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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部分

秀丽江山·青龙卷-第22部分

小说: 秀丽江山·青龙卷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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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指缝“滴滴答答”地往下落。 
“邓婵?!”我慌了神,顾不得再去赶马,反身爬进车厢。 
邓婵面色煞白,眼神涣散地望着我,开裂起泡的嘴唇缓慢地一开一合:“我……不生,丽华,帮我……不生……” 
她蜷缩在车厢里,空间逼仄,她的腿无法伸直,弯曲的膝盖在剧烈地颤抖。我无措地望着她:“我要怎么帮你?邓婵,我要怎么帮你?” 
要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六神无主,慌手慌脚地托着她的头用力试着想将她扶起来。 
“啊——”她凄厉地惨叫一声,许是牙齿咬到了舌头,雪白的牙齿上沾满殷红的血丝,嘴森冷地咧着,说不尽的恐怖。 
她憋住一口气,似乎这口气永远也缓不过来了,膝盖的抖动带动整个身子剧颤,抖着抖着,最后竟像是肌肉痉挛般抽搐起来。 
“邓婵——” 
“嗯……”她呻吟,时而惨叫,时而低喘。迷殇的眼神,濒死地挣扎着,这一幕在我眼前不停地晃动。 
我颤巍巍地将她放平,低下头,目光往下移动,只见自己膝盖所跪之处,正在逐渐漫开一汪血海。 
血般绝艳的红色蜿蜒至车厢的各个角落,我打了激灵,双手扯住邓婵深衣长裾的裾角,用力一撕。可我之前已骇得手脚发软,这一扯竟然没能把裙裾扯裂。 
我随即低头,用牙咬住布料的一角,用手借力一扯,只听“嗞啦”一声,裾尾终于被我扯裂。 
深衣内是一条没有缝裆的白色长袴,我已经看不出它原有的颜色,鲜红的血液将它染成了暗黑色。 
我从不知道原来生孩子是这么恐怖的一件事,原来一个女人体内居然可以流出那么多的血…… 
“表、表姐……邓婵……”我哽咽着带起哭声。天杀的,这个时候我脑子一团糨糊,浑浑噩噩地像是经历了漫长的一个世纪,根本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痛……”邓婵的眼睛闭着,呻吟的声音也越来越低,“我不要生孩子……” 
“邓婵……你撑着点,求求你!你现在不能放弃啊……”   
4、生死(2)   
“我根本……嗯——哼。”她抽搐得愈来愈厉害,一阵阵的肌肉痉挛,样子十分骇人,“不……爱那个男人,我……为什么要……替……他生……” 
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我声嘶力竭地疯狂呐喊:“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 
车厢内的光线越来越暗,等到天色完全暗下,整个天地间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我再也看不到邓婵的样子,只能听见她断断续续地痛苦辗转、呻吟:“表……哥……表哥……表哥……” 
我泣不成声:“邓婵,你醒醒,求你把孩子生下来……你不能这么不负责任……” 
“唉……”她突然幽幽地叹了口气,语音低迷凄婉,透着无限绝望,低不可闻,“你、你……为何从不看我……一眼……” 
我哭了许久,她却再无动静,甚至连半丝叹息也吝于再施舍给我。我麻木地跪在温热的血水里,浑身冰冷。 
“邓婵……”颤抖着双手,我摸上她的身体,她就这么躺在我面前,面庞冰冷,气息全无。 
寂静的夜色,浓得像团永远也化不开的墨。 
我身子一震,只觉得胸口撕心裂肺般剧痛,呆呆地跪在她面前,捧着她的头痛哭失声。 
天亮了,当曙光透射进充满血腥味的狭小车厢时,我瞪着干涩空洞的双眼,愣愣地望着浑身冰冷僵硬的邓婵。她的面色在光线下泛着青紫色,眼睛紧紧地闭着,我轻轻用手抚上她的脸颊。 
这是张年轻漂亮的脸孔,这是个生机勃发的年轻生命,她才二十岁……才只有二十岁! 
