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官场-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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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将我请至上座。我留意到他自己在一侧陪坐,却将章琅安排坐第三位,姓章的也浑然不以为忤。我初步断定:王家人丁兴旺,且个个出人头地,在Z县的势力不容小觑,想必是本县望族,连知县也要看其脸色行事。
酒过三巡,我起身登东后,刚走出茅房,旁边闪出一名酒保,作揖道:“王大人还记得小的吗?”我一看有些印象,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他道:“大人是贵人多忘事。小的乃是《光州日报》的主笔,姓吕!”
经他一提醒,我记了起来。这个吕主笔供职于《光州日报》社会版,经常有重大新闻见诸报端,还为了评选“光州十大杰出官员”专程采访过我。当下奇道:“你为何这身打扮?”
吕主笔道:“小的在此追访知县灭门案的新闻,有重大发现,恰好听闻大人到此,便乔装改扮前来晋见大人。”我正愁没有线索,忙问:“有何隐情?细细道来。”吕主笔却道说来话长,此处不便久留,我略一思忖,将房间钥匙给他,叫他先去候着,我随后便来。回到酒席上应酬片刻,我推说不胜酒力,抽身回房,吕主笔已等候多时矣。
吕主笔这才原原本本说出他的发现——秦知县与王家虽早有渊源,且上任知县后仍与王家过从甚密,但是好花不常开,好景不长在,在案发前他们之间终于决裂。事情的起因很简单,一个字——煤!
第十八回 血案背后有疑点(3)请多多砸票
只因Z县多处煤窑均在王家名下,这些煤窑存在重大安全隐患,历年来事故不断,原先取缔困难是由于各级官员均有参与,去年以来朝廷明文禁止官员参与煤窑开发,严令查封小煤窑,发生重大事故直接追究当地县令之责。这样,在关闭煤窑的问题上,秦知县与王家双方产生了矛盾冲突,以至翻脸。
禁止官员参与煤窑开发?怎么禁?若是官员私下参与如何监督与控制?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直接捣毁煤窑无疑是治本之法。秦知县屡次带人查封,王家每每擅自开工,还有不少官员为其通风报信逃避检查,一气之下秦知县命人捣毁了王家的一座煤窑。这一下震住了周边的小煤窑,纷纷停工整改。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发生了秦府灭门案。
然则秦知县偏偏在取得初步成效之际出事,这内中可有干系?联想到王家人对我的殷勤举动,我也甚觉可疑。
我问吕主笔为何要告诉我这些事情,他道:西山王家的煤窑前日发生一宗矿难,死了好几十人,大人听说了吗?
我自是不知,但是即便他不说,我也知晓县衙门善后工作的大致方式,只因各州的处理方法相差无几。
通常事故发生后,当地父母官会在第一时间收到汇报,而他的第一反应多半是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一只手抓事故现场的控制:他会雷厉风行地作出重要指示,如有必要,还会亲自赶赴现场组织救援工作,以充分展示其积极负责,亲力亲为的工作作风。基本的程序是这样安排的:一是核实井下矿工被困人数(当然最终上报朝廷的一般不会是这个数字);二是组织力量全力做好抢救工作(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明知于事无补,也得装模作样);三是下令立即暂时封闭事故矿区周边煤窑,以免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至于执行与否,力度如何,那就另当别论)。
现场办公分析事故原因是必不可少的,总结经验才能吸取教训。
官员们时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事故猛于虎,人命大于天”,他会义正词严地指出矿工也是人,也有生存在这个和谐的大元帝国的权利,事故的发生,一是窑主无视大元律例,无视矿工生命,在安全措施不到位的情况下冒险组织生产造成的;二是矿工的个人素质不高,发现潜在的险情胆敢勇闯虎穴,却不敢站出来与窑主进行艰苦卓绝的斗争;三是官府的相关职能部门监管不到位,一定要查清责任,严肃追究。末了还要再次强调,本地煤窑一律立即停产整顿,对境内所有煤窑全面彻底地开展一次地毯式轰炸——哦不,拉网式的安全大检查,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凡是证照不全的,凡是不符合安全生产条件的,一律关闭,绝不含糊。
另一手抓场外矛盾的化解:父母官会吩咐矿主将尸体分开掩埋,发给幸存的矿工每人几十两的封口费,严令本地的《XX日报》不得报道此事,并调集大批捕快封锁现场,严禁一切闲杂人等靠近,尤其是书生模样的,擅自闯入禁区者见一个打一个,藉此掩盖事实真相。
同时,遇难矿工的善后工作也会有条不紊地进行,之所以得心应手不会乱了方寸,只因历年来发生过太多次类似的事件,处理起来已是熟能生巧。
当地官府会抽调头脑机灵口才一流的人员,专门接待远道而来的遇难矿工亲属,对他们精心呵护关怀倍至,把一切都安排得妥妥贴贴,并及时召开座谈会做好疏导、开通、安抚等工作,无非是“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之类陈词滥调,帮助遇难矿工家属化解悲痛,振奋精神。
当然会上少不得每人奉送一个大号利市封,装着几百两的银票,美其名曰“慰问银”。
面对官府无微不至的关怀,多数家属饱受创伤的心灵很快便会愈合,失去亲人的痛楚马上便会复苏,并对官府的真情实意/善解人意/体贴入微,表示发自肺腑的理解和感激。若是个别情绪不稳定的家属想捅娄子,那也是秋后的蚂蚱,不足为虑,这只看似柔若无骨的手实则绵里藏针,一旦这针锋芒毕露,寻常草民在人屋檐下,哪敢不低头?
