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井变-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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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盈姜手指轻抬,翼风长剑出鞘,罗离一把揪过欠扁家伙的衣领。
“你怎么不早说?”
“早,”穆天一脸无辜,“早也没人问我啊。”
“早说我们还有时间!现在甬道已经开启了你知道不知道?我们只剩下九九八十一天的时间了!”
“我说罗离你怎么算的?甬道从开启到关闭一共九九八十一天这没错,可是我们已经在甬道走了整整两天,所以只剩下七十九天,这都算不清,真是……”
罗离眯缝眼睛,打量,寻思先揍他个鼻子开花,还是先在脸上落个鞋印。
“我知道该去哪里。”
精族祭师忽然开口,手指穿过地图上的大片树林,指向一个标记着村庄的小圆圈。
“这里。我感觉得到。”
冰冷冷的声音,不容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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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林中完全没有人迹。
这是个多雨的季节。即使在晴天,阳光也几乎无法穿透浓密的枝叶,淡青色的雾气缭绕在树丛间,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腐烂的味道。脚下土地泥泞,即使穿着踏云靴,罗离还是觉得步履艰难。
自从进入密林,经由甬道的最后一缕阳气也荡然无存,阴寒席卷而来。在寒冷中磨练多年,在肉体上,罗离并未感到太多痛苦,但要命的是,无所不在的阴寒对精神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折磨,令人不由自主地感到困顿和疲倦,想要停下来,想要休息,再休息。
但是,因为行程比预想的迟缓,所以必须尽可能不停歇地前行。
流玥和翼风并肩走在最前面,在这个大家都全然陌生的环境里,只有依赖于祭师敏锐的感觉带路。
翼风或许是五个人中,唯一能维持常态的人。虽然为了迁就流玥而放慢了脚步,然而当他纵身跃上树顶确认方向的时候,身形仍然迅捷如风。
他身旁的流玥步履间却已有了难以觉察的疲态。但,她绝不会在脸上显露任何痛苦,她的身影也依旧素淡,而且不可思议地洁净。虽然还未曾完全展露,然而祭师已显示出温和而强大的法力,如同流水,虽然不锐利,却持久,远比另一位女性同伴更坚韧。
最初,盈姜还能够勉力维持微笑,偶尔与大家说笑,但是很快她就沉默了。
罗离看见她坠在最后,偷偷地服下丹药,然后若无其事地追上来。但是她的脸色早已失却了红润,嘴唇也微微发紫。人族药师没有同伴们深厚的法力,即使依靠丹药,也难以抵御四周不断逼来的阴寒力量。
罗离从包裹里找出裘袄,递给她。盈姜并不逞强,低声道谢后穿上。裘袄罩在她纤细的身体上显得臃肿可笑,但多多少少缓和了她的神色。
雨水说来就来。
祭师张开结界。上方像有透明的天顶,雨水打上去,朝两旁滚落。
几个人自觉地靠拢,在这种小事上浪费祭师的法力不划算。
穆天走在离祭师最远的一侧,罗离猜想,他或许是刻意要保持和她的距离。他们两人之间到底存在着什么,罗离不想知道。因为他了解如果有人非要探究他心里的秘密,他会有什么感受。罗离觉得,像现在这样就很好。
穆天的神情很平静,简直比翼风还要平静。
但是和翼风不同,他本来不是一个安安静静的人,所以他的平静多少反常。即使真的有强大法力,但对于神族纯阳的体质而言,异界的阴寒尤为可怕。如果别的人感到疲倦和不舒服,那么对神族就会是无休止的折磨。
雨不会落到身上,但雨水中却带着一股浓重的令人作呕的腥气,仿佛那昏黄的水刚刚冲刷过腐肉。
