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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部分

百井变-第30部分

小说: 百井变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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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儿,快活一点儿。

    石洞中分辨不出早晚,他们走走停停,约莫走了两个时辰,眼前的景物起了变化。

    ×××××××××××××××××

    熟睡的穆天轻轻抿着嘴唇,向上噘起小小的弧度,他的脸色因重伤而苍白得毫无血色,可是他的睡相却憨甜得孩子气。他的脸庞被这丝孩子气掩去了锐气,显得异常柔和。

    脱去了所有的嘻笑、惫赖、疲倦和痛苦,月光下的穆天,就像一头正在熟睡的神兽辟邪,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纯净的光。

    流玥看着他,有点困惑。她想,刚才是怎么回事?

    刚才他体内的气息变得很乱。

    他受了重伤气息本来就不稳,再加上有些乱糟糟的心绪,于是就变成这样。

    这本来一点也不奇怪,因为重伤的人常常会想到很多平时不会想起的事情。她是一个祭师,这样的情形她已经见过很多,从未在意过。

    她是一个淡漠的人,只管尽自己的职责,替伤者疗伤。伤者必须平心静气,疗伤的效果才会更好,这是很普通的道理,人人都懂。如果伤者对自己的身体不肯在意,她也不觉得自己有义务强迫他们去在意。

    可是不知为什么,这次她却忽然很生气,气得要命,简直想也没想就把药塞进他嘴巴里。

    ——都伤成这样了,居然还不肯安分!

    就像身体里的另一个灵魂,不由分说控制了她的情绪她的身体,让她做出以前绝不会有的举动,变成一个以前从来没见过的自己。

    这个灵魂也许以前就在她身体里,但她未曾觉察过,自从认识了穆天才突然冒出来,而且近来好像冒出来得越来越频繁。

    她不懂这是为什么。

    现在穆天睡着了,她也平静下来,熟悉的冷淡从容的灵魂又回来。

    那个冷淡从容的灵魂从来都不喜欢穆天,甚至本能地抗拒和排斥他。那个整天嬉皮笑脸,举止莫名其妙的人身上,似乎总有什么让她非常不安的东西。

    她无从分辨那是什么,然而,她一向相信自己的感觉。

    如果可能,她不想与他同行。但,翼风信任他。

    翼风没有解释过为什么,可她看得出他们两人之间非同一般的友情。她很了解翼风,他生性疏淡,只有很少几个朋友,但她从未见他和哪个朋友相处,会像和穆天说话时那样随意。

    正因如此,她一直刻意地压制着心中的那种不安,而在不安之外,原本就是一片漠然。

    所以,抛开些许不可解的困惑,流玥恢复了一贯的平静和冷淡。

    她双手交握,继续为穆天疗伤。

    他毕竟是同伴,而且,他救了翼风。

    无论如何,为这一件事,流玥还是从心底里感激他。

    对她而言,这百余年的生命,所做的所想的,原本都只维系在六岁那年,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向她伸出的那双温暖的手。

    
 


百井变 正文 第十九章
章节字数:8561 更新时间:07…12…11 23:02
    起初,罗离和盈姜以为这石洞已经到了尽头。

    然而很快,他们发现石壁上的暗门。

    暗门一推就打开了,里面是一间石室。如果说这石洞带着些许人工雕凿的痕迹,那这石室很明显是有人开凿出来的。

    墙壁光洁,四四方方。

    但石室里除了厚厚的灰尘,没有任何东西。

    按理说,这石室在石洞深处,又有暗门,不与外界连通,怎么会有这么多灰尘?

    盈姜蹲下身子,用手指捻起一点儿灰来仔细看了看。她的脸色忽然变得很古怪,惊愕,甚至有几分恐惧。

    “怎么?”

    盈姜没说话,脸色还是那么古怪。她伸手,拨开灰尘,露出一些像是灰白色碎石块的东西。

    罗离的脸色也变得有些古怪。

    他已认出,那是还没有化成灰的骸骨。

    盈姜继续拨开灰尘和骸骨,露出地面。紫黑色的地面。

    大摊大摊的血迹,早已干涸了不知多少年,仿佛已经渗入岩石当中,将地面染成了紫黑色。

    显然有很多人在这里流血而死。

    但那都是些什么人?为什么会在这里?又是如何死去?

