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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部分

前汉演义-第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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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封天汉年间,复用南阳人杜周为廷尉,杜周专效张汤,逢迎上意,舞文弄法,任意株连,
遂致民怨沸腾,盗贼蜂起,山东一带,劫掠时闻。地方官吏,不得不据实奏闻,武帝乃使光
禄大夫范昆等,著绣衣,佩虎符,号为直指使者,出巡山东,发兵缉捕。所有二千石以下,
得令专诛。范昆等依势作威,沿途滥杀,虽擒斩几个真正盗魁,但余党逃伏山泽,依险抗
拒。官兵转无法可施,好几年不得荡平。武帝特创出一种苛律,凡盗起不发觉,或已发觉不
能尽诛,二千石以下至小吏,俱坐死罪。此法叫作沈命法,沈命即没命的意义。同时直指使
者暴胜之,辄归咎二千石等捕诛不力,往往援照沈命法,好杀示威。行至渤海,郡人隽不
疑,素有贤名,独往见胜之道:“仆闻暴公于大名,已有多年,今得承颜接辞,万分欣幸。
凡为吏太刚必折,太柔必废,若能宽以济猛,方得立功扬名,永终天禄。愿公勿徒事尚
威!”胜之见他容貌端庄,词旨严正,不禁肃然起敬,愿安承教。嗣是易猛为宽,及事毕还
朝,表荐不疑为青州刺史。暴君不暴,亏有诤友,惟不疑亦从此著名了。又有绣衣御史王
贺,亦偕出捕盗,多所纵舍,尝语人道:“我闻活千人,子孙有封,我活人不下万余,后世
当从此兴盛呢!”为王氏荣宠张本。是时三辅,注见前文。亦有盗贼。绣衣直指使者江充,
系是赵王彭祖门客,他尝得罪赵太子丹,逃入长安,讦丹与姊妹相奸,淫乱不法。丹坐是被
逮,后虽遇赦,终不得嗣为赵王。武帝因他容貌壮伟,拜为直指使者,督察贵戚近臣。江充
得任情举劾,迫令充戍北方。贵戚入阙哀求,情愿输钱赎罪,武帝准如所请,却得了赎罪钱
数千万缗。却是一桩好生意。武帝以充为忠直,常使随侍。会充从驾至甘泉宫,遇见太子家
人,坐着车马,行驰道中,当即上前喝住,把他车马扣留。太子据得知此信,慌忙遣人说
情,叫充不可上奏。偏充置诸不理,竟去报告武帝。武帝喜说道:“人臣应该如此!”遂迁
充为水衡都尉。
天汉五年,改元太始,取与民更始的意思。太始五年,又改元征和,取征讨有功,天下
和平的意思。这数年间,武帝又东巡数次,终不见有仙人,惟连年旱灾,损伤禾稼。至征和
元年冬日,武帝闲居建章宫,恍惚见一男子,带剑进来,忙喝令左右拿下。左右环集捕拿,
并无踪迹,都觉诧异得很。偏武帝说是明明看见,怒责门吏失察,诛死数人。实是老眼昏
花。又发三辅骑士,大搜上林,穷索不获。再把都门关住,挨户稽查,闹得全城不安,直至
十有一日,始终拿不住真犯,只好罢休。何与秦始皇时情事逼肖?武帝暗想如此搜索,尚无
形影,莫非妖魔鬼怪不成,积疑生嫌,遂闯出一场巫盅重案,祸及深宫。
自从武帝信用方士,辗转引进,无论男女巫觋,但有门路可钻,便得出入宫廷。就是故
家贵戚,亦多有巫觋往来,所以长安城中,几变做了鬼魅世界。丞相公孙贺夫人,系卫皇后
胞姊,见前。有子敬声,得官太仆,自恃为皇后姨甥,骄淫无度。公孙贺初登相位,却也战
战兢兢,只恐犯法,及过了三五年,诸事顺手,渐渐放胆,凡敬声所为,亦无心过问。敬声
竟擅用北军钱千九百万,为人所讦,捕系狱中。贺未免溺爱,还想替子设法,救出囹圄。适
有阳陵侠客朱安世,混迹都中,犯案未获。贺上书武帝,愿缉捕安世为子赎罪,武帝却也应
允,贺乃严饬吏役,四出查捕,吏役等皆认识安世。不过因安世疏财好友,暗中用情,任令
漏网。此次奉了相命,无法解免,只好将他拿到,但与安世说及详情,免致见怪,安世笑语
道:“丞相要想害我,恐自己也要灭门了!”遂从狱中上书,告发丞相贺子敬声,与阳石公