两手抓完之后,后面还留着一手。只因当地坊间难免传闻四起,为消除负面影响,官员们会针对外地的《XX日报》召开“新闻发票会”,明确表示这起事故在县衙门相关部门的努力下,在主管官员的正确指挥下,没有造成人员伤亡(或伤亡人数为个位数)云云,当然,家有家法行有行规,与会的真假主笔们在拿到新闻通稿的同时,照例能够拿到一张数目可观的银票作为润笔费(含车马费),“新闻发票会”可谓名至实归。
于是乎,京城的,省城的交纸一看有利可图,纷纷在这里设立“主笔站”,派一个主笔当站长,至于工作人员,都是在本地招收一些编外主笔,撒出去拉广告拉赞助拉经费,反正只要是能拉的尽管往“主笔站”里拉。这些编外主笔大多是周边五区八县的泥腿子们,念过几年私塾识得几个大字,没有主笔证采访证什么的也无关紧要,甚或连“主笔站”的证明都不用,只要听说哪儿有矿难就往那里赶,绝对旱涝保收。
当然,上述所有的费用官府可以先行垫付,不过羊毛出在羊身上,少不得秋后算帐时,从各处煤窑连本带利一并收回。
然则常在江边走,哪能不湿脚?捂的再严实总会偶有走漏风声之时,若是被媒体曝光或被朝廷识破,那么如此严重的事故,没有直接责任人显然无法对上头交待。
这个时候,出事的窑主便会铁肩担道义,妙手巧安排,充分发扬自我牺牲精神,拿出一大笔安家费让手下投案自首,承担事故责任。
至于灾难过后,一切恢复平静。官照当矿照挖钱照赚日子照样过,该干啥还干啥去。
每一次信誓旦旦、轰轰烈烈展开的拉网式安全大检查,似乎最终的下场都是收效甚微,及至无疾而终。因为矿难的消息马上又会接踵而来。
如此周而复始,循环不息,生死有命,天经地义。
当时吕主笔为了追查血案,跑去西山煤窑实地查看,不料被捕快发现险些被捉,如今各处路口均有关卡搜查外来人口,尤其是面相略带些书卷气的,一律严加审查,以便核实是否主笔身份。这下把他吓得不轻,再也无心写什么报道,只想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恰好看见我的马车就在酒楼门外,于是扮成酒保向我求助,又将自己所知道的一些内幕告诉了我。
原来如此。我告诫他切记不可向别人透露此事,也不得在报纸上曝光,见他允诺,便写了张字条,让他去找章琅拿通行证,就说是我的亲戚在此做生意,眼下有急事返回光州,予以放行。
吕主笔说有没错,这的确是个是非之地。翌日清晨我刚在用早点,便看见一个人施施然走进门来。我的心不由咯噔一下:他怎么就来了?
第十八回 血案背后有疑点(4)请多多砸票
来者赫然是陆州判。前晚这老小子被我设计,醉得不成样子,居然还能如此神速地赶来这里,不知他是重视这宗案件,还是重视我王小毛的存在,又或者是担心我将此案捅破老大一个窟窿?
