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迷不悟-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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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你第一脚迈进我的办公室,我就猜出了你的目的。接待像你这样拉赞助的人员,我几乎是家常便饭。不过,你的运气还算不错,因为今年我们的效益的确不错,而你的宣传对我们的企业也是个比较好的展示方式。我才没有完全拒绝你……
他的豪爽是我始料不及的。尽管我一面纠正着他所说的“赞助”应为“宣传”,我还是为他的真诚而欣慰。九点左右,我们终于结束了这场对我来说已经难以承受的酒餐。在他们“女士优先”的示意下,我轻飘飘地迈出雅室,虽然做尽努力,但已经无法保持优雅的走路姿态了。
事情进展得极为圆满,我快乐的心已经难以把持自己了。与副总并肩走过装修华丽的长廊,我用充满激情的声调,不断向他尽情展示我愈来愈高超的拍马水平。
如果这是一个好的开端,那么,我的财运或许就会像一座快乐列车,载着我飞驶而入一片盛满金钱的美丽花园。但是,命运似乎永远不会让你一眼看穿,它总在一个个出奇不意的角落,给你抛出一个个离奇的绊子。如果你的定力好,如果你的防卫能力强,如果你面对出奇不意的突变事件,能够理智应付,从容处理,你或许将会避免人生道路上的许多灾祸。而我却没有这样的能力。我因为内心深处积压的情感太重,因为心灵刻下的阴影太多,我无法理智面对心中的情结,这或许就是我的宿命。
我与副总仍然肩并肩地快乐下着楼梯,宣传科长和司机跟在我们的身后。我几乎不知道他们在后边说什么,也不关心他们在说什么。我所有的心思全在张总身上,在他滔滔不绝地讲述自己的辉煌创业史的激动中,作出一副可怜又可耻的敬仰媚态。就在我竭尽心力,表示对他的魄力极为佩服和赞赏时,我突然看见楼下大厅散坐中稀稀落落的食客里,有个熟悉的面孔正盯着我。我的脚下突然绊了一下,我与于致正好相向而视!
39
我忘了自己如何走出大厅,只记得张总浑厚的男中音一直在说着他当年的辉煌创业史,而自己也一直兴奋地给这个“大恩人”戴着诸如“聪明”、“勇敢”、“有魄力”的帽子,还记得于致旁边坐着一个已经怀孕的漂亮女人,他们旁边有个年轻姑娘正在指手划脚地高谈着什么……
风吹起我的风衣向后飘着,吹起我的头发在脑后飞扬着,吹上我的面颊,吹上我裸露的脖子。我感到有只强有力的大手正从风里悄然长出,伸进我张开的衣领,揪住我的心。当司机的车开过来时,我发现自己脸上竟然有了冰凉的泪水。
于致的女人已经怀孕了!
他们有了孩子!晨晨已不再是他唯一的孩子了。当这个念头突然钻进脑子,我为儿子顿时生出了无限的嫉妒,也为自己的失落生出了极度的仇恨。不知那来的力量,使我一下子变得出奇的坚强。我一手擦去落的泪水,扭过身,瞪着眼前的副总和科长说:
我请吃夜宵,继续喝酒,怎么样?
忘了宣传科长说了句什么话,只记得副总借着酒劲,胳膊向前一冲,兴奋地转过脸,在风里大声地说:好!
等我们坐回大厅的时候,我发现科长没有跟在我们身后。最终的结果是,在于致正对面,隔着一个方形桌子,我与副总的餐桌与他们的桌子像两张摆开的擂台,正在我极度膨胀着的仇恨中燃起狼烟。
我与于致正好面面相向!
服务员,拿好酒!高度酒!我觉得自己正在仇恨的燃烧中失去理智,像武打画面中一些女侠一样,以一副豪爽的姿态,玩世不恭地向于致表达内心的愤怒。于致还在给他的太太不厌其烦地夹着各种菜肴,这使我忍无可忍。我甚至伤心地想起当年怀孕时,清贫的于致为了给我补养身体,用减少自己的购书经费为我买回营养品时的体贴和呵护。我以为经过如此多的沧桑,我会慢慢将这个男人给我留下的烙印磨平,就像时光能够剥蚀所有的印记一样。然而,到今天,我发现心里的印记一如既往存在着。我不得不承认,即使经过几年,十年甚至几十年,这个在我生命里刻下痕迹的男人或许将永远不灭。既然如此,让我如何忍受这种刺激。我不能忍受,我告诉自己,我要报复他,用自己的方式报复!
