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史演义-第10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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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皂漳,造起地盘,大兴土木,一面差人分往东南,选办奇材异石,陆路用夫,水路用舟,所有江岭以南,水陆输运,络绎不绝。还要觅取奇花佳木,珍禽异兽,不论海内海外,但教寡二少双,总要采选来作为点缀。看官!试想为了一座离宫,须费财力多少,不要说几十围的大术,三五丈的大石,搬运艰难,就是一草一木,一禽一兽,也不知糜费若干钱粮,累死若干性命,方才得到洛阳。宇文恺、封德彝两人,只顾炀帝快意,不管那民间死活,府藏空虚,好容易造就一座宫室,上表告竣,请御驾亲幸落成。炀帝即日往阅,由恺与德彝迎入,东眺西瞩,端的是金辉玉映,翠绕珠围,当下笑语二人道:“从前江南的临春结绮,哪有这般富丽!似此华厦,方惬朕心。二卿功劳,诚不小了。”恺与德彝,忙即拜谢。炀帝留宫数日,一一游赏,无不合意,遂定名为显仁宫,且命皇后妃嫔等,概行迁入,索性就此安居。
萧后本后梁主萧岿女儿,才色兼优,也是个宫闱翘楚,士女班头,平时与炀帝很是恩爱,从未反目,此外有几个妃嫔,统生得绰约多姿,炀帝得了这般妻妾,也好算是人生艳福。他忽然记起宣华夫人,不觉易喜为愁,整日里眉头不展,好似有一桩绝大心事,挂在面上。萧后素来婉顺,多方迎合,总未得炀帝欢心,至再三研诘,方由炀帝吐出实情。萧后微笑道:“妾还道是甚么大事,原来为此。陛下既不忍割舍,妾若再来阻挠,便变一个妒妇了。好在此处不是长安,请遣使密召入宫,聊慰圣怀。”炀帝大喜称谢,即着内使飞马入都,往迎宣华。宣华正居仙都宫,虽觉寂寞寡欢,却还清闲自在,偏由内使到来,促她应召,她只得重加妆饰,出乘轻舆,兼程至洛阳显仁宫。炀帝正与萧后晚宴,得闻宣华到来,当即起座相见,不待宣华拜下,早已将她搀住,握手慰问。宣华见萧后在旁,便用目示意,请炀帝放手,然后至萧后面前,屈膝谒贺。亏她厚脸。萧后虽不惬意,但既许炀帝宣召,不如卖个人情,起身还了半礼,并令侍女扶起宣华,一同侍饮。席间有谈有笑,顿令炀帝心花怒开,宽饮了好几觥,连宣华也灌个半酣。萧后乐得做美,待至酒阑席撤,便令宫女掌灯,将炀帝、宣华两人,送入别宫。久旱逢甘,乐不胜言。自是今日赏花,明日玩月,饮酒赋诗,备极愉快。
惟显仁宫中的花木,多半从江南采来,炀帝是个贪得无厌的主子,有了这种,还想那种,自思江南山水,比洛阳还要秀丽,况且六朝金粉,传播一时,从前平陈时候,还想做些名誉,不便留恋江南,此时贵为天子,动作任情,何妨借名巡狩,一游江淮。但要去巡幸,也须铺排一番局面,方显得皇帝威风。当下传出诏旨,谓将巡历淮海,观风问俗。此诏一下,那宇文恺、封德彝等便争来献言,或说是如何通道,或说是如何登程。独有尚书右丞皇甫议谓:“陆行不便,须由水路南下,方可沿途观览,不致劳苦。惟江河俱向东流,欲要南北通道,必须开通济渠,引谷洛水达河,再引河水入汴,引汴入泗,才得与淮水相通。”看官!你想如议所言,这样的开凿工程,所需几何?炀帝也不管财力,但教有水可通,便即照办。皇甫议当然监工,发丁百万,依照自己的条陈,逐段开掘;还要沟通江淮,发民十万,疏凿邗沟,直达江都,沟广四十步,旁筑御道,遍植杨柳,且自长安至江都,每隔百里,筑一行宫,总计得四十余所。更由黄门侍郎王弘等,奉遣南下,特往江南督造龙舟,及杂船数十艘。郡县当差,人民执役,已是痛苦得很;再加这般巨工,须限日告竣,朝夜督促,不得少延,可怜这班工役,不胜劳苦,往往僵毙道旁,做了许多无告冤魂。小子有诗叹道:
衰朝政令半烦苛,不似隋家役更多;
筑室开渠成惯事,可怜民血已成河!
