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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部分

我的团长我的团-第1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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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辣在冲着我们大叫:“带上我!带上我!”

但他已经被安置在担架上了,对不起,不辣。我们带不动你。

我们在晨光下睐着快瞎了地眼睛,挪动着面条一样的腿,我们摔倒,但立刻推倒搀扶我们的人。

我冲着茫茫然跟在我们身后地海正冲大骂:“杀鬼子去,别跟来讨好!否则我日你十八辈祖宗!我们全体!”

舍却不辣,我们全体也就那么十几条了,可是人有皮,树有脸,海正冲们站住了。

我们是连叫花子看了也要捂鼻子地恶叫花子,我们从正上山的后援梯队中间晃过。我们走过日军的尸体,他们在死之前是被铐在或者把自己铐在阵地上的。我们走过中国人的尸体,中国人的尸体象箭头,一律是直指山顶的。

三十八天,我们共通的不仅是汗水、臭味和血,也共通了心思。不过,也有例外

迷龙:“干哈呀?干哈玩意啊?”

死啦死啦在江边站住了。江里飘浮着几具中国兵的尸体,效率很高,只是从没用在我们头上,一栋用浮舟、木筏做基脚的浮桥已经搭在我们目力地远处,工兵们正在做最后的加固。死啦死啦看着东岸桥头齐聚地人群,虞啸卿无疑在那里边,等候。

死啦死啦歪了一下,像死人一样倒进了江里,他背着的乒乓球让他浮了起来,让他成了江面上浮着的一个脑袋和两只奋力划动的手。我们也这样做了,我们还有一点点愤怒的力气,这点点的愤怒还能让我们靠自己回去家里。

全民协助傻了,一屁股坐了下来,之前他是不知道要干这种玩命事地。关键的最关键的是他不懂这种恩怨。迷龙也看着我们下饺子一样,他在发愣,好容易活下来了还要去做这种冒险?

迷龙:“这找死啊?这他妈不是找死吗?”可他看着我们载沉载浮,立刻被冲远了:“他妈的,我叫永远不死!”

然后他把自己也砸进了江里。

全民协助(英语):“这是自杀!”

……用他说吗?

虞啸卿站在桥头,他身后有着整师甚至别师的高级军官。这回的攻击正像唐基说的那样。是以他为主,几个师一起的发动。虞啸卿看着江那边跳水的疯子们。死啦死啦说得对,这娃越来越像唐基了,他越来越喜怒不形于色。

虞啸卿:“工兵派船过去。死一个唯你是问。”

李冰:“是。”

他立刻飞跑着去了,这耽误不得,说不定老虞早想治他一下了。

虞啸卿:“我们走。”

身后有着车,他们上了车,他们在陆上和我们并行。

我们在江里,被冲刷着,激荡着,喝着水,还要忙着对追上来的船上工兵骂着娘,因为他们不断地把船篙子和绑着绳地救生圈扔下来烦我们。

我们不是自杀,死啦死啦挑的是水流最缓也是双方曾经防守最严密的一段,这是我们最后一次横渡怒江。

在我们波浪激荡的视野里,虞啸卿的小车队在江岸边停下,他和他地下属们下车,真讨厌,这家伙也着实是个军才,他对怒江的水文熟悉到这种地步,他停下车的地方恰好就是我们将被冲到的地方——我们将不可避免地被江流带着在那里上岸。

最后我们只好半死不活地从滩涂里爬上来,我们倒是被冲洗得干净了很多,于是我们从饿死鬼变成了水鬼。死啦死啦第一个爬上滩,站起来,又摔倒,再能够起身的时候他跪着,他又在给南天门磕头。

我们也跟着,舍去不辣后我们又只剩十一个了——这还得加上张立宪才算——加上他吧,张立宪没去管他的师座,他也在给南天门磕头,而且磕得比谁都狠。

虞啸卿在我们身后沉默着,后来当我们再度爬起身来时他给我们敬礼,于是带得一整班子都要劳动双手给我们敬礼——谁在乎你的礼啊?如果连你背后地东西都不再让我们有丝毫尊敬。我们没瞧见一样从他们中间走过,而虞啸卿的手有点发抖,他今天特意佩着死啦死啦送他的那支南部,而他现在看起来想用那支他很讨厌的枪自杀了。

虞啸卿:“……张立宪。”

张立宪茫然了一会儿,他那样看着虞啸卿的时候,恐怕比我们所有人给虞啸卿的打击更大,陌生地。也是毫不谅解的。

张立宪:“小何死了。”

虞啸卿微微有些发抖,不过,还顶得住的,他既然来,便做好被羞辱的准备。

但是张立宪又补了一句:“小何说,虞师座万岁。”

虞啸卿手塌了架似的从盔沿边掉了下来,后来他就木头一样站在那看我们过身,如果不是唐基,他也许就要那样木到天黑。

唐基:“我认得你。”

他说的是迷龙,迷龙。完好无损痕拉都没多个的严重渎职的敢死队长,他他妈的副射手三十八天里倒了没九个也有八个。可他老哥好像只是瘦了一点。他“啊哈”了一声,傻气呵可地回过头来,当然,他没那么傻,傻到那地步是气人的。

迷龙:“咋地啦?”

