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海争锋之极地征伐-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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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九天之后我们看见了费罗岛。而且风向对我们也很有利。我们刚刚离开东北贸易风,一股柔风就把我们斜推过变风带——那一年的变风带很窄——一直把我们送到北纬四度,送进了东南贸易风,贸易风又把我们朝下推进到南纬十九度,我们在西经二十五度三十分的地方越过了赤道。不对,我说错了。是西经二十四度三十分。十四天之后,我们进到里约港,在那儿停泊了几天,整理好索具,用麻丝堵好了船缝。我还记得科尔耐先生在港湾里用鱼叉叉到一只五英石重的海龟。在那以后我们又出发去寻找一个名叫格朗德的岛屿,据说是在南纬四十五度,但没人知道确切的经度。我们发现了很多黑鱼——那是我们对小脊美鲸的称呼,阁下”——艾伦最后的这句话是对马丁说的,“可是没找到什么岛屿,不管是格朗德岛也好,佩替岛也好,所以我们又改变航向,朝下风的西南方向驶去,驶近福克兰群岛西头附近的海面,一直到测量出六十英寻的海深为止。有很多日子天气都很坏,没有办法进行观测,所以我们留出了很大的余地,离开福克兰群岛,朝斯泰腾岛方向驶。”
“准备穿过勒迈尔海峡?”杰克问。
“不,阁下。”艾伦说。“科尔耐先生总是说,那儿的海潮和洋流掀起的海浪很大,那样做不值得。后来在午夜我们又一次测到了九十英寻的海深——尽管船员很少,科尔耐先生还是一直用深海测铅——他觉得我们靠得太近了,于是我们又抢风驶船,到了早晨,我们用一百五十英寻的测铅都测不到底了。这样我们才顺风朝荷恩角驶去,绕过荷恩角的时候,我们离开陆地的距离,比科尔耐先生本来会选择的距离更远——他喜欢离海岸靠得相当近,这样就可以利用更多的变风——第二天我们在东北方向三四里格远的地方看见了迪艾格·拉米雷兹群岛。你一定会感兴趣的,阁下。”——艾伦对斯蒂芬说——“我们看见了一些白鸦。他们和北方乡下人叫做灰鸦的鸟大小和形状都一样,只不过它们是白色的。后来我们经历了非常糟糕的天气,风吹向西南偏西方向,海浪也非常大;可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相当顺利地绕过了提艾拉·戴尔·福艾苟,然后在智利海岸附近的海面上,天气又变好了,又有了向南的柔风。在南纬四十度的地方我们开始看见了抹香鲸,在默恰岛附近的海面上我们就杀了八头。”
“请问你们是怎么干的,阁下?”斯蒂芬问。
“唔,就跟杀脊美鲸差不了多少。”艾伦说。
“这就好比你问我怎么截腿,我回答说和截胳膊差不多。至少我个人愿意听你更加仔细地说说。”斯蒂芬说,而大家也都嘟嚷着表示同意。艾伦快速地扫视四周。他很难相信这么多成年人——都是水兵而且都头脑清醒——居然没见过怎样杀鲸鱼,或者至少听说过鲸鱼是怎么杀的,可他们兴致勃勃的专注表情告诉他情况确实如此,于是他开始说:“嗯,阁下,我们总是派人留在桅楼守望台,他们一看见鲸鱼开始喷水,就大声唱,‘它在喷水了’。每个人就都拼命爬到桅杆上去——因为你知道,捕鲸人是没有薪水的,只能均摊利润——要是下一次喷水的方向正确,我的意思是说,要是抹香鲸又粗又低的水柱是朝船头方向的,那我们就放下小艇,当然是捕鲸艇,两头尖的那种——飞快地把小艇放下水,人也跳到小艇里去,同时把船具递给他们,有二百英寻长的捕鲸绳装在桶里,还有鱼叉、标枪、浮标,接着他们就出发了,一开始尽量驶得快,然后在快要靠近的时候,要慢慢地、悄悄地接近,因为如果它不是过路的鲸鱼,它通常会在下潜位置一百码的范围内重新冒出水面,你不能让它受到惊吓。”