一向洁净的祭师脸色苍白,身子微微发抖。
翼风伸出手,轻轻握住她的。流玥于是平静,一切的恶心与恐惧都远去。她不由自主地也握住他的手。但是从眼角的余光里,流玥看见他眼里的怜惜,像对一个弱不禁风的孩子。她怔了怔,松开手。
翼风有点奇怪地看她,然后明白了。
流玥已经长大了,不是当年全心依赖他的小孩子。但是,他不知道,这种不再被需要的感觉居然让他莫名地烦躁。
于是,这当口撞上来的邪兽,就有点倒霉。
这靠近边境的密林,在异界也是可怕的所在。一路上已经遇到几拨邪兽,全叫不出名。
这次的也是,六足,肋生双翼,飞不高却力大无比,一身灰白的皮毛紧紧裹着骨骼,参差嶙峋,像饿了几百几千年,暗绿色的眼眸阴恻恻地盯着几个人,嘶嚎一声扑上来。
翼风出剑。
然后收剑。
中间几乎觉察不出间隙。
邪兽滚到一边。半晌,绿色的粘稠的液体从头颈的断口淌出来,过了会儿,才涌出殷红的血。
罗离低声喝彩:“好!”没有任何拖泥带水,没有任何多余的招式,已臻极致的干净和凌厉。
但这一只仅是开始。
没有风,树叶飒飒地剧烈地动起来。
罗离拔刀,屏息。
雨更大,水流昏黄。仿佛暗中有人号令,一瞬间,数不清的黑影扑过来。
只有蛮力没多少法力的邪兽,本来不足为惧,但是数量太多,也成为血战。
罗离记不清自己挥了多少次刀,虽然异界的阴寒压制了他的法力,但是他的动作还是足够流畅。时至此刻他才真切地感觉到,在冰雪中的九百年并非虚度。
邪兽一批批地扑上来,又一批批地倒下,脚下已经不是泥泞,而是嶙峋的尸体。然而,还是不断地有黑影扑上来,就如同这密林中所有的邪兽都被驱使而来。
驱使?
罗离心中一动,就在这时,刀撞上了什么,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刀砍在邪兽身上,只有骨骼断裂的声音,这却是金属的声音。
罗离低头,目光扫过刚刚倒下的尸体,看见一双灰白的眼睛。就像恶灵,但不是恶灵。有点像人,但四肢更像章鱼,肢体的一端拿着刀。
邪兽可能凶恶,但邪兽不会用刀。用刀的只会是人,或者,人训练出来的。
如果有人的力量在背后,这一战没有那么容易终了。
持武器的怪物越来越多,战团中,同伴们各自苦战。盈姜的毒针不能持久,罗离移过去替她抵挡,渐渐有点应接不暇。忽一眼瞥见诡异景象,气血翻涌,差点背过气去!
“穆天,你在干什么?!”
“你不会看?我在找家伙!”神使轻灵地在尸体堆里跳来跳去,不停翻找,“……靠!这么轻也拿出来混,滥竽充数啊……这位吃什么长大的?这么重都拿得动……”
冷静冷静,罗离对自己说,妖族最强的勇士死在怪物刀下也就算了,被活活气死岂不天大的笑话?
眼前,七八柄刀剑从几个方向劈到,青瑰刀过处,倒下了六七个。
还有两个。
盈姜毒针射出,一个倒下,一个躲过。
躲过的那个刀势没有任何停顿。然而青瑰刀已来不及还转。
罗离跃起,但躲过了要害,小腿终究躲不过去了。人在空中,眼睁睁地看着寒光逼近——
斜刺里的一柄剑,不偏不倚地迎上了寒光。
“当啷”一声,寒光落下,正戳进倒下的怪物身体。
罗离落地,舒气。好险,只差那么一丁点儿,算好的都不可能算那么准。
穆天一面挥剑,一面发牢骚:“一柄像样的也没有,只好将就。”
多一个人,压力顿时减轻。罗离忙里偷闲,看他的剑法。
这是第一次看穆天出手。绝顶剑客,罗离也见识过。素琤的剑法细微精妙,流玥的剑法翩若惊鸿,翼风的剑法潇洒凌厉。但穆天的剑法,可真是与众不同。
像……剁菜。
不好看。可是实用。罗离没见过更实用的剑法。他拿的简直不是剑,是把菜刀,出手就为了剁到菜。别人的招式之间总有个过渡,他没有。有时候简直看不出他是怎么把剑转回来的,转得可真难看,简直赖皮,可是偏偏就给他转回来,偏偏又给他剁中。
罗离叹气,什么样的人使什么样的剑。