    “叮!”的一声。

    盈姜手势顿了下,然后捡起一柄小刀。只有一尺长,不过比匕首稍大些,却是弯的,那刀上虽然沾满了血迹和灰尘,但只消轻轻一拂,刀刃便又现出寒光。

    这兵器甚是奇诡,使这兵器的人招术想必不弱。若没有极诡异的功夫,也无法用这样的兵器。

    但这刀最奇怪的地方不在这里,最奇怪的地方是这刀身只剩下了一半,还有一半被人削去。

    刀身被削去一半本不奇怪,罗离自信一刀也能削去一半,但他只能从刀身的中间截断。

    这刀却是沿着刀身的方向,平平地剖了开来。

    普通的刀身一般也不过两分厚,这柄刀原本比普通的刀小得多,刀身也比普通的刀更薄,至多一分厚。这一分厚的刀身却被人对剖成了两半!

    盈姜在附近找了找,果然拣到那一半的刀身,合拢来,分毫不差。

    两人对视一眼,都露出骇人的神情。

    要像这样对剖开一分厚的刀身,除非是用一件薄如蝉翼的兵器,但薄如蝉翼的兵器,用力稍过便折了,又如何能够剖开一柄像这样的刀?

    然而,世间确实有这样这样一件兵器。

    “云丝吗?”罗离喃喃道。

    云丝本是一种丝,世上最细最软的丝,用云丝能织出最轻最薄的绸子。

    云丝也是一柄剑。

    剑名叫云丝,因为这柄剑薄得就像一根云丝。

    这柄剑是一个天才的工匠花费了终生的心血锻造,但是他自己却没有看到过这柄剑,因为在他失败了无数次之后,最终他以身祭炉!他的一生都奉献给了这柄剑,所以他不惜牺牲生命也要让它出世。

    传说他的灵魂附着在这柄剑上,所以,这是一柄不祥的剑。

    持有过这柄剑的人,都已死于非命。

    但是有一个神族剑客不害怕这个说法,他不惜一切代价得到它。因为它轻得不可思议,所以用它才能使出快得不可思议的剑法。

    很少有人见过这柄剑,因为大多数人甚至还没有看清,就已经死在这柄剑下。

    千年之前,这柄剑曾经纵横天下。

    甚至有人认为,“云丝”已强过了帝晏手中的“天机”。

    据说那个剑客确曾去找帝晏比试,帝晏答应了,只是提出一个条件,如果那人输了,就必须在千年劫数来临之时,担当神使。

    那一战的经过,无人得见。

    但当千年劫数来临,那剑客果然担当了神使。

    只有“云丝”的锋利和坚韧,以及那不可思议的力量和速度,才能在一瞬间将一柄刀剖为两半!

