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噼棺-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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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十三剑不出鞘,五指合拢,空中划过一道弧形,斩向七嗔后颈。
转眼两人已拆了七八招。
七嗔换了龙蛇虎豹鹤猿鹰等各种指抓功夫,聂十三始终以最简单的寻常招式应对,却每每得奏奇效。
片刻之间,竟将七嗔大师逼退了十步。
七情提气道:“师弟,你已输了,且先住手!”
声音不大,入耳却恍若洪钟大吕,嗡嗡不绝。
七嗔果然收手,大笑道:“聂少侠名不虚传!”
聂十三垂手退开几步,静立于下首,道:“大师过奖。能与大师切磋,晚辈之幸。”
七情笑道:“聂少侠过谦。七嗔师弟天性沉迷武学,于“空、无相、无作”这三解脱门的至理,却是始终勘不破,竟不顾各位贵客远来,忙于与聂少侠试招,失礼了。”
说着领着一行人上山进寺,寺内浓荫遍地,一座座殿堂构筑宏伟,气象庄严。
将一行人让进偏殿禅房,只见禅房正中一个旧蒲团上,端坐着一个白须老僧,正是方丈七苦大师,七苦眉目清雅,神情慈和,微笑颔首道:“各位远道而来,先请坐罢。”
众人盘膝坐在下首蒲团上,七苦虽貌不惊人,却自有一种端凝庄重,一时连青云道长都不敢放肆谈笑。
聂十三合十低首,执礼甚恭,道:“晚辈聂十三,见过七苦大师。”
七苦道:“聂少侠莫要多礼,既来了少林,便是有缘,且多盘桓数日。”
不多时小沙弥奉上香茶,宾主谈笑。
聂十三突然走到七苦身前跪了下去,叩首礼拜:“求大师赐我菩提生灭丸。”
七苦淡淡扫了一眼众人,问道:“在座各位,都是聂少侠的朋友?”
青云笑道:“可不是,聂十三有个至亲之人身中奇毒,他既开了口,我们这些当朋友的,也只得来趟少林卖卖老脸皮啦,还望七苦大师成全。”
七苦叹道:“菩提生灭丸世上仅存一颗……各位上山,原本老衲也推拒不得,只是这颗药已转赠他人,倒让少侠白跑一趟。”
聂十三一颗心沉了下去,转眼却看到七情面有不豫之色,心念一动,问道:“不知大师将药赠给何人?”
七苦凝视着他,温言道:“少侠可是怀疑老衲?出家人不打诳语,药确已赠出,但为免麻烦,那人的姓名,老衲却不能告知少侠了。”
苏缺冷笑道:“有何说不得?”
七苦道:“聂少侠求药是为救人,那人也是为了救人。若老衲说了,难保聂少侠不去找那人纠缠。需知聂少侠的至亲是一条人命,那人的至爱却也是一条人命。老衲实在不愿再起风波,将一桩救人善事变作伤人恶事。”
言罢,取出一只小小瓷瓶,托于掌心,道:“瓶中有十二粒大还丹,赠与少侠。此药虽不及菩提生灭丸,服用了却也有些益处。”
众人都吃了一惊,需知大还丹原是少林圣药,号称生死人肉白骨,练武之人服用更可功力倍增,只是数目极少,炼制不易,江湖中人能得一粒已是前世修来的福分,七苦出手便赠十二粒,算是天大的面子。
这瓶药一送,聂十三即便还有疑问,也不好再问。
聂十三也不客套,接过药瓶,躬身道:“多谢大师,大师慈悲为怀,是晚辈唐突。”
下山后,青云道长与秦庄主等人告辞而去,聂十三却与苏缺程逊找了一户农家小院住下。
程逊笑道:“老和尚给你这些好东西,你还不知足?”
聂十三冷冷道:“我要的是菩提生灭丸。”
苏缺道:“贼秃多半扯谎骗人,否则何必巴巴的送你大还丹?再说菩提生灭丸送出,江湖上怎么一点消息也无?”
聂十三沉默。
心中却已打定了主意,真也好假也罢,必然要再上少林,探个清楚,若药丸还在寺中,那便巧取豪夺,若的确不在少林,也要逼七苦说出下落来。
程逊一看他的脸色,便叹道:“这小子脾气犯了,估计要跟少林寺玩命了。”
苏缺看着聂十三,神色复杂,垂下眼皮道:“夜闯少林,不知能不能活着下山?别人的性命,当真能胜过自己的死活?”
程逊笑道:“你是杀手,素来冷血惯了,哪懂得情这一字?”