我木然地脱下外衣长襦,替她披上,动作轻柔地替她把散乱潮湿的头发重新梳好,回想那时她送我华胜时曾有过的盈盈笑语,如今却都已经不在了。 
整理妥帖后,我拉起她僵硬的胳膊,将她背到了背上。 
天空有些阴沉,太阳隐在云层里,似乎也不忍窥视这一幕人间惨剧。 
我凄然一笑,步履艰难地背着她往荒地里走,半人多高的荆棘划破了我的裤子,在我腰上、腿上割出一道道的血痕。邓婵的身子很沉,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尽量把她抬高,不让草棘割伤她。 
走了大约一百多米,捡了处杂草柔软些的空地,我把她放了下来。取出一直随身携带的短剑,我开始破土掘地。 
重复着同一个动作,我机械地干了一天,直到太阳再次西沉,眼前终于出现了一个两米长、一米宽的浅坑。 
胳膊已经酸麻得抬不起来了,满身满脸的泥,我很想再把坑挖深一些,好让邓婵安眠得更舒服一些,然而心有余而力不足。 
汉代的人信奉事死如事生,人死后对于墓葬尤为重视,可我实在已不能再替她多做些什么,如果这样子带她回新野,邓家的人必然悲痛欲绝。 
邓婵她……那么担心她的哥哥,我不忍让她失望难过。 
邓晨在新野有大事要干,那么多人在等着他指挥行动,唯他马首是瞻,稍有闪失,只怕死去的便不是一两个人,很可能邓家会沦落得和李家一样。 
“你且先在这里委屈一下……”我闭上眼,双手拢起,把土推进坑里。泥土渐渐覆盖住邓婵毫无生气的脸孔,我鼻子一酸,泪珠儿再也不受控制地簌簌坠落。“你等着,等熬过了这阵,我一定来带你回去……一定……” 
捡了块长方形的石条,我把它竖在垒起的土堆前,想写碑铭,却发现身上根本无笔无墨。低头一看裤管上的斑斑血迹,心中一动,于是卷起裤腿。被荆棘割伤的伤口仍在淌着血水,我直接用食指蘸了,一笔一划地在石条上写下“邓婵之墓”四个字。 
等干完这一切,我看着这座旷野里孤零零凸起的小土坟,心头又酸又涩,早已虚脱的身体再也无法支撑下去,两眼一黑,“扑通”仰天摔倒。 
夜幕终于再次降临,草丛中亮起了点点绿光,成群的萤火虫在邓婵的坟茔上空飞舞,绿莹莹的光芒点缀着孤寂凄凉的四野。 
我抬头望着星芒隐现的苍穹,不禁感到一阵茫然的心颤。   
4、生死(3)   
二十八宿…… 
难道命运把我送来这里,就是为了见证这些残酷的死亡吗?为什么非得是我,为什么不是别人?为什么偏偏是我? 
眼眶中的泪水模糊了视线,一滴滴地自眼角滑落。 
我举起手,用手背抹去眼泪,眼中的泪水不绝。我闭上眼,用手紧紧蒙上自己的眼睛,强压下心中的悲痛。 
昏沉间听得宁静的夜空里幽远地传来一声马嘶,我迷迷糊糊地撑开眼睑,头枕在草地上,身侧是冰冷的石碑,我心里一阵抽搐,痛苦地闭上了眼。 
马嘶声再次响起,这一次嘶鸣声高亢清晰,我一个激灵,猛地清醒过来。翻身从地上爬起,却见原本停在路边的马车,这会儿“得得得”地正往南驶去,有人影鬼祟地爬在车上,扬鞭呼喝。 
没想到这种时候,居然还有盗匪觊觎那辆破旧的马车,我又气又恼,脑子里一阵眩晕。一天一夜滴水未进,我的体力严重透支,可饶是如此,压抑在心底的满腔悲情终于化作熊熊怒火,我抓起一旁的短剑,踉踉跄跄地追了上去。 
马车跑得并不快,估计偷车贼和我一样,也是个不懂驾车的外行,响鞭“噼噼啪啪”地回荡在寂静的夜里。我憋着气追上马车,强忍着眼冒金星的虚浮,就在奔到与车平行的当口,猛地跃上车驾,向那驾车之人扑了过去。 
巨大的冲力之下,他“哎哟”一声被我撞得跌下车去,摔下时我单手托着他的下颌,伏趴在他身前,巧妙地让他给我当了垫背。他后背才挨地,我的手稍许使劲,压着他的后脑勺撞在地上,他连声都没哼,便昏死过去。 
我闭了闭眼,顺了口气,从他身上爬了起来,啐道:“让你再偷我的马!让你……” 
脑后骤然起风,我警觉地缩肩,回旋一脚,身后有人闷哼一声,捂着肚子倒跌一步。可惜我脚软无力,使不出多大的劲,不然此刻他必定也得趴到地上去。 
回眸冷冷凝视,我却笑不出来,从马车上又接连跳下两人来,成“品”字形将我的围住。 
没想到,偷车的竟然不是一个人,连同倒地昏迷的家伙在内,居然有四个人。 
“是个女子?” 
“呵……”其中一人猥琐地淫笑,“长得还不赖呢。” 
我身上的外衣脱给了邓婵,眼下只穿了套中衣中袴,落在他们这些猥亵的小人眼中,最是香艳刺激。 
我冷冷一笑,抽出短剑,牢牢地握在手中:“你们谁先来?” 
