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汉演义-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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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霸陵,释之例须扈跸,因即随驾同行。霸陵在长安东南七十里,地势负山面水,形势甚
佳,文帝自营生圹,因山为坟,故称霸陵,当下眺览一番,复与慎夫人登高东望,手指新丰
道上,顾示慎夫人道:“此去就是邯郸要道呢。”慎夫人本邯郸人氏,听到此言,不由的触
动乡思,凄然色沮。文帝见她玉容黯淡,自悔失言,因命左右取过一瑟,使慎夫人弹瑟遣
怀。邯郸就是赵都,赵女以善瑟著名,再加慎夫人心灵手敏,当然指法高超,既将瑟接入手
中,便即按弦依谱,顺指弹来。文帝听着,但觉得嘈嘈切切,暗寓悲情,顿时心动神移,也
不禁忧从中来,别增怅触。于是慨然作歌,与瑟相和。一弹一唱,饶有余音,待至歌声中
辍,瑟亦罢弹。文帝顾语从臣道:“人生不过百年,总有一日死去,我死以后,若用北山石
为椁,再加纻;絮杂漆,涂封完密,定能坚固不破,还有何人得来摇动呢。”文帝所感,原来
为此。从臣都应了一个是字,独释之答辩道:“臣以为皇陵中间,若使藏有珍宝,使人涎
羡,就令用北山为椁,南山为户,两山合成一陵,尚不免有隙可寻,否则虽无石椁,亦何必
过虑呢!”文帝听他说得有理,也就点头称善。时已日昃,因即命驾还宫。嗣又令释之为廷
尉。
释之廉平有威,都下惮服。
惟释之这般刚直,也是有所效法,仿佛萧规曹随。他从骑尉进阶,是由袁盎荐引,前任
的中郎将,并非他人,就是袁盎。盎尝抗直有声,前从文帝游幸,也有好几次犯颜直谏,言
人所不敢言。文帝尝宠信宦官赵谈,使他参乘,盎伏谏道:“臣闻天子同车,无非天下豪
俊,今汉虽乏才,奈何令刀锯余人,同车共载呢!”文帝乃令赵谈下车,谈只好依旨,勉强
趋下。已而袁盎又从文帝至霸陵,文帝纵马西驰,欲下峻阪,盎赶前数步,揽住马缰。文帝
笑说道:“将军何这般胆怯?”盎答道:“臣闻千金之子不垂堂,百金之子不骑衡,圣主不
乘危,不侥幸,今陛下驰骋六飞,亲临不测,倘或马惊车复,有伤陛下,陛下虽不自爱,难
道不顾及高庙太后么?”文帝乃止。过了数日,文帝复与窦皇后慎夫人,同游上林,上林郎
署长预置坐席。待至帝后等入席休息,盎亦随入。帝后分坐左右,慎夫人就趋至皇后坐旁,
意欲坐下,盎用手一挥,不令慎夫人就坐,却要引她退至席右,侍坐一旁。慎夫人平日在
宫,仗着文帝宠爱,尝与窦皇后并坐并行。窦后起自寒微,经过许多周折,幸得为后,所以
遇事谦退,格外优容。俗语说得好,习惯成自然,此次偏遇袁盎,便要辨出嫡庶的名位,叫
慎夫人退坐下首。慎夫人如何忍受?便即站立不动,把两道柳叶眉,微竖起来,想与袁盎争
论。文帝早已瞧着,只恐慎夫人与他斗嘴,有失阃仪,但心中亦未免怪着袁盎,多管闲事,
因此勃然起座,匆匆趋出。明如文帝,不免偏爱幸姬,女色之盅人也如此!窦皇后当然随
行,就是慎夫人亦无暇争执,一同随去。文帝为了此事,打断游兴,即带着后妃,乘辇回
宫。袁盎跟在后面,同入宫门,俟帝后等下辇后,方从容进谏道:“臣闻尊卑有序,方能上
下和睦,今陛下既已立后,后为六宫主,无论妃妾嫔嫱,不能与后并尊。慎夫人就是御妾,
怎得与后同坐?就使陛下爱幸慎夫人,只好优加赏赐,何可紊乱秩序,若使酿成骄恣,名为
加宠,实是加害。前鉴非遥,宁不闻当时‘人彘’么!”文帝听得“人彘”二字,才觉恍然
有悟,怒气全消。时慎夫人已经入内,文帝也走将进去,把袁盎所说的言语,照述一遍。慎
夫人始知袁盎谏诤,实为保全自己起见,悔不该错怪好人,乃取金五十斤,出赐袁盎。妇女
往往执性,能如慎夫人之自知悔过,也算难得,故卒得保全无事。盎称谢而退。
会值淮南王刘长入朝,诣阙求见,文帝只有此弟,宠遇甚隆。不意长在都数日,闯出了
一桩大祸,尚蒙文帝下诏赦宥,仍令归国,遂又激动袁盎一片热肠,要去面折廷争了。正是:
明主岂宜私子弟,直臣原不惮王侯。
究竟淮南王长为了何事得罪,文帝又何故赦他,待至下回说明,自有分晓。
贾谊以新进少年,得遇文帝不次之擢,未始非明良遇合之机。惜乎才足以动人主,而智
未足以绌老成也。绛灌诸人,皆开国功臣,位居将相,资望素隆,为贾谊计,正宜与彼联
络,共策进行,然后可以期盛治。乃徒絮聒于文帝之前,而于绛灌等置诸不顾,天下宁有一
君一臣,可以行政耶!长沙之迁,咎由自取,吊屈原,赋鵩;鸟,适见其无含忍之功,徒知读
书,而未知养气也。张释之之直谏,语多可取,而袁盎所陈三事,尤为切要。斥赵谈之同
车,所以防宵小;戒文帝之下阪,所以范驰驱;却慎夫人之并坐,所以正名义。诚使盎事事
如此,何至有不学之讥乎?惟文帝从谏如流,改过不吝,其真可为一时之明主也欤!
