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断你的身影-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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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谢谢你。”
她说:“你,没有理由这样残酷地折磨自己。”
他说:“我知道,我不该……可我很难过。”他的眼里流出泪,双手捧住脸面。
她第一次面对面地看到他流泪,她伤心极了。把手给他拿开,冲他摇头,说:“我不要看到你这样。”
他望着堆满书籍的桌子,感觉与它们陌生起来。他说:“我的理想遥无可期,我连栖身的地方都没有了,只剩下一个思想的人壳,又偏偏行走在没有信仰的人群里;这是金钱布道的时代,我的信念全然苍白……”他的表情十分迷茫,心中生出无限悔恨。李婷给他端过两杯凉透的水,她说:“你说吧,全都说出来,我听着。”
他说:“我几年来,就像一个隐退江湖的剑客,躲在山穷水尽里砺磨一把锋剑,当擎于世上时,它变得竟不如玩童手中的魔棒。我是一个孤独的失败者,甚至没有一个人可以听我叙述。我不吸烟、不喝酒、不喜欢看足球、不招小姐,我少于世事,有意隐丘自己……我已看到我走到了极限,我为一片绚丽的田园极尽生命踏上旅程,最后发现自己走到一个深谷的边缘,不能往前踏步了……”
李婷悯然地望着他,心里渐渐升起一股温润的感觉,她真想拥住他好好安慰他一下。他忽然沉默起来,痴痴地望着前方。
他对她说:“我头痛……”
他的头脑产生幻觉,他仿佛置身在一个地方,这个地方有花园、有栅栏、有水缸……他曾在那里与秀美湉静的林珊结婚,在那里有了可爱的欢笑……也在那里与林珊分手。那是他收藏的一帧照片,有林珊的微笑,有让他魂牵梦萦的衣香鬓影。那是生养他三十多年的老宅,那片片美丽的景致,全部与林珊的身影融会在一起……这个亲切的幻像很难消逝。当它再次袭来时,他问李婷:“你看到什么了?”
李婷环顾四周,惊心地问他:“没有。你看到了什么?”
他对着前方说:“你能看到我家的院门吗?”
李婷颤声说:“不能,看不到。”
他说:“噢,我看到了我父亲,他坐在桌子的旁边……”
他把脸埋在手里,难过地说:“今天是他的祭日……”
她想起了什么,醒悟地说:“也许冥冥中老人家不放心你……”
他说:“等一等,我打个电话。”
李婷问他:“这么晚了,你要给谁打电话?”
他说:“我找一个人……”
他开始拨打电话,他一遍一遍地打着一个号码……
李婷望着他的手指,他在拨打老宅的旧号码……
她的眼泪夺眶而出……她清楚地听到电话的那边一遍一遍地告诉他这个号码是空号。
她对他说:“方易深呀,你打得是老屋里的号码,你不是早已亲自把它消掉了吗?你能找到谁呀!”
方易深好像被她唤醒了。他呆呆地望着她,眼泪从镜片的后面流了出来。他低下头无助地站在那里,身子摇晃起来,像是承受不住现实给他的这一切。
李婷把他拉过来难过地搂住他,给他摘下眼镜,擦掉眼泪。他在她的怀里颓废地闭上眼睛。
他说:“我早该知道那里已成废墟,但我觉着里面总有一个我的影子。”
她抚摸着他的脸颊说:“你总不会把自己是谁也忘记了。”
她觉着他浑身滚烫、软弱无力,看他眼色迷迷蒙蒙。她问他:“你怎么啦?”
他说:“头痛。”
“天哪!”她忽然埋怨自己,他在发烧。方易深淋雨后就会发烧!林珊每遇雨天,从来对他小心翼翼。她感到他浑身都在发抖,身上湿透的衣服蒸发出一股潮湿的气息。她实在顾不上许多了,急忙给他脱衣服,连拉带拽地拖上床;包着毛巾被,给他脱得一丝不挂。她相信自己,她不但能对自己的行为负责,而且一点都不难为情。在某种意义上,她该是他的第一个女人……
方易深的意识进入模糊的状态,他望着李婷,问她:“你在干什么?”