三个人先是一愣,而后发出轰然大笑。我趁着他们笑得起劲,率先发难,猱身扑向其中离得最近的一人,一剑刺向他的心窝。 
他骇然倒退,剑尖才划破他的肌肤,身后已有人一把抱住了我的腰,另一人过来抢夺我手中的短剑。 
我厉喝一声,右臂一震,挣脱抢剑之人的手,借着抱腰的那股力,双腿腾空踢起,一脚把面前那厮踹出三米远。 
腰上的胳膊收紧,我一剑斫下,在那胳膊上划出老深的一道口子,用力之猛,险些把那人的右手齐腕削断。 
身后发出一声惨叫,撕心裂肺的哀嚎声将其余二人震住,两人面面相觑,突然一人发出一声低吼:“别管这疯女人,抢了马赶紧走!” 
他俩也不顾地上昏死的同伴,竟是争先恐后地奔向马车,那胳膊受伤的人凄厉地惨叫:“等等我……”踉踉跄跄地追过去。 
我冲了上去,短剑晃动,那人捂着伤臂,惧怕地躲开。转眼间,另外二人已把马从车上解了下来,共乘一骑疯狂逃窜。 
我气得浑身发颤,眼见自己跑得不可能有马快,绝望中不禁透出一股恨意,牙关紧咬,恨不能当场把剩下的两名恶贼杀了泄恨。 
正当我转身时,却听见马嘶鸣,“哎哟”声起,逃跑的两个人不知怎的,竟从马上跌了下来。 
两个人狼狈地再次爬上马,我拼着最后一股力气狂追而至,心中恼恨至极。 
骑在马后的一人急道:“快!快!勒马踢她!踩死她!”   
4、生死(4)   
脑子里“轰”的一声响,紧守的那丝理智终于消失,我发狂地冲了上去,一剑刺出。这一剑没有削中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却是狠狠地扎进了马颈。 
剑身完全没入,马儿长长的地悲鸣一声,我抽出短剑,顿时马血狂飙,一股股的热血喷得我满头满脸,我站在原地战栗地尖叫:“想要马?我给你们!给你们——” 
马儿前蹄一软,轰然倒地,一时马血淌了一地,那马一时半会儿却不咽气,侧躺在血洼里四肢抽搐。 
“拿去啊!拿去!”我晃动着血淋淋的短剑,疯狂地狞笑,“给你们——你们拿去啊!” 
两人狼狈地从地上滚爬而起,面面相觑后竟是撒腿而逃,那个受伤的家伙见势不妙也同样溜之大吉。 
我仰天大笑,笑声凄厉,胸口似有块千斤重的大石压着,抑郁难舒。笑到最后,已是雨泪婆娑,纵横满面。 
那匹马抽搐了几下,终于不动了,血却是越流越多,缓慢地渗透到土壤里。 
我一跤跌坐在死马身旁。 
也不知过了多久,远处传来“当啷当啷”的铃声,随着蹄声逐渐靠近,一头小灰驴在我面前停了下来,长长的耳朵微微耸动,驴颈上挂着一只青铜铃铛,驴头不时地摇晃带出阵阵低低的铃声。 
顺着毛驴的脑袋一点点地往上看,竟是意外地看到一双深邃的眼眸,瞳孔乌黑,我第一印象就觉得那双眼黑得很假,竟是一点光泽都没有的深沉。 
在那样的乌瞳里我完全看不到半点的流光倒影! 
心里一惊,没等看仔细,那双乌瞳的主人已从驴背上跳了下来,紧接着一件粗麻斗篷兜头罩了下来,遮住我衣不蔽体、血污浸染的身体。 
我忙从斗篷里挣出头来,就听一个磁沉悦耳的声音问道:“喝水么?” 
我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他屈膝半蹲,将一只陶罐递了过来。瞪着那陶罐内滢滢晃动的清水,我“咕咚”咽了口干沫,狼狈地劈手夺过。 
仰头猛灌一气,却听那声音不紧不慢地说:“你干得不坏啊!” 
“咳!”我一口水呛进气管,难受得咳个不停。 
这话什么意思? 
迟疑地放下水罐,我警惕地拿眼瞄他。那是个三十出头的青年男子,肤色白净,长相极为斯文,容长脸,下巴削尖,人显得十分清瘦,也透着一份干练。 
他有一双与阴识极为相似的眼睛,眼线狭长,然而阴识的眼稍眉角透着的那股子别样的妩媚,在这人身上却完全找不到,但是不得不承认,他长得要比阴识还好看。 
那双毫无光彩的眼眸始终一眨不眨地看着我,我却不清楚他是否真的在看我,他的眼里瞧不出任何的情绪。 
他突然朝着那匹死马努了努嘴:“把马分了吧,如果嫌生肉带在路上会坏,就制成熟肉。”见我没反应,他伸手过来取我手中的短剑。 
我右臂往后一缩,闪避开去,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放心,我不会趁火打劫,只是拿水跟你换点肉而已。很公平的交易,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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