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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

白芍-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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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是哭了一阵,路上又吹了许多凉风。回到京城之后,我躺在榻上怎么也睡不暖。
想了想,我披衣起身,推开房门。
月亮仍挂在天上,若磐趴在廊下,似乎没了忌讳,恢复了巨兽的身形。
我拿着一块茵席走过去,垫着坐下,轻轻靠在若磐的身上。
毛皮上的温暖透过背上的衣裳传来,果然一阵舒坦。我能感觉到他的呼吸缓缓而沉稳,过了会,身上的寒意渐渐消退。
方才在母亲墓前,若磐坐在我身旁,我哭了多久他就坐了多久。待我哭完,他又负着我一路飞回来,整个过程没有说一句话。
那番啼哭大概是我懂事以来哭得最要紧的,鼻涕眼泪擦得到处都是,回来洗过脸。眼睛还是红红肿肿,把灰狐狸吓了一大跳。
但是发泄之后,我发现自己竟是轻松了许多,便如现在这般平和的心境,似乎很久没有过了。
这样想着,我把头小心地向后,枕在若磐的背上。头顶,屋檐在夜空中映着黑黑的轮廓,似乎正同身后这身躯一起包围着我。
我忽然觉得自己的生活里,这温暖似乎已经占有了许多分量。假若有朝一日失去它,不知道一切又会变成什么样?
这般想法着实教我茫然。
我微微侧身,看着那片浓密雪白的皮毛,不禁喃喃低语:“若磐,将来你即便找到了要找的人,也不要走开,再陪陪我可好?”
那背上似乎动了动,我把以为它醒了,心中小小地吃了一惊。
抬眼看去,那眼睛闭着,仍是一副熟睡的模样。
日子过得很是悠闲且无所事事。
妖男仍然行踪不定,或者在房中看书,或者一大早就不见了人影,但用膳之前必定回到宅子里,到庖厨中为大家做饭;灰狐狸时而跟着妖男,时而跟着我,时而自己到街上去,吃得满嘴油津津的回来。
若磐仍然爱睡,无论房中、廊下或是院子里,张眼望去,总能见到他睡得死沉的样子。但不要看他总是睡,若是醒来与我们一起吃饭,食量可大得惊人。头一回的时候,妖男得意地对他说不必客气,有菜有肉尽管吃。若磐没有出声,只不停地吃,菜吃完了就光吃饭,最后把新添的一桶米饭也吃个精光。我们三人目瞪口呆。
相比之下,我可做的事情实在不多。
这宅里的书不少,我翻了一下,却全是方术神仙之类的书,我能看的实在寥寥无几。于是,我迷上了做衣服,打算给若磐多作几套,妖男和灰狐狸也要做些。想法定下来,我干劲十足,到街上买了许多布料回来,给他们量过了身,就每日待在房中裁裁剪剪。
拿到新衣裳,妖男很是欣慰,灰狐狸很是欢喜,若磐则仍旧一脸无所谓。他有时变回大兽在院子里睡觉,我就靠在他身上缝缝补补,觉得这样实在惬意。
我仍惦记着若磐的包袱,也惦记着自己的新衣还没有着落,他们的衣服做完之后,我决定再去扯些布料回来。
打开行囊,我数了数自己剩下的钱。原本过了这月,我就能找柳青娘领钱的,现在自然不可能了,那幻想中的小宅院和田产也随着破灭。
想到钱,我心里不禁一阵惆怅,幸好现在还有一些,能支撑些时候。
心里想着,我把行囊收拾好放起来,让若磐看家,带着灰狐狸一起到街市上去。
京城的街市很大,人也很多,一眼望去,到处是攒动的人头。我和灰狐狸走走逛逛,她一到了人堆里就开心得很,买了许多油饼,嘴里永远塞得满满的。
布铺实在不少,我挑了些适合夏天的衣料,又扯了一块结实柔软的麻布,就催促灰狐狸回去。
二人走走停停,才到宅院的巷口,忽然被几个人拦住了去路。
“小人见过女君。”一人微笑地看着我,上前作揖。
那人陌生得很,我看着他,心中却被“女君”二字着实惊得震响。
“咦?”灰狐狸看看那人,又看看我:“你认得他?”