接下来,在他面前,我借着酒精的力量,开始一反常态地尽情展露无耻的风骚和妖媚。我拿出一副偶尔在影视里看见的风骚女人的表情,边抛媚眼,边骚首弄姿地给张总讲了一个笑话:
几个男人喝完酒后,去歌厅找小姐。一位副处长问自己所叫的小姐说,你是不是处女?小姐说,干我们这行的都不愿承认自己不是处女,但说自己是处女别人又都不相信。副处长很奇怪,便问,那你们怎么回答呢?小姐犹豫了一下说,我们一般都说自己是副处……
张副总一口酒喷了出来,毫不遮拦地咧着大嘴笑起来。在这个不素不荤的笑话挑逗下,张总的情绪迅速高涨,他目光炯炯,神采飞扬,要给我猜一个谜:
女巨人和男巨人谈恋爱,打三种食品。
我猜来猜去,一直猜不出。他忍不住向我提示说:两种是大家常用的早餐食品,一种是主食,一种是饮品。另一种是小孩经常掺在牛奶中喝的。
我猜出来了,在我说出牛奶、蛋糕和高乐高这三种食品的同时,我明白了这其中的含意,脸也顿时红到了脖根处。
尽管我一直在想办法气于致,但是这个谜语所蕴含的意义还是我让有些难为情。为了转移话题,又使张总暂时不扫兴,我便用充满诱惑的眼神看着他,大声说,知道我为什么不想回家吗?
他笑了起来,总不是因为喜欢上我了吧?
我……我略停顿了一下,抛了一个风骚的眼神,以退为进地说:我那敢呀?你是老总,我只不过一个又老又丑的女人。
谁这样说你了?那是没有素质。我可不这么认为。他突然神秘兮兮地说,我觉得你这样的女人是最成熟,也最有魅力的时期。
哎,我假装愁苦地长叹一声,大声说,可惜你不是我老公,也不是我的情人。我不知道于致是否听到我的话,我只看见他向我瞟来的厌恶眼神。
他忽然笑了起来,那只是过去……
我打断他的话茬,将脑后的头发撩了撩,摆出一副媚态说,未来未必,对不对?
没错!只要我们努力,没有什么办不成的事情,就像今天你的工作任务。对不对?
我正要继续打情骂俏,进一步煽动对面的老家伙,突然看见于致正在扭身向服务员打招呼。我意识到,他们要走了。我坐在那里,一时间忘了对面的张总。我在迅速转动脑子,寻找什么样的办法。我不知道我是想跟他打一架,还是想跟他作什么较量,只是任自己疯狂的情绪像流水一样,四处流散。接下来,我迅速从包里取出二百元钱,高高举起,冲着服务员叫道,服务员,我们要结帐。
服务员绕过于致的桌,先到了我的桌前,我不顾对面副总的神情,利索地结了帐。在我们站起来,穿好外套后,我突然走到张总跟前,挽住了他的胳膊,然后以一副亲密的样子走过于致的桌。这时,我用眼睛的余光看见于致正瞪着我发愣。
我轻轻将身子半依在张总的身边,然后说,我还不想回家,你陪我好不好?
当然了,只要你愿意,我可以一直陪着你。张总马上表示对我的爱惜,你说咱们到哪里去?
我想跟你下棋,下到天亮!我眯着微醉的眼睛说。
太好了,我们去楼上茶室……
这时,我们已经离开于致的桌子,走向楼梯处。大厅的灯光在楼梯处慢慢变暗,我愤怒的情绪和报复的心理,也因为得不到于致的反应而恼恨和沮丧起来。他可以生气,可以痛骂我,唯独他的淡漠,说明他已视我为路人。这使我的仇恨凭空又增添了难以言表的绝望。虽然酒精使意识变得混乱,但我还是为于致的不配合而出现的冷场,感到不知所措起来。
张总没有追究我情绪的变化和怪异的行动,我想精明的他或许是因为喝多了的缘故难以辨别,或许是把我当成了那种因为孤独而饥不择食的女人,当然,也许把我当成为达目的,不惜献身的女人了。他仍然侥有幸致地说着一个黄色段子:
山东有个老光棍,而且是名符其实的老光棍,临终时,亲属问他还有什么遗憾。没想到他长叹一声,说出了一个国际著名戏剧家的名字。你知道是哪个?
这个话题还真让我暂时从刚才的情绪里跳了出来。我连续说出几个戏剧家的名字,易卜生、大仲马、小仲马、曹禺等,当我最后依照他所谓的朱丽叶是其戏剧主人公的提示时,我说出了“莎士比亚”。
他阴阴地笑了起来,而我在明白话意而感到极其丢人的同时,听见从身后突然传出一声怒吼:“娼——妇!”