李婷摇头,悲苦地说:“说不清了,你今天让我也解释不出自己了……”
她翻出他的药盒,找出感冒药,说:“谁知管用不,太马虎了,进门给你吃上就好了。”
吃上药,他一会冷一会热。她不断地把毛巾被给他掀开、盖上,她给他擦着浑身的汗,也给自己擦着……她对自己说:“反正是这样了,也许他又要改变我。我一年多不敢到这里,害怕的就是这一天。”
他烧得神志不清,更有酒精在他体内肆虐地奔涌,吃下过量的药虽然吐出一些,总归也要受到毒害。他眼球充血,目光纷乱,手指插进头发往下揪。她很费力地捉住他双手,怎能抗衡高大的方易深。过了好长一段时间,他才安静下来。他闭着双眼,感到所有的物体都朝下跑,最终他进入梦幻。他看到林珊穿着美丽的婚纱,被一群衣冠楚楚的男人围在中央,她用忧伤的目光望着他。他们扯她的婚纱,她努力往回拉,不停地又往他手里送,他无论如何也接不住……她终于被他们拉走了。他哀恸起来,悔恨地把头往墙上撞……
李婷在他睡梦里用胳膊挡着他的头。他出了一身汗,醒过来后,翻身坐起来。她摸他的额头热已经消退。问他:“做梦了吗?”他看了看四围,忽然抱住她,说:“你留下吧,不要离开我。”
李婷被他搂得紧紧的,她喘不过气心中荡漾起一股温情;她晕颤颤、软绵绵,望着他的眼睛朝他点头。她轻轻松开他的手,替他擦拭脸上的冷汗,对他说:“你睡吧。”扶他躺下……
她刚在床前坐下,他又坐起来,望着她,眼神迸发出异样;他把她的手拉过来放在脸上,她怎么也抽不回自己的手,一种强大的感觉朝她袭来;他慢慢把她拉近,她痛苦而无力地倒在他的怀里。她说:“我是李婷,方易深……”
他把手指压在她嘴上……她惊异地发现,他好像清醒了许多。
他说:“我早就想问你,你是不是一直还想着那个人?”
她说:“你要说什么?”
他闭上眼睛努力回忆着,像是呢喃一般:“我记着他给你一首诗……你是我生命的阳光,你是我心中的绿茵,把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停留在你身上,总要望着你;虽然云在飞逝,雨在漂泊,河水不停地流淌,带不走我的凝视,直至天地倒转……”李婷的心鼓动了,她堵住他的嘴,伤心地摇头。她说:“你把这首诗又念出来了,今天依然使我激情。你的诗是给我的,诗的内容却留给了另一个人;你让我享受不到诗的意境,不给我真实……让我的爱情在空灵中浮游。”
他吻她。她挣扎着往后撤,反而被他贴紧了身子。他说:“我该给你一些真实。”
她说:“这种真实太迷乱了。”她被他拥着,浑身热血膨胀,她知道自己逃不过去了,这时刻的到来恍若在梦中,她忽然又觉着自己等这一时刻像是等了许多年……方易深已经把她抱上床,她慌乱地不知怎样对他,一点都没有推拒,心里寥无人迹的庄园,对着他訇然大开。本来她早已绝望,突如其来的变幻使她失去举措。她对他说:“这样你会毁了我们……”她颤栗着望着他喷火的眼睛,心中一个念头:全都烧死吧!她闭上眼睛,不知这是上天给她赐下的处罚还是奖赏。做女人的滋味毕竟是美丽的,假如不是对他心有所属,结果就不是这样!
这是死情的复燃、丢掉内敛的放纵……当他们平静后,她从他眼里看到了悔意。她扶起他,望着他的眼睛,说:“这回你报复她了……你心里好受吗?”
他拉过她的手,说:“你想听我说对不起吗?”
李婷咬着下唇流泪,她说:“你后悔吗?你还爱我吗?”
他说:“这一刻,根本无形,在我的心里是美的,如果这也不是爱,我真的就解释不出自己了,我的感觉就像站在了世界的另一端。”
她说:“你把爱解释得如此矇眬,为什么不承认还爱我?”
他问她:“你还爱我吗?”
她点点头,说:“爱你是我一生的愿望,这是我的内心;在这雨夜里,为什么上天安排我要把内心张扬?难道这不是爱吗?”