主私通,且使巫祷祭祠中,咒诅宫廷,又在甘泉宫驰道旁,瘗埋木偶等事。武帝览书大怒,
立命拿下公孙贺。一并讯办,并把阳石公主连坐在内。廷尉杜周,本来辣手,乐得罗织深
文,牵藤攀葛。阳石公主系武帝亲女,与诸邑公主为姊妹行,诸邑公主是卫皇后所生,又与
卫伉为中表亲,伉本承袭父爵,后来坐罪夺封,伉为卫青长子,见七十四回。免不得有些怨
言,杜周悉数罗入,并皆论死。贺父子皆毙狱中,卫伉被杀,甚至两公主亦不得再生,奉诏
自尽。倒不如不生帝皇家。
武帝毫不叹惜,反以为办理得宜,所有丞相遗缺,命涿郡太守刘屈牦继任。屈牦系中山
王胜子。胜为武帝兄弟,嗜酒好色,相传有妾百余,子亦有百二十人。此时胜已病逝,予谥
曰靖。长子昌嗣承父位,屈牦乃是庶男,由太守入秉枢机。武帝恐相权过重,拟仿照高祖遗
制,分设左右两相。右相一时乏人,先命屈牦为左丞相,加封澎侯。
惟武帝在位日久,寿将七十,每恐不得延年,时常引进方士,访问吐纳引导诸法,又在
宫中铸一铜像,高二十丈,用掌托盘,承接朝露,名为仙人掌,得露以后,掺和玉屑,取作
饮料,谓可长生,虽是一半谎言,却也未始无益。但武帝生性好色,到老不改。陈后后有卫
后,卫后色衰,便宠王李二夫人。王李二夫人病逝,又有尹邢两美姬,争宠后宫。尹为婕
妤,邢号ザ穑女官名,貌美之称。两人素不会面。尹婕妤请诸武帝,愿与邢ザ鹣嗉,一
较优劣。武帝令她宫女,扮作ザ穑入见尹婕妤,尹婕妤一眼瞧破,便知是别人顶替。及邢
ザ鸱钫僬嬷粒服饰不过寻常,姿容很是秀媚,惹得尹婕妤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惟
有俯首泣下。邢ザ鹞⑿ψ匀ァN涞劭透芳心,知尹婕妤自惭未逮,乃有此态。当下曲意温
存,才算止住尹婕妤的珠泪。但从此尹邢两人,不愿再见,后人称为尹邢避面,便是为此。
夹入此事,也是一段汉宫艳史。
此外还有一个钩弋夫人,系河间赵氏女。相传由武帝北巡过河,见有青紫气,询诸术
士,谓此间必有奇女子,武帝便遣人查访,果有一个赵家少女,艳丽绝伦,但两手向生怪
病,拳曲不开,当由使人报知武帝。武帝亲往看验,果如所言,遂命从人解擘两拳,无一得
释。及武帝自与披展,随手伸开,见掌中握着玉钩,很为惊异。于是载入后车,将她带回。
既入宫中,便即召幸,老夫得着少妇,如何不喜?当即特辟一室,使她居住,号为钩弋宫。
也是金屋藏娇的意思。称赵女为钩弋夫人,亦名拳夫人。过了年余,钩弋夫人有娠,阅十四
月始生一男,取名弗陵,进钩弋夫人为婕妤。武帝向闻尧母庆都,怀孕十四月生尧,钓弋子
也是如此,因称钩弋宫门为尧母门。或谓钩弋夫人,通黄帝素女诸术,能使武帝返老还童,
仍得每夕御女,这是野史妄谈,断不可信。武帝质本强壮,所以晚得少艾,尚能老蚌生珠。
不过旦旦伐性,总有穷期,到了征和改元,武帝病已上身,耳目不灵,精神俱敝。前次见有
男子入宫,全是昏眊;所致;至公孙贺父子得罪,连及二女,更觉得心神不宁。一日在宫中昼
寝,梦见无数木人,持杖进击,顿吓出一身冷汗,突然惊醒;醒后尚心惊肉跳,魂不守舍,
因此忽忽善忘。
适江充入内问安,武帝与谈梦状,充却一口咬定,说是巫盅为祟。全是好事。武帝即令
充随时查办,充遂借端诬诈,引用几个胡巫,专至官民住处,掘地捕盅,一得木偶,便不论
贵贱,一律捕到,勒令供招。官民全未接洽,何从供起?偏充令左右烧红铁钳,烙及手足身
体。毒刑逼迫,何求不得?其实地中掘出的木偶,全是充暗教胡巫,预为埋就,徒令一班无
辜官民,横遭陷害,先后受戮,至数万人。毒过蛇蝎。太子据年已长成,性颇忠厚,平时遇
有大狱,往往代为平反,颇得众心。武帝初甚锺爱,嗣见他材具平庸,不能无嫌,更兼卫后
宠衰,越将她母子冷淡下去。还是卫后素性谨慎,屡戒太子禀承上意,因得不废。至江充用
事,弹劾太子家人,卖直干宠,太子不免介意。见前文。嗣闻巫盅案牵连多人,更有后言。
充恐武帝晏驾,太子嗣位,自己不免受诛,乃拟先除太子,免贻后患。
黄门郎苏文,与充往来密切,同构太子。太子尝进谒母后,移日乃出,苏文即向武帝进
谗道:“太子终日在宫,想是与宫人嬉戏哩!”武帝不答,特拨给东宫妇女二百人。太子心
