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隐全-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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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斯非常恭敬地告退了。
他不敢有丝毫不敬,哪怕对方并不在意他的态度。父亲从小就告诉他,你对别人抱着什么态度,决定了别人对你的看法,对地位高的人恭敬一些绝对不会是坏事。父亲在对待家里的仆人上或许出了些问题,但是在其他方面一直都很成功。
隐修院建造在山崖三分之二的高度,来的时候,尼斯走的是从山顶往下的石阶,所以他知道上面没人。往山脚下还有另外一道石阶。这段石阶比上面那段稍微长一些,同样地狭窄,同样地陡峭,尼斯又是一路摸着崖壁往下走。好在,到了半山腰这里,山势就变得平坦了许多,再也没有石阶了,只有一条条延伸向不同地方的土路,因为是斜坡,为了防止滑倒,这些土路铺设得倒是颇为用心,每隔几尺就横着一根木棍,这样的设计同样也有着防止泥土松动的作用。
隐修院所在的地方,是一片形状不规则的山谷。四周的山岭就像是树根,朝着四面八方伸延出去,从山岭的走向就可以猜测出山谷伸延的方向。
尼斯信步蹓跶着。
这片山谷原本应该全都是树林,不过现在很多地方的树已经被砍掉,开辟成了农田。只要有农田的地方,就可以看到房子。那应该就是格罗里尔院长所说的,自己动手建造的房子。
一路漫步而行,尼斯算是开了眼界,这些房子千奇百怪,不但式样不同、风格不同,连建造的材料也不同,最多的是木头搭建的房子,却又要分平房和树屋。
还有一些是夯土而建的房子,这同样也有好几种,有的是平地而建,也有一些是先在地上挖个坑,房子一半在地下的那种。
也有比这更简单的,他就看到一个在山壁上挖出来的山洞,洞口用石块堆砌起一堵墙,上面连门都没有。能够与之一比的,还有一间茅棚,就只有四根木头柱子,加上一个用茅草扎成的顶棚,四周也只是简单地用茅草围了一圈作为墙壁。
这多少让尼斯得到一些启发,这样的房子他也能造,实在不行的话,他也只能搭一间茅棚将就一下了。
走着走着,他听到远处传来一阵金属敲打声,像是有人在打铁。尼斯顺着声音摸了过去。远处两座山岭相交,山谷在那里已经到了尽头。一阵灰白的烟尘冲天而起。在半山腰上,有一片寸草不生的空地,空地上竖着一排六个炼铁炉,十几个人正围绕着那里打造东西。
尼斯突然想起院长刚才说过,隐修院总共三十几个人,没有想到,将近一半的人居然聚集在这里,怪不得隐修院那边一个人都看不见。
那六个炼铁炉只有一个生着火,不过有三个人轮流将铁片塞进炼铁炉里面锻烧,然后夹到旁边的铁砧上捶打。铁条被迅速捶扁,打成薄薄的铁片,这些薄铁片扔进水里冷却了之后,被集中到了一把大铡刀的前面。
尼斯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铡刀,铡刀的刀柄很长,但是刀片却只有一尺多,而且厚得像是一把斧子。正是因为这样怪异的造型,所以这把面刀的效果让人惊叹,那些薄铁片被塞进铡刀里,面刀上下一合,薄铁片立刻被剪切下一毫米宽的一截细丝。因为是剪切下来的,所以铁丝自然地卷曲着,旁边的人把那些铁丝修剪整齐,然后绕在一根铁棒上面……
虽然只看到这些人把铁丝穿在铁棒上,不过尼斯已经能够猜到这些人是在干什么。这群人肯定是在打造锁链甲。
他以前在弗兰德尔也看人打造过锁甲,在那里是先将铁条抽拉成丝,然后再绕在铁棒上,经过回炉、锻打、淬火,再截成一段段的铁环,然后拿去编锁链甲。
这边的工序明显要复杂一些,但是他却感觉到,效率好像是这边高得多。
当初在弗兰德尔看人打造锁链甲的时候,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拉铁丝,那需要来来回回拉十几次,从尾指粗细一直拉到只有牙签那么粗。拉的时候速度还不能快,快了的话容易拉断。
而这边,大铁锤挥动如飞,一刻钟就可以打出一块薄铁片,操铡刀的人更快,那只手一上一下,根本连半秒钟都不到。剪切下来的铁丝,一根可以绕三个铁环。
看着有趣,尼斯走了过去,他也想借机会和这些人打个招呼,毕竟以后他一直要住在这里。让他感到失望的是,那些人全都看到了他,却都当没看见,他打招呼也没人回应,甚至没人抬起头看他一眼。
虽然那位“屠夫”院长已经告诉过他,这里的人不会管别人的闲事,也不会打扰别人,但是看他们配合得异常紧密,似乎也不是全都独自苦修。
看了一会儿,尼斯感觉到绕铁环的人工作最为轻松,所以他凑近前去。
“最近要打仗吗?”
