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芍-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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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我看到前方另一边的岸上,墨绿的江树间,赫然出现了一簇红叶,甚是显眼。
我心中暗暗一喜,那是妖男和灰狐狸与我约下的暗号。
依着谋划之计,待大船行至那红叶处,他们施术让江水起浪,届时船身必定摇晃,我只要站在船边站立不稳跌下江去就行了。
此计虽冒险,却很是合适。
我是当着夫人的面落水的,她带我出来,与别人无关。阿芙昨日发热头晕,疑是染了风寒,留在宅中没有出来,这事就自然免了牵连。
灰狐狸向我保证,落水之后我必无痛苦,只消闭着眼睛,醒来我就会在岸上。从此天南海北逍遥自在,什么左相什么北海王,统统与我无关。
心里想着,我望着远处树丛中那抹落霞般的红,不禁漾起笑意。
“阿姊在笑什么?”一个柔柔的声音传来,我转头,慧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我的身旁。
“慧!还不快坐下!”夫人严厉的声音响起。
慧朝夫人道:“我腿脚麻了,起来走走。”说罢,她又将目光看向我。
我不知道她为何突然转了脸色,此时心情正好,也不予理会。我唇角弯弯:“无他,不过见江景甚美,觉得欣喜罢了。”
慧看着我,没有说话,脸上神情莫测。
我移开目光。
前方的江面上出现了许多细小的漩涡,掌舟的人朝这边道:“前方暗滩,船要转开些,女君们可须坐稳。”
夫人闻言,又叫慧和我赶紧坐好。
我应了一声,正要离开,袖子却忽然被扯住。“你休想嫁给北海王!”一慧的声音在耳旁低低恨道。
这时,船身一偏,背上被一个猛劲推来,我猝不及防,朝江面上翻了下去。
一阵惊呼声响起。
死女人,还没到时候!我心里大骂,身体却已经重重跌入水中。
江水从四面八方朝我涌来,我的手脚用力挣扎,才抬起头,又被浊浪淹没过去。
“救命……”我不会凫水,想大声呼喊,却喊不出来,鼻子和嘴里进了水,呛得难受,似乎一路灌进了了胸口,呼吸不得。
眼睛被水迷得睁不开,黑暗中,绝望的恐惧袭来。
谁来救我……
这时,我忽然觉得身体被什么卷起,水波在眼前破开,呼吸重又回到胸口。晃神间,我的腰带忽然被用力提起。
“哗”的一声,我从水中出来,身体落在了地面上。
我双手撑着地面,低着头不住地猛烈咳嗽。胸口想要咳爆了一样,水从鼻子里、嘴里和身上淌下来,浑身湿淋淋的。好不容易睁开眼,只见这里已是岸边,我趴在一段栈桥上,四周绿树葱郁。
“花君当成这样,可真丢人呢。”一个淡淡的声音传来,似带着嘲弄。
我心中一惊,猛然抬头。
天光入眼,刺目不已。一人立在面前,身上锦袍正是桃林中所见的颜色,双目看着我,似笑非笑。
是北海王。
我瞪着他,喘着大气。
少顷,北海王蹲下来,头微微低着,与我双目平视。
“落水逃逸,此法可舒适?”他缓缓开口。
话音入耳,我心中如掀起骇浪一般。
我拍着胸口,一边喘气一边说:“谁说我要逃……我是被人推下的。”
北海王看着我,树荫下,双目黑若浓墨。
“是么?”他唇边慢慢弯起;“狐妖与方士在那边江上布下法界,又是为何?”
我心中一绷,睁大眼睛看着他,只觉身上的湿衣正变得冰冷。
“你怎知……”我看着他,声音低低的,似乎卡在喉咙里出不来。
北海王笑起来,唇间齿白如贝,眼睛微微上扬,泛着淡淡的漆光。
“女君以为呢?”他问。
有些事情似乎在脑海中慢慢连接,又不甚分明。我将脸上湿贴的散发掠起,将衣袖裙裾稍稍绞干,看着北海王,冷笑一声。
“殿下莫称我女君,小女子一介平民,折杀不起。”我站起身来,向北海王一礼:“得殿下相救,白芍感激在怀,今日在此别过,来日定当报答。”
北海王没有挪动,看着我,神色一贯的淡然。
我不理他,朝前方走去。
“小娘子似乎忘了些事。”才走两步,北海王的声音在身后悠然传来:“若磐,你也不管了么?”
第二十五章
脚步猛然收住吗,我转回头。
树荫上,北海王看着我,似乎将我的所有反应都料到了一样,唇角淡定地弯着。
心砰砰地撞着胸口,我盯着北海王,惊疑在心中翻滚扩大,好些事情似乎瞬间通透。
“那罡风是你使的?”我愈发觉得此人可怕,盯着他,喉咙发紧:“你到底是什么人?”