知有异,仔细探察,才知为苏文所谗,更加敛抑。文又与小黄门常融王弼等,阴伺太子过
失,砌词朦报。卫后切齿痛恨,屡嘱太子,上白冤诬,请诛谗贼。太子恐武帝烦扰,不欲渎
陈,且言自能无过,何畏人言。已而武帝有疾,使常融往召太子,融当即返报,谓太子颇有
喜容。及太子入省,面带泪痕,勉强笑语。当由武帝察出真情,始知融言多伪,遂将融推出
斩首。苏文不得逞志,反断送了一个常融,不禁愤惧交并,便即告知江充。充乃请武帝至甘
泉宫养疴,暗使胡巫檀何,上言宫中有盅气隐伏,若不早除,陛下病终难瘥。
武帝正多日患病,一闻何言,当然相信,立使江充入宫究治。更派按道侯韩说,御史章
戆为助,就是黄门苏文及胡巫檀何,亦得随充同行。充手持诏旨,率众入宫,随地搜掘,别
处尚属有限,独皇后太子两宫中,掘出木人太多。太子处更有帛书,语多悖逆,充执为证
据,趋出东宫,扬言将奏闻主上。太子并未埋藏木偶,凭空发现,且惊且惧,忙召少傅石
德,向他问计。石德也恐坐罪,因即献议道:“前丞相父子与两公主卫伉等,皆坐此被诛,
今江充带同胡巫,至东宫掘出木人,就使暗地陷害,殿下亦无从辨明;为今日计,不如收捕
江充,穷治奸诈,再作计较!”太子愕然道:“充系奉遣到来,怎得擅加捕系?”石德道:
“皇上方养病甘泉,不能理事,奸臣敢这般妄为,若非从速举发,岂不蹈秦扶苏覆辙么?”
扶苏事见前文。太子被他一逼,也顾不得甚么好歹,便即假传诏旨,征调武士,往捕江充。
卤莽之极。充未曾预防,竟被拿下,胡巫檀何,一并就缚,只按道侯韩说,是军伍出身,有
些膂力,便与武士格斗,毕竟寡不敌众,伤重而亡。苏文章戆,乘隙逃往甘泉宫。
太子在东宫待报,不到多时,即由武士拿到江充檀何。太子见了江充,气得眼中出火,
戟指怒骂道:“赵虏,汝扰乱赵国,尚未快意,乃复欲构我父子么?”说着,即喝令斩充,
并令将檀何驱至上林,用火烧死。虽是眼前快意,但未得实供,究难塞谤。一面使舍人无
且,读若居。持节入未央宫,通报卫后,又发中厩车马,武库兵械,载运长乐宫卫士,守备
宫门。何不亟赴甘泉宫自首请罪?苏文章戆,奔入甘泉宫,奏言太子造反,擅捕江充。武帝
惊疑道:“太子因宫内掘发木偶,定然迁怒江充,故有是变,我当召问底细便了。”遂使侍
臣往召太子。侍臣临行时,由苏文递示眼色,已经解意,又恐为太子所诛,竟到他处避匿多
时,乃返白武帝道:“太子谋反属实,不肯前来,且欲将臣斩首,臣只得逃归。”
武帝闻言大怒,欲令丞相刘屈牦往拘太子,可巧丞相府中的长史,前来告变。武帝问
道:“丞相作何举动?”长史随口答道:“丞相因事关重大,秘不发兵。”武帝忿然道:
“人言藉藉,何容秘密?丞相独不闻周公诛管蔡么?”当下命吏写成玺书,交与长史带回。
丞相屈牦,方闻变出走,失落印绶,实是没用家伙。心中正在惶急,忽见长史到来,持示玺
书,屈牦乃取书展视,书中有云:
 捕斩反者,自有赏罚!当用牛车为橹,毋接短兵,多杀伤士众!坚闭城门,毋令反者
得出,至要至嘱!
屈牦看毕,才问明长史往报情形。其实长史往报,也并非由屈牦差遣,就是对答武帝,
亦属随机应命。及向屈牦说明,屈牦颇喜他干练,慰勉数语,即将玺书颁示出去。未几又有
诏令传至,凡三辅近县将士,尽归丞相调遣。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当即调集人马,往
捕太子。太子闻报,急不暇择,更矫诏尽赦都中囚徒,使石德及宾客张光,分领拒敌,并宣
告百官,说是皇上病危,奸臣作乱,应该速讨云云。百官也毫无头绪,究不辨谁真谁假,但
听得都城里面,喊杀声震动天地。太子与丞相督兵交战,杀了三日三夜,还是胜负未分。至
第四日始有人传到,御驾已到建章宫,才知太子矫诏弄兵。于是胆大的出助丞相,同讨太
子,就是民间亦云太子造反,不敢趋附。太子部下,死一个少一个,丞相麾下死一个反多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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