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谱电子书 > 武侠修真电子书 > 经历我的1957年 >

第5部分

经历我的1957年-第5部分

小说: 经历我的1957年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此后,对“黑社”的追剿围攻,便又上了个新台阶。
景超在参加革命前,生活很苦。他生于1924年,1937年卢沟桥“七七”事变发生时,日本侵 略者的炮火,将他逼出了老家河北省无极县苏村,18岁的大哥景衡带着13岁的他为躲避战火 ,流落到四川等地。大哥后来参加了抗击日本鬼子的商震部队打日本鬼子去了,13岁的他生 活无着,经老乡介绍,在伤兵医院当了看护兵,生活在社会的底层。伤兵医院吃不饱饭, 小看护兵们为抢几口饭,常在饭篓子旁打架。后来,他从伤兵医院逃跑出来,在国民党为沦 陷区学生办的国立中学从初中到高中先后上了三四年学。学校说是管伙食,肚子仍吃不饱。 西安解放前两三年,经过刻苦学习,他考入西北大学。此时解放战争形势发展很快,他认定 只有中国共产党才能救中国。
西安解放,他很快报名参加甘肃工作团新闻大队,随军西进。
敌军仓皇西逃,沿路烧杀淫掠。景超他们走过的地方,处处满目疮痍,十室九空,炉灶被 捣毁,炊具被砸烂。在一个镇口,一个老汉捂着刚被解放军包扎好的伤口,哭诉说:“马家 军(指马步芳的军队)把我全家杀光了,我活着有啥用?大军同志!请你们为我报仇哇!”这血 泪的控诉,在景超和工作团全体同志的内心燃起了熊熊烈焰般的阶级仇恨,队伍里响起了《 解放大西北》的嘹亮歌声。
在西进途中,景超热血沸腾,感到浑身有使不完的劲。行军驻扎到了张家川回民聚居地区, 领导上向大家讲了党的民族政策,告诉大家,回民喝水有讲究,我们喝河里的水,要到下 游去取水,不能饮用村子附近河里的水。此时,经过一天的行军,人人都累得动不了了,景 超拿起一个脸盆,独自跑到河水下游,舀起一脸盆(行军中无其他盛水的用具)水,端到屋内 ,供大家饮用。有一位同志不慎把手碰破,血流不止,围着几个人,都不知该咋办,景超看 到,不多说话,把一条干净手帕拿给他,让他包扎,自己又去赶前面的队伍去了。
西进的路上,领导上还组织大家学习革命理论,一次学了毛泽东《对晋绥日报编辑人员的谈 话》,让大家讨论。景超对该文后面的一段话感触很深,认为只有伟大领袖毛主席才能作出 如此英明的论断。这段话是:“我们必须坚持真理,而真理必须旗帜鲜明。我们共产党人从 来认为隐瞒自己的观点是可耻的。我们党所办的报纸,我们党所进行的一切宣传工作,都应 当是生动的,鲜明的,尖锐的,毫不吞吞吐吐。这是我们革命无产阶级应有的战斗风格。” 他谈锋很利地说了说自己的深刻体会,当时就有点语惊四座。毛主席的这一段话也成为他处 世做人的原则。
行军到兰州城外的东岗坡时,同行的徐列出了件危险事。当时,大队人马沿着盘山道顺利前 进,有些年轻人乘着一股猛劲,从陡峭的山崖上往上爬,速度很快,徐列也从山崖上往上爬 ,走了一段路,却怎么也动不了了。稍有不慎,就会掉下悬崖。此时,左近前后都没有人, 徐列正在紧张万分之时,已上了山崖的景超一回头看见了徐列,就慢慢退回,要拉徐列一把 。山路很陡,走上去后,很难再走下来。最后,是徐列把背着的一杆“三八”式长枪递上去 ,景超拉住长枪,用力一拽,才使徐列脱离险境。50年过去了,徐列还记着当年那危险的一 幕。
到“8·26”兰州解放,他随工作团进了兰州城。9月1日,《甘肃日报》创刊。他参与了《 甘肃日报》的创办工作。在编辑部,他才华出众,写出了大量高质量的新闻和通讯,受到从 总编辑到普通工作人员的瞩目。