“它通常在水下呆多长时间?”斯蒂芬问。
“差不多一个半沙漏——三刻钟的样子,有的长一些,有的短一些。然后它会浮上来,花大约十分钟时间透气,要是你小心的话,在它喷水的时候,你可以静静地划桨靠近它。小艇的舵手一直坐在船头,这时候他会投出鱼叉——鲸鱼马上会潜到水里去,有时候还会抬起尾巴,或者像我们行话说的,竖起叶突猛撞小艇,它一直潜下去,潜下去,把捕鲸绳飞快地拉出去,把系缆柱擦得冒烟,你得不断往上面泼水——小艇舵手和小艇指挥交换位置,等鲸鱼再次冒出水面的时候,小艇指挥就用标枪刺它——要是他可以做得到,就把六英尺长的刀刃刺进它阔鳍的后面。我知道一个有经验的老指挥,一标枪就杀死了鲸鱼,它开始挣扎,疯狂地乱跳,那时候它可以轻易地把小艇打穿。可一般来说,杀死鲸鱼需要花很长时间:刺了它就潜下去,刺了它又潜下去,最后才杀得死。四十琵琶桶重的雄幼鲸最难杀死,因为它行动敏捷。我估计三头当中还杀不死一头,而且有时候,它们会迎风拖你十英里,就算那样,有时候它们还会带伤逃掉。八十琵琶桶重的大鲸鱼就好办得多了,我见过的那头一刺毙命的,就是那一种鲸鱼。不过,一头鲸鱼只有剖开了才见分晓。要不要我说说我们是怎么剖开鲸鱼的,阁下?”他看着杰克问道。
“请吧,艾伦先生。”
“是这样的,我们把鲸鱼拖在船侧,开始割肉。我们先把它绑紧,然后要是小鲸鱼的话,我们就砍下鲸鱼头顶的部分,也就是头的上部,我们称为壳子的那部分,因为鲸蜡就在那儿,我们再把它拉到甲板上来,可要是大鲸鱼的话,就把它掉转头,让它头朝船尾方向,等我们剥完皮,或者说割完油脂再说。是这么干的,我们在它的鳍前面割开一个口子,拉出鲸油,把挂索桩穿过去,系在大桅楼的绞辘上。然后水手们爬上鲸鱼的尸体,用锋利的长刀在鲸油上割下三英尺宽螺旋形的一条。在一头大鱼的身上,鲸油大约有一英尺厚,很容易分离开来;然后绞辘把它提起来,同时倾斜、翻转鲸鱼的身子,你知道么,我们把这叫做翻绞辘。在甲板上,他们把鲸油砍碎扔进熬油锅——那是船中间的一个大锅,下面生了火——把油熬出来。剩下的鲸油渣还可以再做燃料。然后等到所有的鲸油都上了甲板,我们再处理鲸鱼的头,打开壳子,把鲸鱼头里的东西,鲸脑油,用勺子舀出来。鲸脑油开始是液体,等到了桶里就凝固起来了。”
“那是真正的蜡,对吗?”马丁问。
“是的,阁下,一种真正纯粹的白蜡,它从油里分离开来的时候,你想它有多漂亮,就有多漂亮。”
“它的功用是什么呢?”
因为没人可以向艾伦先生提供任何建议,艾伦先生又继续说,“可就像我说的那样,要是你还没剖开鲸鱼,还没装了桶安稳地放进储藏舱里,你没法知道你的鲸鱼有多少价值。在默恰岛附近的海面上,我们杀的八头鲸鱼,只有三头我们是有收益的,外加一个头,因为天气变坏,其他的都逃掉了,有的是在拖的时候,有的是从船边逃走的。在默恰岛之后,我们沿着智利海岸一直驶到南纬二十六度,然后我们顺风朝圣菲力克斯和圣安伯罗斯群岛行驶,它们都在向西一百五十里格的地方。这都是些糟糕的地方,方圆不到五英里,没有淡水,没有柴火,地上草木不生,而且几乎无法靠岸。我们在碎浪中失去了一个好水手。然后又转到大陆的方向,沿着秘鲁海岸,在好天气里航行,晚上顶风停船,白天寻找英国船,可我们一艘也没看见。在南纬二度我们到了圣海伦地角,因为风向朝西,所以我们离开那儿去了加拉帕戈斯群岛……”
艾伦先生驾着“拉特勒”号到了加拉帕戈斯群岛,看了其中的两个岛,查特汉岛和胡德岛,但没有多少兴趣,又乘着西向柔风,在持续的小雨中回到了大陆,又到了赤道的北面,离开了跟随他们很久的海狮和企鹅,悲惨地忍受了酷热。他们又到了淡水充足、绿阴覆盖的可可斯岛,这儿有鲣鸟和军舰鸟,尽管雨大得让人辨不清方向,甚至还有大雾,他们还是心旷神怡地欢迎这样的休整——后来又到了危地马拉,到了不好客的索科洛岛,又到了洛卡·帕替达,那儿的鲨鱼非常凶猛、大胆、贪婪多食,在那儿捕鱼几乎是不可能的——它们会吃掉鱼钩上任何的东西,连同渔具也一起下肚,有一头鲨鱼甚至越过船舷上缘把一个人的手咬掉了。后来又到了加利福尼亚湾,那儿到处都是海龟;那儿的圣路加角是他们所到最北的地方。他们在特雷斯·玛丽亚斯附近海面游弋了几个星期,虽然看见了很多鲸鱼,却只杀了两头;后来船上的人生病了,他们就掉转船头向南,大致沿着原路返回了,不过这次他们在加拉帕戈斯群岛呆得更长。他们遇见了一条英国船,船上只剩下了七桶水,因为缺水船员们快要渴死了。