第四十九回 辟阳侯受椎毙命 淮南王谋反被囚
却说淮南王刘长,系高祖第五子,乃是赵姬所出。赵姬本在赵王张敖宫中,高祖自东垣
过赵,当是讨韩王信时候。张敖遂拨赵姬奉侍。高祖生性渔色,见了娇滴滴的美人,怎肯放
过?当即令她侍寝,一宵雨露,便种胚胎。高祖不过随地行乐,管甚么有子无子,欢娱了一
两日,便将赵姬撇下,径自回都。薄幸人往往如此。赵姬仍留居赵宫,张敖闻她得幸高祖,
已有身孕,不敢再使宫中居住,特为另筑一舍,俾得休养。既而贯高等反谋发觉,事连张
敖,一并逮治,见前文。张氏家眷,亦拘系河内狱中,连赵姬都被系住。赵姬时将分娩,对
着河内狱官,具陈高祖召幸事,狱官不禁伸舌,急忙报知郡守,郡守据实奏闻,那知事隔多
日,毫无复音。赵姬有弟赵兼,却与审食其有些相识,因即措资入都,寻至辟阳侯第中,叩
门求谒。审食其还算有情,召他入见,问明来意,赵兼一一详告,并恳食其代为疏通。食其
却也承认,入白吕后,吕后是个母夜叉,最恨高祖纳入姬妾,怎肯替赵姬帮忙?反将食其抢
白数语,食其碰了一鼻子灰,不敢再说。赵兼待了数日 不得确报,再向食其处问明。食其
谢绝不见,累得赵兼白跑一趟,只得回到河内。
赵姬已生下一男,在狱中受尽痛苦,眼巴巴的望着皇恩大赦,偏由乃弟走将进来,满面
愁惨,语多支吾。赵姬始知绝望,且悔且恨,哭了一日,竟自寻死。待至狱吏得知,已经气
绝,无从施救。一夕欢娱,落了这般结果,真是张敖害她。只把遗下的婴孩,雇了一个乳
媪,好生保护,静候朝中消息。可巧张敖遇赦,全家脱囚,赵姬所生的血块儿,复由郡守特
派吏目,偕了乳媪,同送入都。高祖前时怨恨张敖,无暇顾及赵姬,此时闻赵姬自尽,只有
遗孩送到,也不禁记念旧情,感叹多时。迟了迟了。当下命将遗孩抱入,见他状貌魁梧,与
己相似,越生了许多怜惜,取名为长,遂即交与吕后,嘱令抚养,并饬河内郡守,把赵姬遗
棺,发往原籍真定,妥为埋葬。尸骨早寒,晓得甚么?吕后虽不愿抚长,但因高祖郑重叮
嘱,也不便意外虐待。好在长母已亡,不必生妒,一切抚养手续,自有乳媪等掌管,毋庸劳
心,因此听他居住,随便看管。
好容易过了数年,长已有五六岁了,生性聪明,善承吕后意旨,吕后喜他敏慧,居然视
若己生,长因得无恙。及出为淮南王,才知生母赵姬,冤死狱中,母舅赵兼,留居真定,因
即着人往迎母舅。到了淮南,两下谈及赵姬故事,更添出一重怨恨,无非为了审食其不肯关
说,以致赵姬身亡。长记在心中,尝欲往杀食其,只苦无从下手,未便遽行。及文帝即位,
食其失势,遂于文帝三年,借了入朝的名目,径诣长安。文帝素来孝友,闻得刘长来朝,很
表欢迎,接见以后,留他盘桓数日。长年已逾冠,膂力方刚,两手能扛巨鼎,胆大敢为,平
日在淮南时,尝有不奉朝命,独断独行等事,文帝只此一弟,格外宽容。此次见文帝留与盘
桓,正合长意。一日长与文帝同车,往猎上苑,在途交谈,往往不顾名分,但称文帝为大
兄。文帝仍不与较,待遇如常。长越觉心喜,自思入京朝觐,不过具文,本意是来杀审食
其,借报母仇。况主上待我甚厚,就使把食其杀死,当也不致加我大罪,此时不再下手,更
待何时!乃暗中怀着铁椎,带领从人,乘车去访审食其。食其闻淮南王来访,怎敢怠慢?慌
忙整肃衣冠,出门相迎。见长一跃下车,趋至面前,总道他前来行礼,赶先作揖。才经俯
首,不防脑袋上面,突遭椎击,痛彻心腑,霎时间头旋目晕,跌倒地上。长即令从人趋近,
枭了食其首级,上车自去。