炀帝如此劳民,却有一位老年宰相,不甚赞成,意欲入宫谏阻,可巧炀帝召他入宴,未知能否直言,且至下回再详。
汉王谅起兵晋阳,不讨杨广,独讨杨素,始谋已误。或者谓谅未识弑逆情事,不能无端罪广,似矣,然敕书不符,其由于杨之矫擅,已可概见。况太子被废,蜀王遭黜,祸皆起自杨广一人,欲加之罪,岂犹患无辞乎?裴文安劝谅直捣京师,名已不正,已非胜算,至王頍;之请为孤注,更不足道,无怪其一败涂地也。炀帝未曾改元,便即幸洛,命以洛阳为东京。夫成周定鼎,曾设陪都,由后追前,非不足法,但迹若相同,心则大异,炀帝为淫侈计,岂有宅中而治之思?筑宫不足,又复开渠,极天下之财力民力,以供一人之耳目,试思民殚财尽,尚能独享繁华耶?故后世之论杨广者,或詈其狡,或病其淫,或斥其奢,而吾则蔽以一言曰:“愚而已矣。”
第九十一回 促蛾眉宣华归地府 驾龙舟炀帝赴江都
只炀帝悲念宣华,连日不已,甚至好几天不能视朝。王公大臣,统入宫问安,杨素亦当然进去,甫至殿门,忽遇着一阵阴风,扑面吹来,不由的毛发森竖,定睛一瞧,见有一人首戴冕旒,身穿衮服,手中拿着一把金钺斧,下殿出来,这位威灵显赫的大皇帝,并不是炀帝杨广,乃是文帝杨坚。素不禁着忙,转身急走,耳边只听得厉声道:“此贼休走!我欲立勇,汝不从我言,反与逆子广同来谋我,我死得不明不白,今日特来杀汝。”素越觉惶骇,脚下好似有物绊住,欲前反却,后面已象被他追着,扑的一声,头脑上着了一下,痛不可耐,便即晕倒,口吐鲜血不止。殿上本有卫士,一见杨素跌倒,忙来搀扶,素尚不省人事,当由卫士舁入卧舆,送归私第。家人忙即延医,用药灌治,半晌才得醒来,开目顾视家人,凄声叹息道:“我不得久活了,汝等可备办后事罢。”贼胆心虚。家人虽然应命,总还望他再生,四处访请名医,朝夕诊治。炀帝也遣御医往视,及御医返报,素一时虽不至死,但也不过苟延时日,难望痊愈。炀帝却很是喜欢,惟忆及宣华,总不免短叹长吁,萧后尝在旁劝慰道:“人死不能复生,何必过悲?”炀帝道:“佳人难再得,教朕如何忘怀?”萧后微笑道:“天下甚大,难道除宣华外,就没有佳丽么?”这一语提醒炀帝,便命内监许廷辅等,出外采选,无论官宦士庶各家,视有绝色女子,速即选取入宫。
廷辅等奉差四出,格外巴结,不到月余,已各缮册入报,多约数十名,少约十余名,统共有好几十处,由炀帝通盘筹算,不下一、二千人,便自忖道:“天下难道有许多美女么?大约连嫫母、无盐,都采取了来。”继又转念道:“既已选集许多女子,总有几个可合朕意,且宫中充备洒扫,愈多愈妙,只显仁宫虽然浩大,究竟是个宫殿体裁,须要另辟一所大花园,方好安插许多女子。”计画已定,便召入一班佞臣,与他商议,就中有个内史侍郎虞世基,所议条陈,最为称旨,当即命他督造苑囿。世基就在洛阳西偏,辟地二百里,内为海,外为湖,湖分五处,暗寓天下五湖的意思。每湖周围十里,四面砌成长堤,尽种奇花异草,且百步一亭,五十步一榭,亭榭两旁,无非栽植红桃绿柳,湖内有青雀舫,翠凤舸,并有龙舟一艘,准备御驾乘坐。这五湖流水,均与内海相通,海周四十里,中筑三座大山,一名蓬莱,一名方丈,一名瀛洲,好似海外三神山一般,山上添造楼台殿阁,备极工巧,山顶高出百丈,西可回眺长安,南可远望江淮,湖海交界,造了一所正殿,轮奂崇闳,自不消说。海北一带,委委曲曲,筑成一道长渠,引接海中活水,纡回瀠;带,傍渠胜处,便置一院。院计十有六处,可以安顿宫人,在内供奉。天下无难事,总教现银子,世基监工才及数月,已是规模粗具,楚楚可观。适许廷辅等送入选女,炀帝便令往新苑中,候旨定夺,自挈萧后及妃嫔,乘舆至新苑游幸。虞世基当然接驾,由炀帝命为前导,逐段看来,无非钩心斗角,竞巧争新;更兼那海水澄青,湖光漾碧,三神山葱茏佳气,十六院点缀风流,桃成蹊,李列径,芙蕖满沼,松竹盈途,白鹤成行,锦鸡作对,金猿共啸,仙鹿交游,仿佛是缥缈云天,譁;鼕;福地。炀帝非常愉快,便问世基道:“五湖十六苑,可曾有名?”世基道:“臣怎敢自专?还乞陛下圣裁!”炀帝道:“这苑造在西偏,就可取名西苑。”世基才答一“是”字。炀帝又道:“苑中万汇毕呈,无香不备,亦可称为芳华苑。”实可名为腥血苑。世基极口称扬,炀帝徐徐的行入正殿,下舆小憩,用过茶点,便令世基取过纸笔,酌取五湖十六苑名号。炀帝本是个风流皇帝,颇有才思,世基又是个风流狎客,夙长文笔。一君一臣,你倡我和,费了两三小时,已将各名号裁定,由世基一一录出。小子亦照述如下:
