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汉演义-第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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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磾;早朗声急呼道:“马何罗反!”一面说,一面将马何罗抱住,用尽生平气力,得将马何
罗扳倒,投掷殿下。当由殿前宿卫,缚住马何罗,经武帝面加讯鞫,果然谋反属实,遂令左
右送交廷尉,依法治罪。马何罗系重合侯马通长兄,通尝拒击太子,绩功封侯,马何罗亦得
入为侍中仆射。至江充族诛,太子冤白,何罗兄弟,恐致祸及,遂起逆谋。何罗出入宫禁,
屡思行刺,只因金日磾;时常随着,未便下手。适日磾;患有小恙,因卧直庐,即直宿处。何罗
自幸得机,遂与弟马通及季弟安成,私下谋逆,自己入刺武帝,嘱两弟矫诏发兵,作为外
应。本拟夤夜起事,因殿内宿卫严密,挨至清晨,方得怀着利刃,从外趋入。可巧日磾;病已
少减,早起如厕,偶觉心下不安,折回殿中,莫非有鬼使神差。方才坐定,见何罗抢步进
来,当即起问。何罗不禁色变,自思骑虎难下,还想闯进武帝寝门,偏偏手忙脚乱,误触宝
瑟,堕地有声,武帝所闻之异响,从此处叙明。怀中刃竟致失落。日磾;当然窥破,赶前一
步,抱住何罗,连呼反贼。何罗不能脱身,把持许久,竟被日磾;掷翻,遂得破获。武帝又令
奉车都尉霍光,与骑都尉上官桀,往拿马通马安成。此上官桀与前文上官桀不同。两马正在
宫外候着,接应何罗,不意两都尉引众突出,欲奔无路,束手就擒,并交廷尉讯办。依谋反
律,一并斩首,全家骈诛。
日磾;履历,已见前文。惟日磾;母教子有方,素为武帝所嘉叹,病殁后,绘像甘泉宫,署
曰休屠王阏氏。至日磾;生有两子,并为武帝弄儿,束发垂髫,楚楚可爱,尝在武帝背后,戏
弄上颈。日磾;在前,嗔目怒视。伊子且走且啼道:“阿翁恨我!”武帝便语日磾;道:“汝何
故恨视我儿?”日磾;不便多言,只好趋出,惟心中很觉可忧。果然长男渐壮,调戏宫人,日
磾;时加侦察,得悉情状,竟将长男杀死。武帝尚未识何因,怒诘日磾;,经日磾;顿首陈明,武
帝始转怒为哀,但从此亦加重日磾;。且日磾;日侍左右,从未邪视,有时受赐宫女,亦不敢与
狎。一女年已及笄,武帝欲纳入后宫,偏日磾;不肯奉诏,武帝益称他忠谨,待遇日隆。难得
有此好胡儿!此次手捽;马何罗,得破逆案,自然倍邀主眷。
只武帝遭此一吓,愈觉心绪不宁,自思太子死后,尚未立储,一旦不讳,何人继位?膝
下尚有三男,不若少子弗陵,体伟姿聪,与己相类;不过年尚幼稚,伊母钩弋夫人,又值青
年,将来子得为帝,必思干政,恐不免为吕后第二。想来想去,只有先择一大臣,交付托孤
重任,眼前惟有霍光金日磾;两人,忠厚老成,可属大事。但日磾;究系胡人,未足服众,不如
授意霍光,叫他预悉。乃特使黄门,绘成一图,赐与霍光。光字子孟,是前骠骑将军霍去病
弟,前文中亦已叙过。他由去病挈入都中,得充郎官,累迁至奉车都尉光禄大夫,出入禁
闼,二十余年,小心谨慎,未尝有失。至是蒙赐图画,拜受回家,展开一览,是周公负扆;辅
成王朝诸侯图,即揣知武帝微意。图既不便奉还,且受了再说。武帝见霍光受图退去,不复
再请,当然欣慰。第二着便想处置钩弋夫人,故意寻隙加谴,钩弋夫人脱簪谢罪,武帝竟翻
转脸色,叱令左右侍女,把她牵扯出去,送入掖庭狱中。钩弋夫人入宫以后,从未经过这般
委屈,此时好似晴天霹雳,出人意外,不由的珠泪盈眶,频频回顾。武帝见她愁眉泪眼,也
觉可怜,不得已扬声催促道:“去去!汝休想再活了!”实是奇想。钩弋夫人还欲再言,已
被侍女牵出,送交狱中,是夕即下诏赐死。北魏屡有比例,不意自武帝作俑。一代红颜,无