食其家内,非无门役,但变生仓猝,如何救护?且因长是皇帝亲弟,气焰逼人,怎好擅
出擒拿,所以长安然走脱,至宫门前下车,直入阙下,求见文帝。文帝当然出见,长跪伏殿
阶,肉袒谢罪,转令文帝吃了一惊,忙问他为着何事?长答说道:“臣母前居赵国,与贯高
谋反情事,毫无干涉。辟阳侯明知臣母冤枉,且尝为吕后所宠,独不肯入白吕后,恳为代
陈,便是一罪,赵王如意,母子无辜,枉遭毒害,辟阳侯未尝力争,便是二罪,高后封诸吕
为王,欲危刘氏,辟阳侯又默不一言,便是三罪,辟阳侯受国厚恩,不知为公,专事营私,
身负三罪,未正明刑,臣谨为天下诛贼,上除国蠹,下报母仇!惟事前未曾请命,擅诛罪
臣,臣亦不能无罪,故伏阙自陈,愿受明罚。”强词亦足夺理。文帝本不悦审食其,一旦闻
他杀死,倒也快心,且长为母报仇,迹虽专擅,情尚可原,因此叫长退去,不复议罪。长已
得逞志,便即辞行,文帝准他回国,他就备好归装,昂然出都去了。中郎将袁盎,入宫进谏
道:“淮南王擅杀食其,陛下乃置诸不问,竟令归国,恐此后愈生骄纵,不可复制。臣闻尾
大不掉,必滋后患,愿陛下须加裁抑,大则夺国,小则削地,方可防患未萌,幸勿再延!”
文帝不言可否,盎只好退出。
过了数日,文帝非但不治淮南王,反追究审食其私党,竟饬吏往拿朱建。建得了此信,
便欲自杀,诸子劝阻道:“生死尚未可知,何必自尽!”建慨然道:“我死当可无事,免得
汝等罹祸了!”遂拔剑自刭。吏人回报文帝,文帝道:“我并不欲杀建,何必如此!”遂召
建子入朝,拜为中大夫。建为食其而死,也不值得,幸亏遇着文帝,尚得贻荫儿曹。
越年为文帝四年,丞相灌婴病逝,升任御史大夫张苍为丞相,且召河东守季布进京,欲
拜为御史大夫。布自中郎将出守河东,河东百姓,却也悦服。布为中郎将,见前文。当时有
个曹邱生,与布同为楚人,流寓长安,结交权贵,宦官赵谈,常与往来,就是窦皇后兄窦长
君,亦相友善,曹邱生得借势敛钱,招权纳贿。布虽未识曹邱生,姓名却是熟悉,因闻曹邱
生所为不合,特致书窦长君,叙述曹邱生劣迹,劝他勿与结交。窦长君得书后,正在将信将
疑,巧值曹邱生来访长君,自述归意,并请长君代作一书,向布介绍。长君微笑道:“季将
军不喜足下,愿足下毋往!”曹邱生道:“仆自有法说动季将军,只教得足下一书,为仆先
容,仆方可与季将军相见哩。”长君不便峻拒,乃泛泛的写了一书,交与曹邱生。曹邱生归
至河东,先遣人持书投入,季布展开一看,不禁大怒,既恨曹邱生,复恨窦长君,两恨交
并,便即盛气待着。俄而曹邱生进来,见布怒容满面,却毫不畏缩,意向布长揖道:“楚人
有言:得黄金百斤,不如得季布一诺,足下虽有言必践,但有此盛名,也亏得旁人揄扬。仆
与足下同是楚人,使仆为足下游誉,岂不甚善,何必如此拒仆呢!”布素来好名,一听此
言,不觉转怒为喜,即下座相揖,延为上客。留馆数月,给他厚赆,曹邱生辞布归楚,复由
楚入都,替他扬名,得达主知。文帝乃将布召入,有意重任,忽又有人入毁季布,说他好酒
使气,不宜内用,转令文帝起疑,踌躇莫决。布寓京月余,未得好音,乃入朝进奏道:“臣
待罪河东,想必有人无故延誉,乃蒙陛下宠召。今臣入都月余,不闻后命,又必有人乘间毁
臣。陛下因一誉赐召,一毁见弃,臣恐天下将窥见浅深,竞来尝试了。”文帝被他揭破隐
衷,却也自惭,半晌方答谕道:“河东是我股肱郡,故特召君前来,略问情形,非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