他难过地说:“你在这秋雨之夜给我的是你爱的愿望,让我感到你的一双无形的手正抚慰着我;而我仅是制造了彩虹,毁掉一切……”
李婷抱住他,说:“没有,我不会打碎你的理想,让你放弃你的所爱。我们把今晚看作一次绚丽的梦幻,是被伤害换来,是一次被痛苦折磨得再生。我们就当今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如果你爱林珊立刻回到她的身边,这也是我的愿望;你知道她是多么爱你,你要原谅她。答应我不要伤害她,不要让她知道我们,她会伤心死的……”
她整理着他的头发,用眼睛等着他的答应。他说:“这样对你不公平,你让我感到自己卑鄙!”
她说:“不要这样想,十四年了,我对你的感情早已没有渴求,我能面对我自己你也要面对你自己。”两人对望着。李婷把没有被他扯下的乳罩、裙子全部除掉,她说:“方易深,我一直给你留着这块空地,我以为没有机会给你了;今夜天亮之前,你占满它吧,全是你的!”
两人如同走向死亡,在对方的身上挣扎着;她一次一次地告诉他离天亮还远……他没有让她失望,直至一道惨白的光亮渗进帘布,她才放走了他。她知道自己将再次把他埋在心里,并且让他回到林珊的身边,警告他,不能在心里留下自己的影子……
她瞪着窗外的白光流下了两行泪。方易深说:“我爱你。”她说:“我相信。但你不能让我失望,我们都要重新忘掉对方。”
他说:“你使我忘不掉。”
她说:“你必须忘掉,我们必须分开。”
她给他换掉床单,拥住他,让他闭上眼睛做个好梦;她让他置身她的温柔之中,这温柔后来慢慢变冷……
一阵凉风,梦醒时分她已悄悄离去,把无边的沉静留给了他,一点痕迹都没有。他试图找出昨夜的证据,除了回忆中有她的影子,再也看不到什么。他爬起来给李婷打电话。他说:“你不如让我死掉。”
她忍住不做声,好一会,给他轻轻挂上……
他再次浑身发热,感到天昏地暗,心中有说不出地难过。他昏沉沉地睡去……到下午的时候他又发起高烧,一直处在迷矇状态;他口渴难耐,身子却动不了,房子里所有的东西都倒了过来,自己的也在半空中旋转,脑子里生出幻觉,一会是父亲充满责备的目光;一会是林珊幽怨地望着他;似有灵性的老宅、院里的栅栏、微风中的月季花……还有一个不进幼稚园的小男孩,他把孤独写满了小院;他在萧杀的秋风里背着墙,盯住黄昏的院门,专注地等待有人给他开启那扇希望之门……一阵急促的铃声像是呼唤,使他的眼帘透入一丝光亮。他无力地抬起听筒,已听不出谁在唤他。他浑身的骨头都在惩罚他,内心翻搅,没有说出一句话就扔掉听筒再度昏迷。
第十章
林珊没有想到,她万般希望地把方易深接到家里,刚刚使他摆脱阴影,他又被一个无聊的电话刺伤……她哄得欢笑不再哭泣,望着窗外的雨丝着急。他因生她的气,激动起来才走的。他往往自虐,雨伞一定不会打开;他有一个不大的毛病,不小心淋了雨一准要感冒发烧,况且这么冷的雨。她要给他打电话,无论他对她冷淡还是激烈,她都不在乎,只要知道他回家了,告诉他吃上感冒药就成了。电话响了好长时间没有人接听,也许还没有回家。欢笑看够电视早已睡觉了。晚上十一点钟,她又拨了两遍电话,还是没人接;这么晚了,也该回去了。
她想,他一定知道她要打电话过去,他是有意不接的!她生气地扣上电话,微微叹一口气。他的脾气她是知道的,小气的时候连针眼都过不去。
第二天是周日,她照顾欢笑吃了早饭,便送她去少年宫。
欢笑的舞蹈班要在中午下课,她正好有机会去做每周的面部按摩。但今天她的心绪在方易深身上,没有心情去美容室。她给美容师打电话说有点事,月卡往下推一次,又去移动通讯办理了一个新手机卡。新卡在中午准时开通了。她先给李婷打电话,告诉她新卡号码。
今天不知李婷怎么了,情绪很低沉。她说可能昨晚没睡好。她对林珊说:“你怎么还不去找方易深……”
林珊委曲地说:“昨晚给他打电话他不接,可能不想理我了。”
李婷惊讶地问:“什么时候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