安静遥望天边一线金红色的落日:“若我夫人要这菩提生灭丸救命,我也会生死不计的为她去讨。”
苏缺冷漠的眸光里掩藏着忧伤、失落和一丝慌乱:“是啊,我是杀手,一旦动了情,只怕就该死了。”
手掌紧了紧,淡淡道:“我不该动心,更不能心软。”
大劈棺 正文 第三十一章
章节字数:4482 更新时间:08…08…31 13:59
第三日,程逊接到飞鸽传书,医神药庐遭人袭击,程夫人重伤。
当下方寸大乱,即刻告辞日夜兼程赶回江南。
临行前,聂十三送他两粒大还丹,道:“大嫂重伤,你医术虽好,带上这个有备无患。”
程逊红着眼睛,叮嘱道:“你千万要小心,切莫硬拼。”
聂十三点头。
转眼已是七夕,数日来聂十三每夜都入寺探访,他轻功已臻踏雪无痕之境,又有种近乎野兽的敏锐直觉,寺中人竟丝毫未觉,被他探到镇寺之物都在七苦大师禅房的矮柜中。
便打算入夜直接进七苦的禅房制住人拿药或者逼问出药丸下落。
眼看日薄西山,聂十三丝毫不紧张,就着青菜豆腐吃了三大碗饭,抱着剑倒头便睡。
苏缺坐在屋外看着那轮血迹般的红日慢慢坠落,看着绮丽的晚霞由浓烈转为黯淡,看着星河迢迢,月色皎皎,如水的夜凉直透衣襟。
一双日月钩银光璀璨,杀手榜上排行第二的武器,不知今夜会染上谁的血?
苏缺妖美的眸子微微闭上,再睁开时已是全然的冷漠。
进屋,叫醒聂十三:“快子时了,我陪你去。”
靖丰七夕,天色刚晚就开始下雨,贺敏之撑着青竹油布伞从东华门入宫。
薄暮中青砖地被雨水洗得发亮,夜风中有清凉雨气,桂子天香。
贺敏之一身白衣,黑发略带湿气,一步步走着,不禁想到在玉州时,秋雨连绵的季节,也曾与聂十三撑伞并肩走过一条条小巷。
有时候是去买油盐酱醋,有时候是去买纸笔书墨,还有一次去买了一把剑。
聂十三喜欢淋雨,那一把旧伞,往往就全部罩着贺敏之。
直到有一次,聂十三一件新的青布衫在雨中淋透,掉色掉得浑身发绿,连手指都跟长了苔藓似的,贺敏之笑得打跌之余,咬牙狠心花了一百文,添置了一把新伞逼着他用。
那时的点点滴滴,都是金子样的时光。
贺敏之正在雨中微笑出神,路边一树桂花,一粒粒明珠似的微微发着柔润的光泽,其中一朵恰巧落了下来,掉到他的伞上。
一个太监过来请安,笑道:“皇上还未退席,请贺大人在听雨阁先侯着。”
贺敏之答应了,跟着走往听雨阁。
听雨阁原是湖心一个小小亭阁,窗户推开,荷叶微残,菱花乃实,湖边小径上,玉簪搔头,紫薇沐雨。
那太监沏了茶,垂手退下。
宫中以清灵明澈的敬亭绿雪居多,不知为何,听雨阁的茶却是异香扑鼻,在一片清脆雨声中慢慢喝着,竟有醺醺然之感。
想着聂十三现在不知身在何处?是否又在淋着雨?是否安然无恙?
贺敏之只觉得异常气闷,浑身燥热,想起身走动走动,刚一站起,眼前却是一片昏黑,头晕目眩,已摔倒在地。
苏缺的轻功一等一的好,似一片落叶,足不点地的紧随聂十三身后,伏在寺内后殿方丈禅房外。
七苦大师尚未安寝,正在油灯下读着一卷经书。
一切如常。
二人刚待行动,突然感觉有种无形却有质的压力迫人而来,苏缺呼吸一滞,聂十三纯钧已出鞘,拽着苏缺直扑入室。
窗棂碎裂,一股巨力排山倒海紧随身后。
苏缺一咬牙,日月钩未及出手,双掌迎上。
聂十三一剑直刺七苦,隐有风雷之声。
掌风一触,苏缺咳血,腕骨疼痛欲裂,却一步未退。
七苦以大智无定指,运杂阿含功,硬接聂十三一剑,僧袍被剑气割裂,胸口一道血痕。
聂十三剑一震荡回,高大的身形微微一晃,脸色苍白,虎口溢血。
禅房外的空地上,十七名僧人手持木棍,错落而立,正是十八小罗汉的阵位。
方与苏缺对了一掌的正是七情大师,只见他身法若轻云出岫,飘然出室,站于阵眼,低喝一声:“棍来!”