曾几何时,他又成为“黑社”头子,成为对党抱有刻骨仇恨、反党反社会主义的大右派,受 到全报社以至省市新闻系统多日来的猛烈批斗,还要他站在方凳上让大家观瞻。天啊!这瞬 息变化的世道,让我怎么能接受呢,景超他自己又怎能接受呢? 过了几天,我下班后回到家里当时的上班就是准时到办公室挨斗或写检查交代罪行,看 见景超躺在床上,屋里一股浓烈的六六粉味。六六粉是数月前要来消灭臭虫的,此时,六六 粉纸包已从床下取出打开了,我哭叫道:“你是不是吃了六六粉?是不是吃了?”他脸色煞白 ,心情沉重,看到我着急哭叫的样子,悲怆地说:“我刚才想吃下它,还没有吃……”他 有点上气不接下气,说得很吃力。多日来毫不停顿的狠批猛斗,他活着的勇气也已消蚀殆尽 ,刚强的他终于也想去死,用死来了结一切……我伏在他的胸前哽咽不已,此时此刻,我 真害怕失去他。这个世界上难道还有比我们更苦的人吗?我们想要活下去真也太难太难! 他冰凉的眼泪流到了我的头发上,这是他第一次在我面前流泪,也是生平在我面前唯一的一 次流泪。他告诉我,下午的斗争会上,要他交代“黑社”的黑纲领,“黑社”本来就是莫 须有的事,哪有什么黑纲领,他无法编造,交代不出来,就骂他“耍死狗”、“放屁”。他 沉重地喘着气说:“这日子可怎么熬下去!”在绝望中,我抽噎着哭成了一团。这天晚上, 我们没吃晚饭,连灯都没开。在绝望的哭泣中,我们觉得彼此都无法离开,也感受到了大难 之中相依为命的甜蜜,一种未曾经验过的甜蜜。
反右斗争将我们双双打倒在地,这真是我们来到人世间遭受的最冤屈最折磨人也最难以承受 的苦难,我们的灵魂被撕扯得流血不止,血迹斑斑,而两个受难的灵魂融合在了一起,又成 为一种强大的凝聚力,我们的情更深,爱更坚。用血和泪浇灌的爱情之花芳香美丽,它 开放在我们被痛苦屈辱碾压过的心田,又使我们勇敢地共同肩起了苦难。
在这里,我要对同我一起去北京,一同参观农业展览馆,一同游览北京的名胜景点,并陪我 寻访同学的那个人杨允文,写上一笔。我万万没有想到,反右派斗争中,这个口口声声 称我为“好友妻子”的人,在关键时刻反戈一击竟决定了我的政治命运。
杨允文原是兰州大学物理系学生,地下党员,他也是在庆阳参加土改时认识了景超,以后回 兰州后进一步熟悉并逐渐成了密友的。解放后,杨允文在庆阳认识景超时,就在省委农村工 作部工作,在一个处里当干事。1957年仍在省委农村工作部,此人自恃才高,对工农干部出 身的部长李培福,说过一些年迈能力差,胜任不了工作之类的坏话(具体内容已忘记),对几 个处长,干脆骂他们是“一狼二狗三狐狸”。景超在他面前,也说一些在本单位不能说的心 里话,比如,对挚友王思曾在肃反时定为坏分子,就认为是冤案,又感到无能为力。景超还 提到报社的流萤、曹克己都是党员,和王思曾都极熟,他们作为党员都束手无策,没有想出 什么办法,他这个非党员又能怎样?当时,正是满城争说《十五贯》的时候,人们对破了冤 案的清官况钟非常佩服,杨允文当即激昂地说:“况钟也不是共产党员!”鼓动景超在王思 曾的问题上应有所作为。说他是我们家的密友好友也不为过。杨允文是甘肃武山县人,他老 婆也是武山县人,是在初中毕业后参加工作不久的干部。
我们从北京回来后再没见过面,反右斗争中,景超和我先后陷入困境,他也受到批判。省委 农村工作部来函要我们写材料揭发他,我和景超从内心里都不愿他也成为右派,写材料时只 避重就轻地应付了一下。此后,报社的反右斗争仍如火如荼地紧张进行,我们因同他不在一 个单位,不知道他的任何消息,对他的命运不无担忧。我们不仅认为自己不是右派,也认为 他不是右派,对他的处境也很同情。
到了9月,批判斗争我们的日子似乎已近尾声,一个星期日,我忽然想起,杨允文的父亲就 住在小沟头,我的外祖父家离他家很近,此时已近中秋节,我们已有多日没去外祖父家了, 不妨在去外祖父家时,抽空去杨允文父亲家问问他的情况。这天下午,我们到了外祖父家, 外祖父已知道我们双双定了右派,对我们挨批斗很难过,我们只能说一些宽解的话安慰老人 。在我和外祖父说话中间,景超抽空去了一趟杨家。吃完晚饭,从外祖父家走出,我就问他 去杨家,同杨父谈话的情况。景超说:“他父亲说,杨允文对报社黑社的问题交代不下去, 很为难!”我激动地说:“黑社没有他,报社也没有说他是黑社里的人,他们那里怎么让他 交代同黑社的关系!”情急之下,我和景超再返杨家,写了个条子,告诉他黑社根本没有他 ,以及还应小心注意的几件事。条子很小,不到巴掌大,他写了几句,我也写了几句。