“不认得。”我笑笑,维持着面上的平静对那人道:“小女子不是什么女君,足下想必认错人了吧。”说罢,拉着灰狐狸的手向前走去。
“小人并未认错。”只听那人跟上来,脸上仍微笑:“女君下落,主公倾全府之力寻找了许久,今日终于寻到,主公甚盼女君归家。”
我心中冷笑,道:“足下此言好生无礼,足下口中女君,小女子实不认得。”说罢,继续往前。
那几人却将身形移来,将我们的去路堵住。
我皱起眉头:“尔等……”
“表妹,出了何事?”话未说完,忽然,一个缓缓地声音传来。我看到妖男站在前方,倏而大喜。
“表兄!”我脸上浮起笑意,用力推开那些人,快步朝他走过去。
那几人面面相觑,似乎很是疑惑。
妖男看看我,又看向那几人,拉着脸走上前去。
“诸位意欲何为?”他冷冷地说,眼神凌厉扫过:“光天化日,莫非强抢民女不成?”
几人看看他,又看着我,神色疑惑。
方才说话那人首先缓过神来,站出来向妖男一揖:“某奉主人之名,出来寻人,见这位娘子与画像相似,故而冒犯。得罪之处,还请足下见谅。”
妖男“哼”一声,不理他,转身走开。
那阵势透着怒气,倒真像是个为表妹出头的表兄。我和灰狐狸对视一眼,忙跟在他身后。
“敢问公子名姓,某回禀主人,也好登门请罪!”只听那人在后面高声道。
妖男头也不回一下,只领着我们径自往前。
“快收拾东西,即刻离开此地!”回到宅院里,才关起大门,妖男沉着脸对我们说。
“现下?”灰狐狸一脸不解:“他们不是走了么?”
妖男冷笑:“你以为他们真信了?他们走乃是为了搬救兵。”说罢,快步朝庭中走去。
我和灰狐狸见他这般说话,也不多言语,赶紧去收拾行囊。
所幸若磐没有在死睡,听到动静就出了来。我七手八脚,把房里的所有东西塞到包袱里。几个人收拾好东西出了院子,才要出门,忽然,门上传来“笃笃”的声音。
我顿住脚步,跟他们相视一眼,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
“只好用术呢。”妖男无奈笑笑,说罢,他将袖子一拂。云雾平地而起,我只觉脚下忽而腾空,赶紧一把抱紧了若磐。
突地,上满吹来一阵凌厉的罡风,我只觉身体几乎飘起,突然,怀中一空,我尖叫地落了下去……
第二十一章
我来到了左相府。
没错,就是我从小想象中的那个母亲曾经作为主妇住过的地方。
那天,我从空中落下,再醒过来,若磐、灰狐狸和妖男不见踪影,而我已经躺在了左相府的榻上。
真冤孽。我心想。自己的生活才刚刚开始,竟又回到了这样的地方。
他们把我安置在一间陈设不错的房子里,门窗关得死死地。
我没有哭没有闹,因为没有精力。头很沉很沉,自从在这屋子里醒来,它就一直这样,比以前严重得多,就像一口快要被挤爆了的箱子。大概是这个原因,我的身体也乏力得很,像被什么抽去了半边元神,每日只能躺在榻上。
“女君。”一个快要哭的声音传来,我睁开眼,阿芙担忧的面容出现在面前。
她望着我,眼圈红红:“女君,你已经睡了一整日了,再不用食如何得了……”说着,举着袖子去拭眼睛。
我笑笑,没有言语。
醒来之后,阿芙是我见到的第一个人,也是至今唯一见到的人。她看我醒来,就扑到我身上大哭,说我走了以后,她日日担惊受怕,左相还把她叫到了京城,亲自过问我失踪前后地事。幸好我终于被找了回来,否则她不知有多么自责。
我看着阿芙消瘦的脸,心里很是内疚。出走前几日,我以阿芙家中母亲生病为由,说服管事让她回家探亲,为的就是不连累她。不想到底还是给她带来了麻烦……我苦笑,在她面前,心里再多的恼怒也发泄不出来。
左相把她和我关在一起的用意,大概也正是在此。
我心中想着若磐他们,就问阿芙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阿芙说她也不甚清楚,只听家人们说在城东的一座小宅里找到了昏迷不醒的我……
思考着事情,脑子又胀疼了些,似有无数的声音在说话,嗡嗡一片。我闭紧眼睛,双手用力地夹着头的两侧,那些声音却怎么也消不下去。
要是若磐在就好了……心底低低叹道,忽而觉得失落得很。
“女君……”阿芙担忧的声音传来。
“无事。”我咬着牙,好一会,才觉得那昏胀过去了些。
说来奇怪,我平日里只是脑子发沉,来到这个地方,却开始觉得浑身乏力。想到方才阿芙说我已经昏睡整日的话,心中惊异,自己不过闭了闭眼,不知不觉,竟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么?我觉得这样实在不行,不管头上如何沉重,支撑着坐了起来。
“女君要起身?”阿芙惊喜地说。
我“嗯”了声,道:“阿芙,搀我四处走走可好?”