不知怎么,忽然想起梦里的那一剑。他一直觉得那只不过是梦境,那一剑也不过是梦里才有,却又忍不住想,什么样的人才能使出那样光华璀璨的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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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战之后,难免疲惫,天色也已经很晚,于是休息。
密林中又冷又湿,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生起火来。
几个人围坐在一起,吃干粮,结界一层层地张开。在异界不能再像东荒那样,各人用各人的守护结界,必须合力。
这一路走来,打打杀杀,渐渐也已有同舟共济的默契。
方才的一战,心中都有疑问,那些并非普通的邪兽怪物,必是受人驱使,那又会是谁?这么快,这么准地掌握了他们的行踪。就像完全看不透的暗处有一双眼睛盯着。
邪兽怪物算不上可怕,这种感觉,却让人脊背发凉。
罗离说:“我来守夜,你们睡。”
翼风点头,“好,你守上半夜,我守下半夜。”
都没提穆天。穆天也不表示感激——他连听也没听见,一早倒在火堆旁边,鼾声畅快。
这个人,一坐下就老实不客气地开始吃,一吃完就老实不客气地开始睡,半点打算谦让的意思也没有。他这副样子罗离看多了已经习惯,所以连气也生不起来。何况,刚才的一战,他身为神族,耗费要比别的人大得多。
夜已深。
同伴们都沉沉地睡去。密林深处,传来隐隐的野兽的嚎叫。
罗离往火堆里添了几根树枝,让篝火燃得更旺。然后,想不出什么别的事好做,他随手拿过青瑰刀。
一路风尘,刀鞘上免不了粘上泥土和草叶。
罗离本来对这种事情很不在意,他只在意鞘里的刀是不是锋利。有的时候他看见翼风擦剑,甚至会觉得很浪费力气。
但是人在百无聊赖的时候,就会做点平时不会做的奇怪的事情,所以,罗离随手找了块布开始擦刀。
刀鞘上的花纹古旧,像遥远的岁月的刻痕,深青色黯亚的光在尘土之下一点点展现,罗离发现自己的心境也渐渐有了变化。
当他刚开始擦刀的时候,心里在想着各种事情,邪兽、灵石、封印,擦刀只是顺手做的一件可有可无的事情。然而渐渐的,他变得越来越专心,擦刀才是他唯一关注的事情,而那些杂七杂八的思绪都抛到了一边。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他没有想,脑子已经停止思考,而进入了一种空灵的状态。
以前在修炼时,他也曾进入过这样的境界,但却从未如此纯净。
渐渐的,连刀鞘也变得无关紧要,心中已完全没有杂念。
而感觉却变得异常敏锐。风折断树枝的声音,枯叶落地的声音,虫子爬过草叶的声音,甚至,远处野兽的肉垫踏过岩石的声音,以前他从来没有听见过的声音,全都纤毫毕现。
忽然,他听见一个特别的声音。
一个人的呼吸。
这声音如此微弱,要从各种各样的声音里分辨出来,简直就像从乱麻里分辨出一根蚕丝。
但是,他立刻就听到了。
在听见了他的呼吸之后,罗离才又分辨出他的脚步声。一个人的脚步声比呼吸还轻,这种身法,罗离还是第一次见识。
那人隔着很远的距离,停下来。
如果在平时,罗离甚至觉察不到他的存在,但是此刻,他却清晰地感觉到来人身上阴寒的力量,仿佛周身的温度都降低了几分。
他立刻想起在青丘的那个深夜,屋顶上见到的人影。
那究竟是什么人?
不假思索地握住青瑰刀柄,罗离纵身跃出结界。
对方显然没有料到自己竟会被发现,微微吃了一惊,但身形岿然,没有任何退后的意思。
罗离看见黑色的斗篷兜帽之下,隐约的一丝冷笑,随即一道寒光从斗篷下射出。
那是一柄剑。
罗离和那人的距离,尚有两丈,这个距离出招似乎稍微早了一点。等罗离到长剑可及的距离,这一招已经用老。
所以,罗离身形并未有任何顿错。
但,万万没有料到,这柄剑还真是像支箭一样射出来的!
等罗离反应过来,那剑已射到了面前,他的胸口甚至已经感觉到剑尖的寒意。
如果是以前,他绝躲不过这一剑,但是此刻,他的感觉和动作远比平时敏锐迅速。
只听“叮”的一声。
罗离手中的刀鞘硬生生迎上了剑尖。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