“寡人是谁无甚要紧。”北海王神色平静,却道:“女君是谁,不知女君可知晓?”
心中一沉。
“我有名有姓,我的身世我自然知晓。”我按捺着心绪,努力维持着脸上的镇定。
“如此。”北海王微笑:“女君可信?”他的目光落在我的脸上:“想必你近来愈加安眠不得。”
我神色骤变,睁大眼睛:“你……”
话音未落,突然“轰”一声,雷电在眼前闪过。
几段碎枝落在栈桥上,北海王却安然无恙,眼睛瞟向我身后,微微冷笑;“人都齐了呢。”
我转头,果然,灰狐狸和妖男都来了。
“阿芍!”灰狐狸跑过来看着我,急切地问:“你可还好?”
我点点头:“无事。”
灰狐狸脸上一松,随即转过身,叉腰瞪眼地指着北海王:“呔那妖人!爷爷不管你乃何方妖孽,阿芍是不会嫁给你的,你死心好了!”
北海王将目光扫她一眼,又看向我,似笑非笑地扬起玩味的神色:“哦?”
灰狐狸“哼”一声,“臭方士,你也来说两句!”
妖男却没有说话,双眼看着北海王,神色似复杂不已。
“女君考虑如何?”北海王没理会他们,只看着我。
我一动不动,直视着他的眼睛,各种思绪飞快地掠过心间。
“若磐在你手上?”少顷,我问。
“正是。”北海王道。
“你知晓我身世?”
北海王唇角微勾。
“为何告诉我这些?”我盯着他的眼睛。
“寻人。”北海王淡淡道。
我怔了怔。
“寻人。”脑海中回想起那时,若磐也这般对我说。
牙齿在唇间轻咬,片刻,我低声道:“我跟你走。”
“阿芍!”灰狐狸吃惊地看着我。
我摸摸她的头,看看她,又看看一脸沉思的妖男,唇边露出苦笑。片刻,我抬头直视北海王,重复道:“我跟你走。”
北海王看着我,美若玉雕的脸上缓缓浮起笑意。
“女君聪慧。”他说,声音清朗。
马车摇摇晃晃地行在路上,车厢中沉静一片,只有嘈杂的声音。
湿答答的衣服和头发已经被灰狐狸使个法术弄干了,发髻却有些散乱,我伸手整理着,把簪子插稳。
我看看与我同车坐着的灰狐狸和妖男,问:“你们跟来做什么?”
“自然是看着阿芍你。”已经变作人样的灰狐狸撅着嘴道:“阿芍这么笨,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爷爷可不放心。”
这话虽损,我却听得心中一阵欣慰,不禁把她搂过来往脸上猛亲了一口。
灰狐狸脸红,却“咯咯”地笑。
一直闭目养神的妖男微微睁眼瞟来,弯了弯唇角。
“阿芍,乘那北海王不在此处,我等溜走吧。”灰狐狸眼睛转了转,对我说。
我摇摇头,道:“不可,若磐在他手上,有些事也须问他才知晓,走不得。”
灰狐狸不以为然,“哼”一声:“你怎知他说的是真是假。”
“他法力深不可测,若是想困住阿芍,用不着说谎。”妖男缓缓开口道,他斜一眼灰狐狸:“你忘了那罡风?我等便是要逃也难走远。”
灰狐狸张张嘴,似不服气,又说不出反驳的言语,少顷,朝妖男瞪起眼睛:“臭方士,你不是说把阿芍从左相府里救出来你就要去那个什么浮山么?如今还跟来做甚?”
“浮山?”我惊奇地问。这个地方我听过,据说是东海上的仙山,不如蓬莱名声响,确也是一等一的修仙之地,且只有那些修为深厚到快要登仙的人才能去到。
“正是。”妖男颔首:“某出世间云游也有了些时日,天裂之时将至,须回去准备。
“天裂之时?”我不解。
妖男看看我,道:“可知女娲?。”
“当然知晓。”我说。
妖男道:“当年共工撞断不周山,天空开裂,女娲采五色石弥补,方救得大地生灵免遭灭顶。然天虽修补,却到底不如未裂之时,每隔千年就要裂出一次缝隙。”
“还有这等事?那如何是好?”灰狐狸听着他说,也眼睛发直。
妖男笑笑:“也无甚大事,天庭神仙自会全力应付,每回大地上也不过落半月暴雨。某回浮山,乃是为防万一。”
灰狐狸想了想:“话是这么说,可如今句龙不是不见了踪影?天庭只有子螭一位神君呢。”说着,她摇摇头,笑道:“不对,句龙是共工之后,这时他不在也并非坏事。”
“也不能这么说。”妖男莞尔:“句龙虽共工之后,其法力却纯正无邪。当年他降生时,曾在增城历经神火淬炼,故而其虽为罪神之后,却仍委以重任。”
我听得有些出神,没想到神君句龙还有如此渊源。
灰狐狸瞥妖男一眼:“说了这么多,你到底留下来做甚?”