尼斯轻声问道。
负责绕铁环的总共有五个人,因为这是手工活,虽然简单而且轻松,速度却快不起来。尼斯只需要一个人回答就够了。
可惜那五个人全都很不给他面子,根本就无视他的存在。
“你们的工艺倒是挺特别的。”
尼斯打算试试拍马屁。
让他郁闷的是,效果也不怎么样,别说绕铁环的这五个人,其他人同样一点反应都没有。
尼斯讪讪地退到了一旁,他看了一眼已经堆积起来的铁棒,又看了一眼堆在炼铁炉边正在预热的铁条。他在旁边看了半天,大致能够计算出,这些材料应该足够制造五、六千副锁链甲,这绝对是一笔大买卖。
来这里的路上,尼斯就已经听老人说过,在这个堕落的时代,即便是苦修士,也称不上恬淡和虔诚,他们的生活并非是只有祈祷,相反的,这些苦修士各个多才多艺,精通好几种手艺,空闲的时候,经常会研究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很多地方和魔法师倒是更贴近一些。
同样,苦修士的生活也绝对谈不上清苦,他们衣食无忧,又精通各种手艺,空闲的时间也特别多,所以常常会制造些东西,除了自给自足,还可以往外卖。
他们制造的东西,比外面工匠的作品往往好得多,所以销路绝对不成问题,正因为如此,这些苦修士绝对不会缺钱。
尼斯当初会答应成为一个苦修士,很大一个原因就是他听了这番话。不过那时候他还有点没有把握,现在一圈逛下来,他已经确信无疑。
这批锁甲价值不菲,更何况打铁绝对不是这些苦修士唯一赚钱的管道,他刚才在一条小溪边看到了一排水车,旁边有磨坊还有其他作坊。他还看到过几群绵羊被散放在树林里,山坡上还有成片的葡萄园,种植的葡萄明显是用来酿酒的原料,他对这个非常熟悉。很明显,这群苦修士有的是财路。这不是一座隐修谷,而是一座实实在在的黄金谷。
现在他越发明白,老人为什么总是说这是一个堕落的时代。
所有的人都在追求金钱,圣殿骑士团、各国的君王及教会。整个教会都在追求金钱,不但神父、主教、大主教这类人有赚钱的门路,修道院也一样赚钱,拥有着众多产业,最后连隐修院都生财有道。
对这个堕落的时代,老人似乎有些失落。
不过,他喜欢。
加入隐修院的第一天就这样不顺,这让尼斯非常郁闷。
整整一天,他只把这片山谷逛了一圈,熟悉了一下环境,还没来得及认识其他的隐修士,事实上,他根本就不知道应该怎么接近那些人。
赛门老人虽然帮他开启了智慧,也灌输了许多知识在他的脑子里,但是里面并没有关于和人交流的办法。
好在第二天,总算有人和他说话了。
清晨,刚刚做完早祈祷,就有人来敲门。
打开门一看,站在门口的是格罗里尔院长,在这位满脸横肉的屠夫身后,还跟着一个三十几岁的修士。
第一眼看到那个修士,尼斯就觉得两只眼睛有些发痛,这个人的身上不时喷发出澎湃的圣力,给人的感觉仿佛浑身笼罩着一层无形的芒刺似的。很强,非常强,强得令人感到战栗,虽然此人的境界未必比得上赛门老人和格罗里尔院长,但是真的交手的话,很可能那两个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跟在老人身边三个月,尼斯对于这个世界有了一些认知。他现在知道,境界并不代表实力,更不代表战斗力的高低。境界是能够支配的力量层次,境界越高,能够支配的力量层次也越高。像赛门老人就已经触及到了时间和空间的领域。而眼前这个人却属于另外一种类型,他们不追求太高的境界,而是单纯追求战斗力,他们只对能够提升战斗力的神术感兴趣,并且将它们运用得出神入化。他们甚至改变了圣力的特性。将原本柔和而又温润的圣力,变成了锋芒毕露类似斗气的东西。他们只为了战斗而生,为了杀戮而活,可以轻易地击败那些境界高得多的人物。
“尼斯·荷特·康塞尔,我们新来的成员,他还没有受戒,这就是我请你过来的原因。”
格罗里尔院长对身后那个人说道,紧接着院长又转向尼斯:“这位是摩根修士,他是我找来替你主持受戒仪式的,没人比他更合适的了。”
“您是一位审判者?”
