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汉演义-第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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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视家属,偏被地方官闻知,把他拿住,再向轵县调查旧事。解虽犯案累累,却都在大赦以
前,不能追咎。且全邑士绅,多半为解延誉,只有一儒生对众宣言,斥解种种不法,不意为
解客所闻,待他回家时候,截住途中,把他杀死,截舌遁去。为此一案,又复提解讯质。解
全未预闻,似应免罪,独公孙弘主张罪解,且说他私结党羽,睚眦杀人,大逆不道,例当族
诛。武帝竟依弘言,便命把郭解全家处斩,解非不可诛,但屠及全家,毋乃太酷。还是郭解
朋友,替他设法,救出解子孙一二人,方得不绝解后。东汉时有循吏郭伋;,就是郭解的玄
孙,这些后话不提。
且说燕王刘泽孙定国,承袭封爵,日夕肆淫,父死未几,便与庶母通奸,私生一男。又
把弟妇硬行占住,作为己妾。后来越加淫纵,连自己三个女儿,也逼之侍寝,轮流交欢。禽
兽不如。肥如令郢人,上书切谏,反触彼怒,意欲将郢人论罪。郢人乃拟入都告发,偏被定
国先期劾捕,杀死灭口。定国妹为田蚡;夫人,事见六十三回。田蚡;得宠,定国亦依势横行,
直至元朔二年,蚡;已早死,郢人兄弟,乃诣阙诉冤,并托主父偃代为申理。偃前曾游燕,不
得见用,至是遂借公济私,极言定国行同禽兽,不能不诛。武帝遂下诏赐死。定国自杀,国
除为郡。定国应该受诛,与偃无尤。
朝臣等见偃势盛,一言能诛死燕主,夷灭燕国,只恐自己被他寻隙,构成罪名,所以格
外奉承,随时馈遗财物,冀免祸殃。偃毫不客气,老实收受。有一知友,从旁诫偃,说偃未
免太横,偃答说道:“我自束发游学,屈指已四十余年,从前所如不合,甚至父母弃我,兄
弟嫉我,宾朋疏我,我实在受苦得够了。大丈夫生不五鼎食,死就五鼎烹,亦属何妨!古人
有言,日暮途远,故倒行逆施,语本伍子胥。我亦颇作此想呢!”
既而齐王次昌,与偃有嫌,又由偃讦发隐情。武帝便令偃为齐相,监束齐王。偃原籍临
淄,得了这个美差,即日东行,也似衣锦还乡一般。那知福为祸倚,乐极悲生,为了这番相
齐,竟把身家性命,一古脑儿灭得精光。小子有诗叹道:
谦能受益满招灾,得志骄盈兆祸胎,
此日荣归犹衣锦,他时暴骨竟成堆。
欲知主父偃如何族灭,待至下回叙明。
李广射石一事,古今传为奇闻,吾以为未兄奇也。石性本坚,非箭镞所能贯入,夫人而
知之矣,然有时而泐,非必无罅隙之留,广之一箭贯石,乃适中其隙耳。且广曾视石为虎,
倾全力以射之,而又适抵其隙,则石之射穿,固其宜也,何足怪乎!夫将在谋不在勇,广有
勇寡谋,故屡战无功,动辄得咎,后人惜其数奇,亦非确论。彼主父偃所如不合,挟策干
进,一纸书即邀主眷,立授官阶,前何其难,后何其易,甚至一岁四迁,无言不用,当时之
得君如偃者,能有几人?然有无妄之福,必有无妄之灾,此古君子所以居安思危也。偃不知
此,反欲倒行逆施,不死何为?乃知得不必喜,失不必忧,何数奇之足惜云!
