什么事了。不急不急,你先休息几天,我会想法,我有办法的。
当天下午,曾龙就又去了煤建公司,又去领了一副箩拒扁担。
回来之后,他向郭春说:你目前先练习一下,下个月我们一道去挑煤。你不要人笑你挑不来,说你挑起来,象苏秦背剑,象猴儿吃水,那就没有面子了。说罢走了。
晚上,曾龙回来喜笑言开的说,今天运气好,你看我不但钓了三条鲫壳子,还有一条鲢巴朗,快快,今天两口子来一个鱼牙祭。
郭春觉得,真那妈见鬼了,看起来这个杜同志态度平日怪好的,怎么拿一点便宜给他占,他还要翻脸不认黄呢。都说猫儿要吃腥,他居然不吃。
于是她又联想到这个杜同志说不定象冯叔一样,那一杆枪被人打吊起了。又想,不是他还有两个儿子吗,怪事情,怪事情!蒸笼爷儿父子的故事(四九)
——苍髯老贼
自是以还,曾龙与郭春就安下心来,觉得生活之于他们,已经没有可能生出新的波澜来了。到底年轻,汗水虽臭,却可以洗涤心上的圬泥浊水。同时,也可以勉强换来活命的钱。
人似乎是需要管理的,无论年轻时为何的桀骜不驯、荡检偷闲,一想到每周两次去派出所报告自己的行止动态,人也就自然的中规中矩了。就是那位一贯自认为秀色可餐,平日发扬蹈厉的郭春,但天天送煤之后,也有一点雾鬓风鬟,顦悴可怜的姿态。
可是生活是流动不止的,有一天,一位鸠形鹄面的老者,站在她的面前,她问,你怎么样?要我挑煤,到煤建公司去开票,要饭你自己去找,没事就让开,不要耽误我的功夫。
老者说:我是想找一下曾龙。
郭春说:曾龙挑完煤去河边挖鱼食子去了,要找他去河坝。
老者就点头走了。
晚上的时候,这位老者和曾龙一道回来,郭春说:你怎么把他带来,家里吃的不多,你发什么善心。
曾龙说:你快莫多说了,这是我爸,是曾大名呵,是曹大名。他来时,我已经去派出所报告了,工作同志说可以来这儿的。
郭春无话可说,只好去煮红苕稀饭了。
大名说:我不会在这儿久住的,只是想看你们一下。不久,我还是要找自己的安身立命之所的。
于是,他谈了一下自己的状况。虽然在取缔一贯道的时候,他也被弄进去学习了几个月。结果发现,他根本算不上一个道徒,不但对道教的教旨教义不懂,就是如何画符驱鬼,引魂开路也不会,真正懂得的只是几则《圣谕》上说因果报应的故事。以后,在交待自己历史的时候。另外他偶然谈到了曾经有一位叫做郑维民先生,还知道自己的情况。这就令拘留所的文书干事吃惊不小,因为这位郑维民先生,是省里政协会的一个副主任,出来都是有一辆乌龟车儿坐的。于是,又被悄悄的去县内查历史,最后被证明,这人并没有作什么恶事,而且,是不要家产,只身走出的。至于其本人交待过的什么“狗联裆”的事情,已经无可稽考,一律不算事了。于是就放了回来。
郭春说:既然在省里我们有大官作亲戚,我们就该去联系呀。
大名说,这是陈古八十年的事了,当时曾龙还没出生吧,谁会记得这份事情,至于现今共产党也是不讲这一套的。
大名说,有个煤炭挑,如今叫自食其力,也是可以的。你们没有孩子吗。
于是,郭春又说了桂花一挡子事,还说幸好遇见了这么一个好人,至今狗儿还在那里,我去看了一回,狗儿一天婆前婆后,粘乎得很,我干妈也不让他回来。听了这个,倒令大名感慨不已,说是有空了,决定去看一下。
曾龙说:还去什么,吕祖庙如今都是农协会了,你去哪儿安身,不如你也来和我们一道拉煤,求一口饭糊口算了。
大名说,我给你们帮不了忙,也不要你们照顾了。你以后也不用再打听我的事。
次日一早,大名就不知所之了。郭春问及当年的情况,曾龙不免隐恶善,为尊老讳,给大名的脸上贴了不少的金。
没多久,派出所通知,因为改造街道的需要,吉龙桥要修街了,所以,他们的房子也在征收之列。曾龙马上就惊呆了。所长说,我们会有安排的,在东街,我们给你找了两间房子,后面还有一个小伙房的。几步路之外,就有一个官茅室,拉屎是不成问题的。
之后又给了一笔补助费。于是曾龙就心安理得的听政府安排到了新家。
东街上也还热闹,隔壁是一个补鞋匠的辅子。一来二往,人就熟了。补鞋匠约莫四十岁,无家无室,到是一副身强力壮的样子,平日好两口酒,据说年轻时候操过扁卦,卖过耗子药的,平日不惹人,也莫有人去敢惹他的。
那一天,天气热,郭春的鞋绊拉脱了,就去找鞋匠,不知怎么就和鞋匠谈起来。忽然鞋匠停止了手上的作业,而是死命的盯着郭春脸。郭春说:快一点,煤炭还在外面呢。鞋匠说好,又突然哎呀一声,原来锥子扎在手上了,在流血呢。
郭春赶去看,不知怎么鞋匠的一支手就去摸她的大腿。
郭春推开他的手说:我们街里街坊的,他做啥子嘛。
鞋匠轻轻说:我想你。
郭春说:我看你想精想怪,想盖花红铺盖,要不得的。
她穿上鞋,转过头来对鞋匠说:晚上回来给你修理费。
郭春拉煤的时候,突然有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