    然而,“云丝”也和千年之前的那五个人一样,留在了异界,再无人得知它的下落。

    想不到,在这个石室当中,竟然又看到了这柄剑留下的印记。

    罗离感觉心忽然缩起来,就像有只手在他心头套上绳子,再一点点抽紧。

    这里曾经有过恶斗,有许多人在这里死去。

    千年前,神使手中的“云丝”曾经出现在这里。

    那么,难道……

    罗离俯身,飞快地拨开灰尘,在地上翻找。盈姜诧异的目光,他看不到,半空扬起的灰尘,他也感觉不到。

    地上有被削断的铁索,有刀剑,也有匕首。

    还有从衣服上掉落的铜纽扣,甚至女子头上的银发簪。

    罗离不断地找,既盼望找到些什么,又害怕找到些什么。心头那根绳子越收越紧,几乎已无法呼吸。

    盈姜看着他走来走去地翻找,最初的困惑慢慢变成一种复杂的神情。

    灰尘弥漫,罗离的身影有些模糊,像隔着一层纱的剪影。

    忽然,他的身影僵住。就像中了定身术,一动不动。

    盈姜朝他走了几步,再走两步就能看到他手里的东西。但是她站住,默默地停留了片刻,她转身,走到石室外面。

    暗门合上的瞬间,她看见罗离的身影,依旧僵凝有如雕塑。

    ×××××××××××××××××××

    盈姜背靠着石壁,慢慢地坐下来。

    暗门已隔绝了一切,周遭只有黑暗和寂静。

    旧伤在疼。

    疼痛或许算不上太剧烈,至少,她咬紧牙关就可以忍受,但是那种至死方休的感觉,远比伤痛本身更可怕。

    当她无数次从睡梦中疼醒,真想在身体上狠狠地割上一刀,疼得浑身冷汗,抽搐翻滚,才能让她忘记那永无法治愈的旧伤。

    疼到忍耐的极限,生命已让她恐惧。

    荆珹问,你为什么不愿意变成神族?人族的寿命那么短,我很快就会失去你。

    她还记得荆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里那种痛苦脆弱的光。

    那天本来是仲春,阳光透过薄薄的云层,穿过疏落的花叶,落在荆珹的脸上。苍白的脸色,乌黑的眉眼有种触目惊心的美,他看上去就像一件精致的瓷器,那么漂亮,那么脆弱。

    难道,你不愿意多陪陪我吗?

    微微的风,一点点细碎的淡金色的阳光轻轻摇动,就像他眼里薄薄的光。

    我已经只有你了啊……盈姜。

    他的语气虚弱而空洞,就像溺水的人眼睁睁看着最后一根稻草漂走。

    她的心口像撕裂一般剧痛,几乎让她完全忘记了其它的一切。差一点她就想说,好,我陪着你,陪着你一直到生命终止。差一点她就已经忘记了漫长的生命,将要忍受漫长的无休止的伤痛。差一点她就会不顾一切。

    但是他的目光,渐渐变得透明。

    透明的目光穿过她,越来越远,越来越远,投向虚无未知的地方。

    走吧走吧,都走吧,他喃喃自语,你也是,她也是,都走吧。

    然后他笑,冷酷地嘲讽地笑,你算什么呢?盈姜,你只不过是个药奴,比一只猫一只狗都要卑下的药奴,你装着高贵,还想要什么呢?你走了,我还会再找到一个女人,这世上永远都有女人,要多少都有。是不是呢?盈姜。

    仲春的阳光仿佛一下子失去了温度,冷冷的像冰一样。

    寒意从肌肤沁进去,一点点夺走身体里所有的温暖。

    她怔怔地望着眼前的男人,漂亮得莫可逼视的脸庞,眼底深处的痛苦,冷酷嘲讽的笑容。他总是这样,痛苦脆弱得像个无助的婴儿,融化她,让她想要不顾一切地抱住他,却又在她将要抱住他的时候,变成一个魔鬼,狠狠地撕碎她。

    他为什么会是这样一个人?

    盈姜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十六岁,成为药奴已五年。

    她身体里植入了十数个药罐,各种不同配方的药在里面交汇,就像十几种不同的兵刃日夜不息地刺、切、削、割……她的五脏六腑。

    这样生不如死的痛苦,喉咙被药物毒哑,连喊叫的权力也没有。

    为什么还不昏迷呢?哪怕只是片刻。

    奶奶说,做错事的人要受到惩罚。

    可是,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事?是不是因为那年没有吃下奶奶给的饼?奶奶说,吃下那个饼就不会再有痛苦了,但是,奶奶往那个饼里掺进毒药的时候,她在窗口都偷看到了。

    不想死。

    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这辈子绝不应该是这样的。

    再痛苦,也想要活下去。活下去。

    她的主人很惊讶她的生命力。普通的药奴用过两年就会死去,最长的也不过三年,她是第一个活过了五年的药奴。所以,她成了一件稀罕东西,就像一只活了一百岁的狗。

    有一天,主人家里来了贵客。

    这是很少见的事情,因为他们本就是药师中最隐秘的一族。然而这个人不仅找到了他们,还得以登堂入室,见到他们族中最神秘的药奴。

    盈姜不知道他的身份,她只看见一个陌生人走进来。

    房间里很静,药罐里药汁咕噜咕噜地轻微作响,偶尔有烛花噼啪爆响。

    那人沉默地走过来,沉默地站在石榻边,看她。

    他看上去身体虚弱,脸色带着病态的苍白,乌黑的眉眼有种触目惊心的美。他的举止异常安静,就像一缕游魂,风一吹便会散去。

    但是他眼里有种奇特的神情,悲哀的脆弱的,却又是高高在上的,仿佛带着一种能够决定别人命运的力量。

    盈姜有限的生命里从未见过这样的人,就像个神祗,出现在她眼前。

    她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用眼神哀求,救我,求你。

    他沉默地看她,从他的眼神里,她看到回答。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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