第六十七回 失俭德故人烛隐 庆凯旋大将承恩
却说齐王次昌,乃故孝王将闾孙,将闾见前文。元光五年,继立为王,却是一个翩翩少
年,习成淫佚。母纪氏替他择偶,特将弟女配与为婚,次昌素性好色,见纪女姿貌平常,当
然白眼相看,名为夫妇,实同仇敌,纪女不得夫欢,便向姑母前泣诉,姑母就是齐王母,也
算一个王太后,国内统以纪太后相称。这纪太后顾恋侄女,便想替她设法,特令女纪翁主入
居宫中,劝戒次昌,代为调停,一面隐加监束,不准后宫姬妾,媚事次昌。纪翁主已经适
人,年比次昌长大,本是次昌母姊,不过为纪太后所生,因称为纪翁主。汉称王女为翁主,
说见前文。纪翁主的容貌性情,也与次昌相似。次昌被她管束,不能私近姬妾,索性与乃姊
调情,演那齐襄公鲁文姜故事,只瞒过了一位老母。齐襄与文姜私通,见《春秋·;左传》。
纪女仍然冷落宫中。
是时复有一个齐人徐甲,犯了阉刑,充作太监,在都备役,得入长乐宫当差。长乐宫系
帝母王太后所居,见他口齿敏慧,常令侍侧,甲因揣摩求合,冀博欢心。王太后有女修成
君,为前夫所生,自经武帝迎入,视同骨肉,相爱有年。见五十九回。修成君有女名娥,尚
未许字,王太后欲将她配一国王,安享富贵。甲离齐已久,不但未闻齐王奸姊,并至齐王纳
后,尚且茫然,因此禀白太后,愿为修成君女作伐,赴齐说亲。王太后自然乐允,便令甲即
日东行。主父偃也有一女,欲嫁齐王,闻甲奉命赴齐,亟托他乘便说合,就使为齐王妾媵,
也所甘心。好好一个卿大夫女儿,何必定与人作妾?甲应诺而去,及抵齐都,见了齐王次
昌,便将大意告知,齐王听说,却甚愿意。纪女原可撇去,如何对得住阿姊!偏被纪太后得
知,勃然大怒道:“王已娶后,后宫也早备齐,难道徐甲尚还未悉么?况甲系贱人,充当一
个太监,不思自尽职务,反欲乱我王家,真是多事!主父偃又怀何意,也想将女儿入充后
宫?”说至此,即顾令左右道:“快与我回复徐甲,叫他速还长安,不得在此多言!”左右
奉命,立去报甲,甲乘兴而来,怎堪扫兴而返?当下探听齐事,始知齐王与姊相奸。自思有
词可援,乃即西归,复白王太后道:“齐王愿配修成君女,惟有一事阻碍,与燕王相似,臣
未敢与他订婚。”这数语,未免捏造,欲挑动太后怒意,加罪齐王,太后却不愿生事,随口
接说道:“既已如此,可不必再提了!”
甲怅然趋出,转报主父偃。偃最喜捕风捉影,侮弄他人。况齐王不肯纳女,毫无情面,
乐得乘此奏闻,给他一番辣手,计画已定,遂入朝面奏道:“齐都临淄,户口十万,市租千
金,比长安还要富庶,此惟陛下亲弟爱子,方可使王。今齐王本是疏属,近又与姊犯奸,理
应遣使究治,明正典刑。”武帝乃使偃为齐相,但嘱他善为匡正,毋得过急。偃阳奉阴违,
一到齐国,便要查究齐王阴事。一班兄弟朋友,闻偃荣归故乡,都来迎谒。偃应接不暇,未
免增恨。且因从前贫贱,受他奚落,此时正好报复前嫌,索性一并召入,取出五百金,按人
分给,正色与语道:“诸位原是我兄弟朋友,可记得从前待我情形否?我今为齐相,不劳诸
位费心,诸位可取金自去,此后不必再入我门!”语虽近是,终嫌器小。众人听了,很觉愧
悔,不得已取金散去。
偃乐得清净,遂召集王宫侍臣,鞫问齐王奸情。侍臣不敢隐讳,只好实供。偃即将侍臣
拘住,扬言将奏闻武帝,意欲齐王向他乞怜,好把一国大权,让归掌握。那知齐王次昌,年
轻胆小,一遭恐吓,便去寻死。偃计不能遂,反致惹祸,也觉悔不可追,没奈何据实奏报。
武帝得书,已恨偃不遵前命,逼死齐王,再加赵王彭祖,上书劾偃,说他私受外赂,计封诸
侯子弟,惹得武帝恨上加恨,即命褫去偃官。下狱治罪。这赵王彭祖,本与偃无甚仇隙,不
过因偃尝游赵,未尝举用,自恐蹈燕覆辙,所以待偃赴齐,出头告讦。还有御史大夫公孙
弘,好似与偃有宿世冤仇,必欲置偃死地。武帝将偃拿问,未尝加偃死罪,偏弘上前力争,
谓齐王自杀无后,国除为郡,偃本首祸,不诛偃,无以谢天下。武帝乃下诏诛偃,并及全
家。偃贵幸时,门客不下千人,至是俱怕连坐,无敢过问。独洨;县人孔车,替他收葬,武帝
闻知,却称车为忠厚长者,并不加责。可见得待人以义,原是有益无损呢!借孔车以讽世,
非真誉偃。
严安徐乐,贵宠不能及偃,却得安然无恙,备员全身。高而危,何如卑而安。独公孙弘
排去主父偃,遂得专承主宠,言听计从,主爵都尉汲黯,为了朔方筑城,弘言反复,才知他
