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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经历我的1957年-第4部分

小说: 经历我的1957年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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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超 的第一篇杂文《略论“行政手段”》,发表于《甘肃日报》已是5月26日,毛泽东关于《 事情正在起变化》的党内文件已下达,但只在极小范围内传阅,连担任《甘肃日报》副总编 辑的樊大畏亦不知晓!不然,他就不会兴奋地将此杂文放在醒目的三版头题当作针砭时弊的 好文章予以披露。
6月8日,《人民日报》发表《这是为什么?》的社论,吹响了反右斗争的号角。此社论尚未 充分表达出毛泽东此刻运筹于心中的全部谋略与内心情感,他情不可遏地连续亲自为《人民 日报》撰写社论,进一步将这场斗争迅速推向前进,在全国猛烈开展起来。社论声称:“牛 鬼蛇神只有让它们出笼,才好歼灭它们”。这就是所说的“引蛇出洞”。在人民群众的队伍 里采取如是手段,硬是多方动员人发言,然后以言定罪,找出一大帮(55万多)“牛鬼蛇神” 坚决打倒。现在已成定论,这种做法当然是不对的。在反右斗争中强迫右派分子“从思想上 ”承认自己就是“妖魔鬼怪”,就是“牛鬼蛇神”,才可以说是有了好的认罪态度,才有可 能脱胎换骨重新做人。这种对右派分子人格上虐杀,精神上残酷折磨所采取的手段,显然是 违背中国共产党历来的宗旨的。据薄一波后来回忆,反右派斗争开始以后,毛泽东不只一次 地指出:“反右 派就是肃反”,“新式肃反”,是“清党清团的好机会,也包括各民主党派”。(引自薄一波《若干重大决策与事件的回顾》下卷。)所以,他虽也说过对右派分 子“不予办罪”的话,到了反右斗争后期,不少地方不少单位还是逮捕法办了一批右派分子 。
在甘肃张掖地区,一个在1943年就参加了甘南农民武装起义、担任起义军政治部副主任的刘 学琨,当时身背《矛盾论》、《实践论》手抄本,供起义军领导人刘鸣(他的六叔)阅读。 起义失败后,他在1947年被吸收为中共地下党员,接着担任地下党支部书记,为了迎接解放 ,冒着生命危险,几次死里逃生,为党作了大量的工作。在反右斗争中,他被定为极右分子 ,判了刑。1961年4月27日死于安西十工农场。 话再说回来,在1957年的中国,毛泽东称右派分子为“牛鬼蛇神”,右派分子就得承认自己 是“妖魔鬼怪”。10年后的文化大革命期间,《人民日报》刊出题为《横扫一切牛鬼蛇神》 的社论,作为“清理阶级队伍”的信号,此时中国人民对“牛鬼蛇神”的用语已觉习惯。对 于1957年的普通中国人民司空见惯的事,我们由于自己成了“妖魔鬼怪”、“牛鬼蛇神”, 内心的痛苦难以用语言表述。
我挨斗是在回兰州一周之后了。在原来十分熟悉、非常友好的同志们面前,自己忽然成为敌 人置于被审判的地位,垂手恭立,接受斗争批判,这种难堪、羞辱,这不许申辩的委屈,使 我立时就想死在这些人的面前,作为一个人为什么要这样活着啊?当我固执地想着去死时, 一闪念又想到,如果我死了,他一人孤零零地又如何承受这一切?俩孩子又怎么办?这是个规 模不算大的斗争会,只有20多人参加。会上,对《向×××同志进一言》的大字报,批判说 我是挑拨×××和流萤之间的关系,破坏团结。对《请公开宣判》的大字报,×××则愤怒 地指出:“陈雪鸥家庭出身反动透顶,她本人和家庭划不清界限,心理阴暗,领导上说她反 党反人民,你为什么要替她说话,你这是和她站到了同样的反动立场,借整风之机,向党射 出了进攻的毒箭。”以上两张大字报,是会上火力猛攻的重点。还有人发问:“王景超的三 篇杂文,表现出他多年来对党的刻骨仇恨,字字句句都喷溅着反党反社会主义的毒液!你在 整风中时时处处都和王景超表现一致,你交代,王景超是怎样和你一同商量写那三篇杂文的 ?”景超写三篇杂文及杂文的刊出,都是我在北京参观期间发生的事,我当然无从交代。众 人的吼叫,绝不讲理的说理斗争,经受这样的百般凌辱,活着真比死去还要难,难得没法比 。