谁料想,景超一人去杨允文家,杨父就立即去向杨允文告知,而杨允文第二天(星期一)上午 就让老婆向组织上作了汇报。省委农村工作部听了汇报,立即用电话通知报社,当即把景超 叫去训斥一顿。中午我回到家,景超神色慌乱地说:“坏了,坏了,我们写的条子,他父亲 一定会送到杨允文那里,再转回到报社来。”到下午,一切都清楚了,我们写的条子果然被 送回报社,我们既写检查,又对杨允文重新写了揭发材料,杨允文骂几个处长“一狼二狗三 狐狸”,我只是在这次的揭发材料里才初次写出。我现在也不是埋怨他,他当时这样做,也 是事出无奈。
如果事情只是到这一步也就罢了。后来,我们的“罪行”总算交代完了,杨允文最后也未能 划入黑社。报社的男右派们被派到小西湖的二厂(现新华印刷厂)劳动去了,吃住都在二厂。 报社怕景超走后 ,我单独在家想不开会出事,让李玉清、白素珍陪我住了几夜。李玉清告诉我,领导上原来 并不准备给我戴右派分子的帽子,就因为给杨允文写条子订攻守同盟,这才把右派分子的帽 子戴定了,因为省上有规定,凡同右派分子订攻守同盟者,一律戴上右派分子的帽子。后来 ,人事科的冯文彬去银川找王思曾调查我们为其翻案的问题,也告诉王思曾,原来并不准备 给我戴右派分子的帽子,就因为跟杨允文订攻守同盟,才按规定给我戴了右派分子的帽子。 看来,这已是确凿无疑的事实。
这个我一直把他当好友对待,同情他,希望他在反右斗争中不要吃太大的苦,甚至在内心深 处祝祷他能够不当右派,不惜一切冒着风险给他写条子的人,却在他反戈一击之下,彻底扭 转了我的人生轨迹。虽经过批斗,原来可以不戴右派分子帽子的我,立即批准戴上右派分子 的帽子,而且落了个态度极其恶劣,加重处分的结果。
当我从李玉清的口中得知这一变故时,心中的悔恨使我非常痛苦。但,一切都已无可改变了 。
我从7月下旬开始挨斗以来,一直被当作货真价实的右派分子对待,要求我“低头认罪、缴 械投降”!而且火力越来越猛烈。到交代罪行告一段落,批斗会也暂停止以后,没有任何人 找我谈话,告诉我,可以对我不以右派分子论处。如果有谁向我透露一丝口风,宽解我沉重 的精神和思想压力,我将会徐缓地吐出积压胸口多日的闷气,感谢党,感谢组织上对我重新 给予了信任。没有谁对我说这句话。我以右派分子之身委屈不已,便又做出了同情另一个右 派分子的蠢事。
1957年10月15日中共中央发出了《关于划分右派分子的标准》的通知,其中提到:“凡是界 乎右派分子和中右分子之间的疑似分子,在尚未查出足以确定为右派分子的充分材料之前 ,一概不划为右派分子,并且不用斗争右派分子的方法来对待他们。”引自 《1957年的夏季从百家争鸣到两家争鸣》第507页。此通知来得太晚 ,当报社反右斗争一轰而起,领导经过批斗查实,已考虑到可以对我不以右派分子来论处的 时候,我已受尽委屈,却无人告诉我,你不是右派。类似情况,在报社已有先例,文化部的 黄权舆在写小说,景超从庆阳参加土改报道回来后,萌发了写长篇小说搞创作的打算。在刻 苦写作的过程中,他们之间有了共同语言,有时便一起交谈搞创作的甘苦。当景超被当作黑 社头子进行批斗后,黄权舆也被株连进行批斗,批斗了几次没查出什么。每批斗一次,黄权 舆的癫痫病就犯一次,以后对黄权舆的批斗便不了了之,结束了。或许,因为我是黑社头子 王景超的妻子,谁也不愿意吐口说我就不是右派分子,而我不是右派分子,可能还意味着景 超的罪行会减轻几分。
痛定思痛。如果当初对我不以右派分子论处,还我以自由之身,仅仅是景超一人赴酒泉夹边 沟劳动教养,我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