唐基:“你是虞师的敢死队长,迷龙。你是虞师的英雄。你这样的人。虞师欠你一份奖赏。”

迷龙还是傻气呵呵地:“赏别人去吧。坐地升三级,不如回家抱奶奶。”

唐基:“赏一千现大洋。”

迷龙:“……啥玩意儿?”

唐基:“一千现大洋,现在就给。”他指着他的座车,他的兵正雷厉风行地从车后座上拿下整个份量惊人的袋子,“一千现大洋。”

我很恨迷龙,他发梦一样的表情,看那个正往他这里搬的袋子,又看我们,他犹豫,我们的长官们便有了下台的机会。我们无法扔下他就这样走,我们就这么些人了,于是我们也犹豫了,我们的长官便几乎成功了——和我们规规矩矩踏上了那座浮桥是一样的。我真怕唐基,他要扔在炮灰团里一定是个像死啦死啦一样改写乾坤的损货。甚至比我那团长更甚,原来在他这里伤恸和愤怒都可以改写属性。我不恨迷龙了,像他这样迷醉于生活的人又怎么可能不热爱响当当的银元,他只会立刻把那些换算成真正的家、属于自己的房子、一块地、在任何他和他老婆喜欢的地方安家的权利——唐基拿一个帆布袋子就装下了他的未来。

但我还是悻悻地盯着迷龙,我们所有人都没法扔下他走开,所以我的悻悻代表所有人的悻悻。

我:“……叛徒。”

迷龙嘀咕。嘀咕是他自己也不好意思:“叛啥玩意啊?血肉一团。换点真金白银。叛啥?”

一袋子银元到他手上了,真他妈沉。那小子给坠得腆着肚子,连手带肚子地托着。他脸上现出地笑容是个人在发春梦时才能有的,物我两忘,就欠流哈拉子。

丧门星:“你腾不出手拿重机枪啦,迷龙。”

迷龙:“重机枪?打狠啦,打烂啦……不要啦,要那玩意干哈呀?不要啦不要啦。”

他颠颠地抱着那足五六十斤的玩意,乐晕了,也不知道往哪里走,居然是颠颠儿地往怒江走——他抱着那玩意沉江倒正合适——唐基拉了他一把,笑吟吟的。

唐基:“总要跟师座道个谢吧。”

迷龙:“哦,道谢……道谢。”

他总算找着了虞啸卿,也没法敬礼了,茫茫然地鞠了个躬,虞啸卿有台阶下了,抬手回了个礼,蜻蜓点水般一沾即止,虞啸卿脸上透着一股子鄙薄,比我们脸上的鄙薄多十倍几十倍的鄙薄。

然后我们听见空中的引擎轰鸣,耳熟能详地声音并不来自我们熟悉的方向,它并不是从禅达方向一路轰轰地过来,然后在南天门顶上轰轰地开炸,而是从南天门地方向传来,我们还看不见它的时候南天门上的防空警报已经凄厉地拉响了,用的恐怕就是日军的装置。高炮通通通通地在响,我们很快就看见了漫过南天门山顶的轰炸机群,日军的,老旧不堪,我们能清晰地听到它们的机械噪音。

虞啸卿:“脑袋都拿来下注啦?——全军射击!”

他抢过部下手上的枪,跳到个射界良好的高处便开始射击,打是稳打不到的,但那就是戳在怒江之畔的一杆旗,横澜山和祭旗坡上的高炮开始在空中划拉火线,江边和江面的人停止了奔蹿,上万枝长短火一起在空中编织着等飞机撞进去的火网,反正我们现在有的是子弹——这是虞啸卿做得来而我那团长做不来的奇迹。

我们也响应着虞啸卿的命令,你可以不理他,但这时候你不可能不响应这样的命令,而三十八天以来,向所有视野内的日形徽开枪也已经成为我们的本能。我们没有枪,我们从那些打得三心二意的官员们手上抢了枪,死啦死啦躺在地上把自己做了支架,没虞啸卿那么雄壮却来得更加实效,我们有样学样。