景超知道我挨斗以后,显得比我还要难过,因为他最知道挨斗的滋味。他年轻娇弱的妻子遭 此横祸完全是受他株连,他怎能不心如刀割!他用双臂围住了我,悲伤地柔声说:“他们为 什么要斗我的小娇娇啊?为什么?”悲伤使他声音喑哑,我的心颤栗了。从我们相爱直到婚后 ,他对我有过几个爱称,但从来没有亲昵地唤我“小娇娇”,这个呼唤说出了他对挨斗的妻 子的无限怜惜、无限疼爱,他恨自己把亲爱的妻子拖入了痛苦的深渊,受尽凌辱,心中内疚 万分,却又无可奈何。他想说出自己内心的愤怒和抗议,而对于外面那个严酷的世界,他又 什么话都不能说,不能说!已被狂虐的政治风暴打倒在地的他,为自己无法保护妻子而痛苦 不已,这痛苦胜过了他自己挨斗。
在挨批斗的最初的日子里,我不能不想起自己满怀革命激情参加工作的情景。我出身于一个 知识分子家庭,1932年生于兰州。我从小爱读文学作品,读书多。到上高中三年级时,由于 地下党和进步同学的影响,我如饥似渴地读了不少革命书籍,如《大众哲学》、《社会发 展简史》等,还读到了从解放区传来的赵树理的作品《李家庄的变迁》、《李有才板话》 ;香港办的进步的文艺刊物,我们也传来传去地看。这些书籍使我大开眼界,我深信中国共 产党领导的革命事业将无往而不胜,是解放人民大众,为人民谋幸福的事业。
1949年6月高中毕业,7月高考,我报考了兰州大学外语系英语专业。外语系主任水天同亲自 口试,我的5项成绩全是“优”,很轻易地就榜上有名了。
“8·26”兰州解放,我以兴奋无比的心情观看解放军的入城仪式。我和几位同学拥入兰州 大学,找到几张歌页,如《东方红》、《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你是灯塔》等等 。我们对着简谱,很快就学会了这些歌曲,引吭高歌,抒发着我们的革命情怀。
这时,我对上大学已兴味索然。我觉得应把闪光的青春奉献给革命,人生才更有意义。恰在 此时,我的已在甘肃日报社工作的堂叔和保鼎、堂兄和子午来到家中,说报社正在招收青年 学生当编辑、记者。我在中学的作文常受到老师的表扬,我认为新闻工作很适合我,当时还 听同学说报社记者对革命理论、党的政策方针说起来一套一套的,水平很高。我对报社这个 革命熔炉心向往之,就放弃了上兰州大学的机会,走进了甘肃日报社的大门,穿上了灰布 制 服,享受供给制待遇,成为一名党的新闻工作者。在业余,我还到印报厂给工人教歌,当时 教的歌有《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等等,我激情满怀地教唱,受到工人们的热烈欢迎。
我以高涨的革命热情努力工作,刻苦钻研业务,很快就能独当一面完成任务。1957年我到北 京参观农业展览馆,还受到毛主席等中央领导人的接见。在我,一切都可以说是一帆风顺。 
可是,反右斗争使我坠入黑暗的深渊,一下子成为反党反社会主义的阶级敌人,我又怎么能 想得通啊! 经过几个回合的批斗之后,我又一次想去死。我想用死来解脱自己,只有死才能解脱我已无 法承受的重负和痛苦,一个人活到了这等份儿上,为什么还要活着啊!我也觉得在这种时刻 去死太自私,我怎能把所有的苦难都留给他一个人呢?但是,我实在受不了了,自私就自私 吧,就让我做一个绝对自私的人。我在人世间既已无路可走,失掉了作为一个人应该拥有的 一切,我已无可留恋,就让我到死亡之谷去寻找快乐去吧,一旦跨进了死亡之谷,一切就都 解脱了,该有多好!