这个时候,我已隐约感觉到自己面对的,不仅仅是灭门血案或王家煤霸那么简单,我的面前,很有可能是一张庞大而无形的网。我眼下虽不知这张网有多密实,然则这样的关系网,我从政以来也没少见,包括我自己也在坚持不懈地编织着自己的大网,因此不论如何还是心存顾忌的。
我警醒自己,务必要小心行事,若是一个疏忽,或许就会栽在这张网里,永世不得超升。
陆州判在我面前坐下:“王大人,别来无恙?”
我放下碗筷,打个哈哈道:“托陆大人的福,胃口还好,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
陆州判盯着我手中的碗筷,话中有话:“王大人的碗筷可要拿稳,别不小心给砸了!”
我一听这话不是味儿,嘴皮子上怎肯吃亏:“不打紧,蓝知州已然送我一只银饭碗,只要他还在光州,总有我一口饭吃。倒是陆大人,大清早的还没吃吧?待会儿饭碗也要端稳喽!”
若说斗嘴功夫,陆州判简直是关公面前耍大刀,哪能讨到我半点便宜?三言两语就顶得他没了脾气。
他哑了半晌,方才问道:“王大人那日走得匆忙,为何不等……”
话未说完,被我抢白了一句:“一则案情重大,二则时间紧迫,三则陆大人太过见外,酒量有限理应坦白说明,我等岂会强人所难?当时你已喝得烂醉如泥,难道还要我们在钱州盘桓不成?”
陆州判登时哑口无言,虽然我们官位一样级别相同,然则我是奉了刘钦差大人之命前来协助查案,气势上足以压制对方。
此时我已用完早点,净手完毕,取了条白手巾不紧不慢地边擦手边问:“陆大人何时抵达Z县?大清早的找我何事?”
“我昨夜亥时才到这里,见王大人早早入睡,不便打搅。今日这么急来见你,是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秦府灭门血案的元凶凌晨时分已然落网。”
什么,我还指望充分发挥本官的不世聪明绝顶才智,抽丝剥茧般一步步使案情渐趋明朗,好叫凶手无以遁形,方显本官的通天本事,未料这一个晚上的工夫,案子便已告破?
天下竟有如此荒谬之事?谁人有此能耐?
答曰:“是章知县手下的一名捕快无意中抓获真凶。昨夜他在巡夜时抓获一个可疑之人,带回捕房后从他身上搜出一块玉佩,那捕快认得是秦大人随身之物,故此严加盘问,那人招架不住,供出自己乃是城西的‘麻子光’,平素便是个宵小之辈,那晚到秦府行窃,不意被秦大人起夜发觉,于争执中陡起杀心,拔出随身携带的尖刀捅死秦大人,眼看秦大人已经丧命,他一不做二不休三不回头,索性将秦府上下赶尽杀绝,鸡犬不留。那只玉佩就是他顺手牵羊取走的,本想换几个酒钱,却被捕快逮个人赃俱获。”
被人发现不望风而逃,却反将对方“满门抄斩”,这麻子光也未免太过猖狂了吧?等等!不对啊,麻子光既为盗财而去,但章琅却说秦府的贵重物品、金珠玉器还有几万两的银票并未丢失,这又作何解释?
陆州判一愣,随即答道:“据麻子光交待,当时杀人是一时性起,过后却悔之莫及,又惊又怕之下,不敢在秦府多加逗留,因此没有搜刮走那些财物。”
这样也能说得通啊!姓陆的应变能力还真不错。
那好,咱哥俩就一同会会那个麻子光去。
在Z县捕房内,我和陆州判联合对抗麻子光。麻子光年纪不过三十出头,身材削瘦,衣冠不整,神情有些呆滞地坐在对面的椅子上。
我打量他一番,侧身问陆州判:“秦知县身高体重几许?”
陆州判何等聪明,马上知晓我为何有此一问,脸色一变,又不好说谎,只能如实回答:“身高近于六尺,体重总有一百八十斤之上。”
这般身高体重,看来秦知县在南方也算是魁梧之人,可面前的麻子光面有菜色,明显的营养不良,与秦知县过招,即便手持利刃也没有多大的优势。秦知县随手操起一件家具便有可能扭转战局,没想到麻子光居然能够在顺利干掉秦知县之后,神不知鬼不觉地连杀秦府一家七口,莫非他是个练家子不成?那也不对,一个捕快便能轻易将他制服,算是哪门子的功夫?
随口问了麻子光两句:“你杀人的凶器是什么?杀人后的凶器血衣又藏匿何处?”
麻子光迟疑一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