端受戮,只落得一杯黄土,留碣云阳。或谓钩弋夫人尸解成仙,无非是惜她枉死,故有是
说。当武帝忍心赐死时,曾顾问道:“外人有无异议?”左右答道:“人言陛下将立少子,
如何先杀彼母?”武帝喟然道:“庸愚无识,何知朕意?从来国家生故,多由主少母壮所
致,汝等独不闻吕后故事么?”左右听了,方才无言。
又阅一年,武帝因春日闲暇,就赴五柞宫游览,宫有五柞树,荫复数亩,故以名宫。武
帝流连景色,一住数日,不料风寒砭骨,病入膏肓,遂致长卧不起,无力回宫。霍光随侍在
侧,流涕启问道:“陛下倘有不讳,究立何人为嗣?”武帝答道:“君未知前日画意么?我
已决立少子,君行周公事便了。”光顿首道:“臣不如金日磾;。”日磾;时亦在旁,亟应声
道:“臣外国人,若辅幼主,徒使外人看轻,不如霍光远甚。”武帝道:“汝两人素性忠
纯,联所深知,俱当听我顾命。”二人方才退下,武帝又想朝上大臣,除丞相田千秋,御史
大夫桑弘羊外,尚有太仆上官桀,颇可亲信,亦当令他辅政。乃便令侍臣草诏,翌日颁出,
立弗陵为皇太子,进霍光为大司马大将军,金日磾;为车骑将军,上官桀为左将军,与丞相御
史一同辅政,五人奉诏入内,都至御榻前下拜。武帝病已垂危,不能多言,只是颔首作答,
便麾令出外办事。这五人的资望,上官桀最为后进,桀系上邽;人氏,由羽林期门郎,迁官未
央厩令,武帝尝入厩阅马,桀格外留意,勤加喂养。既而武帝患病,好几日不到厩中,桀便
疏懈下去。谁知武帝少愈,便来看马。见马多瘦少肥,便向桀怒骂道:“汝谓我不复见马
么?”桀慌忙跪伏,叩首上言道:“臣闻圣体不安,日夕忧惧,所以无心喂马,乞陛下恕
罪。”武帝听罢,便道他忠诚可靠,不但将他免罪,更擢使为骑都尉,至捕获马通兄弟,有
功加官,得任太仆。看官阅此,就可知上官桀的品性了。暗伏下文。
且说武帝既传受顾命,病已弥留,越宿即驾崩五柞宫,寿终七十一岁,在位五十六年,
共计改元十一次。并见上文。史称武帝罢黜百家,表章六经,重儒术,兴太学,修郊祀,改
正朔,定历数,协音律,作诗乐,本是一位英明的主子,即如征伐四夷,连岁用兵,虽未免
劳师糜饷,却也能拓土扬威。只是渔色求仙,筑宫营室,侈封禅,好巡游,任用计臣酷吏,
暴虐人民,终落得上下交困,内外无亲。亏得晚年轮台一诏,自知悔过,得人付托,借保国
祚;所以秦皇汉武,古今并称。独武帝传位少子,不若秦二世的无道致亡,相差就在末着
呢!论断公允。后人或谓武帝崩后,移棺至未央前殿,早晚祭菜,似乎吃过一般;后来奉葬
茂陵,后宫妃妾,多至陵园守制,夜间仍见武帝临幸;还有殉葬各物,又复出现人世,遂疑
武帝随尸解去。这种统是讹传,无容絮述。
大将军霍光等,依着遗诏,奉太子弗陵即位,是谓昭帝。昭帝年甫八龄,未能亲政,无
论大小事件,均归霍光等主持。霍光为顾命大臣领袖,兼尚书事,因见主少国疑,防有不
测,日夕在殿中住着,行坐俱有定处,不敢少移。且思昭帝幼冲,饮食起居,需人照料,帝
母钩弋夫人,已早赐死,此外所有宫嫔,都属难恃,只盖侯王充妻室,为昭帝长姊鄂邑公
主,方在寡居,家中已有嗣子文信,不必多管,正可乘暇入宫,叫她护持昭帝。于是加封鄂
邑公主为盖长公主,即日入宫伴驾。谁知又种下祸根?内事琐屑,归盖长公主料理,当可无
忧。外事与丞相御史等参商,还有辅政两将军酌议,亦不至贻讥丛脞。那知过了数夕,夜半
有人入报,说是殿中有怪,光和衣睡着,闻报即起,出召尚符玺郎,掌玺之官。向他取玺。
光意以御玺最关重要,所以索取,偏尚符玺郎亦视玺如命,不肯交付,光不暇与说,见他手
中执着御玺,便欲夺得,那郎官竟按住佩剑道:“臣头可得,御玺却不可得呢!”却是个硬
头子!光始爽然道:“汝能守住御玺,尚有何说!我不过恐汝轻落人手,何曾要硬取御
玺!”郎官道:“臣职所在,宁死不肯私交!”说毕,乃退。光乃传令殿中宿卫,不得妄
哗,违命即斩。此令一出,并没有甚么怪异,待到天明,却安静如常了。是日即由光承制下