阿芙笑意绽开,点点头,突然,神色又为难:“可周氏阿姆吩咐过,女君身体不好,除了沐浴如厕,都要躺在榻上才好呢。”
周氏?我想起那张刷白的脸。
“无事,”我笑笑:“只散散步。”
阿芙颔首,过来搀我起身。
第一次起来走动,我觉得脚下虚虚浮浮,像个大病了一场的人。
我忍着不适,缓缓地走动,屋子里的摆设落入眼中。这里的装饰的确不错,摆设的物件不多,却看得出做工考究,不是一般人家的用物。
引起我注意的,是我卧榻旁的一盆花卉。
那花长得很是美丽,低矮的枝条生得婀娜,上面椭圆的叶片碧绿如玉,粉紫相间的花朵绽放其间,甚是好看。它的位置正好在枕头后方,故而我虽时常闻到香气,却一直不曾察觉。
“这花是主公送来的。”阿芙见我盯着那花,解释道:“周氏阿姆说这屋子常年无人居住,有些晦暗,摆些花卉才有生气。”她说着,笑笑:“婢子觉得好看,可从未见过,不知是什么花。”
我也笑笑,朝那花走过去。
丝丝香气沁入鼻间,花朵颜色美丽,很是赏心悦目。我伸出手,慢慢地抚过花瓣。娇柔的触感碰在手心上,很是舒服。
紫荼。心底一个声音说。
我愣了愣。片刻,忽然想到什么,我转向自己睡的榻,走过去,摸摸那木头。
是黄檀。
“阿芙。”我转头看向阿芙,道:“我方才看到你那外间有一盆春兰,换过来可好?”
“春兰?”阿芙怔了怔,道:“可是周氏阿姆说这花贵重的很,不能随意搬动哩。”
“无妨,”我微微一笑:“稍微搬动伤不了它,这花香嗅了许久,有些腻了呢。待外面有人要来,再换回来不迟。”
阿芙听我这般说,点点头,道:“女君稍候。”说罢,弯腰去搬那花盘。
我在旁边一张胡床上坐下,看着阿芙搬着花离开的身影,心底隐隐发寒。
紫荼生在东南之地,美而不易得。此花最大的禁忌,就是不能与黄檀摆在一起,因为气味交汇而生微毒,虽无害,却能使人浑身乏力。
春兰与黄檀并无冲突,阿芙住的外间没有黄檀,紫荼在那里不会生毒,正好可以交换……额边的穴位忽又隐隐作痛,我伸手按着,心中满是惊疑。
这些事从来没有人告诉过我,我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女君,婢子再去盛些肉糜可好?”案前,阿芙笑吟吟地问我。
我摇摇头,拭拭嘴角:“不必,盛些水来就好。”
阿芙颔首,起身去为我添水。
把紫荼移走之后,我又睡了一会,醒来,果然觉得身上不想先前那样乏力了,头脑的胀痛也随之消散了些。
许是这些天都没怎么用膳,这次醒来,我觉得腹中饥饿得不行,就让阿芙去取来饭食,一口气吃了好多。
阿芙看我这个样子,高兴得不得了。
“女君这样才是,”她把我的水盏放在案上,道:“不好好用膳,怎做得新妇……”话才出口,她忽而掩口。
我却一字不漏地听在耳朵里,看着她:“新妇?什么新妇?”
阿芙神色尴尬,红着脸,吞吞吐吐:“女君,婢子听这宅中的人说,嗯……主公将女君许给了北海王做王妃哩。”
北海王?我的心猛然一提。
想起来了。那时父亲要接我进京城,就是要把我嫁人;我出走之后,听阿絮她们提起北海王与左相的联姻不知何故作罢了。这两件事交叠在一起,父亲当时要把我许配的人就是北海王么?
怪不得这样费劲也要把我找到,怪不得连紫荼花黄檀这样偏门的招数都用上了,大概是怕我再逃走,干脆让我萎靡无力好等到那良辰吉日直接送给北海王呢。
我心里冷笑,想得倒是美。
“女君勿忧虑,”提到北海王,阿芙收起讪讪地神色,笑眯眯地对我说:“婢子打听过了,那北海王是个极英俊的人呢,才华满腹又极得今上宠爱,别人提起他可都赞不绝口,说天下不知多少女子想嫁他呢!”
她说得绘声绘色,我笑而不语。
想到那如玉的面容和翩翩风姿,阿芙这话倒并不夸张。只可惜他是父亲要我嫁的人,这婚事,注定成不了。
我没有多话,只叮嘱阿芙千万不要把今日搬动紫荼的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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