几乎同时,一个男人窜将上来,正好将我们堵在楼道的转弯处。在我们还没有分辨清楚眼前的男人是谁时,我已听到两声“劈啪”的脆响,打在了我们两个的脸颊上。
于致正扭曲着愤怒的脸,站在眼前。他终于出场了!我突然想笑。
有一丝粘稠的东西从我的鼻腔中流出,我用手擦了一下,看见满手鲜血。张总正在目瞪口呆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似乎还没有从刚才的黄色笑话中走出来。我张开口,突然发现腮帮子似乎错位了一样,已经难以对齐。我再次张了一下嘴,火辣辣疼痛的面颊一侧的上下槽牙仍然对不上。我想我的脸一定歪了。这使我一下子想起因为中风而变得口眼歪邪的病人,想起那副可笑的怪模样,真的不由自主地大笑起来。
他再次向我冲来,举起宽厚的手掌,向我另一个面颊劈来。我没有退缩,而是大睁着双眼,挺起胸膛,凝视着那只曾经抚摸过我的脸、我的身体、甚至我的灵魂的大手,一面大笑着迎上我的脸。一秒钟后,伴随着头晕转向的一百八十度旋转,我的左脸颊也像刚刚浸了辣椒水一样,烧痛起来。
我终于哭了。带着满脸的泪水,我想起没有他的日子里,我的苦难,我的挣扎,我的屈辱,我的自尊……我想起他却在这些日子里,心安理得地呵护着另一个漂亮女人的情景。我一下子清醒了,我之所以以自己的堕落来报复他,说明我仍然不能放下他,而他之所以不能容忍我的堕落,说明他还在乎我。既然如此,为什么当初要离开我,为什么?为什么?
我感到满腔的愤怒正像疾风旋转着冲出身体,冲出喉咙。随着这种疯狂的怒气,我像一只正被屠宰的猪拚命嚎叫着,向他冲去。多少个日子,我把对他的思念藏在心里,把对他的仇恨压在心底,我从没有向他释放过我的情绪,诉说过我的艰难,更没有发泄过我的愤怒。而今夜,当他再次举着拳头冲过来时,我几乎抱着与他同归于尽的决心向他冲过去……
两股疾风在一个不通风的角落相遇,形成一圈圈飞速而恐怖的旋风,两股汹涌而来的暗流在水下相撞,便成一股强劲的漩涡。我们两个怀着对彼此复杂情感的仇敌,在这样的黑夜里,却是以怎样的胶着和扭曲状态在撕打?
我们撕打了多长时间,我说不清,我是被谁拉开的,我也没有看清。甚至这场撕打是如何结束的,我都想不起来。只记得当我头发散乱地站在幽暗的楼梯里,擦着满脸的血水,停下嚎叫时,看见了周遭围观的人群或惊奇、或高兴、或冷漠、或鄙视的脸。我还记得当几个保安将于致连拉带拖地扭走时,满脸是血的于致是如何向我投来憎恨的眼神的。
那一夜,我在迷乱的状态里,与张总再次去了酒吧。我不知道我是如何再次喝酒的,也不记得自己喝了多少。只记得最后稀里糊涂地跟着这个男人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好像睡在一个陌生的床上。夜半的时候,我似乎听见窗外有隐约的雨声时重时轻地传来,我枕着雨声,似乎飘在一块快要掉下来的云朵上。那片云正在变得越来越稀薄,飘过一块不见人烟的黑色荒原,飘过一片翻着浪花的大海,然后飘进一片高耸的树林。这时,我恐惧地看见密密的树梢已经划破身下的云层,正在将我栖身的那片云朵像切菜一样划碎,一小片一小片碎乱的云块,像树林纷纷的落叶,在高空四散飘游开来。最后,带着满心的绝望,我跌落在一层厚厚的落叶上。
有一点红色在落叶缝隙里闪出一道微弱而夺目的光线,我拨开落叶,看见当初于致给我的那枚红色纽扣正如一粒红色宝石无声地躺在叶子下。在我捡起它时,竟发现于致不知什么时间正站在身前……他无声地用宽大肥厚的手掌,轻柔地抚摸着我的脸、我的头发、我的眼睛和嘴唇……我流着满脸的泪水,一遍遍叫着他的名字,于致,于致,于致……
风起了,满地枯干的落叶如飘起的落花,在旋转、飞扬。我感到好冷好冷,一边大量大量地抓着飘飞的落叶往身上盖,一边透过纷乱的落叶间隙,看着于致伤楚的脸和脸上正在流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