妖男眉梢微扬,继续闭目养神:“自然也是担心阿芍太笨。”
灰狐狸不屑地“嘁”一声。
北海王府地处京城北边,附近似乎都是些高门大户的家宅,很是僻静。
暮色中,只见王府正门高大气派,白玉石砌成的台阶宽阔,门前神兽姿态威武。门楣上,“北海王府”四字端正大气,檐下的椽头都雕着花,漆光生辉。北海王也不愧是个声名远扬的人,下了车就有七八个美貌侍婢迎候在前,我和灰狐狸看得咋舌。
随着他走入府中,只见四处已经点起了灯笼。朝四周望去,各式屋舍楼阁或宽敞大气,或玲珑雅致,园林中花树芳草点缀如画,在傍晚的光照中若隐若现。北海王脚步没有停留,一路引着我们往前,穿过回廊和庭院,最后在一处水边的小楼前停住脚步。
暮色中,里面的灯火倏而亮起,映着北海王优美的侧脸。
他看我一眼,推开门。
我跟着走进去,只觉心跳隐隐,似乎蛰伏着什么。
灯烛静静燃烧,纱帘挽着,光泽氤氲。
内室的一张镶钿漆床上,一人躺在正中,那身形,甚是眼熟。
“阿墨!”灰狐狸低呼道,她话音才出,我已经快步走到了那床边。
只见他双目紧闭,神色却安详,身上穿的还是我那时给他的衣服。
真的是若磐。
我注视着他的脸庞,鼻子突然涌起些莫名地酸涩,目光留在那脸上,久久不能离开。
不过,我心中立刻察觉到不寻常之处。若磐往日沉睡,都是化作兽身,如今却完全变作了人形。
想到这些,我转向北海王,疑惑地问:“他怎么了?”
北海王看着我,没有回答。
“你该知晓。”他说。
我怔了怔,片刻,我冷笑:“殿下此言有趣,我若知晓,何必再问。”
北海王注视着我,唇边在灯光中微弯:“你自然知晓。”
他的声音清醇而缓慢,很是悦耳。我想再反驳,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他的双目幽远而深沉,又似蕴着无限的辉光,教我忍不住盯着看,转瞬间,意念在慢慢沉沦……
“你做甚……”灰狐狸惊惶的声音传来,似乎想阻止,被妖男拉住……
脑海中的声音渐渐被隔绝,只有那双瞳仍在眼前,心神正慢慢飘离身体,似乎在无尽的迷雾中飞奔……
我是撷英,悬圃灵气汇聚而生的花神。
我初生之时,重和黎已经打断了天梯,我太稚弱,被留在了天庭。
我年少时心性懒散,每日在天庭游逛,常常捉弄那些比我年长的仙人,看着他们吹胡子瞪眼睛的样子,我乐得哈哈大笑。终于有一回,我惹到了嗜酒且脾气暴躁的火神囹吾,他一怒之下,把我抓起来送到了神君句龙面前。
句龙没有罚我。
他让我留在他的宫中,每日随他处理天庭事务。
渐渐地,我学会了许多处事之道,心性也安静下来,我觉得句龙是最值得我敬重的神君。可是这时,句龙却不再留我了,他让我回到天庭的仙苑中去做花君,还将悬圃上采来的神土赠给了我。
我把仙苑打理得很好,珍贵的宝霓花只有我这里开得最美,来游览的仙人们赞不绝口,我仍然记得句龙来观赏时脸上露出的笑意,比宝霓花的盛开还让我高兴……
“这是何处?”我向句龙问道。那是我跟着句龙在他的宫中游玩时,发现一处幽静的去处,空旷极了,却只有一座殿台,残旧不已。
“这是我出生之地。”句龙望着那殿台,目光深远。
“出生之地?”我讶然:“怎这般残旧?”
句龙没有回答我的话。
我这才想起句龙是共工之后,他的父母曾被软禁,生下他之后双双散神而去。心中一阵内疚,我偷眼看看句龙,很是不好意思。
“此处你不该来,回去吧。”句龙却似没放在心上,淡笑着轻声对我说。
我点点头,正要走开,又停住脚步。
“等等。”我对句龙神秘一笑,默念祝词,伸手朝那空地上一拂。
顷刻间,鲜花绿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