五湖名称:东湖名为翠光湖,西湖名为金光湖,南湖名为迎阳湖,北湖名为洁水湖,中湖名为广明湖。
十六院名称:(一)景明院。 (二)迎晖院。(三)牺鸾院。(四)晨光院。 (五)明霞院。 (六)翠华院。(七)文安院。 (八)积珍院。 (九)影纹院。(十)仪凤院。 (十一)仁智院。 (十二)清修院。 (十三)宝林院。 (十四)和明院。(十五)绮阴院。 (十六)降阳院。
名称既定,已近昏黄,四面八方,悬灯爇;烛,几似万点明光,绕成霞彩。炀帝格外动兴,乐不忘疲,便命内侍整办御肴,自与萧后等退入后殿。不消半时,酒肴等已依次陈上,炀帝就座取饮,后妃等列坐相陪,酒过数巡,炀帝顾语萧后道:“十六院已将造就,只不过少缺装潢。虞内侍煞是能干,眼见得指日告成,朕意各院中不可无主,须选择佳丽谨厚的淑媛,作为每院的主持,卿以为何如?”萧后乐得凑机,便含笑答道:“妾闻许廷辅等,已选入若干美人,何不就此挑选,充作十六院的夫人?”炀帝大喜道:“似卿雅量宽洪,周后妃不能专美了。”不妒却是妇人好处,然亦有坏处,试看萧后便知。当下乘着酒兴,宣召许廷辅入苑,命将所选采女,一起起的带引进来。廷辅等便即领命,逐名点入。炀帝且饮且瞧,真是柳媚花娇,目不胜接;况且灯光半焰,醉眼微蒙,急切里也辨不出甚么妍媸,但只见得一簇娇娃,眩人心目。还是萧后替他品评,这一个是肉不胜骨,那一个是骨不胜肉,这一个是瑜不掩瑕,那一个是瑕不掩瑜,好容易选定了十六人,好算得姿容窈窕,体态幽娴。炀帝便亲自面谕,各封四品夫人,分管十六院事。又命虞世基监制玉印,上面镌着院名及某夫人姓氏,制就后便即分给,又选得三百二十名,充作美人,每院分二十名,叫她们学习吹弹歌舞,以备侍宴。此外或十名,或二十名,分拨各处楼台亭榭,充当职役。千余名选女,拜谢皇恩,陆续散去,又好似风卷残云,浪逐桃花,俱去得无影无踪了。忽聚忽散,此中已可悟幻景。时已更阑,酒兴亦衰,炀帝方命撤席,与萧后还入显仁宫。
越日,命太监马忠为西苑令,专管出入启闭,且命虞世基逐处加饰,并诏天下境内,所有嘉木异卉,珍禽奇兽,一古脑儿运至西苑,点缀胜景。于是二百里的灵囿灵沼,倏变作锦绣河山,繁华世界。就是十六院中的四品夫人,都打扮得齐齐整整,袅袅婷婷,一心思想,盼望君王宠幸。那炀帝往来无时,或至这院,或至那院。运气的得博一欢,晦气的未邀一盼。
炀帝尚嫌不足,还想南下赏花,凑巧皇甫议等奏请河渠已通,龙舟亦成,喜得炀帝游兴勃发,便下了一道诏书,安排仪卫,出幸江都。宫廷内外,接读这道诏书,都要筹备起来,且知炀帝素来性急,一经出口,便要照行,势不能少许延挨,接连备办了十余日,忙碌得甚么相似,方才有点眉目,上表请期,好几日不见批答。看官道是何因?原来滕王瓒暴死栗园,见前文。嗣王纶曾拜邵州刺史,镇王爽亦已去世,嗣王集留居京师,未闻外调。纶与集俱系炀帝从弟,历见炀帝摧残骨肉,未免加忧。炀帝也只恐同族为变,虽是留恋洛阳,作宫作苑,但暗中却密遣心腹,伺察诸王,此次又要南幸,更宜格外加防。纶、集二人,常虑得罪,时呼术士入室,访问吉凶,并使巫祝章醮求福,有了这种动作,便被侦探得了隙头,立即报闻。炀帝趁这机会,想除二人,便将两人怨望咒诅的罪名,令公卿议定谳案。公卿统是希旨承颜,复称两人厌盅恶逆,罪在不赦。炀帝假作慈悲,只说是:“谊关宗族,不忍加诛,特减罪宥死,除名为民,坐徙边郡。”两王已经迁谪,炀帝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