阵外一条七尺长棍破空而来,呜呜声大作,这一掷之力,足以开山裂石。
参天古木上攀着的一朵野花受棍风所激,笔直坠下。
聂十三足尖轻点,一跃而出,流星赶月般,半空中一剑斩落,长棍断为两截,剑势未尽,一个不可思议的转折,刺向已抢近身来的七情。
七情飘落退回,避开锋芒,聂十三得势不让人,深知十八罗汉阵若是发动,只怕再也走不脱,趁着阵势未起,半空中吸一口气,心如明镜,剑气吞吐,风云开合,瞬息间竟已向十七名僧人各各攻出一剑。
这一着妙手偶得,奇幻迅疾,十七僧不及反应,纷纷以木棍相格。
登时大文殊棍、达摩八法棍、普门棍、三界棍种种精深棍法看得苏缺眼花缭乱。
聂十三只一招裂天破日,以鬼魅般的速度连施十七次,只听“嗤嗤”声连绵不绝,却是剑刃割裂木棍的声音,十七僧措手不及,手中木棍均断为两截。
聂十三足尖点地,收剑于胸,恭恭敬敬的施礼道:“承让!”
野花落地时,阵势已破。
聂十三当机立断,奇袭得手,即刻收剑,场面话一交代,以少林高僧的气度修为,自不会在落败后再行纠缠,一时只怔在当地。
七苦反而微微笑了,道:“英雄出少年,聂少侠果然不凡。”
吩咐道:“聂少侠夜闯少林之事,就此揭过不提,且让各院弟子都散了,不得阻挡聂少侠下山。”
苏缺脸色微变。
聂十三却道:“大师,晚辈只想求菩提生灭丸。”
七苦胸前衣襟被割裂,胸口一道剑伤兀自流着细细一行血,却脸容慈和,不沾一丝煞气:“聂少侠不可执妄。可知贪、嗔、痴是为三毒?”
聂十三尚未答话,七苦爱惜其才,又劝道:“聂少侠正如旭日初升,老衲不想看你毁于今夜。听我一句,速速下山,否则佛门尚有狮子吼,少林千名弟子,只得与少侠周旋一二了!”
聂十三抬起眼,冰冷璀璨,一天的星光失了色,淡淡道:“大师,晚辈只想求菩提生灭丸。”
近几日,文帝身体略好了些,七夕这晚便召了檀轻尘、傅临意两个亲王及六部重臣赐宴云蔚阁,又让徐延提前知会了贺敏之,让他入宫等自己。
文帝歪在软椅上微笑道:“今日都是朕的兄弟和贴心重臣,都莫要拘束,开怀畅饮罢!”
说着吩咐太子敬檀轻尘,轻叹道:“你十四叔胸襟才华都胜你百倍,请他日后多多照拂你……”
檀轻尘站起举杯笑道:“臣弟不敢,我敬太子一杯。”
说着满斟一杯酒,仰脖便干了。
太子目光闪烁,似心神不属,勉强喝下酒,却笑道:“十四叔近日操持朝政,甚是辛苦,各位大人不妨都敬睿王一杯罢。”
一时众人凑趣,连傅临意都笑嘻嘻的跟檀轻尘喝了一杯。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檀轻尘喝得有些过,起身更衣。
出了云蔚阁,雨丝细软,带着荷菱桂子的清香扑面而来,登时神清气爽。
却见花树中一个人影轻烟似的直奔园内后宫嫔妃所居的方向,略一迟疑,展开身法,顺着阁外小径一路追了下去。
追到听雨阁时,人影却消失不见,再往内去,便是淑华夫人所住的海棠馆。
檀轻尘不便入内,停足思量,一时理不清头绪,便往回走,刚转过身,就见听雨阁中走出一个小太监,捧着个茶盘,见了他,忙跪下道:“给睿王爷请安!”
那茶异香扑鼻,檀轻尘饮酒后有些口渴,不禁笑道:“这茶倒是香得很。”
小太监极是乖巧,回禀道:“这是淑华夫人用新法调制的花茶,王爷不妨尝尝。”
说罢斟出一杯。
七苦叹口气,菩提院七相、戒律院七释、达摩院七情三名首座僧袍展动,站的正是金刚伏魔圈的阵位。
金刚伏魔圈既名伏魔,堪称少林第一杀阵,以杀渡人,得证菩提。
三僧均动了兵刃,七相戒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