轰炸机飞进我们的射程,飞出我们的射程,连一个小炸弹也没扔,有一架已经冒了烟,但仍勉强支撑着它们原定的航向。

竹内连山逃了,扔下了南天门,召唤来了机群。他不炸南天门,山炸不掉的;不炸怒江,水更炸不掉的;它们直飞禅达——伤十指不如断一手,它们要炸这次攻击的大后方。

高炮通通地终于把敌机捅下来一架,它后来就撞在横澜山上。机群连磕巴都没打一个,依旧它们原定的航向,我们还在射击,但我已经跑了神——迷龙抱着他的整袋子财富,茫然地在我们中间走动着。他是第一个看出轰炸机要去炸哪里的,所以还在我们亢奋的时候,他就第一个慌乱起来,他抱着他的未来,笨得狗熊一样追在机群后边,后来他摔倒了,我看着他甩掉手上的满把血,划拉出个大口子。

然后他亡命地奔向轰炸机飞去的方向,禅达的上空一片阴霾,轰炸机飞向向那里就像一片阴霾会合另外一片阴霾,而迷龙就跑向那两块阴霾的接合之处。

我:“迷龙!”

没理我,丫扛着他的未来,居然跑得比空身还快。

我:“迷龙!”

没理我。只有我周围还在叮叮当当地响枪——我扔了枪,跌撞着在这片混乱中寻找。

我忽然觉得不祥,非常非常地不祥,南天门上三十八天,我们严重渎职的敢死队长清减了些,可就没受过任何伤。

我猛奔向最近的一辆吉普车,上边有个司机正不怎么关心地看着我们对机群做鞭长莫及的追射。

我:“追他!”

迷龙这时候已经跑得就剩一个远影了,司机用一种“你是谁呀”的表情看我一眼。

我真服了唐基,这样一片混乱中他仍在关注着细节:“跟他走。现在他要往油箱里扔根火柴你都认了。”

我几乎要有点感激唐基了,我也明白了迷龙方才的心情了,茫然地跟唐基点了点头,他只管挥手让我赶紧去,而司机在迅速地发动汽车。

车在旷野上行驶着,追着前边那个扛着一袋子沉重的黄白之物猛奔的家伙,我看见迷龙又摔倒了一次,然后爬起来七劳八素地找到他摔脱了手的银元,我觉得我像在追逐一个死鬼,我觉得我在追逐我那些已死的弟兄们。

我:“上来!”

我们已经抄到迷龙的身侧了,那家伙还在跑,一边回着头,给我挤出一个梦幻似的笑容,皮笑肉不笑的本能。

我:“你要扛挺重机枪跑到禅达吗?”

他明白了,车还在减速时他就把那一袋子砸了上来,把我砸了个人仰马翻,然后他自己翻了上来。

车又开始加速,我没好气地掀开那一袋子铜臭,但我甚至没心骂他,我瞧着他的手,上边划拉出个足两寸长的大口子,他的膝盖也摔破了,破口上露着伤口。

我:“你挂花了!”

迷龙看看自己的手,随手把血甩在我的身上,“哦”,然后他便一直看着就快要合上的那两块阴霾,“快呀,快点啊”,他魂不守舍地说。

我们猛冲向禅达的时候日军已经开始投弹了,我们看着第一串纺锤形物体从机腹散落出来。

“快呀快呀快呀!”迷龙瞪着那里大叫着,后座上不知道哪个图舒服的军官把手枪连套挂在座上了,迷龙便拔出那枝枪挥舞着:“快呀快呀快呀!”

硝烟和爆炸已经着落了这里千年无战事的街道,碎石和弹片飞舞,人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我们像是忽然来临了一个巷战的战场——而这就是禅达,这让我发噩梦一般地不习惯。

设在各处的高炮在通通地响。日机在头顶上凄厉地鬼啸,这一切都不值得我们去关注。我只是瞪着这眼前的尘烟,迷龙拿枪指着玩命减速的司机头顶。

迷龙:“冲啊冲啊!冲啊!”

别信人能被枪指着脑袋去冲锋,司机刚减了速又猛加速,车猛撞在墙上熄了火。迷龙一秒等不得了,翻身下了车,还没忘拎下他的袋子。

迷龙:“笨蛋笨蛋!笨蛋啊笨蛋!”

那是说司机的,司机管他笨蛋聪明蛋的,已经跳钻到车下给自己找了防空洞,迷龙在烟尘里跌跌地冲。我刚下车就丢失了他的踪迹。一个炸弹在我们左近的屋边爆炸,这倒让我找着他了。我下意识地对着爆炸处转过头,迷龙站在炸尘里,我想他死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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