艾伦带着近乎狂热的表情,谈到了圣詹姆斯岛的大海龟——世界上没什么肉比它的肉更好吃了——他精确、详细又在行地描述了奇特的强大洋流,各种海潮的趋向,很少几个差强人意的停泊地的特点,少有的几个补充淡水的地方以及煮鬣蜥的最佳办法。然后又谈了他们再次回到圣菲力克斯和圣安伯罗斯群岛不远的地方,在南纬二十四度,在狂风把与船柱嵌合的舱板吹断的时候,他们不得不采取的措施。他谈了他们看见过的、追逐过的更多鲸鱼——他们通常没有什么成功,有一次还失去了两条小艇——然后,他们驾驶着“拉特勒”号再次绕过了荷恩角。这次的天气要好得多,然后他们向北驶到了圣海伦娜。他这样突兀地结束了他的故事:“我们到了艾迪斯通,当天晚上到了波特兰,在海岸边停留到早上,驶进去泊在怀特岛,考厄斯锚地。”
“谢谢你,艾伦先生。”杰克说,“现在我对前面有什么在等着我们,知道得清楚多了。我猜想,科尔耐船长的报告也向捕鲸人公布了?”
“噢,是的,阁下,而且他们也都遵照他的建议,到他推荐的大部分岛屿上去,特别是加拉帕戈斯群岛的圣詹姆斯岛、索科洛岛、还有可可斯岛。不过这些年只要等太阳一越过赤道,墨西哥沿海一出现坏天气,他们都更倾向于顺风向西航行,到瑟塞提群岛,或者甚至到更远的新西兰去。”
大家还提了很多其他问题,特别是有关嵌入船柱的舱板、船头和挡水板两侧的问题,都是让水兵们着迷的,然后斯蒂芬问道:“你的船员在长途航行中,健康状况怎么样呢?”
“噢,阁下,我们舰上有个最出色的医生,我们所有人的欢乐,里德贝特先生。我们在捕鲸方面碰到那么多不如意的事,有时候大家会情绪低落,消瘦憔悴,可除了詹姆斯·鲍登因为小艇翻船在碎浪里淹死之外,他还是把大家全都健康强壮地带回了家。从荷恩角到圣海伦娜的路上,心情最恶劣的那些人还得了败血病,但里德贝特先生用詹姆斯药粉把他们治好了。”
大家谈论了情绪低落和败血病,谈论了身体和心态,谈论了普通舰队作战对便秘、感冒,甚至天花的影响,然后斯蒂芬又说:“阁下,你是不是可以说说抹香鲸的生理构造。”
“唔,可以的,阁下。”艾伦说,“碰巧我还能说一些。里德贝特先生是个非常渴求知识的人,而且因为我们一直在鲸鱼的肚肠里寻找龙涎香——”
“龙涎香?”普林斯叫道。“我一直以为它们是浮在海面上的。”
“或者是落在海滩上的。”莫维特说。“还有谁会不知道,长满巨大柠檬的欢乐岛,海滩上珍珠和珊瑚闪着光,还有很多磅的龙涎香?”
“我们的第一副官是个诗人。”看见艾伦吃惊的样子,杰克说。“要是娄万来得及在马耳他加入我们的话,我们本来是有两个诗人的。娄万用现代风格写诗。”
艾伦说要是那样的话就是很可喜的事了。他又接着说,“要是运气好的话,当然你可以在岸上找到——有个叫约翰·罗伯茨的人,本来在东印度公司的‘瑟娄’号上做水手。有一次,他在圣亚苟的海边走过——当时他的船正在那儿加水。发现了两百七十磅重的一块,他直接就回家去了,在鸣欣路卖了钱,就在七橡树的另一边置了产业,马上就备了自己的马车——不过,龙涎香首先会经过鲸鱼。”
“要是那样的话,”普林斯说,“为什么在高纬度从来就没有发现过龙涎香,可鲸鱼却多得像面糊一样呢。”
“因为只有抹香鲸才和龙涎香有关系,”艾伦说,“而它们并不到北面的水域去。在北面你看见的鲸鱼,有一些是脊美鲸,其他的那些都是恶劣的长须鲸。”
“也许是抹香鲸在海底看见龙涎香,把它吃了下去。”杰克说。“脊美鲸和长须鲸却没法做到,因为有鲸须挡着呢。”
“也许真是这样,阁下。”艾伦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