是伪君子,不愿与交。朔方事见六十五回。会闻弘饰为俭约,终身布被,遂入见武帝道:
“公孙弘位列三公,俸禄甚多,乃自为布被,佯示俭约,这不是挟诈欺人么?”假布被以劾
弘,失之琐屑。丞相太尉御史大夫称为三公。武帝乃召弘入问,弘直答道:“诚有此事。现
在九卿中,与臣交好,无过汲黯,黯今责臣,正中臣病。臣闻管仲相齐,拥有三归,侈拟公
室,齐赖以霸,及晏婴相景公,食不重肉,妾不衣帛,齐亦称治。今臣位为御史大夫,乃身
为布被,与小吏无二,怪不得黯有微议,斥臣钓名。且陛下若不遇黯,亦未必得闻此言。”
武帝闻他满口认过,越觉得好让不争,却是一个贤士。就是黯亦无法再劾,只好趋退。弘与
董仲舒并学春秋,惟所学不如仲舒。仲舒失职家居,武帝却还念及,时常提起。弘偶有所
闻,未免加忌,且又探得仲舒言论,常斥自己阿谀取容,因此越加怀恨,暗暗排挤。武帝未
能洞悉,总道弘是个端人,始终信任。到了元朔五年,竟将丞相薛泽免官,使弘继任,并封
为平津侯。向例常用列侯为丞相,弘未得封侯,所以特加爵邑。
弘既封侯拜相,望重一时,特地开阁礼贤,与参谋议,甚么钦贤馆,甚么翘材馆,甚么
接士馆,开出了许多条规,每日延见宾佐,格外谦恭。有故人高贺进谒,弘当然接待,且留
他在府宿食。惟每餐不过一肉,饭皆粗粝,卧止布衾。贺还道他有心简慢,及问诸待人,才
知弘自己服食,也是这般。勉强住了数日,又探悉内容情形,因即辞去。有人问贺何故辞
归?贺愤然说道:“弘内服貂裘,外著麻枲;,内厨五鼎,外膳一肴,如此矫饰,何以示信?
且粗粝布被,我家也未尝不有,何必在此求人呢!”自经贺说破隐情,都下士大夫,始知弘
浑身矫诈,无论行己待人,统是作伪到底,假面目渐渐揭露了。只一武帝尚似梦未醒。
汲黯与弘有嫌,弘竟荐黯为右内史。右内史部中,多系贵人宗室,号称难治。黯也知弘
怀着鬼胎,故意荐引,但既奉诏命,只好就任,随时小心,无瑕可指,竟得安然无事。又有
董仲舒闲居数年,不求再仕,偏弘因胶西相出缺,独将仲舒推荐出去。仲舒受了朝命,并不
推辞,居然赴任。胶西王端,是武帝异母兄弟,阴贼险狠,与众异趋,只生就一种缺陷,每
近妇人,数月不能起床,所以后宫虽多,如同虚设。有一少年为郎,狡黠得幸,遂替端暗中
代劳,与后宫轮流同寝。不意事机被泄,被端支解,又把他母子一并诛戮,此外待遇属僚,
专务残酷,就是胶西相,亦辄被害死。弘无端推荐仲舒,亦是有心加害,偏仲舒到了胶西,
刘端却慕他大名,特别优待,反令仲舒闻望益崇。不过仲舒也是知机,奉职年余,见端好饰
非拒谏,不如退位鸣高,乃即向朝廷辞职,仍然回家。不愧贤名。著书终老,发明春秋大
义,约数十万言,流传后世。所著《春秋繁露》一书,尤为脍炙人口,这真好算一代名儒
呢。收束仲舒,极力推崇。
大中大夫张汤,平时尝契慕仲舒,但不过阳为推重,有名无实。他与公孙弘同一使诈,
故脾气相投,很为莫逆。弘称汤有才,汤称弘有学,互相推美,标榜朝堂。武帝迁汤为廷
尉,景帝时尝改称廷尉为大理,武帝仍依旧名。汤遇有疑谳,必先探察上意,上意从轻,即
轻予发落,上意从重,即重加锻炼,总教武帝没有话说,便算判决得宜。一日有谳案上奏,
竟遭驳斥,汤连忙召集属吏,改议办法,仍复上闻。偏又不合武帝意旨,重行批驳下来,弄
得忐忑不安,莫名其妙。再向属吏商议,大众统面面相觑,不知所为。延宕了好几日,尚无
良法,忽又有掾史趋入,取出一个稿底,举示同僚。众人见了,无不叹赏,当即向汤说知。
汤也为称奇,便嘱掾属交与原手,使他缮成奏牍,呈报上去,果然所言中旨,批令照办。究
竟这奏稿出自何人?原来是千乘人倪宽。倪宽颇有贤名,故从特叙。宽少学尚书,师事同邑
欧阳生。欧阳生表字和伯,为伏生弟子,伏生事见前文。通尚书学,宽颇得所传。武帝尝置
五经博士,公孙弘为相,更增博士弟子员,令郡国选取青年学子,入京备数。宽幸得充选,
草草入都。是时孔子九世孙孔安国,方为博士,教授弟子员,宽亦与列。无如家素贫乏,旅
费无出,不得已为同学司炊。又乘暇出去佣工,博资度活,故往往带经而锄,休息辄读。受
了一两年辛苦,才得射策中式,补充掌故。嗣又调补廷尉文学卒史,廷尉府中的掾属,多说
他未谙刀笔,意在蔑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