诏,加尚符玺郎俸禄二等,臣民始服光公正,倚作栋梁。光乃追尊钩弋夫人为皇太后,谥先
帝为孝武皇帝,大赦天下。
小子有诗咏道:
知过非难改过难,轮台一诏惜年残;
托孤幸得忠诚士,尸骨虽寒语不寒。
未几已阅一年,照例改元,号为始元元年。这一年间,便发生一种谋反的案情,欲知祸
首为谁?待至下回详叙。
太子据死,刘屈牦及李广利一诛一叛,是正所以促武帝之悔心,使之力图晚盖。意者天
不亡汉,乃特为此种种之刺激欤!综观武帝生平,多与秦始皇相类,惟初政时尚有可观,至
晚年轮台一诏,力悔前愆,更为秦皇之所未闻。武帝有亡秦之失,而卒免亡秦之祸者,赖有
此耳!且命立少子,委任霍光,顾托得人,卒无李斯赵高之祸,斯亦武帝知人之特长。本书
叙武帝事迹,视他主为详,而于秦皇异同之处,隐隐揭出,明眼人自能体会,固不在处处互
勘也。
第七十八回 六龄幼女竟主中宫 廿载使臣重还故国
却说燕王旦与广陵王胥,皆昭帝兄。旦虽辩慧博学,但性颇倨傲;胥有勇力,专喜游
猎,故武帝不使为储,竟立年甫八龄的昭帝。昭帝即位,颁示诸侯王玺书,通报大丧。燕王
旦接玺书后,已知武帝凶耗,他却并不悲恸,反顾语左右道:“这玺书封函甚小,恐难尽
信,莫非朝廷另有变端么?”遂遣近臣寿西孙纵之等,西入长安,托言探问丧礼,实是侦察
内情。及诸人回报,谓由执金吾郭广意言主上崩逝五柞宫,诸将军共立少子为帝,奉葬时并
未出临。旦不待说完,即启问道:“鄂邑公主,可得见否?”寿西答道:“公主已经入宫,
无从得见。”旦佯惊道:“主上升遐,难道没有遗嘱!且鄂邑公主又不得见,岂非怪事!”
昭帝既予玺书,想必载着顾命,旦为此语,明是设词。乃复遣中大夫入都上书,请就各郡国
立武帝庙。大将军霍光,料旦怀有异志,不予批答,但传诏赐钱三千万,益封万三千户。此
外如盖长公主及广陵王胥,亦照燕王旦例加封,免露形迹。旦却傲然道:“我依次应该嗣
立,当作天子,还劳何人颁赐哩?”当下与中山哀王子刘长,中山哀王,即景帝子中山王胜
长男。齐孝王孙刘泽,齐孝王即将闾,事见前文。互相通使,密谋为变,诈称前受武帝诏
命,得修武备,预防不测。郎中成轸,更劝旦从速举兵。旦竟昌言无忌,号令国中道:
前高后时,伪立子弘为少帝,诸侯交手,事之八年。及高后崩,大臣诛诸吕,迎立文
帝,天下乃知少帝非孝惠子也。我为武帝亲子,依次当立,无端被弃,上书请立庙,又不见
听。恐今所立者,非武帝子,乃大臣所妄戴,愿与天下共伐之。
这令既下,又使刘泽申作檄文,传布各处。泽本未得封爵,但浪游齐燕,到处为家,此
次已与燕王立约,自归齐地,拟即纠党起应。燕王旦大集奸人,收聚铜铁,铸兵械,练士
卒,屡出简阅,克期发难。郎中韩义等,先后进谏,迭被杀死,共计十有五人。正拟冒险举
事,不料刘泽赴齐,竟为青州刺史隽不疑所执,奏报朝廷,眼见是逆谋败露,不能有成了。
隽不疑素有贤名,曾由暴胜之举荐,官拜青州刺史。见七十六回。他尚未知刘泽谋反情事,
适由群盍醭桑淄川靖王建子,即齐悼惠王肥孙。闻变急告,乃亟分遣吏役,四出侦捕。也
是泽命运不济,立被拿下,拘入青州狱中。不疑飞报都中,当由朝廷派使往究,一经严讯,
水落石出,泽即伏法,旦应连坐;大将军霍光等,因昭帝新立,不宜骤杀亲兄,但使旦谢罪
了事。姑息养奸。迁隽不疑为京兆尹,益封刘成食邑,便算是赏功罚罪,各得所宜。
惟车骑将军金日磾;,曾由武帝遗诏,封为秺;侯,日磾;以嗣主年幼,未敢受封,辞让不
受。谁知天不永年,遽生重病,霍光急白昭帝,授他侯封。日磾;卧受印绶,才经一日,便即
去世。特赐葬具冢地,予谥曰敬。两子年皆幼弱,一名赏,拜为奉车都尉;一名建,拜为驸
马都尉。昭帝尝召入两人,作为伴侣,往往与同卧起。赏承袭父爵,得佩两绶。建当然不能
相比,昭帝亦欲封建为侯,特语霍光道:“金氏兄弟,只有两人,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