尼斯试探着问那个修士。
像这种另类的牧师有着各式各样的称呼,审判者、裁决者、战斗牧师、神官战士……其他的称呼都是通用的,唯独裁决者是宗教裁判所的人专用。偏偏这种另类的牧师在宗教裁判所里面数量最多。
“我以前为克劳艾朵伯爵服务。”
那个修士显然猜到尼斯的想法,这等于变相地表明了他的身份。
“我第一次听说有审判者成为苦修士。”
尼斯用惊讶来掩饰自己的尴尬,毕竟怀疑别人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
“没人说过审判者就不能成为苦修士。”
摩根修士倒也风趣,完全不像这里其他的隐修士那样冷漠。
看到此人避而不答,尼斯立刻明白了。这个人的背后肯定也有一番故事。
在教会里,审判者和苦修士的情况差不多。想要成为审判者,同样要放弃大部分权力,不大可能走神父——主教——大主教这样一条晋升之路,不过他们有另外一套体系,一直升上去的话,地位不比主教差。成为审判者还有一个好处,他们不需要守那些清规戒律,甚至可以拥有合法的婚姻。可以说,审判者和苦修士完全是两个极端,前者追求的是强大的力量,除此之外完全没有束缚,后者追求的是纯洁的心灵,靠苦守清规拉近和上帝的关系。
一个高阶的审判者放弃以往追求的一切,成为一个苦修士,肯定有着不为人知的原因。
阳光透过彩色玻璃窗照了进来,正好照在正前方的十字架上,那迷离幻彩的光线,给十字架增添了几分神圣的感觉。
尼斯跪在十字架前,他的膝盖下垫着锦垫,因为这个仪式的时间可能会很长。
此刻,他的双手合拢在胸前,嘴里吟诵着一段祈祷文。在他的身边,摩根修士捧着一本厚重的经书在那里念诵着,每念一段,他都会在尼斯的头顶上洒落几滴圣水。随着圣水的蒸腾,尼斯的身体四周笼罩着一圈朦眬的圣光。圣光渐渐变得越来越亮,看上去有些像火光,时不时地会飞腾而起,直窜天花板,有时又会收拢成一小团,好像随时都会熄灭。
摩根修士根本就没管这些变化,他的工作只是念诵经文和泼洒圣水。仪式的过程非常简单,但是需要花费的时间却很长,这也是格罗里尔院长不愿意亲自为尼斯主持仪式的原因。而此刻的尼斯,人虽然跪在十字架前面,他的意识却已经在另外一个世界。
他正惊诧地看着四周。
远处那棵大树,旁边有为了防止羊群进来的围栏,还有那一排排的墓碑,所有这一切都是如此的熟悉。这是他的故乡,是他出生成长的小镇。
突然,他看到那棵大树下,他的亲戚们正在交头接耳讨论什么。
尼斯茫然地一步步靠近。
奇怪的是,他的那些亲戚居然全都没有看到他,好像他是一团透明的空气。
“亨利的领地值不了那么多钱,你们拿去也没用,除了我,你们之中谁有门路能够继承爵位?”
“我们拿不到,但是可以让你也拿不到。”
“有必要做得这么绝吗?大家都是亲戚……”
“别说这种没用的话,我们和那个小杂种也是亲戚,如果真的讲感情的话,我们应该帮着他对付你。”
“我只要领地,其他的财产一概不要,你们还嫌不够?贪心要有一个限度,拉贝尔,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就是你在背后煽动。”
“怎么?想威胁我?亲兄弟明算账,亨利死了,他的财产本来就应该由我们分,你拿最大的一份,当然要给我们大家一些补偿。”
“好,我就按市价买下来,这笔钱,你们分。”
“说得好听,这是采邑,哪里是一般的土地可以比?要不然这样,我手里也有不少土地,你帮我变成采邑,你不是有这个门路吗?”
亲戚们争得面红耳赤,互相之间推推搡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