这是一个上午,我已被停止工作有些天了,我默默地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全办公室已没有 一个人理睬我,对我的要求是继续做检查交代罪行,我在沉默中却痛下了去死的决心。报社 附近的酒泉路有个小药店,我决定从小药店买些安眠药结束生命。我匆匆走出报社的大门, 走过中山林的公园时,托儿所的阿姨正带着孩子们在玩耍,3岁的小夏看到了我,大声喊: “妈妈,妈妈……”我头也不回,直奔药店而去。在这种时刻我不能有任何的犹豫。小药 店只有个年轻的店员,我问:“有没有安眠药?”他说:“只有一种,三溴片。”我从来没 有吃过安眠药,也不懂三溴片药性如何,问了问每次服用的剂量,就买了多于服用剂量十几 倍的药片。年轻店员大概是看到我神色有异,有点担心地含笑向我一再叮嘱:“这药可不能 多吃,不能多吃!”他不放心地把我送到门口,看着我离去。我回到家里吞服了全部的药片 ,而反应只是头脑昏沉了几天,我没有死。这次和死神握了一次手之后,我又想了很多很多 ……
每天,只有在家里相聚,我们才能悄悄地述说外面的世界不允许说的话,倾吐冤屈,互诉衷 肠。我们的斗室一时间又成了幸福的天堂。每天晚上,他都要伏在案头写人家逼他写的交代 材料,写啊,写啊,总也写不完!那时,他在报社动员鸣放的会上提了的“宝贵”意见,他 和别人私下随便说过的一两句话,他那受到热情赞誉的杂文,等等,统统被认为是喷溅着向 中国共产党进攻的毒液,字字句句无不被认为是毒草,他怎能交代完呢?
我难以理解,一夜之间,他忽然成了罪大恶极的大右派,那么,原来的他呢?那个才华横溢 、桀骜不驯,奋笔为党报写作了八九年的人,是报社从总编辑到每个普通工作人员都 熟识和承认的,即使真成了妖怪,从魔瓶里飞出的那股妖气,也得有个变化的过程。是谁有 那么大的能耐将他一下子变成了从魔瓶里飞出的妖气?况且,我们一直生活在报社的工作环 境里,住在报社的职工宿舍,众目睽睽之下的他,又是怎样变化的呢?
每天晚上,景超还用工整的笔迹写日记,写每天挨斗的情形,写他的委屈,他的痛苦,也写 出那可悲的世相。他的挚友王思曾在1955年的肃反运动中被定为坏分子,曾对他说,运动对 于被斗的人是考验,对于斗人的人也是个考验。在反右斗争中,他也有了自己真切的体会。 报社作为知识分子集中的单位,是反右斗争的重点,人人自危。有些人为了保全自己,不惜 捏造罪名,把污水泼向已被众人踩在脚下的景超身上;有人善搞落井下石,得意愉快;有人 作批判发言时,神色慌张,说话结巴,大汗淋漓,倒像是受批判的是他自己……这些,他 都如实地记在日记里,他想郑重地把这一页历史永远地保存下来。
8月8日,甘肃省市新闻出版系统召开批判右派分子大会,就在报社礼堂举行。这是一次把新 闻出版系统的反右派斗争推向高潮的大会。大会未开始前,革命群众就要求各单位的大右派 “亮相”,让坐在前排的他们一个个站在方凳上,以便大家认识其嘴脸。景超是头一个站在 方凳上让大家争睹的对象。后来,又有人喊道:“叫黑社头子王景超的老婆和凤鸣 坐到前边来。”我本来坐在不引人注意的中间靠后的位置上,这时便只能在众目睽睽之下, 站起来走到前边。参加这次大会的还有省上的王秉祥。1951年庆阳土改时,王秉祥是庆阳地 委书记,景超作为报社挑选派去的记者,写了几篇好通讯,如《二十串麻钱》等,当年, 王秉祥对景超也是熟悉的。现在,景超作为甘肃日报社的头号大右派站在方凳上让会场所有 的人观瞻,此时的王秉祥对景超这样的大右派也许始料不及,但参加大会将他批倒批臭,似 是理所当然。我心里仍替景超难过,他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
开完大会,回到家里,我仍有些忿忿不平,说:“他们为什么要让你们站到凳子上?看一下 你们的嘴脸,就能把批判引向深入?”然而,景超竟还宽解地说:“群众运动嘛,这有啥?” 
《甘肃日报》8月9日在一版头条报道了此次会议。
两天后,省市新闻出版系统批判右派分子大会继续举行。《甘肃日报》仍在一版报道,消息 指出:“以王景超为首的反党集团的阴谋,在今天的会议上进一步暴露出来了。在确凿的证 据面前,这个‘黑社’的头领王景超不得不承认这个集团的存在……但是,王景超却仍然 抗拒交代这个反党集团的具体活动。王景超这种无耻抵赖,顽固蛮横的态度,引起全体同志 的极大愤慨。”
此后,对“黑社”的追剿围攻,便又上了个新台阶。
景超在参加革命前,生活很苦。他生于1924年,1937年卢沟桥“七七”事变发生时,日本侵 略者的炮火,将他逼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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